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请太爷取么?”魏家男孩儿的名字,都是魏老太爷亲自取,女孩儿就随便多了。像魏金魏银的名字,就是魏老太太取的,其含义十分朴素。像云姐儿的名字就是李氏取的。

魏年道,“就是爸爸取大名,我也可以给儿子取个小名儿啊。再说了,要是女孩儿,难道就不提前给闺女取个展样大方的名字啊。”魏年是新派人,对于儿女,反正第一胎,儿女他都喜欢。

陈萱说,“我还是想第一胎是儿子,做哥哥的能照顾妹妹。要是第一个是女孩儿,长女太辛苦了。”

“要是咱闺女,我一点儿不叫闺女辛苦。没成亲嫁人,闺女在家是姑奶奶,成亲后也叫闺女带着外孙住娘家,一点儿委屈都不会受。”

陈萱想想,现在的姑奶奶还多是这般的。这么一想,也就觉着,只要自己努力赚钱,把日子过好,也不是很担心闺女吃苦了。大不了让闺女住娘家嘛。

二人嘀咕些没用的家常话,就到文先生家。

文先生家里照旧是宾客如云。

二人准备打个转儿也就回了,陈萱去文太太那里说话,文太太拿了果饯给陈萱吃,陈萱见有红彤彤带着酸甜香的渍红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过,同仁堂的大夫说了,孕期内不能吃山楂,陈萱也就特别渴望的看一眼,转而拿了个蜜枣。文太太不知如何这般敏锐,忍不住看陈萱肚子一眼,疑问的眼神看向陈萱,陈萱不好意思的笑笑。文太太立命女佣把陈萱的茶换成了热牛奶,对陈萱的孕事却没多问,只是让她多保重身体,亦未多留陈萱夫妻。

陈萱回家的路上就同魏年说了这事,“文太太一定看出来了,可她一句都没问。”

魏年笑,“文太太熟谙人情,定是猜到你肚子月份短。不要说咱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在大户人家,三月内的孕事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文太太那里人多,她就是猜到了,也不能当那些人的面儿问。”

陈萱点头,“是这么个理。”

陈萱又同魏年说起明天程家洗三礼的事,陈萱是不能一起去了,不过,洗三礼陈萱早就提前预备出来了。程苏和魏年不是寻常交情,陈萱早就去金银店请了老匠人打了一个金锁一对手脚镯,到时让魏年带过去,也体面。

初三过了程家长子长孙的洗三礼,初四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魏家早早备好鸡鱼肘肉,魏年一大早的就过去接大姐外甥回娘家。赵大姐夫也跟着一起来岳家,给岳父岳母拜年。

魏年看赵大姐夫面儿上似有愁容,因有孩子们在,当下没问。待到了老宅,这也不必魏年问,魏金直接就叨叨出来。原来是赵老太爷的姐姐家,军需处任职的陆家出了事。陆老太爷原在军需处任了个小职司,结果,年前竟是叫上头调到了冷衙门。陆家出了这样的事,赵家这个年都没过好。

魏金说起此事,先把陆三骂了个狗血淋头,“真个祸家败业的东西,原本陆家姑太爷的官儿做得好好的,陆三这骨头没个二两重的败家子,竟敢觊觎军长的女人,要不是陆家姑太爷跟上司千恳万求,就是现在的职司也轮不到他哪!”

待魏金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个分明,魏家人才晓得,陆三仍是风流脾性,家里虽给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却是留不住陆三的心。非但外头有个舞女外室,如今更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要命的招惹军长的女人。如今连累了一大家子,也够看的了。说完陆三这些荒唐事,魏金庆幸不已,“幸亏当初阿银没说给他。”

陈萱对于陆家的事只是感慨了一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未过多久,却是听秦殊提及陈女士的消息,秦殊纵一向与陈女士不睦,谈及此事都深为惋惜。秦殊说的话,“就算从名媛场退出来,去给人做外室也太委屈了。”

陈萱细听秦殊说才知道陈女士是给一位苗姓军长做了外室,陈萱也颇为意外,不解道,“陈女士有大兴盛这样的买卖,干嘛要去给人家做,做外室啊!”陈萱还记得陈女士当初说及民族工业时的侃侃而谈,记得陈女士是国外大学毕业,十分的有学问。而且,陈女士并非没钱啊!

秦殊叹道,“大兴盛再赚钱,要供养一家子只会花钱臭讲排场的蛀虫也难。现下陈家一家老小都指着她,真不知她如何想的,要养着这么一帮子废物。”

陈萱回头和魏年闲话时说到这事,陈萱道,“莫非陆三得罪的是陈女士?”

“多半是了。”魏年向来事不干己,高高挂起,“管他哪,谁叫他不长眼!”

“陈女士也怪可怜的。”陈萱以前很不喜欢陈女士,眼下却是有些同情了。魏年嗤笑,“有什么可怜的?这都一把年纪了,谁还逼着她去给人做外室?说到底,是她自己愿意!既愿意,还摆什么不得已的嘴脸!”

“阿年哥你不晓得,陈女士是为了供养家里。”把陈女士养家的事同魏年说了,魏年直接由嗤笑变冷笑,“这种家庭,有什么可供养的地方?一个个大男人,反是叫女人养,只管叫他们死去好了!”

“兴许是碍着血亲的情面放不下呗。”

“别管这些无聊事了,过来瞧瞧我给咱儿女取的名字。”

第137章 有数!

陈女士的事, 陈萱也只是感慨一回。

一则屋里种的草莓一日离不得人,陈萱要教给魏金种草莓的技术;二则初八开张,店里要准备的事也多。小李掌柜和孙燕初六就到店里准备开张的事了。结果,初七孙燕家就出了事, 孙燕的爹孙老爷抽大烟抽过头, 一命呜呼。孙母哭的惨,孙燕倒没什么, 找来族里长辈, 托一位族中七叔去棺材铺买了副最薄的棺材板,把人连带被褥一烧一埋了事,至于丧事, 就是在家里大门的锁环上系了个白布条,说明这是丧家,其他的,破土发丧大作排场更是全无。有孙家的老人过来念叨此事,虽都知孙父以往作为很不是个人, 也都劝孙燕, “看你娘哭成这样, 就当顾你娘的心。”

孙燕道, “我娘哭的是我爹为了买大烟,把我弟我妹明年的学费都偷净了,眼瞅正月十六开学就要交学费, 我娘没主意, 愁的直哭。不如二大爷五叔您二位借我几个, 待我挣了钱,再还您二位,包准儿一块钱不少。”

二人立刻满嘴含糊,不敢再提孙父身后事。

倒是孙七叔私下问孙燕那学费差多少,孙燕说,“七叔放心,我找东家预支些薪水就够了。”

孙七叔把身上带的几块大洋给孙燕放桌上,同孙燕说,“以前是想帮都不敢帮你们,就是给你们钱,无非也是让你爹拿去抽了大烟。如今,也不要急,先把借邻家的钱还了。再有事,只管过去同我说,总要帮你们把家业置起来再说。”

孙燕一天就把孙父身后料理清楚了,孙母哭一回没良心的丈夫,又要为俩孩子的学费发愁,孙燕道,“我去找大东家二东家提前支些薪水,妈你也把家收拾收拾,房屋该打扫的打扫一下。大弟二妹你们都帮着妈,把那人住的屋,里外擦洗三遍,去去晦气。”然后,孙燕就到店里找到小李掌柜,让小李掌柜帮她问问,能不能预支六十块薪水。孙燕自己没正经上过学,自从孙父开始抽大烟,一家子就是暗无天地的熬日子。待孙燕机缘得了陈萱魏银店里的差使,孙燕做事可不似其母,还会给孙父哭一哭,孙燕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无。

最开始在店里卖货,孙燕经验不足,店里也是刚开张,她薪水有限。可随着店里生意好转,孙燕又是极肯学习的人,薪水不要说在同行里面绝对是有一无二,就是小李掌柜,很多时候都不如她挣的多的。孙燕有了钱就把弟妹都送学校去了,先时读的是公立小学。待孙燕挣得多了,就把弟妹送教会学校去了。不然,钱不给弟妹交学费,也是要给孙父偷去抽大烟的!偷吧!如今好了,终于把自己抽死了事。可明年开学的学费还得想法子,孙燕一向灵活,只是,她现在是丧家,陈萱有孕的事,在店里并不是秘密,她身上带孝,不好到陈萱跟前。

小李掌柜先是听到孙父过誓,刚想同孙燕致哀,孙燕已经提及预支薪水的事了,对于父亲之死,完全一带而过。小李掌柜道,“预支薪水的事我代你跟大东家提,那什么,出殡的事安排好了吗?要是有要我帮忙的,你可别客气。哎,我还是跟你一道回家瞅瞅吧,你家弟妹年纪还小,婶子和你两个人哪里张罗得过来。”

孙燕一句话,“不必,人拉去化人厂烧了,我雇了人,一幅棺材板埋了,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帮我把预支薪水的事同两位东家说一声就成,还有,我这身上带着孝,别冲撞了大东家,你替我问问大东家,我想去天津卖咱们的化妆品,看成不?”

小李掌柜惊愕的脸色都变了,问孙燕,“你要去天津?”

孙燕叹口气,“我也没料到那东西突然就死了,大东家有身孕,我带着孝。老理儿有这么些讲究,丧家不能近有孕之人,这不好。你说,我家还得指望着我,我能没个算计?我这里要是没了工作,家里就得断水断粮。我想着,这两年卖东西,我也有些心得,天津离咱们北京也不远,我出去闯一闯,要是成了,这是我的出路。要是不成,我回来求一求两位东家,兴许还能回店里帮忙。”

小李掌柜不笨,心知孙燕说的是事实,只是…小李掌柜轻声道,“你这一走,咱俩,那个,我的心意,你知道的吧,燕儿?”

孙燕这样的刚强人,也不禁再次叹了口气,“我家什么样,想来你心里也有数。我弟妹都小,我总要供他们念到高中的,一年学费吃食也得百块大洋左右。到高中毕业,他们也就都成人了,到时,要怎么过日子就是他们的事了。要娶亲还是要嫁人,我帮着掌掌眼还成,可生活上,就得他们自立了。我这个做大姐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只是,高中毕业前这些花销,我得补贴家里。哪个婆家愿意我这样总是补贴娘家的媳妇呢?”

“你也是自己挣钱的,比我挣的还多,二妹大弟年纪小,正上学的时候,咱们帮一把是应当的。”小李掌柜也不操心岳父突然死了的事了,小李掌柜急急的同孙燕道,“燕儿,你是大家主儿出身的姑娘,你家现在虽寻常了,可以前是富过的。我家,自来就是小买卖人,你人比我聪明,学洋文比我快,你要不嫌弃我,我就跟我爹娘说咱俩的事。那啥,虽说现在不该提这个,可你要是去天津,总不能撇我一个在北京,我是想同你一道去的。”

男女一旦动了感情,虽则二人尚未到“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境界,可突然间的情意外露,也是令年轻的青年男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李掌柜同孙燕道,“你也别从柜上借了,我回家拿钱给你。”

孙燕连忙拦了他,“一码归一码,你家的钱也不由你管,我要是现在跟你拿钱,成什么了?你要这样,我再不与你来往!”

小李掌柜没法儿,还是先把孙燕送到孙家门口附近,才折身去的魏家老宅,把孙家的事同魏年陈萱说了,陈萱道,“燕儿也太小心了,我这也没事。”陈萱从箱子里拿了大洋,她原想亲自去孙家祭奠,可到底有身孕,陈萱父母早逝,叔婶待她寻常,她格外在意孩子些。就跟魏银商量这事,魏银道,“我走一趟就是了。”

秦殊也说,“我同阿燕也认得,一道过去。咱们这还得买些奠仪才好。”秦殊出身书香人家,对各种礼节格外讲究。

小李掌柜不得不把孙父丧事已经办过的事说了,小李掌柜替女朋友说话,“这也不怪阿燕和孙婶子,这一二年,有阿燕和阿婶子挣钱,要搁别人家,家业也能再置起来了。她家却是没存到一个钱,只要阿燕孙婶子发了工资,孙叔就把钱偷去抽大烟膏子。如今把命都抽没了,买棺材的钱都是找邻家借的。眼下学校开学,要半年的学费,阿燕也是没法子了。”

魏老太太正在隔间儿竖着耳朵听这事儿哪,拍着炕沿儿骂,“这抽大烟的,都合该横死!”孙母是魏银店里的兼职裁缝,时常来魏家帮着做针线,魏老太太也知道孙家的事,早就深厌孙父。知道这人终于把自己抽死,魏老太太颇觉解气,隔屋招呼一声,“送什么奠仪,他也配!小秦,你钱都自己个儿攒着,别乱花!”魏老太太特喜欢秦殊,觉着秦殊大大咧咧的不会省钱,时常就要碎嘴提醒她一句。

魏金也说孙父这样的祸害死的好,魏金道,“少了个抽大烟的,以后阿燕家的家业也能攒下些了。她那孩子要强,孙婶子又是个精细的。要是她们母女过日子,日子差不了!”

魏老太太深以为然。

魏银秦殊也就没买什么奠仪,换了身素净些的衣裳,带着大洋,绕道煤市街肉饼周家买了二斤肉饼一道带去了。孙燕谢了从魏银给她预支的工钱,把肉饼给弟妹,让二妹一会儿烧饭时在饼铛里热一热,焦生好吃。孙燕又让她娘继续去收拾她爹以前住的屋里,是私下同魏银说的想去天津的事,魏银虽有些吃惊,也没立刻拒绝,道,“我回去跟二嫂商量一下。”

孙燕如今是丧家,且又在大年下,不好留客。亲自送了魏银秦殊出门。

魏银回家就和陈萱说了孙燕想去天津的事,陈萱想了想,“燕儿的人品,咱们都信得过。她在店里卖东西,也一直卖的很好,店里的客人都喜欢她。可这去了天津,一切从头开始,得先看看她是怎么打算的。她要是心里已有到了天津推销咱们化妆品的主意,去天津也好。要是还没主意,不妨先让燕儿去天津瞅瞅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要是不成,待过了她爹的三七,就让她回来做事,是一样的。她的位子,还给她留着。”

魏银道,“我看燕儿是拿定主意了。就是一样,她一个女孩子家,我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小李掌柜是个什么打算?”

陈萱也知道小李掌柜对孙燕一直有些照顾,因现下是新社会了,报纸上都不禁男女自由恋爱,陈萱也就任他二人自由发展了。尤其,小李掌柜的娘李太太还私下寻陈萱打听过孙燕,李太太也没有表现出不乐意什么的。想来李家对这事也是心下有数。

小李掌柜回家说起孙家的事,李太太听说孙父抽大烟把自己抽死,淡淡的感慨几句人寿数如此,只得罢了的话,又问儿子,“孙老爷过逝,孙家必然事多,你跟人家孙姑娘一个店里做工,该过去帮衬一二。”

小李掌柜就把孙父已经烧埋的事同他娘说了,还把孙父多么可恶,把家里钱都偷光,弄得孙燕不得不到店里预支薪水的事,一股恼的都同他娘讲了。李太太想到孙家的家境就发愁,道,“按理,咱们不该说这话,可孙老爷这么死了,孙姑娘一家倒是能过些痛快日子了。”

“是啊。”小李掌柜就又把孙燕打算去天津的事同他娘一五一十的说了,小李掌柜也没瞒着他娘,说了他想跟孙燕一起去天津的事。李太太想了想,拉了儿子在炕头儿坐着,语重心长道,“眼下虽不该提这个,可你自从跟人家一个店里做事,哪天嘴里也得冒出两三句人家孙姑娘如何的话。我跟你爹都不聋,焉能听不出来。那孙姑娘,我也见过,生得模样没的说,人也精明能干,人家又是北京当地的姑娘,听说,以前家里也是大家主。哎,就是命不好,遇着这么个败家的爹。要按孙姑娘自身的人品,哪怕她就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也是愿意的。可有一样,你得想清楚,她家里拖累大,眼下弟妹念书,她又好强,让弟妹都是念的教会学校,我听说,那样的学校可贵了,一年学费就得五六十块大洋。再加上吃穿用度,一年怎么也要百来块大洋。她自己也能挣钱,只是,你们成了家,以后难道不给自家攒些家底,以后自己难道不养孩子了?她那家里,孙太太柔弱,什么事都得仰仗她。这一时半会儿的帮衬,我和你爹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眼下你觉着她好,不在意这个,你是还没真正过自己的日子。若是成了亲,再为这事闹气,可别这样,我宁可你成亲前把孙姑娘的家境想清楚。你一年能不能拿出这一百多的大洋来,而且,以后她弟妹成亲嫁人,花销恐怕只比现在多,不比现下少。”

小李掌柜立刻道,“娘,我听阿燕说过她家里的事,她说,眼下她弟妹小,她做长姐的,供着弟妹念书是应当的。待她弟妹高中毕业,那会儿也就成人了,到时就得他们自立,她虽是做长姐的,责任尽到,也不会再给她弟妹钱了。以后他二人,是继续上学,还是娶妻嫁人,都随他们自己。她这里帮着出出力还罢了,钱财上就不帮衬了。”

李太太一听这话,俩眼一亮,一把将儿子推下炕头儿。小李掌柜叫他娘推下炕,险没一趔趄摔地上,刚稳住身子就听他娘一通的埋怨,“那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跟孙姑娘说,她去天津你就同她去天津,她到哪儿你都跟!哎哟,你说我和你爹都不是个笨的,你怎么这么不机伶来着!这般憨,可如何是好!”李太太立刻换衣裳,准备到孙家帮着儿子把这事定下来。可转念一想,不成,孙父那祸害刚死,就是那祸害再招人厌,那也是孙燕的亲爹,断没有眼下定亲事的理。

李太太从裤腰里取出贴肉藏的钥匙,开了大红漆的箱子上的锁,从箱子底儿取出个红布包。红布包里打开来,是一对有些旧的老金镯,李太太拉着儿子就讲起古来,“这是当初我嫁给你爹时,你姥姥私下给我的,也就这一对儿了,是你太姥姥给你姥姥的陪嫁。孙姑娘这样的人品能干,我心里是极喜欢她的。你这小子是傻人有傻福,给娘相了这么好的媳妇,娘就不藏私了。眼下她是孝家,没有提亲的理。这镯子你给她,就当是个定信。待她出了孝,你们年岁都不小,就把亲事办了。”

小李掌柜顿时喜的了不得,连忙接了他娘的金镯。小李掌柜一点儿不憨直,他嘴甜的说,“娘,以后儿子挣了钱,给娘你打幅更好的。”

李太太笑,“去吧。”

小李掌柜便飞也似的去了孙家。

李太太看儿子这般急,不禁摇头一笑,虽然心中有些醋醋的,好在刚吃了儿子一句给买大金镯的甜言,李太太的心就往宽处想,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哪。自家老头儿年轻时,定性还不如儿子呐。

小恋人之间的种种情意便不必提了,倒是孙母听闺女说要去天津的事就更没主意了,抽抽噎噎直掉眼泪,拉着闺女的手哭,“都是娘无能。”

孙燕把一家子召到跟前开会,道,“大弟二妹也年岁不小了,我这去天津,家里的事就得你们帮娘拿主意。家里也没什么事,明儿把找邻居借的两块大洋还了,你们开学交过学费后,把七叔给的大洋还回去,家里也就剩五六块钱了。这几块钱,一个月的花销也尽够。你们好生念书,要是有没主意的事,问一问族里七叔,若是有难处,找大东家二东家帮忙,她们都是好人,肯定会帮咱们。娘你平日里做吃食也别太省,大弟二妹都是长身子的年纪,省那钱做什么,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念书。今年再挣到学中奖励,吃的那些钱都能赚回来。以后非得有学问,才好在外立足。你俩有这念书的机会,就给我狠狠的念!把书念好,念通!念得伶俐!不能念成木头疙瘩!以后每月我都会寄生活费回来,钱的事不用担心。娘你也别太辛苦,熬坏了自己身子不值,你身子好,就能照顾大弟二妹,要是你熬坏了自己个儿,我还得请人来家帮忙,现在请个佣人没个三五块大洋也不成的。”一句话说的孙母不敢再抽噎了。

把家里的事分派好,私下又交待了弟妹一番,孙燕还得筹划着到天津的事,她打算先去天津瞧瞧,毕竟以前只是听说过这地方,没真正去过。

第二天,孙燕是找魏银商量的这事,魏银道,“我和二嫂也是说先让你去看看。只是你这一人,可怎么去,还是叫小李掌柜同你一道去吧。”

孙燕道,“店里没我倒罢了,您和大东家都是能招呼客人的,可他是管着算账结账的,一时离不得他。我这回就是去瞧瞧,自己去也没事的。二东家放心,我家在天津还有亲戚,我妈是旗人,眼下虽不吃香了,家里亲戚却是多。我妈的姐姐是嫁到天津的,我到了天津,先寻姨妈,再到天津劝业场、百货公司、市场都走一走,好心下有数。”

“成,我先让柜上给你支两百块大洋,这些钱你带身上,出门一应花销,都算铺上的。到时把花销的票据拿回来,要是没票据的,你回来写张条子,一样入账。”

孙燕并未推辞,又同魏银说想带些货一起去天津。孙燕连魏年出产的新的平价品牌“超级洁净”的香皂都带了半箱子,由小李掌柜送上了火车。

孙燕前脚刚去天津,后脚儿赵掌柜就私下找了一回魏年,想把自家闺女送到店里帮忙。赵掌柜趁着中午有空闲,吃过午饭,泡了壶茶,先倒了一杯递给魏年,自己也捧一碗,坐在魏年下首同魏年商量这事,“大妞儿也十五六了,要搁乡下,这年岁该说亲了。这在北京城,倒是不急。我看她手脚还俐落,做个学徒,少东家看,可还使得?”

魏年笑,“你倒来找我说,当初她们姑嫂开店立契,你可是见证人。我不好管她们的事。”

赵掌柜心想,都知道二少奶奶啥都听您的啊。不过,能做掌柜的,都是心活的人,赵掌柜笑,“我是想着,要是少东家您瞧瞧这事儿还成,我就让我家婆娘去少奶奶跟前儿撞撞钟,要是不成,我干脆不让她开这个口。”

魏年垂眼吃口茶,说,“她们店里的事,瞧着轻省,实际也是一天忙到晚,非但有卖货的事,还有客人要试妆,要跟客人打交道,怕是不容易。”

赵掌柜连忙道,“我那丫头,自小就是个波辣能吃苦的。这在店里帮忙不比别个,既要能干,也得透出机伶来,我看,她还不算笨。只是,我也不瞒少东家,她以前就是在家跟她娘做家事,能干虽能干,这些个妇人化妆的事,她不大懂。再有,我听说,少奶奶店里的人要会洋文,她虽认得几个字,洋文却是不晓得的。”说来,赵掌柜也得赞二少奶奶能干,按理二少奶奶来北京也没几年,结果,如今的气派就不提了,穿戴打扮半点儿不比别家少奶奶差,人也是学问大涨,洋文说的呱呱叫,可溜了!

“洋文没事,去了再学也一样,少奶奶会教的。”魏年心下已有主意,“既是老赵你托到我跟前,我代你问一问少奶奶。要是她觉着成,咱们自己人总比外人要好,到时我同你说,你让赵婶子带着大丫儿过去试一试。不过,我丑话得说前头,少奶奶的铺子有试工期,试工期两个月,过了试工期才能签聘书。”

“这是自然,都听少东家和少奶奶的。”赵掌柜其实有意的还不只是孙燕去天津后留下的售卖员的位置,赵掌柜和李掌柜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是知道小李掌柜和孙燕有些个意思的。赵掌柜早琢磨了,孙燕去天津,小李掌柜必然得跟着。小李掌柜一走,少奶奶二姑娘店里可就空出了掌柜的位子。说来,当初李掌柜把儿子放到二少奶奶二姑娘店里做掌柜时,赵掌柜也没觉如何。反是想着,那毕竟是卖妇人胭脂水粉的店,一个小伙子,到胭脂水粉的店里做掌柜,有些怪怪的。后来隐约听说小李掌柜的薪酬,你说把赵掌柜馋的,就是家里婆娘赵太太也羡慕的不得了,直说丈夫凡事精明,这里却差了李掌柜一步。毕竟,赵掌柜跟魏年打交道更多的呀。两口子就一门心思的想着什么时候店里招人,把家里孩子也送进去做学徒。夫妻俩都打听清楚了,二少奶奶二姑娘这店里,只要去干活,第一个月就有薪水拿,哪怕就是几块钱,夫妻俩也高兴啊。

如今听说孙燕要去天津,赵掌柜半点不肯耽搁,连忙来找魏年说这事儿了。至于小李掌柜之后的掌柜位子,赵掌柜不好先提,毕竟,他还不想跟李掌柜坏了交情。二少奶奶二姑娘店里给的薪水高,赵掌柜知道,李掌柜只有更清楚的。小李掌柜一走,李掌柜家里不是没有二儿子,不过,到底成不成,还得看少东家和少奶奶的意思。

应了赵掌柜这事,魏年不紧不慢道,“老赵,我记着你跟关外铺子的傅掌柜,老家就是隔壁村儿。这几年,也不见傅掌柜回乡,傅太太还带着孩子在乡下哪?我记得,傅掌柜家小子也不小了吧?”

赵掌柜心里咯噔一声,不过,魏年这么问了,赵掌柜一直在东单的铺子和魏年共事,以后也是想跟着魏年干的。赵掌柜低声道,“老傅好有五六年没回乡了,我听说,傅嫂子日子艰难,带着孩子们在家种田。哎,我去年回老家,还到她家走动过,听傅老太太说,关外生意不好做,老傅在外头身体不大好,这几年,就是往家捎钱,也越发的少了。他家还是老太太当家,大过年的,傅嫂子的衣裳带着补丁,傅老太太可是个体面人,那年去,傅老太太的衣裳也是旧的。”

魏年就心下有数了。

第138章 新员工!

魏年一向精明, 他十三四上就跟着魏老太爷学做生意, 别看现下年轻,外头这些门道儿,魏年极是清楚。傅掌柜这几年料理关外生意越发不得力,这连猜都不用猜, 若傅掌柜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当初也不能在关外站住脚。现下世道虽则乱些, 买卖人的路也不会绝, 别人能做起生意, 没道理傅掌柜就打理不好。

如今生意不好, 可见不是才干的原因,那必是人的原因。

男人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钱上头的事,因为, 不论是抽是赌还是女人,哪样都是要钱的。

不过,赌不大可能。赌上头的事, 魏年清楚, 倘是入了人家的局,没几把就能倾家荡产的, 傅掌柜能在关外支撑这些年, 绝不会是赌。那么就是女人或是抽大烟了…

魏年琢磨了一回, 如果魏时不是被傅掌柜引诱着花天酒地, 就是受人挑唆, 有了外心。可这基本不大可能, 他大哥的性子,魏年清楚。倘魏时是那种好不好就有外心的性情,在北京这些年早该置些私产,在这上头,魏年还是挺佩服大哥的。因为,相较之下,魏年倒是一直有些自己的小算盘。

想到大哥被人算计,魏年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魏年想着,还是先把大哥弄回家的好,只是,魏时也是成年人,年纪还比魏年长十来岁,他不想回来,魏年也没法子。他只要知晓魏时在关外的情况,也就并不担心了。

是的,要搁别人,知晓兄长为人算计,在外生意也不好好做,还不知多么焦心焦肺的着急。

魏年不一样,魏年不悦,不过,并不急。

魏年此人,血要比常人冷上一些。

魏年向来信奉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处理,魏时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好歹还要别人去教?就是前世,陈萱搁他家多少年,要在个心软的,估计就是看陈萱这般可怜的苦等,也能从了家里的亲事。魏年不一样,魏年是死都不从,你爱住你就住,我反正不碰你也不理你。结果,最终就是陈萱回乡了事。如今到魏时这里,魏年还真不在意关外那些仨瓜俩枣,眼下家里的生意还是他爹做主,魏年自己有一摊自己事业,他更喜欢与容扬这样的新派商人打交道。何况,肥皂生产这里的事,还得魏年时不时的去盯着。

但,魏年除了血冷,也不是没有别的优点。

你只要明白人肯学习上进,魏年真是肯教。像陈萱最开始学洋文,当然,陈萱拍了魏年不少马屁,可魏年每天白天在铺子里忙生意,晚上半宿半宿的教陈萱,等闲男人,不要说那会儿俩人还没做夫妻,就是真正的夫妻,又有哪个丈夫肯这样教导妻子的?

魏年就是这样的人,他理智多于情感,所以,他喜欢的,绝不是那种旧式的柔顺女子,他就心仪陈萱这种生命力顽强,奋发向上的类型。魏年自身强悍,他对伴侣是一样的要求。

至于亲人,魏年自觉尽到儿子兄弟的本分,也就够了。

魏时的事暂且搁下,因为,魏年与父亲商量后,拍了张电报让大哥回家,魏时依旧推说关外生意忙,要晚些时候回去。魏年也就没再勉强了。眼下肥皂厂那里招的新工人刚到,魏年一事不烦二主,依旧是托王二舅给在老家找的工人,王二舅因时常帮着魏家人招工,向外输送劳动力,在村里的威望那是与日俱增。

再加上开年王二舅送闺女王三妹还有其他女工回北京,一并带来了魏年要招的制肥皂的工人。

魏年让王大妹把人带厂子里去安排,招待王二舅在家里住下来。

陈萱这里则忙着招高级经理,这次不论登报还是薪金,陈萱魏银都准备出大价钱,所以,一过初八,就有不少人过来应聘,其中不乏有大学生之类,甚至,留学生都有。

陈萱魏银都忙着面试。

初时见有留学生,陈萱颇是讶意,尤其人家那花花绿绿的文凭学历拿出来,陈萱都觉着有些眼晕。魏银悄悄问陈萱,“二嫂,这留学生要怎么面试啊?”

陈萱初时有些没主意,可静下心想一想,陈萱就有数了。这些文凭陈萱是看不懂的,对于有学问的人,陈萱也一直十分仰慕,尤其留学生,那仰慕前头还得加个更字。毕竟,陈萱一直都想出国念书的。现在就是为以后出国攒钱哪。

好在,陈萱也是做生意好几年的人了,不至于见到个留学生就头晕。何况,她每月必要去参加文先生、楚教授的沙龙,颇认识了些有学问的学者。如文先生、楚教授,都是留过学的,而且,现下于国内极有名望,陈萱能同他们来往,面对普通的留学生时,陈萱反是能静下心了。陈萱用了一个很直接的法子,那就是,对于欧美留学生,她直接英文面试。如果是日本留学生,她便是日文面试,倘是通法文的,就让魏银用法语交流。这样一遭面下来,魏银都说,“以前都觉留学生如何了不起,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固然有文先生、楚教授这样有学识的先生,也有混吃混喝的,留学一遭,洋文说的七零八落,真不知到国外做什么去了!”

总之,这不时的面试,也是让陈萱、魏银大开眼界。

当然,因为陈萱魏银舍得花钱,也有不错的人前来面试。

一位还是北京大学楚教授太太的亲戚,这位青年是楚太太叔叔家的堂弟。楚太太与楚教授是旧式婚姻,楚教授在学术界向来以风度与学识出名,再加上他人生得清俊,当年拿下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时不过二十七岁,在北大任教直接就是系主任,可见其才华出众。楚太太却是传统的小脚太太,在时下青年才俊纷纷对旧式婚姻抛妻弃子时,楚太太却是与楚教授十八岁成亲,然后,楚教授在国外求学数年间,与楚太太鸿雁传书,最终回国后,夫妻二人在北京团聚,颇是恩爱。可见楚教授固然不是那一种先顺从旧婚姻后摒妻弃子的无良男人,同时,也得说,楚太太纵然是旧式的小脚太太,可楚太太在人品心性上绝对是配得起楚教授的。

楚太太娘家姓齐,在当地也算大户,齐二叔生前,也是当地有名的实业家,家里颇有些产业。产业固然不少,家里儿女也多,光妻子,就续过两次弦,可想而知,齐二叔这房的子女,并不是一个娘生养。然后,齐二叔一过逝,事情就来了。这位齐三,是齐二叔第一任续弦所出。这位续弦太太就生了齐三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便早早过逝了。齐二叔家,元配太太给生了二子一女,第二任续弦太太给生了四子三女,就中间这位续弦孩子生得少,尤其,第二任续弦太太年轻,跟齐二叔这些年,掌家理事,精明强干,寻常人比不得。家里的事,这位太太最清楚,她的儿女,自然吃不了亏。而元配的孩子们,年纪最大,早就在家里工厂管事,自然也吃不了亏。结果,就这位齐三,当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他夹中间,在家里做的事不少,但有费力不讨好的活儿,都是他干。结果,爹一死,分了一星半点,还不够生气的。

齐三跟楚太太是堂姐弟,以前在老家,楚太太学认字就是跟这位三堂弟学的,二人情分不错。

齐三来北京散心,把家里这些糟心事跟楚太太说,“我就后悔当初没听大姐你的,我当初就不该回老家,我要是留在上海,就是吃糠咽菜,摸爬滚打,到底是我自己的一份事业。如今在家蹉跎数年,家业没争到,也误了我自己。”

想到自己二叔那一房的乱事,楚太太能说什么,而是劝堂弟,“现在明白也不晚,你如今还不到三十,还年轻,做什么都来得及。我早说过,三太太厉害,你两头儿不靠,家里兄弟姐妹多,你想出头不容易。你以后可有什么章程?”

齐三当初在上海读的大学,他想回上海自己寻些事务做,也好养活自身。

也是赶了个巧,楚教授知道魏银店里招高级经理的事,再琢磨一回这位堂小舅子的情况,说来齐三当年也是震旦大学的高材生,做人做事都不错。此番争产失败,主要是齐三没有内外无援,孤身一人,委实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楚教授就同妻子提了提魏银店里招聘高级经理的事,还把北平日报上的广告给妻子看了,楚太太道,“一百块大洋是绝对不少的,可具体怎么样,还得问清楚才好。魏太太魏姑娘同咱家不赖,孩子们来了北平不适应这气侯,人家给做的润肤的润唇的那些膏脂,格外好用。要我说,先不要说咱们与三弟的关系,让三弟去面一面试,要是能聘上,魏太太魏姑娘都是知根底的人,三弟也能有个事做。要是聘不上,便不要再提这事。”

楚教授为什么能对楚太太一心一意啊,与楚太太等明理心性是分不开的。楚教授一笑,“好,光明正大,让三弟凭本事找工作,也公私分明!”

楚太太第二日同齐三说的这工作,齐三想了想,“化妆品我接触的不多,不过,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大姐你的眼光我信得过,那我就去面试看看。”

如此,齐三去店里面试。

震旦大学一向是以法语闻名,齐三虽则近几年在老家打理生意,法语还没落下。齐三和魏银用法语说了半日,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尤其,齐三对化妆品不熟,他提出要先在店里熟悉一下化妆品,才能去上海开拓市场。这一点很合魏银的心意,这些天应聘的人里,有许多不知所谓的,对产品一点儿不了解,就先天花乱坠的叨叨一番自己的理想建设的。你对我们本身的品牌屁都不懂,你那些理想建设要怎么实现啊!

魏银自己开店这几年,再加上她家世代都是买卖人家,生意是个怎么回事,她清楚的很。对货品如何都不清楚,就说买卖如何,那不叫理想,那叫发梦!

魏银对齐三这种脚踏实地的精神很满意,同陈萱商量后,决定先让齐三在店里帮着卖东西,也增加一下对产品的了解。还有,陈萱是做过对新员工的培训计划的,这计划的第一环就是要新员工在店里做一段时间的店员,以加深对品牌的了解度。

姑嫂二人做这几年生意,各色人也见的多,齐三这人,一看就是个踏实肯做事的人。

不过,试工期的薪水还是要同齐三说清楚的。

齐三毕竟是大家出身,还真没有津津计较这几十块大洋的事,他比较看重的是上海市场的开拓。因为徐柠也是北京大学的学生,陈萱魏银直接把给徐柠签的合约给齐三看过,齐三找姐姐、姐夫打听了一回魏银陈萱的人品,知她姑嫂二人对于能做事的人一向不小气,又很肯信守承诺。

彼此间建立信任后,齐三就开始到店里来上班了。

至于第二位员工,就是魏银也发梦都没想到,是白小姐过来应聘。

白小姐一向是魏银又爱又恨的客人,白小姐经常带朋友过来做衣服买包包,不过,每次带人来后,白小姐回头还要过来找魏银拿回扣。而且,与给别人的回扣不一样的是,白小姐要的回扣要比别家多一成。你要是不给她,那就等着她叨叨吧,真是能从你这人的人品一直叨叨到你店铺的边边角角,魏银时常因受不了她这聒噪,只得让她如意。

陈萱好性子,倒是笑眯眯的没什么。

白小姐就特爱跟陈萱打交道,见着陈萱一口一个“二嫂”,用魏银的话说,仿佛她才是二嫂的亲小姑子一般。

白小姐坐下就是诉苦,喝口清茶就与姑嫂二人说开来,“你们也知道,我家老爷子是个只会花不会挣又重男轻女的,我娘虽是大房,奈何我没个亲兄弟,我家老爷子的心,我家老爷子的钱,都在二房姨太太手心儿里捏着哪。我娘那老实头,以后我们母女能分到啥?我不得早做打算啊。”

“原本我是想早些结婚,把嫁妆要到手,可一直没个顺眼的男人,再者说,我家那位姨太太,成天介说家计艰难,我就是结婚,恐怕也没有几两嫁妆。我得攒些以后的家计钱,这带着那些太太奶奶的买东西,无非就是挣几个零花。我要是在北京城开铺子,还不够生气的呐。我是不知道你们肯这样大手笔的出钱招人,我要晓得你们肯为人才一掷千金,二嫂,我早来了。”白小姐道,“你们看我,平日里对化妆品都熟。我虽没做过生意,可我想着,这生意无非就是买卖二字。要是别人家的生意,我还不敢毛遂自荐,现在人心不古。坑蒙拐骗的事多了,倘不是跟你家比较熟,我是再不敢轻易求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