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业道:“我自有分数。”说罢,才回过头来,指着宋腾霄道:“念在你也是个侠义道中的人物,俗语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也不愿太过将你难为。你就借这酒家摆个和头酒吧,只要你给我们磕个头赔个不是。这件事嘛,也就算了。”

  宋腾霄气往上冲,冷笑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姓宋的自问并无不是之处,如何要向别人磕头赔罪?”

  齐建业道:“那么咱们就只有按江湖规矩,用拳头说理了!你可别怪老夫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宋腾霄一向自高气傲,最恨别人小觑自己,听了这话,冷笑道:“齐老前辈比我年长,我是应该对长者尊敬。待会儿请长者先行赐招就是!”言下之意,只承认齐建业比他年长,“以大欺小”的说法勉强可以同意,“恃强欺弱”云云,他可是不敢苟同!

  齐建业不由得也是气往上冲,喝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要和老夫动手,还敢口出大言,让我出招!你可知道,老夫出手,就是决不留情!”

  宋腾霄冷笑道:“我的剑上也没长着眼睛!”

  杨牧说道:“姻伯,你就教训教训这浑小子吧!别让他多说废话,我听了也有气。”

  宋腾霄道:“咱们到外面去打,免得惊吓店里的人。”

  齐建业冷笑道:“好,谅你也跑不了!”

  宋腾霄和吕思美先走出去,齐建业跟在后面,杨牧回过头来,看了缪长风一眼,最后也走出去了。

  缪长风待杨牧前脚走出大门,立即便走过去替店小二解开穴道,笑道:“你的胆量可不小啊,佩服,佩服!”

  那店小二揉揉酸麻之处,道:“客官,原来你是大有本领之人,我可真是肉眼不识高明了。”

  缪长风听他说话不俗,更觉奇怪。正要问地,外面的齐建业和宋腾霄已经开始交手了。

  齐建业喝道:“亮剑吧!”他是武林前辈的身份,而且在中年过后,从未用过兵器与人对敌,亦是人所共知,故此他要用一双肉掌来与宋腾霄的宝剑过招,当然也就不能算是一种藐视了。宋腾霄纵然心高气傲,对他多少也要给几分面子,当下拔出剑来,说道:“好,晚辈领教了。”唰的一剑刺去。

  这一剑平胸刺出,剑尖轻轻的颤了两颤。这招有个名堂,叫做“东岳朝宗”,乃是对前辈表示敬重的“起手式”。不过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起手式,但剑尖轻颤,也自发出嗡嗡声响,显见宋腾霄的功力委实不弱。旁观的杨牧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好在我刚才没有和他动手,否则只怕就要吃眼前亏了。”

  齐建业冷冷道:“不用客气!”拂袖成风,把那柄长剑的剑尖震得弹了起来,表示拒绝受礼。宋腾霄也不禁心头一凛,想道:“这老头儿果然是功力深厚,名不虚传。”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呼风响,齐建业已是还招出击。虽然没有打到宋腾霄的身上,掌力已是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宋腾霄长剑一圈,身形疾转,倏时冷电精芒,缤纷飞舞,不见人影,只见剑光。斗到紧处,只见四方八面,都是宋腾霄的影子。就像十几个宋腾霄持剑从四面八方而来,向齐建业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旁观的吕思美看得眉飞色舞,不觉喝起彩来,心里想道:“宋师哥陪我练了几年穿花绕树的身法,这门功夫,看来他似乎是比我要高明了。这老头儿浪得虚名,未必就胜得过宋师哥。”她的武学造诣究竟是较逊一筹,看不出四海神龙乃是采取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功,要待看清楚了宋腾霄的强弱优劣的所在之后,方始以有效的反击方法,克敌制胜。

  宋腾霄感到对方的掌力有如暗流汹涌,越来越紧,可是有苦说不出来,只好仗看轻灵的身法,奇诡的剑招,继续采取攻势。心知倘若出招稍缓,便难抵挡对方的反击了。

  吕思美心念未已,陡地听得齐建业又是一声大喝,双掌翻飞,只见剑光流散,四面八方的人影突然消失。宋腾霄踉踉跄跄的接连退了几步。

  齐建业喝道:“好小子,还不甘心认输吗?”宋腾霄冷冷说道:“大丈夫宁折不弯,要我向你认输,那是万万不能!”在他说这三句话的时间,齐建业是接连劈出七掌还是没有打着宋腾霄,宋腾霄也还了五招。

  这次吕思美是看出来了,宋腾霄的确不是四海神龙的对手,只是仗着穿花绕树的身法,趋避得宜,才能勉强支持,暂时不至落败而已。

 

 

第二十四回  陌路相逢

 

 

 

   花底新声,尊前旧侣,一醉尽生平。司马无家,文鸳未嫁,赢得是虚名。

                              ——彭骏孙

 

  杨牧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为齐建业喝彩。

  吕思美正在思量怎样去帮宋腾霄的忙,蓦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瞅了杨牧一眼,冷笑说道:“杨武师,听说你在蓟州也有不大不小的名头,原来就只会摇旗呐喊么?”

  杨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思美道:“我们乡下有个笑话,二人吵架,其中一个卷起衣袖,气势汹汹,似乎非得立即和对方打上一架不可。可是当对方起而应战的时候,他却是只敢动口不敢动手了。他骂一句退一步,大叫大嚷的要人家等他,等他回家去把‘姻伯’请来!”

  这个笑话其实是各地都有的,不过多数说的是回去请“哥哥”。吕思美说成了是请“姻伯”,当然是调侃杨牧的了。”

  杨牧大怒道:“不是看在你是个黄毛丫头的份上,我非得教训你不可!”

  吕思美笑道:“好呀,那正是求之不得!要打就赶快打吧,趁你的姻伯还在这儿,有你的便宜呢!”

  宋腾霄叫道:“小师妹,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吕思美笑道:“我可不想做笑话中的主角。你们打得这样高兴,我岂可不凑凑热闹?哈哈,杨武师来吧,来教训我吧!”说到“教训”二字,她已是唰的拔剑出鞘,朝着杨牧的面门就是一晃。

  杨牧大怒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双掌划了一道圆弧,一招“游空探爪”,左掌拍出,右掌向吕思美的肩头抓下。

  这一招本是他家传的“金刚六阳手”的绝招,左掌以阳刚之力荡开对方剑尖,右掌就可以抓着对方的琵琶骨。刚才在酒家里吕思美曾给他一掌推开,他以为吕思美纵然通晓剑术,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内。满以为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心里还在打算要怎样来折辱她呢。

  哪知吕思美是谋定而动,早有准备。在空地动手,不比堆满了桌椅的酒店难以腾挪,杨牧一抓抓来,她早已是一飘一闪,使出了穿花绕树的身法,绕到了杨牧的背后了。

  杨牧一抓抓空,陡觉金刃劈风之声,心知不妙,反手一掌拍出,身形转了一个圈圈。

  他的武功也确是委实不弱,这一招化解得妙到好处,吕思美功力稍逊一筹,剑点歪斜,倘若硬刺过去,刺着了他,也不会伤得很重,却得提防给他抓着。

  吕思美当机应变,仗着轻灵的身法,迅即变招,杨牧刚刚转了一圈,脚步未曾站稳,只见剑光耀眼,吕思美又已是从他面前刺来了。

  吕思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展开了穿花绕树的身法,和杨牧游斗。端的是俨如蜻蜓点水,彩蝶穿花,衣袂飘飘,绕得急时,就如随风飘舞的一团白影。

  杨牧虽然是功力稍胜一筹,打不到吕思美的身上,也是无奈她何。

  掌风剑影之中,杨牧一招“阴阳双撞掌”击去,左掌阳刚,右掌阴柔。刚柔两股力道互相牵引,吕思美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冷笑说道:“金刚六阳手也不过如此,见识了!”杨牧一掌击空,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耀眼生缬,饶是杨牧躲闪得快,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襟已是被她的利剑穿过,幸而没有伤着。

  齐建业呼的一掌,将宋腾霄迫退两步,叫道:“杨牧,过这边来!”迫退了宋腾霄,他的身形也向杨牧这边移动。

  吕思美“噗嗤”一笑,说道:“对啦,快去求你的姻伯庇护吧!”杨牧刚才险些给她利剑所伤,吓出了一身冷汗,性命要紧,顾不得她的耻笑,慌忙便窜过去。

  吕思美如影随形,跟踪急上,说时迟,那时快,一招“玉女投梭”,明晃晃的剑尖,又刺到了杨牧的背心。

  此时杨牧刚好和齐建业会合,齐建业自是不容吕思美伤他,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正巧弹着无锋的剑脊。

  齐建业施展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虽然只是用了五成力道,吕思美已是禁受不起,虎口一麻,青钢剑脱手飞上半空。

  宋腾霄连忙一剑向杨牧刺去,这是“围魏救赵”之策,攻敌之所必救,杨牧惊魂未定,身形未稳,如何能够抵挡?当然又唯有依靠齐建业替他解困了。

  三方面动作都快,齐建业左肘一撞,用个巧劲,将杨牧撞过一边,横掌如刀,一招“斜切藕”的招式!右掌径向宋腾霄臂弯削下。这一招也是攻敌之所必救,宋腾霄一个“盘龙绕步”,收剑回身。

  就在这霎那之间,吕思美飞身一掠,也已把青钢剑接到手中,退而复上了。

  宋腾霄埋怨道:“小师妹,你何苦管这闲事,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吕思美笑道:“我本来就是爱管闲事,何况你的事怎能说是与我无关?”

  宋腾霄知道她的脾气,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齐老头儿的擒拿手十分厉害,你可要小心了!”吕思美又笑道:“我知道。刚才我已经领教过了。嘿,嘿,我只是一个初出道的晚辈,难得有这机会向名震江湖的四海神龙请教,伤了也是值得的啊!”

  四海神龙是何等身份,听了这话,不觉脸上一红,心里想道:“我若用重手法伤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只怕要给天下英雄所笑。”当下说道:“谁叫你这女娃儿不知好歹,你若不和杨牧纠缠,我也不会难为于你,你走吧!”

  吕思美说道:“你们这边两个,我们也是两个。我若走了,你们岂不是占了便宜?”口中说话,手上的那柄青钢剑招数可是丝毫不缓,剑剑攻向杨牧的要害。杨牧空手斗不过她的长剑,齐建业无可奈何,又只好腾出手来替杨牧解招。杨牧不敢离开他的靠山,于是变成了双方都是二人联手作战的局面。齐建业本来是被迫应战的,却给她颠倒来说,弄得他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