“你没有信用。”

  “一亿。”商邵一手解着衬衣领扣,另一只手插着腰,浑身烦躁地在屋内转了几步,添道:“税后!你自己考虑。”

  应隐又“嗯?”了一声,“那不睡呢?”

  商邵不耐的脚步停顿住:“什么?”

  “睡后一亿,那不睡呢?”应隐蓦然懂了:“不睡,就是我在报答你宋时璋的恩情,睡了,就再加我一亿。”

  她哼一声,勾起讽笑:“不错,商少爷真是出手阔绰。那么睡几次?是不管几次都一亿,还是一次一亿?那我恐怕很乐意把你睡破产,商先生身体吃得消吗?”

  商邵:“……”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东西?

  “等一下。”他微抬手,像谈判桌上叫停对方,接着半低着头捋了会儿,再抬起脸时满眼不敢置信:“应小姐,是tax,不是sex。”

  应隐还有一堆专门针对男人的话来问候他回敬他,直到听到一个“tax”,她攻击的势头硬生生被刹停,继而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转过身去,额头抵着书架。

  商邵听到她很轻很轻的、很无地自容的一声:“我靠……”

  她想把自己埋起来!

第21章

  “就算是税后一亿……”应隐脸色通红,咬着牙挤出字。

  “哪个‘shui’?”商邵打断她,嘴角挂着一抹好整以暇的讽笑,“应小姐要想是那种睡,我也可以。”

  应隐将唇抿了又抿,眼眶灼热,一股又羞又愤的情绪直冲鼻腔。她怕一眨眼就掉眼泪,因此倔强地瞪着商邵:“我只是听错了,请商少爷自重,不要得寸进尺。”

  “我实在很难想象,你是出于什么情感、什么思路,才能把这个字,误会成睡觉的睡。”商邵眼神居高临下,带着意味深长的审视:“还是说,这就是你的人生经验?一亿,应小姐,你还挺贵的。”

  应隐的指尖掐进掌心,静了许久,情绪忽然一松,笑起来:“对啊,一亿随便你睡,接吻也要收费,一千万,打钱吧。”

  她的笑是很明媚的,黑色卷发披散着,在灯光下泛出温润暖色的光泽。

  “商先生觉得亏的话,也可以弥补一分钟时长。”她故意说,要当个良心商家。

  商邵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他开始解腕表。是那种慢条斯理地解,看着应隐的双眼,将棕色皮质表带从银色扣中折出,下一秒,昂贵的陀飞轮表落进了沙发中。

  商邵一步步缓缓欺上,直到她紧紧贴到黑色书架:“一分钟,是吗?”

  应隐几不可闻地吞咽,唰地一下紧闭上双眼。

  商邵的唇却在离她只剩一公分时停住了。

  他的呼吸已不像刚刚接吻时滚烫潮热、充满欲念,而是变得十分寻常,甚至带点凉薄。

  “你以为我真的想吻你?不过是气氛到了,又觉得应小姐应该也是玩得起的人,所以才会试试。”

  一种陌生的酸楚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是霎那间的事。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吻她是索取一份“报答”,但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应隐还是掐紧了掌心。

  商邵不紧不迫地逼视着她:“应小姐既然这么识时务,就应该知道我刚才开出的条件,没有给你拒绝的余地。你想得也很对,我帮你解决宋时璋,也只是为了让你欠我一份还不了的人情。这桩交易,于情于理于钱于你应隐个人的追求和品性来说,你都不应该拒绝我。”

  他说的每个字其实都很没所谓的,这么多年来,黑粉的恶评比这难听百倍,但不知道为什么,应隐觉得心底很缓慢地泛起一阵钝痛。

  “你可以物色别人,商先生。”她窒着呼吸,平静地建议他。

  “我说了,你我知根知底,既然柯屿跟你交好,那么你人品想必也不会很糟糕。这种事,还是要自己人配合才安全,你觉得呢?何况应小姐这么聪明,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那么等合同结束,你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

  他顿了一顿,缓缓地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应隐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重要更充沛的理由了。

  商邵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直起身,垂目冰冷看她:“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我也许会日久生情爱上她,对你,我不会。”

  他说完这句话,便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拧开门把手。

  走廊的灯光倏然泄入,照亮了他令人觉得遥远的身影。

  脚步略停了一停,商邵并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说:“一亿,应小姐,希望识时务的你,别让我等太久。”

  没人知道两人道别时的那股低气压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谁都不敢说话,就连神经最迟钝的程俊仪也大气不敢喘。

  康叔代为感谢了应隐今晚的接待,临走时,两人蓦地听到一声“商先生”。

  商邵回眸,应隐冲他笑,说:“请稍等。”吩咐俊仪,“去把那枚戒指找出来。”

  那枚戒指。

  这个特指俊仪是懂的。她去得很快,小跑着去,小跑着回,以为应隐是要戴给商邵看。

  应隐接过了,递给商邵:“上回您忘了,我斗胆戴着玩了几天,现在物归原主。”

  商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出门时,他顺手将它扔进了门口信箱。咚的一声,什么女王王妃的,从此后恐怕不再见天日。

  上了车,康叔数度欲言又止,商邵吩咐:“明天让缇文把应小姐的帐户给你,给她汇一千万。”

  “为什么?”

  商邵淡淡地说:“接吻费。”

  康叔惊诧,甚至不自觉点了一脚刹车。他扶稳方向盘,不知道是该震惊于他们居然接吻了,还是该吐槽一吻一千万,恐怕比仙人跳还贵。

  最终还是落到遗憾了的念头上:“应小姐不像是这种人。”

  商邵不置可否,只说:“由她去。”

  “那你……”

  商邵这时候闭上眼眸,面无表情,眉心蹙也未蹙,平静深沉地像一汪深潭。

  车外路灯自他脸上缓缓平移而过,照亮他的鼻,他的眉,他的眼。

  半晌,康叔听到他平淡的声音:“钱货两清,各取所需,也好。”

  康叔是一直知道他的计划的。

  找一个女人做戏一两年,应付掉家里的逼婚。

  他这几年情意灰冷,并没有跟谁共度生活的兴趣,但也许是上一段感情太伤太深,以至于母亲温有宜为他日夜担心,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都推到他眼前。

  商邵从小承袭的教育,是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是君子慎独卑以自牧,是要为商家做好一个长子所该做的一切。

  对家里若有似无的逼婚,他不胜其烦,但也不能视而不见。

  但康叔知道,对于这个计划,商邵并不迫切,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做,找不到就不做。

  他挑,挑样貌挑品行挑性格挑有没有趣可不可爱。

  千挑万选,都不过是因为,他并不打算那么严格地区分假戏与真做,契约与真心。

  但他看人那么准,又站得那么高,谁的谄媚,谁的讨好,谁的如履薄冰,谁的窃喜痴心妄想,都令他垂目之下意兴阑珊。

  应隐能问他要一千万,他能答应给,这两件事都超出了康叔的预期。

  他思忖片刻,在车子驶出小区前,建议道:“既然应小姐不是你期待的那种人,不如再选……”

  倒映在后视镜中一直闭着的那双眼,在这一刻淡淡睁开。

  康叔蓦然懂了,紧闭上口,不再提换人的事。

  “你跟商先生闹什么不愉快了?”

  俊仪快憋死了,一送走客人她就问。

  “也没什么,可能我说错了什么话,谁知道呢?”应隐耸耸肩:“他今天突然过来,都把我吓死了,希望他下次别来了。”

  程俊仪默默不做声,心想你看到他时明明眼睛很亮。但她也没戳穿,闷头收拾着书房。将抱枕放回原位时,在沙发缝隙中发现了反着一线冷光的腕表。

  “嗯?商先生的表?”她捡起来看,“商先生为什么要摘手表?睡觉才会摘表。”

  应隐蓦地想起他靠近时的体温。

  和他交叠在她腰际、按着她后背的那双手臂,那双宽厚有力滚烫的手。

  她想过抵抗的,但那股念头只坚持了一秒,就在他气息侵袭进来时土崩瓦解。

  他很会吻。

  “谁知道呢。”应隐看也不看那枚表:“把手机给我。”

  俊仪找到手机递给她,看到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一边目不转睛一边念念有词,时不时翻起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计算什么。

  “哎呀算不清楚了,你别收拾了,给我按下计算器。”

  俊仪明白了,闹半天,她在算存款。

  影视寒冬一冬就冬了个极夜,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所有人的片酬都在调控和市场影响中下调,降得最厉害的就是她这种电影演员的片酬。

  相对来说,电视剧拍摄周期长,又是长线收益,网播上星广告植入IP开发会员纳新都是收入支点,而电影投资成本大,收入基本只能靠票房,扑爆由命都是玄学。总而言之——

  她每年的吸金速度都在缩水。

  我不理财财不离我,在走过多年弯路和血泪教训后,应隐的理财只剩下了一些长线定投、固定资产和大额存单。

  “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八万两千零六块!”

  应隐:“……”

  “你刚跟乘晚姐一起买了法国酒庄,我说你又不喜欢喝葡萄酒你说你喜欢吃葡萄。”俊仪好心提醒她:“还有阿姨的保时捷,平市那套云际公寓,对了,你买了一整层的那个住宅好像开发商烂尾跑路了,海边投资的那个度假村因为违规填海已经要被炸了,雪山酒店因为经营问题大概亏了五百万左右……”

  应隐:“……”

  俊仪长吁一口气,满眼羡慕:“姐,你好有钱啊。”

  “等、等会儿,”应隐迫使自己冷静了一下,“你再给我算一下,我现在片酬给公司分成交完税后到手六百万,一亿除以六百万就是……”

  俊仪:“16.7,帮你四舍五入了。”

  “就是17部电影?我一年只能拍两到三部按三部算就是六年?六年!六年里影视寒冬不会好考虑到人气降低的可能和年龄变老的现实问题我的片酬还会再降而且六年后可能我都不红了!”

  俊仪:“……”

  应隐深吸一口气:“干!”

  俊仪:“你怎么还说脏话呢?”

  “不,我的意思是这个生意可以干。”

  “什么生意?”

  “我问你,如果有个人让你假装当他女朋友一年,给你一亿,税后,但是你什么义务都不用履行,这个生意你做不做?”

  俊仪两眼放光心花怒放:“还有这种好事?让我做让我做!”

  “而且这个男人人品还可以,是你认识的熟人,你们双方有共同好友,他不嫖不赌日理万机根本没空理你,你需要做的只用逢年过节在他亲朋好友面前装装样子。”

  俊仪两脚开始咚咚咚一阵乱蹬:“干干干!干啊!”

  “对吧。”应隐神采飞扬。

  “对啊对啊而且商先生形象口碑又这么好,跟他在一起传出去也不丢人还能洗清你跟宋时璋的绯闻,免得那些人总造谣你当小三。”

  应隐的脸一秒钟冷下来,哼了一声:“谁跟你说是商先生。”

  “除了商先生没人会这么大方。”

  应隐抿了下唇:“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拜金的女人,俗不可耐为五斗米折腰富贵能淫威武能屈毫无气节。但是……”

  她嘴角扬起来:“他怎么认为的重要吗?不重要。一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程俊仪两手合十,好像已经跟她一起发财了:“那我可以涨工资吗?再涨三千!”

  “给你涨三万!”

  “可是你刚刚没算你的代言费综艺费其他七七八八的通告费。”俊仪陪她好开心地笑了一阵子,平静下来认真地说:“如果你不乱投资的话,一个亿,你五年就赚到啦。你不需要赚快钱,你已经很有钱了。如果你希望商先生认为你是个有气节的好女人,你可以不做这个生意的。”

  应隐也慢慢地敛住笑。

  她错了,俊仪虽然笨,但该聪明的时候,总是很聪明。

  夜这么深,月亮升得高高的,从黑色的窗棂中,温柔地漫入。

  那一点桃花心木的树影,在月光下顺着风摇晃,淡淡地映在应隐白色的裙上,颈上。

  她望着俊仪,轻轻抿了抿唇,眼睫弯了起来。

  俊仪叹了声气。

  “俊仪,不做这个生意,我在他心里是一个有气节的好女人,就只是一个有气节的好女人,这就是他这一生对我全部的印象。逢年过节朋友聚会,在有柯屿的场合下偶然碰到,或者他听到柯屿和商陆聊起我,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我们见过几面,她很有气节。”

  应隐微笑着说;“俊仪,我不愿意。”

第22章

  虽然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应隐没有立即给商邵回复。

  她的休假已经宣告结束,开工第一天,是去参加一场品牌的香氛活动。

  因为昨晚上的情绪,她失眠得厉害,坐在后座补觉。颈枕堆在脖子上,脑袋歪着,跟着车子的启停转弯而摇摇晃晃。

  俊仪开车,先送她去市中心公寓那边,再换乘公司的阿尔法。

  缇文划拉着平板:“意大利奢牌Greta,这次活动主推的是他们新出的沙龙香,活动rundown我之前发你了,再核对一遍?”

  应隐眼睛都睁不开:“嗯。”

  缇文便把流程大纲挨个说了,拣重点:“中间有个互动环节是问你最喜欢他们新系列的哪一款香型,并用文字描述你对这款新香的feel。这款还没上市,我给你搜了一些专业香评,提取了十组关键词。”

  俊仪忍不住“哇”了一声:“Stephen,你好未卜先知!”

  缇文额角一跳:“首先,是Tina,不是Stephen!其次,是未雨绸缪不是未卜先知!”

  俊仪缩脖子:“Stephen跟缇文更顺呢。”

  缇文暴怒:“那是男的名字!”

  应隐勾了勾唇,总算是笑了一下。

  “对了,还有件事。”庄缇文迟疑:“早上,商先生的管家联系我,让我把你的银行帐户给过去。”

  应隐缓慢睁开双眼,“嗯”一声,没多余的情绪:“给吧。”

  庄缇文回过去,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应隐便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她点开,一连串的零看得人眼花。

  一千万,她笑了笑。

  他说到做到,昨天一吻,有的没的,都在这一串零里面归零。

  从市中心公寓转道去造型工作室,她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栾树花落了一地,她喝醉了,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呼吸。

  车停稳,他的呼吸也落了,应隐睁开眼,阳光迷蒙地在挡风玻璃上晃。

  好短的梦。

  工作室的造型总监储安妮在门口迎她。

  明星出席活动的造型配置,除了看她自己的咖位、星光和形象气质,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造型工作室。造型师如果是业内大腕,或者跟品牌、杂志关系好,就更能借出好衣服。

  储安妮是跟她新签约的,在与品牌的关系上,远不如之前合作过的赵漫漫。可惜应隐把赵漫漫得罪了个彻底,两人撕破脸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握手言和。

  这次活动的dresscode要求白色,幸而不是那种隆重的场合,因此只要搞一套当季成衣就不算糟糕。

  “我找人打听过了,漫漫也没有给乘晚姐准备超季。”储安妮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出搭配好的几套方案。

  “之前跟你助理缇文对接过,怎么样?”

  “这套好。”缇文给出建议,“是Musel的秀场款,Musel这一季刚换了设计总监,很受好评,最关键的是今天是户外活动,这个面料的光泽和挺括度在自然光下都会更出彩。”

  “哇哦。”储安妮挑挑眉,“你想的跟我一样。”

  缇文对她笑笑,附耳应隐:“Musel很少出现在女星造型里,但新官上任,他的履历在女士礼服方面很出彩,品牌让他空降,就是有意发展这块,我们可以先抛橄榄枝。”

  这些功课太细了,而缇文头头是道的样子也太从容笃定。一阵奇怪的感觉从应隐心头飘过,但她一时没有捕捉到具体的。

  她最终采纳了缇文的建议。

  做完妆造,刚好十二点半。

  这是缇文第二次见她全妆的模样,与上次不同,今天造型很利落,V字抹胸掐腰上衣,阔腿裤,都是笔挺垂顺的西装面料。卷发也用夹板弄直了,柔顺地披在肩上。

  缇文见过的明星不在少数,她由衷地觉得,应隐是现在娱乐圈里,少数真有星光的女星。

  储安妮也很满意:“应老师可塑性很强,气场全开,什么造型都能hold住。赵漫漫真的是……”

  赵漫漫背后有点关系,先是运作了她弟弟选秀出道,再安排进电影镶边。但小弟弟进圈纯奔着爆红来的,对演戏没什么信念感,一对戏就笑一对戏就笑,导演早对他不满,借着应隐发火的名义,赶紧把人打包踢出去了。

  应隐自觉也不算背锅,毕竟她真把弟弟当众骂到了崩溃找妈。

  时尚圈和演艺圈交融,但有一层朦胧的壁,不是说在演艺圈什么地位,就能平移到时尚圈。赵漫漫从法国美国意大利一路混上顶刊,之后自己开工作室,在艺术圈和时尚圈都有能量。谈封杀可笑,但让应隐每次借衣服时都难受一下,还是能办到的。

  “不提她。”

  应隐撕开一袋全麦薄脆饼干,将这些抱团排挤给轻飘飘揭过去了。

  她是怕水肿,因此早上只喝了一杯冰美式,这会儿也只用两片全麦饼干充饥,吃的比晒谷场里的鸡还不如。

  活动场地在市中心的高奢商场内,一旁是配套的五星酒店。现场布满粉白玫瑰,白色展台上陈列着新款香水。

  按流程,活动开始前,应隐要先配合拍一些视频和照片物料,以供之后出稿。拍了一阵,另一个嘉宾到了,是张乘晚。

  张乘晚是品牌的大中华区全线代言人,应隐刚结束支线合约,只续了香氛大使。两人碰面,不仅title有高低,着装也分。

  “她穿的是明年春夏超季成衣。”缇文对俊仪说,蹙眉问:“不是说那个赵漫漫没给她借超季?”

  “乘晚姐讲排场,不允许自己落下风的。”俊仪不敢大声,跟缇文咬耳朵:“她所有活动都按最高规格准备,赵漫漫不借,她自己也能搞到。”

  两人八卦间,张乘晚已经熟络地走向应隐,脸上假笑雍容大方:“就你最敬业,来这么早,弄得我像耍大牌似的。”

  应隐也跟她皮笑肉不笑地亲热:“晚姐,你就是大牌,什么叫耍呢?”

  两人在镜头前拗pose,一个拗直角肩,一个掐腰,一个演前辈和煦,一个演后辈恭谨,活像要好了八辈子的姐妹。过了会儿的,男嘉宾也到了,活动准时开始。

  快门声与闪光灯不停,虽然并非开放式活动,但受邀来的合作方和高级VIP客户也不少。有序的热闹中,没人注意到一旁酒店大堂内,低调地立着一张生物医疗行业投资峰会的立牌。

  四十分钟后,活动结束,应隐全程表情管理,等结束时,脸都快僵了。

  之后在酒店还有场小小的下午茶,所有人移步宴会厅,四个明星嘉宾单独安排了一间大休息室。几人半真半假半生不熟地打了招呼,张乘晚裹起披肩搭腿坐下:“隐隐,你来。”

  应隐挨坐过去,边拧开水瓶。她快饿死了,一心只想吃东西,但此刻只能喝水充饥。

  “晚姐你说。”她灌着水。

  “就上次晚宴那个,商邵,你记得吗?”张乘晚压低声音。

  应隐沉浸在工作中时,并不会分神想其他,冷不丁听到商邵的名字,她心里划过微妙感觉。

  工作日的下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嗯,他怎么?”她脸上不走漏任何情绪,但见张乘晚如此暧昧,已经有了猜测。

  是要说什么花边绯闻么?

  虽然商先生并不像醉心于男女关系的那种人,但也许在香港早就是身经百战。

  应隐实在想象不出商邵坐在夜店里,左拥右抱的模样。

  “他那个。”张乘晚神神秘秘。

  “哪个?”

  张乘晚清清嗓子,一手柔柔拢到应隐耳边:“功能障碍。”

  应隐一口水要喷,以毕生的表情管理功力硬生生给忍住了。

  她抽纸巾擦擦嘴,不敢看张乘晚:“啊?……你怎么知道?”

  “报纸写的啊。”张乘晚掏手机:“我特意拍下来的。”

  香港娱乐小报损人功力不减,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无怪完璧出嫁!唔掂!功能障碍?一泄如注?!男人隐痛,商少有苦口难开!】

  中间那三个词加大加黑加粗,粗鄙中透露着一丝搞笑。

  应隐心里砰砰直跳。一眼却没关注这些,而是径直看到了一张配图。

  好糊了,不知道在那里偷拍的,隔着街巷的行人与车辆。他搂着一个女生的肩,两人走在沿街的骑楼下,一旁是一家很驰名的茶楼招牌。

  女生戴着白色口罩,在他怀里显得那样小。或许是察觉到狗仔的镜头,他微微侧过脸,看向镜头,脸上带着对那女生笑的惯性,眼神却全是严峻的警告。

  一时分不清有哪些心思。

  譬如说,他次次出现都是西装革履,有管家和保镖随行,没想到会陪女朋友逛这样平凡的小街。

  又譬如说,他看上去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彬彬有礼中充满界限,却原来也会这样随意地搂着女朋友的肩。

  他浑身都是放松的,松弛的,愉悦的,不设防的。

  应隐知道了,他每次出现在她眼前时,是太子,是少爷,是位高权重高深莫测,但出现在女朋友面前时,才前所未有的像个“人”。

  不是商少爷,也不是商先生,不是邵董,只是商邵。

  “你看完没啊,看这么久。”张乘晚轻掐一下她胳膊。

  应隐抬头问张乘晚:“唔掂,是什么意思?”

  “不举咯。”

  应隐看看字,又看张乘晚:“完璧出嫁,是谁?”

  “他前女友啊。”

  “他们怎么知道?”

  张乘晚“啧”一声,不耐烦:“你这么长时间都看哪儿去了?这不是有个长头发剪影吗?就是她化名接受采访咯。她要结婚了,还是处女,媒体写是他那方面不行。”

  她妩媚地笑一笑,似笑谈:“要我说她脑子笨掉,一根按摩棒能解决的事情,为这个放弃几千亿的家产?男人么,行不行不都那么回事?”

  应隐:“……晚姐,你的意思,好像在说曾蒙不行。”

  曾蒙也是个二代,比张乘晚小,两人已订婚。

  张乘晚拍她一下,“嘶”一声,“别胡说啊。”

  应隐把手机还给张乘晚:“香港娱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前女友不会这么傻,出来说这些,不就得罪他了吗。”

  她很切实地分析。

  “他爱她咯,你没看内文写的是痛失所爱吗?她被爱,所以不怕得罪。”

  应隐忽而沉默。她默默想着这几句话,忽然明了。

  被爱,所以不怕得罪。知好歹的,都是不被爱的。

  应帆自小教她要懂好歹识时务,因为应帆没被命运爱过。

  “你说得对。”她抬起脸,对张乘晚笑一笑,“但他有那方面的问题,圈内还从来没听过呢。”

  “你拉倒吧,上次连个人都认不出,还跟我说圈内,亏我以为你对豪门多通。”张乘晚一阵鄙视,“我就说,他这种地位的人,三十几了,居然都没什么港姐嫩模的绯闻,怎么可能是因为洁身自好?肯定是因为有病啦。”

  应隐深深舒一口气:“好吧,这样更好。”

  “啊?”张乘晚听不懂。

  应隐心想,他昨晚说什么都不会对她做,原来是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

  ……听上去这桩一亿的买卖,更稳赚不赔了。

  主办方下午茶迟迟不开始,应隐实在要饿昏过去了,便推开休息室的门,想让酒店给弄点吃的。

  这是座很知名的顶级商务酒店,除了是成功人士的差旅会务首选外,又因为餐厅的出品好,加上宴会厅足够气派,也同时成了十分热门的婚宴承办地。

  应隐蒙着口罩,打算乘电梯溜到行政走廊去要一份茶点。

  与她一同在五楼搭乘电梯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陪同他们的人穿着制服,胸口别着铭牌,应当是酒店的客户经理。

  “五楼的这个宴会厅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可以容纳两百桌,我现在再带两位去行政走廊看一看,如果要做一个茶歇的话,那里的view和氛围都很棒。”

  “可以呀,Sam,你觉得怎么样?”情侣中的女生问。

  她瘦得厉害,也许只有八十几斤,不过并不给人骨瘦如柴的感觉,反而很健康、干练。肤色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黑色中分长直发,讲话时,素颜的脸上洋溢着笑,让人联想到热带阳光,双眼十分黑亮。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形象十分率真、健康的女人,让人一眼能猜到,她应当是海归,或者ABC式的华裔。

  应隐倒没有兴趣观察别人,只是电梯梯门太亮,所有人都无处遁形。

  等了十数秒,电梯终于到了,四人一同进去。客户经理按下二十三,接着询问她:“客人要去哪一层呢?”

  应隐没开口,只扬了下下巴,意思是她也去二十三层。

  客户经理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她身高腿长十分打眼,两手揣在白色西装阔腿裤的兜里,气场十分高冷。

  电梯上去很快,带来一阵微微的超重的压迫感和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