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灼以劈空掌力反击云紫萝,这就给了缪长风一个可乘之机,当下身形一起,猛的就向他的琵琶骨硬劈下来!

  西门灼在对方强攻之下,不敢拼个两败俱伤,他的功夫也已到了能发能收的境界,双掌向前滚斫之势,倏然变为向上接招。

  只听得“蓬”的一声,西门灼双掌一合,夹着了缪长风的手掌。缪长风内力一震,西门灼虎口发热,双掌连忙松开,缪长风电光石火般的疾即转身,双掌齐出,十指如钩,只听得嗤嗤声响,那个和尚刚刚向他攻来,给他掌指兼施,反击回去。饶是这和尚闪避得快,身上披的那件大红袈裟已是给他撕去了一幅。

  缪长风暗暗叫声“惭愧”,心里想道:“若不是云紫萝助我一臂之力,只怕我还当真不容易脱身呢。但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连累她了!”

  萧夫人把云紫萝拖入梅林深处,埋怨她道:“紫萝,你怎的可以如此冒险,不怕惊动了胎气吗?”

  云紫萝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得长啸一声,宛若龙吟。霎那间缪长风已是出了梅林了。西门灼和那和尚紧迫不舍,激战过后的梅林,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云紫萝道:“姨妈,你别只是顾我,缪先生恐怕——”话犹未了,就好像听得缪长风在她耳边说话一般,说道:“我不碍事,多谢你们。快照我那天说的话去做!”缪长风用的是最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云紫萝见他仍然能够运用这样上乘的内功,心头的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萧夫人道:“这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早说过缪长风是可以应付得了的。咦,你怎么啦?手心如此寒冷!”云紫萝道:“没什么,大概是着了点凉。”

  萧夫人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以本身深厚的内功助她驱除寒气,过了大约半炷香时刻,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从云紫萝的额上滴下来,云紫萝的脸色这才开始恢复红润。萧夫人嘘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是沾上了玄阴掌的寒毒,却还对我遮瞒,好在你只有两个月身孕,胎儿尚未成形,沾上的寒毒也不算多,否则你纵然可免内伤,腹中的胎儿却只怕是难以保全了。唉,我也想不到敌人竟是如此厉害的!”

  云紫萝低下了头,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想道:“杨牧非常盼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幸亏我保得住腹中这一块肉,否则是更对不起他了。”

  萧夫人责备了她一顿之后,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接着笑道:“紫萝,你说你心如槁木,其实却是个热心人呢!经过了今晚的事情,我看缪长风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了。”

  云紫萝面上一红,说道:“我只问事情应不应为,他既然算得上咱们的朋友,换了另一个,我也会这样做的。”

  萧夫人微微一笑,为了避免甥女太过尴尬,说道:“为朋友固然紧要,但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这次事情已经过去,以后你可得谨慎一些。”云紫萝低头道:“姨妈说得是。”

  萧夫人说道:“咱们现在应该说正经的事啦,缪长风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看明天一早,我们就应当离开这儿。”

  刚说到这里,只见邵紫薇和萧月仙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匆跑来,手中都拿着一把出了鞘的长剑,一见萧夫人,便即说道:“缪叔叔呢?咱们快帮他打架去!”

  萧夫人笑道:“缪叔叔早已把敌人赶跑了,还用得着你们赶来帮忙。你们还是赶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萧月仙怔了一怔,说道:“收拾东西,上哪儿去?”

  萧夫人道:“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我想和你们回三河县的老家去,暂且躲避一时。”

  邵紫薇道:“爹爹和哥哥还未回来,我们走了,怎样和他们互通消息?”

  萧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是为了此事放心不下,还没有想到好的主意,唉,但也只好先走了再说吧。”

  萧月仙道:“妈,我倒有个主意。”

  萧夫人道:“你这丫头只懂玩耍,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姑且说来听听吧。”

  萧月仙道:“缪叔叔说,邵伯伯和邵大哥多半是前往泰山,去参加那个什么扶桑派的开宗立派的大会去了,因此,我想、我想——”

  萧夫人道:“你也想到泰山去凑这个热闹,是么?”

  萧月仙道:“妈,你让我去好不好?我戴上人皮面具,不会有人认识我的。你若还不放心,可以叫薇姐和我一同去。”

  萧夫人道:“我道是什么好主意?原来是找个藉口好去胡闹。不行!”

  萧月仙噘着小嘴儿道:“为什么不行?我答应你决不胡闹就是。”

  萧夫人道:“这样的一个盛会,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到场,你当是玩耍的么?你又没有半点江湖经验,你不闹事,只怕事情也会闹到你的头上来!别啰唆了,不行就是不行!”

  萧月仙大失所望,但见母亲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也是不敢撒娇了。

  “这个主意我也曾想过的,我也不敢去呢。”萧夫人回过头来,接着对云紫萝道:“震远镖局的人和四海游龙齐建业想必也会在场,我虽然不怕他们,但这样的场合,却不是我报仇的时机。”

  云紫萝忽道:“姨妈,我看还是让我去最好!”

  萧夫人吃了一惊道:“你去?”

  云紫萝说道:“第一、我在江湖上没有仇家。第二、我戴上了面具,纵然瞒不过四海游龙,他总算是我的长辈亲戚,料也不会与我为难。第三、在这样的盛会之中,说不定我还可以碰到爹爹的朋友,打听得妈妈的消息。”说罢,悄悄的竖起两个指头,让萧夫人看见,表示自己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姨妈大可放心。

  萧夫人道:“你不怕碰上连甘沛这一班人,给他们看出破绽?”

  云紫萝道:“泰山之会,有金逐流、厉南星等许多名震江湖的侠义道在场,清廷鹰犬纵然混了进来,也决计不敢闹事。”

  萧夫人道:“听说泰山之会乃是重九召开,只怕你赶不上了。”

  云紫萝道:“如此盛会,总有几天,赶不上我就在山下等候邵伯伯他们回家。”

  萧夫人也想找到邵家父子,见云紫萝既然坚决要去,虽然她还是不大放心,终于也答应了。当下与云紫萝约定,若然见着了邵叔度父子,就和他们一同回到三河县的云家老屋来。

 

 

 

第十七回  道上相逢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

 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吕本中

 

  依然是一叶扁舟,依然是极目无涯的水天景色,相隔不过十天,但去时的心情已是和来时两样了。

  云紫萝横渡太湖,看鱼跃鸢飞,涛惊波紧,不禁思如潮涌,难以自休。

  “这样的英雄大会,百载难逢,元超和腾霄大概也是会来的吧?”

  原来云紫萝的心底还藏有一个秘密,未曾和姨妈说的。固然她要为姨妈找寻邵家父子,但她更渴望的是能够再一次见到孟元超。

  “那一晚元超都认不出我,这一次我有缪长风的面具,更是不怕给他看穿了。”云紫萝心想。殊不知废园喋血那晚,孟元超虽然没有立刻认得是她,过后却是知道的。

  “华儿是他的骨肉,我应该把这孩子的下落告诉他。最好是我能够单独见着宋腾霄,请腾霄为我代传消息。”

  心上的创痕当然是不容易磨灭的,不过她却没有来时的伤悲了。

  来时她是万念俱灰,觉得天地虽大,无处容身。但求找着了姨妈,把孩子养下来,以后就无声无息的过这一世。

  此际,她虽然仍感往事辛酸,不堪回首,但胸襟却开阔了许多。

  是受了三万六千顷的太湖涤荡?还是受了缪长风的豪迈所影响呢?

  她不知道。或者这两者都有吧?

  这次她要前往泰山,忽地心中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元超沉实坚毅,就像泰山一样。我在他的身边,是什么也不会感到恐惧的。但缪长风却像太湖,博大能容,在他的身边,一个人的胸襟就自然开阔。元超可以做一个好丈夫,可惜我今世已是与他无缘;缪长风可以做一个好朋友,就像我和腾霄一样。他和元超并不相识,如果他们也能够成为朋友,那该多好啊!”

  想至此处,不由得有点怀念起缪长风来,虽然和他不过才相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