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一笑,“这回去的仓促,多是按阿银开的单子给她补的货。有些个大件都是托运的,有些要随身带的,伙计坐火车回,我让他带着了。过几天就到家,阿萱特意给我发电报,让我给妈你买些梨膏糖回来,说这是润肺的,吃了对您身体好。”

魏老太太不领这情,“花的还不是我儿子的钱。”

魏年也是无奈了,说他娘,“妈你就是这张嘴硬。”

“放屁,这是说你妈哪。”魏老太太也笑了,悄悄传授儿子降伏儿媳妇的经验,“你这傻小子,不能光听媳妇的,你是一家之主,得叫她听你的,知道不?”

“成,那以后她再让我给妈你捎东西,我就不捎!”

魏老太太好悬没叫儿子噎死,笑着捶儿子两下,骂两句,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魏年又说了俩女师傅的事儿,魏老太太咂舌,“这么千里迢迢的,俩女人就跟你奔北京来了?”

魏年点头。

魏老太太唏嘘,“这南面儿的女人胆子可真够大的,她们就不担心遇上拐子。”

“妈,从上海到北京的火车票每人就要五十块现大洋,谁会花五十现大洋拐人?”魏年道,“就是在上海,那么些往城里找活干的丫头妇人,十块大洋能雇俩人哪。咱诚心实意的买火车票,难道是拐子?”

魏老太太直念叨,“火车票要这么贵啊?”

“咱这不是为了请人来,跟人学本领么。”魏年道,“大妹现在不是住东配间儿么,把我们后院儿的屋收拾出来,让俩女师傅住吧。”

魏老太太道,“你们那三间屋我是想着,阿杰阿明都大了,现在你大哥不在家,他们跟你大嫂一屋儿没事。云姐儿得自己一屋了,到时正好让孩子们住。”后院儿这几间可真是北屋正房,魏老太太不愿给女师傅住。

魏年道,“东配间儿也不小,收拾出一间给女师傅住。我看大妹也是个勤快人,正好住一起。”

魏老太太没意见了。

母子俩说着话,陈萱魏银就回来了,陈萱见着魏年,眼睛里都是笑,她的性子总是有些害羞的,尽管是很仔细的把魏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觉着阿年哥不论神采还是模样,倒比以前更好显,衣裳也是新做的,穿在身上特显高档,陈萱就放心了,仍只是一句简单的,“阿年哥,你回来了。”摸摸魏年杯里的茶不热了,陈萱立刻就给换了新的。

魏银的话就多了,“哥,你可回来了,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魏年与她二人细说一回,魏银瞪大一双美眸,笑,“唉哟,哥你连女师傅都请回来了,看来是个弄个花边儿厂,要不就白花这一大笔钱了。”从她哥去天津,再由天津转上海,请女师傅、买线,还是他哥这些天所费的心力,都不是小数目。

魏年笑,“看来这些天你们也都打算好了啊。”

魏老太太不以为然的横插一句,“成天在一起唧咕唧咕的商量哪。”

魏年没有细问,因为魏太爷回来了,父子俩到西配间儿说的话,陈萱又给送了趟热茶,毕竟眼下快中秋了,天儿越来越冷,西配间儿用的少,更冷些。魏年大致和父亲把到上海请师傅的事说了说,魏老太爷问他,“人也请了,线也买了,这是要开厂啊?”

魏年低声道,“上海的花边儿运到咱们北京,起码多一笔运费,先试着做做,内销这里不论天津还是青岛,都是热闹地方,不愁没销路。若是洋行,趁着有容先生和秦姑娘的关系,到时再走一趟上海,别人能有销路,咱也能找到销路!”对于外出跑生意的事,魏年没有半点儿发怵。

又道,“这花边儿主要是人工,原材料开销不大,无非就是些棉线。先用这事儿趟趟道,北京城说来也是好地方,可自从皇上没了,政府又往南京去了。现在给咱们叫北平,就大不如前。这几年,还不如天津热闹,天津还有天津港哪。爸,我瞧着,做生意还是南方要比咱们北方快些。”

“这没法子啊。不过这也不急,南方有南方的生意,北方有北方的生意。前几天,关外的皮毛过来了一批,质量不错。”

“还是得大哥亲自去了,掌柜伙计更用心。”

“是啊。”魏老太爷竟发出了跟魏老太太一样的感慨,“还是咱家人少。你们兄弟两个,就这样儿了,再往下头,你大哥屋儿里有阿杰阿明,这也不算辱没祖宗,以后就看你的了。非得人多,生意才旺。”

魏年真是服了他爹,都能这么拐弯抹脚的催他生儿子。魏年道,“容先生家里就他兄弟一个,你看人家事业做的,上海滩都大大的有名。”

魏老太爷抽着旱烟,巴嗒巴嗒,老神在在,“你要有容先生的本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魏年给他爹噎个仰倒。

待吃饭时,魏年才发现,他媳妇见他虽则话少,心里真是有他。陈萱回家时就吩咐小李掌柜,去饭馆子叫了俩菜,一个是厚德福的糖醋瓦块,这是厚德福的拿手菜,鲤鱼肉厚、泥土味儿重,可人家烧的就格外的香嫩。另一个就是天福号的酱肘子,这个也是阿年哥爱吃的。因着晚上还有赵大姐夫一家人,人多,俩菜都是叫了双份儿。

魏老太太知道是陈萱叫的菜,忍不住若有所指的说了句,“全北京城瞅瞅啊,也就咱家儿媳妇自己个儿从馆子里叫菜啦。”

陈萱对于魏老太太这种刁钻早就产生抗体了,笑道,“上海人爱吃米饭,没有馒头,阿年哥肯定吃不惯,我心里很是心疼他,就擅自做主了。也是老太太、太爷宽厚,要不,我哪儿敢啊。”

魏老太太也心疼儿子,说陈萱一句,“以后还得跟我说一声。”哪儿能不跟家里老人说一声就擅自到馆子里定菜啊,这胆子也忒大了。虽说是陈萱自己花钱,也是一样的。

“是,知道了。”陈萱笑眯眯的应一句。

魏老太爷笑,“阿年回来,这是好事。来,先干一杯。”吃过酒后,待魏老太爷先夹了一筷子菜,陈萱给魏年夹了块鱼,小声提醒魏年小心鱼刺,魏年夹个焦炸丸子给陈萱,小两口甜蜜的不行。

魏年又招呼着赵大姐夫喝酒,跟大姐说了在上海给她买了真丝围巾的事,魏金笑,“成,我也享享我兄弟的福。”

吃过饭,大家又一起在老太太屋里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天色不早,魏年才带着陈萱回的王府仓胡同儿。

夫妻俩自有许多私房话要说,陈萱听魏年说容扬也一道来了北京,已经打算明天叫小李掌柜给容扬送草莓去了。魏年则是问了问家里的事,他出差有大半个月,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是花边儿厂的事,女人们把股权分配商量好了。魏年一听这丧权辱国的条约险没炸了,问陈萱,“你们怎么想的这股权分配啊!秦家那傻丫头凭什么就占二成半的分子啊!”这些女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这次魏年到上海去跑花边儿的事,陈萱魏银就和秦殊商量着,把秦殊拉入伙,分子是这样算的,花边儿厂的事,四人平分,也就是说,魏年陈萱魏银秦殊,一人两成半。

对于自己媳妇自己妹妹这个,魏年是没意见的,可就秦殊,出什么力了就敢拿两成半!要搁魏年,顶多给秦殊一成!

陈萱耐心的同魏年解释,“阿年哥,阿殊真的帮着想了许多主意。现在我们搬了新店,就做衣裳这块儿,就比以前高级很多。现在我们分好几种,有现成的款式料子让客人挑。要是客人有自己的款式,都是客人说着,阿银画出款式来,先给客人看,客人觉着好,再做。阿银现在除了看店,还要忙做衣裳的事,有时她忙不开,就是阿殊过来盯着。阿殊经常过来帮忙,我们出了很多新花样,也找了几个好绣娘做绣花的东西。阿殊帮着出了许多主意。不说别的,就是画款式这一样,整个北京城都没有比我们更高级的了。因为别家还都是老师傅,他们可不会画这种西洋的款式图”

“这法子的确不错。”魏年也是很中肯的。

陈萱给魏年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继续说,“花边儿这生意,我想着,这不是什么大生意。不然,若是大生意,不至于咱们北京都是从外地直接进过来卖。阿殊不是那种太计较的人。咱们做生意,赚钱当然要紧,高高兴兴的也比什么都强啊。要真算的那么精,那阿殊帮着出这许多主意,要不要给她算钱呢?”

魏年喝口水,叹,“算了,两成半就两成半吧,随你们,反正是你们的生意。”

陈萱笑眯眯的看着阿年哥,魏年问,“那这花边儿厂,你们打算一人投多少钱啊?”

“现在用的钱不多,从我们店里出就行了。”陈萱说。

魏年挑眉,把话说明白,“那丫头拿两成半,出钱时别忘了算她一份儿。”

“阿殊哪儿有钱啊,她是挣的不少,可是每个月给家里打电话写信就没多少钱了。阿殊说,她这算是以聪明智慧入股。”

听秦殊这无耻话,魏年险没吐血,闲闲道,“她把那点儿有限的聪明智慧都入咱们这花边儿厂,以后岂不更笨了。”想到秦殊打电话的事儿,魏年不禁道,“这傻丫头不会是从北京往上海打电话吧?”

“是啊,听阿殊说,一个月就只敢打一回,长途电话可贵了,都不敢多说,就这样,打一次起码要十块钱。”

“真难为她现在还能吃得起饭。”

陈萱抿嘴直笑,与魏年道,“就这么着吧,要真是把厂子做起来,光咱家这几人也忙不过来,我看,阿殊做事挺好的。到时能跟着管一摊事儿。”

魏年也没再多说,毕竟,花边儿厂的事不大,他心下盘算,秦殊也在慢慢的跟家里恢复关系,以后兴许还有用到秦殊的时候,也就没再多言。

至于什么聪明智慧入股,这脸可真大!

真正以聪明智慧入股的是魏年,魏年把女师傅请回来,陈萱魏银就商量怎么招人学织花边儿的事了。可俩人算着,这招人学织花边儿前期投入当真有些大,要知道,招人就要付薪水的,北京城哪怕雇个老妈子,每月也要三块大洋的啊。哪怕只招十个人,一月支出起码三十块大洋,再加上两个女师傅的薪水,这开销可是不少。

还没产出就有这么大投入,陈萱魏银都有些舍不得,就是秦殊,成股东后也不那么大手大脚了。

陈萱说,“这织花边儿,说来也是一门技术。我们乡下有句老话,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说人有一技之长,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秦殊也说,“要是教她们技术还要给她们钱,是有些亏啊。”

魏银很赞同以前两种观点。

三人就犯愁起来,魏年闻知此事,说她们,“真是笨,这愁什么。谁说技术免费啊?咱们不免费,我千里迢迢、一张火车票五十块现大洋的把人请来,能免费教?世上有这好事?”

“可是不免费教,就是招来人,她们不会钩花边,咱们的花边儿厂也开不起来。”魏银道。

魏年啧啧两声,坐炕头儿指点江山,“花边儿厂跟教教技术是两码事好不好。技术哪儿能免费啊,咱请来的花边儿师傅,包吃包住,包来回车票,一年四季的衣裳,每月三十块现大洋的工资,前期投入这么大,技术再不能免费的!非但不能免费,咱们还得收钱,一月五块大洋,三个月包教包会包给找活儿。花边儿厂急什么,先开个教钩花边儿的学校,教技术,收学费,给找工作,而且,保证学成后每月收入不少于五块现大洋。”

对于魏年这神来之笔的主意,三人都惊呆了!

至于聪明智慧入股,老爸是上海教育司司长的秦殊秦姑娘,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到啦!

第114章 执子之手

魏年最近很不满。

尤其是他从上海回来,阿萱妹除了仗着胆子给他从饭馆子里叫了个瓦块鱼和酱肘子外, 竟然没有别的表示了!远道归来的玫瑰花没有!主动扑上来给阿年哥亲个嘴儿也没有!甚至阿年哥只是稍微逾界那么一丁点儿, 竟然被打肿手!

简直是没天理!

魏年的臭脸, 真是跟三伏天的臭鸡蛋似的。

虽然在花边儿厂开张前, 阿年哥还用聪明智慧入股, 帮着想了个开手工学校的主意。

可是, 这丝毫没有缓解阿年哥的心情!

阿年哥生气了!

连魏银都悄悄问二嫂, 是不是跟二哥吵架了。

陈萱哪里能认, 陈萱连忙说,“没吵没吵,我怎么会跟阿年哥吵架啊。”一面跟魏银秦殊商量着怎么在报纸登广告的事,至于办学校的手续,秦殊家是教育系统的,秦殊又同文太太相熟,这事儿没费什么事, 租好房的时候手续就办好了。

陈萱也是有些发愁,简直吓死个人, 魏年从上海一回来就要一个被窝儿,把陈萱吓个半死。

她也不是不情愿, 就是觉着,俩人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结果, 魏年那叫一个老大不高兴。现下成天臭个脸, 陈萱想着, 得找个时间跟阿年哥谈一谈。

陈萱现在也非吴下阿蒙, 她狠狠心,提前在六国饭店定了位子,还租好小汽车,估量着铺子晚上关门的时间去接魏年。当然,也事先交待魏银跟家里说,今晚有事,她跟阿年哥就不回家吃饭了。

陈萱还换了身新旗袍,外头裹着刚嫁过来时那一年冬天,魏年带她去做的呢料大衣,穿上哒哒哒的小皮鞋。魏年见陈萱这么一身来寻他,连小汽车都租好了,当下没飞出来,而是故做矜持的问,“什么事啊,没见我还忙着的嘛。刚来的皮料,得收拾入库。”

陈萱一见要有料子入库,知道这事要紧,立刻道,“那我就叫司机回去吧,以后再说。”

魏年马上将话音一转,“伙计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有赵掌柜瞧着,没什么事了。行了,你这特意来等我,咱们出去说吧。”把铺子的事交待给赵掌柜,然后,眼神往架子上的大衣一瞟,陈萱取过大衣服侍着魏年给他穿上,还把扣子给他一颗颗系好。魏年懒洋洋的伸出手臂,“干嘛去啊?”

陈萱有些羞涩的挽上去,“我请阿年哥吃饭。阿年哥这回来,一直在忙,咱们还没好好吃顿饭哪。”

魏年瞥那汽车一眼,“怎么还租汽车啦?”

“阿年哥你不是喜欢去六国饭店吗?我定了六国饭店的西餐厅,还有你爱吃的红酒焗乳鸽。”陈萱知道,魏年一向喜欢高档的地主,喜欢吃那贵死人的菜。陈萱都定好了,她两只眼睛认真的看向魏年,“今天我请阿年哥吃饭。”

非但要请阿年哥吃饭,陈萱还要给阿年可开车门哪。

魏年虽爱拿捏个臭架子,倒不至于让女士为他开车门,魏年仍是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让陈萱上车,自己才上去的。心下有些欢喜,就是这样嘛,他在上海很想念陈萱。俩人在一处久了,他也很喜欢有事没事的偷亲个嘴儿,可魏年跟陈萱,还真不是西式婚姻那样如胶似漆,他们更像老夫老妻。平常没觉如何,可这一趟远差,一个人睡在饭店挺高级的西式大床上,魏年更是不得劲儿,特想陈萱。想着平时俩人晚上在屋里,其实也没干嘛,就是哪怕头碰头的在一起看书,也不觉着闷。

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回子事儿。

结果,魏年这回家,就是略想亲近一二。

好吧,他那种也不是“略”的问题,完全是想一步到位,结果竟然被陈萱坚决拒绝了!

魏年觉着,自己一腔深情,陈萱根本没放心里。

简直是伤心伤肝,心都凉半截!

好在,陈萱这么特意打扮出来约他到六国饭店吃饭,阿年哥有些受伤的凉心,略有些回暖的征兆。俩人坐在车上,魏年悄声问陈萱,“是不是知错了?要是知错了,咱们回家就成了,也不用专到六国饭店吃饭。”还轻轻的捏陈萱的掌心一下。

陈萱瞅一眼前头的司机,不说话,回捏魏年的手一记。魏年的掌心光洁柔软,还有一种男人特有的骨骼的力度。陈萱心里很喜欢,很喜欢魏年的这双手,也很喜欢魏年这个人。

待到了六国饭店,陈萱让司机在外等,她与魏年就手挽手的进去了。

陈萱来六国饭店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她是个好学的人,每次来这种高档地方,陈萱回家后都会细致的回忆,再过来,无非是照做。陈萱表现还很自然,说了自己预定的位子,由侍者带二人到了预定的餐桌畔,陈萱点的菜,还令服务生上了葡萄酒。

菜还没上,魏年就有些吃不下了,觉着陈萱今天有些反常。

陈萱脱掉大衣,里面是一件天蓝底水波纹的软缎旗袍,她端起酒杯,说,“阿年哥,今天我请你吃饭,是有事同你说。”

俩人碰了一杯,魏年看陈萱一口就把葡萄酒干了,仿佛要放大招,心惊胆颤的先开口了,“那什么,萱,我没生气,我是逗你哪。”

陈萱立刻大为后悔,要是知道魏年没生气,就不用定这么死贵的六国饭店了。陈萱想说的话也变了,正色道,“阿年哥你这样很不好,我因为担心你生气,这两天都没能好好做事。你怎么这样啊,就会让人为你操心。”

“我也不是一点儿不生气。”魏年浅浅的啜一口葡萄酒,“你也想想,你那样伤人不?我在上海,无一日不想你,好容易回来了,你却待我那般冷淡。要咱俩换个个儿,你心里能高兴?”因是在外头,虽有高大的绿植盆景将一张张餐桌分隔开来,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魏年说话依旧压低了些声音。

陈萱说,“你走后,我也很想你。可是你这个人,都只想自己,不想别人。”

“谁说我不想你了?这旗袍,还不错吧?”这是魏年特意从上海给陈萱买回来的。

陈萱点点头,“好看,我心里也很喜欢。”

魏年趁机问,“那你喜不喜欢阿年哥这个人?”

陈萱斩钉截铁,“喜欢!”

魏年悄声凑过去,“那你为何…”还总是不愿意啊?

陈萱神色肃穆,“因为我比阿年哥的喜欢更喜欢,我比你在意我更在意你。”

不得不说,陈萱近来学问大涨。这话绕的,依魏年的脑筋硬是没想明白。陈萱却不肯多说了,侍者恭敬有礼的端上第一道冷盘,陈萱对魏年道,“吃饭。”

陈萱吃饭吃得一丝不苟,郑重严肃,好几回魏年想开口问,陈萱却是说着接着来的安排,“吃过西餐,我们再去看电影。”

魏年心说,好吧,陈萱这爱学习的,把当初从他这儿学来的一套全都如数用到他身上去了。

既然陈萱都有安排,哪怕心里像揣着十五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魏年,此时享用着六国饭店的美食,其后又去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自电影院出来时,陈萱小声的跟魏年讨论着电影情节,魏年种种焦燥不满的心情似乎也慢慢的缓解了。

两人手挽手的上了车,待车子送二人回家,陈萱大方的付了车资,二人又手挽手的回了屋。

陈萱也不急着打水叫魏年洗漱了,而是倒了两杯水,问,“阿年哥,电影好看不?”

魏年点头,“还成。”

陈萱这才道,“我去打水给阿年哥洗漱。”

待俩人洗漱后,陈萱照旧要看书的,魏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还想就着餐厅时的话题再跟陈萱聊一聊俩人的感情。魏年握着本书,道,“阿萱,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当然喜欢了。”陈萱没有半点犹豫,翻过一页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阿年哥你别总问我这个成不,多叫人难为情啊。”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咱们正经夫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样才对。”魏年凑近了些,一肘支在小炕桌儿上,低声道,“你既然也喜欢我,那怎么,总是不乐意啊?”

陈萱道,“喜欢,才不乐意的。”

“没听说过这个理,我喜欢你,我就特想跟你在一处。”魏年认真的说,“想跟你长长久久,一辈子都在一起。”

陈萱点头,“我也想啊。”

魏年立刻来了精神,握住陈萱一只手,“那咱还等什么?咱俩也都老大不小的了。”

陈萱并不有挣开魏年的手,而是低声说,“阿年哥你就会想这事儿,你就不会想点儿正经要紧事。”

魏年这种能凭聪明智慧入股的人,都不明白陈萱的心事了。好在,魏年倒也有耐心,他再凑近了些,几乎与陈萱脸对着脸,眼对着眼,魏年道,“这话怎么说,你给阿年哥说个明白。”

陈萱合上书,很认真的同魏年道,“既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哪里能这么草率的就过到一处去。你总是不管不顾的瞎急,一点儿都不懂成亲的规矩。明儿我把咱俩的八字拿到隆福寺找大师算个吉利日子,起码这样才能在一起。我以前听老家的人说,得寻个吉日,以后才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我还要给阿年哥你做两身新衣裳,我也要做两身新的。起码这样才能在一起吧?你说说,一回上海回来就跟个色魔似的,一点儿不想以后,你这做得对吗?”

饶是魏年向来口齿伶俐、机智百变,也给陈萱这话问的没了言语。只是,魏年也不能违心的说一句,咱们先前不是成亲了吗?先前是成过亲,可成亲后魏年自己颇干了些不占理、出尔反尔的事。所以,陈萱这样一说,魏年竟无言以对,半晌方道,“是我急了些,阿萱你说的对,咱们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这事是要郑重。”不过,魏年还是要为自己辩一句,“我可不是色魔啊,我就对你这样儿。这叫情之所至。”

“胡说,我也很喜欢你,我怎么不会这样?”陈萱根本不信魏年的狡辩。

魏年笑,“要不说你还没开窍哪。”

陈萱,“这些不正经的话留待以后成亲再说。我还有正经话同阿年哥说哪。”

“说吧,阿年哥洗耳恭听。”

“等咱们在一起后,阿年哥你的钱愿意放我这里就放我这里,我也愿意替阿年哥收着。不过,咱俩的钱,还是分开存。以后,我每月也会出每月的花销,就像现在这样。”

“都夫妻了,不用分这么清吧。”

“不是这么说。”陈萱显然对此事思虑已久,陈萱道,“阿年哥,现在的世道,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什么都是新派的了。像以前,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现在不能这样想了。现在的人,更祟尚自由与爱情,我琢磨着,这意思就是说,俩人过日子,能过一处就过,要是过得不开心,就不能在一起了。小钱上其实没事,你多一点我少一点的,咱俩都不是太计较的人。可大钱上,还是要分开的。阿年哥你一直待我很好,你的钱也比我的多,所以在这上头,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原本我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倒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想着,你以后可能会有别个喜欢的人。可你又不停的勾引我,总跟我说这些甜蜜的话,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是,即使在一处,也得把这些话说清楚,说在前头。”陈萱道,“我跟阿年哥认识这些日子,咱们彼此都是了解彼此的。阿年哥,要是哪天你喜欢上别人,你就直接跟我说,千万别憋着。到时,我也不叫阿年哥你吃亏,你的钱,还是你的。咱俩,也不能再做朋友了,从此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

“你只管放心,我绝不会喜欢别人的,我心里,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

“你记着这话就好。”陈萱脸有些红,手里无意识的翻合着书页,还挺理智的问,“阿年哥你对我说的话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