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很有话题,远在大洋彼岸的秦殊就是话题啊。郑司长问起魏年准备考国外大学的事,魏年道,“原本今年就想考的,我爸爸的周年祭就在年底,前些天刚过了。我想着,怎么也要过了我爸的周年,再考国外的大学,毕竟这一出国,起码得三四年才能回来。”

郑司长道,“是啊,大学起码四年,若是再往上读,就要更久了。”又问魏年准备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

郑司长专职干教育的,对这上面很有见识,给了魏年不少建议。

陈萱则带着小丫头和郑太太郑少奶奶说话,主要是过年的事,陈萱说起家里预备过年吃食,陈萱说,“今年太忙,我都没顾上家里,都是我们老太太瞧着预备的。”

郑少奶奶嘴快,说,“您家预备那许多东西,得吃到什么年岁啊,略预备几样就好,到时有客人来,饭店叫一席上好席面儿来,既省事又省心。”

郑太太就觉着儿媳妇这说话不大客气,好在陈萱向来心肠大,她没觉着有什么不客气,反是请教起郑少奶奶来。郑少奶奶就说了,“备几样自家吃的就好,年前跟相熟的饭庄子打好招呼,到时预备着第二天是哪些客人过来,提前打电话叫饭庄准备好,中午送家来就是。他们管送管收,碗碟都不用洗的,就是给些车马费就成。比起在饭店吃是贵一些,可也节省了时间啊。”

陈萱觉着这法子靡费了些,不过,如果特别忙的时候,也是可以用用的,便道,“您说,以前我家也往饭店叫过席面儿,这过年忙成这样,我倒没想起这个法子。”

郑少奶奶笑,“您就是太忙了,‘思卿’的广告,现在满大街都是。我见了都要与人说,‘思卿’的老板就住我们隔壁。”

陈萱连忙说,“我们只是给容先生做代理,牌子是容先生的。”

“那也是容先生慧眼识珠,这么些做代理的,哪个比得上你们?”郑少奶奶对于陈萱做生意的本事是很佩服的,她虽不用这些国产货,可也去陈萱的店里看过,陈萱性子好,待人和气,做生意实诚,店里每天都是顾客不断。现在连原本做店员的赵大丫也升成小头头儿,手下还管着俩人哪。

在郑司长这里送过年礼,夫妻二人就带着小丫头回家了。郑司长这里离得近,就先过来,明天要去文先生和楚教授那里。魏家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所以,对于赵老太太竟是贼心未死之事,竟是毫不知情。其实,说句实话,就是赵老太太的“贼心”,魏家这会儿都不知道哪。

魏金也不知这事儿,是赵姐夫吭吭哧哧同魏金说的,魏金一听险没炸了,接着又气乐了,与丈夫说,“你说,咱们老太太是不是病了?”

赵姐夫问,“哪儿不好啦?”

魏金噗一口气把煤油灯吹灭,冷冷道,“脑子坏了。”这死不肯安电灯,硬拉着一大家子熬煤油灯的老婆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赵姐夫想想现在二小舅子的势头儿,对于妻子的话竟是气不起来,见煤油灯的灯芯跳出两个小火星儿,而后冒出一股子油烟味儿极浓的青烟,便彻底的黑了下去。赵姐夫没啥脾气的也躺下睡了。

第178章 孙燕

魏金回娘家时说到这事儿,都说, “怪道我那妯娌突然对咱小丫头这么好, 她平时我略多吃块儿肉都要瞅我好几眼的人,那天小丫头过去, 赶上厨下炖鸡肉, 那鸡炖的软和, 我就说让小丫头尝两块儿。她平时哪儿那么大方过, 给小丫头盛了冒尖儿的一小碗。我们家那肉炖的都咸, 哪儿敢给孩子吃那许多, 咸着嗓子怎么办?我说她突然大方,原来是打的这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魏老太太平时就跟赵老太太不对付, 魏金不好说婆婆,主要是抱怨妯娌。魏老太太可没此顾忌, 骂道, “当初我就说你爹眼神儿没瞅好, 大女婿虽是个老实人,可你婆家那老婆子委实不是好缠的!嫁她家这些年,吃苦受累不说, 还给她老赵家生了俩大孙子!我这就后悔多少年,当初不该答应赵家的亲事, 如今又打起咱小丫头主意来, 她倒真敢想!”

“可不就说么!”魏金摇头, “真是发梦!”

这事儿叫魏家知道, 魏家也不能怎么着, 毕竟赵老太太就是发了回梦,魏家不乐意也就是了。魏年倒是说她大姐,“以后别带小丫头到你婆家去,你那婆婆,越发不着调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要知道她打咱小丫头的主意,我才不带小丫头过去哪。”魏金因娘家得力,也是很硬气的。

陈萱知道这事儿后倒是跟魏年说,“要是以后有人打听咱们小丫头的亲事,阿年哥你可别乱给小丫头定样。现在是新社会了,早不时兴娃娃亲了。”

“我知道,就赵老二家的小子,他是做梦。”魏年为人,便是连赵姐夫也不大欣赏的,主要是自家姐姐嫁都嫁了,又有俩外甥,小舅子大姐夫的,凑合着来往呗。魏年可不是魏老爷子,给闺女说亲就图女婿老实,魏年眼界儿高,魏年道,“咱们都还年轻,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的,不要说以后,就是现下,他家那秃小子也配不上咱小丫头。”

陈萱认真的说,“以后咱小丫头说亲,起码得是个博士才行。”陈萱比较喜欢会念书的人。

魏年乐,“合着你比我眼光还高哪。”

“不是眼光高,咱小丫头以后也会读博士的,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咱小丫头要是博士,嫁个不识字儿的,也不般配啊。”陈萱还就自己跟魏年婚姻发表了一通感慨,“先前咱俩刚成亲,阿年哥你不愿意,不就是因为咱们不般配么。”

魏年这辈子最大的短儿就是这个了,连忙轻咳两声,强行辩解,“没有的事儿啊,我那会儿主要是想跟你培养培养感情。”

陈萱笑睨他一眼,俩人换好家居服下楼,就见小丫头踩着椅子打电话哪。陈萱说,“你又打电话,不是说了电话费很贵么。”小丫头颇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一大爱好就是打电话。陈萱很为小丫头这烧钱的爱好头疼,时常让魏老太太监督,不叫小丫头总乱拨电话,魏老太太不在客厅,一看就知道在洗澡。

小丫头大声说,“我叫容叔叔打过来的,是容叔叔花钱,不是咱家花钱!”

陈萱恨不能捂脸,诶,丫头,你能不能小声些,你容叔叔该听到了!陈萱正色道,“你容叔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容叔叔很有钱的,说没关系。”小丫头扭过头跟容扬说,“我妈怕您花电话钱,容叔叔,我得挂了,祝您新年快乐啊,我主要是想跟叔叔拜年!”然后,她又“嗯,嗯,嗯”了三声,都没容她妈接过电话跟容叔叔说两句,她啪的把电话挂了。扭头跟她妈说,“这不快过年了,我打电话给容叔叔拜年。”

这电话都打完了,小丫头还不下来,还拨电话号码哪,陈萱过去,“你怎么还打?”

“我想再给姥姥打一个啊。”小丫头很有计划性的跟妈妈说,“过年啦,得跟长辈拜年。容叔叔和姥姥常寄东西给我,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拜年。我跟他们说,咱家钱不多,叫他们打过来的,用不了咱家多少钱的,妈妈。”

陈萱无语片刻,说小丫头,“你可真会过日子。”

深觉受到妈妈的表扬,小丫头得意的晃晃自己脑袋上的两根细辫子,抖机伶,“我这主要是像妈妈你。”

“我真是受宠若惊。”陈萱想说小丫头几句勤俭节约的话,见云姐儿背书包进来,摸摸小丫头的小辫子,倒了杯水,问云姐儿,“考完了,考的怎么样?”

云姐儿成绩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这孩子自小聪明,上学晚些,可第一年就跳级了,早追上了同龄人的进度。魏家原是买卖人家,自从陈萱向学,影响的一大家子都念起书来,云姐儿连法文德文也学了一些的,在班里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云姐儿放下书包,接过水,“婶子,成绩单得下个星期去拿,还要开家长会。我觉着问题不大,试卷上的题目我都答上了。”

陈萱道,“那就好,到时让你二叔去给你开家长会。”

云姐儿点点头。

小丫头问她爸,“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啊?”

魏年笑,“你想上学了?”

陈萱也很欣慰,闺女很向学,这点儿肯定是像自己啊。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小丫头很实在的说,“主要是想像姐姐那样拿大奖状。”

把一家子逗的哈哈大笑。

有时说起闺女来,陈萱都问魏年是不是小时候也跟闺女似的,简直是家里的外交家。跟容先生通电话倒不奇怪,容扬瞧着温雅俊秀,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小丫头性子活泼,跟人很是亲呢,再加上陈萱特别愿意带着闺女出门社交,所以容扬来北京的时候都会见到小丫头,有时还会送些女孩子的小玩具给小丫头。尤其是,容扬特别会送小丫头衣料,别看小丫头人小,天生遗传的爸爸魏年的臭美基因,特别爱打扮。偏生她审美特异,就爱个花花绿绿。容扬以前送过小丫头小女孩儿穿的白纱裙,小丫头不大喜欢,容扬后来都送他什么红牡丹、红芍药、紫葡萄这种花样的绸缎料子,小丫头喜欢的不得了。

于是,特别喜欢容叔叔,认为容叔叔跟她一样有眼光。

可是跟闻夫人,真是见都没见过一面。俩人审美完全是天差地别,闻夫人也不会像容扬那样,小丫头喜欢什么就送什么。闻夫人偏爱的小孩子衣裳倒不是白纱裙,闻夫人偏爱小旗袍,或者是荷叶边儿的洋式小裙子,这两种,小丫头都不喜欢穿。后来闻夫人就不送这个了,改送些儿童读物,这个倒是比较合小丫头的心,主要是,就是不认识字,看图也很有意思。

平时小丫头还会常常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着爸妈、奶奶、大姑、小姑的去照相馆拍照,然后,给容叔叔和姥姥寄自己的小照片什么的,肉麻的很。

跟闻夫人这位未曾谋面的外婆,小丫头那电话打的比她妈都勤。这不,过年的电话,她妈还没打,她先打完了。

也不知小丫头都背着家里跟闻夫人说过什么,闻夫人特意打电话问陈萱,“是不是有人拉心姐儿的亲事?这事儿你们可得慎重。”

陈萱道,“就是有亲戚打听,我跟阿年哥都没应。”

“没应是对的,现在是新社会,我看心姐儿十分机伶,以后好好培养,只要心姐儿出众,什么样的出众男人没有呢?贸贸然给孩子定亲,倒委屈了孩子。”闻夫人没再多说这事儿,转而问起陈萱魏年出国留学的打算,陈萱说,“阿年哥的意思,明年就考一考。”

闻夫人道,“念书的事不要拖。你们考试后给我消息,我给你们准备船票。”

陈萱同魏年说起明年留学的事,陈萱说,“一个是老太太那里,咱们得提前跟老太太说一声。大哥大嫂毕竟在老家,要是能行,还是带老太太一起去国外住上几年,咱们就近好照顾。还有就是云姐儿这里,咱们明年出国的话,云姐儿要怎么着?”

魏年并不担心,“云姐儿自小上的就是教会小学,她英文不错,日常对话不成问题。跟大哥大嫂说一声,要是他们答应,咱们带云姐儿一起出国,如何?”这方面,魏年还是要争取妻子的意见的。

家里的经济问题不大,何况这年代,叔伯娘舅都是至亲了,像魏家这样大房有些萧条,二房代为养育子女的做法,在这个年代是常事。陈萱道,“这也好。云姐儿成绩一直很好,出国也能见见世面。”

商量好这个,陈萱问,“你和容先生说好没?咱们一走,北京这里的事要谁来接手?”

魏年道,“我和容先生都比较看好白小姐。”

想一想白小姐的才干,陈萱也得说,“白小姐接手,问题不大。”

魏年也问陈萱,“店里的事你和阿银是怎么打算的?”

陈萱道,“我和阿银商量着,看阿燕愿不愿意接手?若是阿燕愿意接手店里的生意,可以仿照咱们与容先生合伙的方式。她拿七,我和阿银拿三。”

魏年笑,“你们这条件开出来,北京城里大把人都巴不得哪。”

“话不能这样说,阿燕跟咱们干多少年了,阿燕的人品、行事,咱们都信得过。”陈萱倒是有句闲章,“阿燕如今这也出孝了,她和小李掌柜的亲事也近了吧?”

“李太太盼的望眼欲穿了都。主要是孙太太是旗人,讲究忒多,这民间守孝,从来都是一年的,就孙太太,非说要三年。”魏上摇摇头,“孙太太那人,有可怜之处,未尝有可恨之处。”

“这话怎么说?”陈萱不明白了。以前孙老爷抽大烟把家抽败了,孙太太拉扯几个孩子,可谓含辛茹苦。虽则最后还是孙燕把家给撑了起来,孙太太照顾孩子也称得上用心了。

魏年语气中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与陈萱道,“你就是凡事总把人往那里想,这都看不出来,北京城这许多旗人,眼下又不是大清朝的时候,谁还有这种讲究?无非就是孙太太想的多,觉着孙姑娘这几年挣着钱了,又不把钱交给她,她怕孙姑娘一旦成亲就不肯再供养娘家,这才咬着三年守孝的事儿不放,就是想孙姑娘多供养家里几年。”

“不会吧?我听说旗人的确特别讲究。”

“不是什么呀,定是这样。”魏年笃定,“这寻常人家的姑娘,青春能有几年哪,孙姑娘现下二十好几了,你以为她跟阿银一样,阿银是准备留学的。就这样,咱妈还没少叨叨阿银的亲事。要是真心疼闺女的,就孙老爷那人品,守上一年就是仁至义尽。你瞧瞧孙太太这满肚子的心眼儿,没一样用到正地方的。她一家子家用才几个钱,就是再加上俩孩子念书,对孙姑娘现在也是小菜一碟。她越这样,孙姑娘越是与她离心,孙姑娘在金鱼胡同置了宅子,三进的宅子,五六千大洋总要的,说是做嫁妆用。李掌柜太太都喜的都找不着北了,现在孙姑娘孝期也出了,他们亲事也就在明年了。”

陈萱很为孙燕和小李掌柜高兴,陈萱说,“不管怎样,阿燕是个明白人,她能有今日,我真是为她高兴。”

魏年笑,“是啊,到时咱们可得送份儿大礼。”

“那是!”

第179章 衰没衰!

果然,年前在六国饭店聚餐时, 陈萱问起孙燕小李掌柜的亲事, 小李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孙燕也是满面喜气, 未婚夫妻二人互看一眼, 小李掌柜笑道, “年后二月的吉日, 到时还得跟东家请几日假回来办喜事。”

魏年道, “不准, 喜帖还没收到,不准假。”

大家说笑一回,白小姐道,“老齐你介时不在北京, 人不到,礼可得到。”

齐三笑,“你别说我,说的好像你在北京似的。”

聚餐后,年前魏年陈萱魏银分别同白小姐、孙燕谈了留驻北京之事,孙燕自然愿意,只是在店里利润分成上, 孙燕不同意,道, “就是两位东家出国留学, 我做个掌柜便可, 哪里能与东家七三分成,北京城都没有这样儿的,这不合规矩。何况,我能有今日,皆是两位东家提携,两位东家七,我三,也是北京城的独一份儿了。”

陈萱认真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这一走,以后店里的事,都要由你做主。在国外,通信不方便。做生意,又是极机变的事。何况,现在的世道,咱们都是晓得的,虽说去年年初上海打过仗后这也消停小两年儿了,可眼下瞅一瞅,东交民巷西交民巷的房价居高不下,城里随时可见日本浪人,警察却是管都不敢管,世道不太平啊。就是这生意交给阿燕你,我跟阿银也想过了,生意呢,能做就做,倘真是世道乱了,凡事要以自身安危为先,只要咱们人在,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不要只看一时,以后的时间长久的很。”

魏银也劝孙燕,“阿燕你就别推辞了,咱们这些年的相处,再说,现在生意可不好做。”

孙燕也是个干脆人,主要是,孙燕是陈萱魏银店里的第一批员工,就像魏银说的,相处这些年…孙燕道,“我打理店中生意问题不大,只是小李他在天津,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陈萱眼中露出笑意,“这个我跟阿年哥商议过了,你们在天津这几年,天津生意很稳当,何况,你跟小李掌柜明年就要成亲。不妨你跟小李掌柜回北京,让李二过去主持天津的生意。这些年我瞧着,李二也是个稳当性子,小李掌柜带他些日子,问题不大。”

孙燕心下一喜,“我得谢谢两位东家,现在做生意,两头儿分着是常事。就是我与他成亲晚,年纪本就大了,婆家那边儿怕是会急着我们成亲生子,他能在北京帮我,最好不过。”

说过生意,魏银问孙燕,“你这几年都是在天津,嫁妆置办的如何了?”

孙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嫁妆原是该我娘家置办,我妈不擅外务,我这事儿,也不好都托给族里的亲戚。我们在天津时,天津也是极繁华的地方,我顺手置了些东西。我寻思着,这些个家用的东西,只要不太次也就行了,反正东西一用便旧,也不值钱了。倒不若置一处宅院,体面不说,以后也可传给后人,我在金鱼胡同儿置了处宅子。”

魏银直说,“有这处宅子,北京城里十有八九的闺秀都不如你。”

孙燕笑,“二东家别打趣我了,也是这些年存下的钱,要搁前些年,置地倒比置房好,置地年年有出息,可自从世道乱了,还是房产稳当一点儿。”

孙燕和陈萱魏银商量的,虽说明年要接手店里的生意,不过开年后天津那里得去整理整理,好预备着李二过去接手。

这自是应当。

倒是魏年想让白小姐接掌北京化妆品厂的事被白小姐拒绝了,白小姐自称更喜欢上海,白小姐倒是推荐了齐三,白小姐同魏年道,“赶紧把齐三调回北京,我自己好在上海独掌大权。”

魏年好笑,“你现在不是独掌大权。”

白小姐摆摆手,“太烦了,成天嘀嘀咕咕,管天管地。他是个正经人,我对他无意,倒不如早点儿分开,不然他想多了,倒是白做了几年同事。”

魏年颇是八婆地说,“这年头,像齐三这样品貌端正的正经人也不好找。错过这个,可能就没下一个了。”

“行了行了,我看你家小丫头那爱管事儿的样儿,就是像你。”白小姐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恶,“我还是在上海,让齐三来北京吧。”

既然白小姐坚持,魏年再与齐三谈过,齐三沉默片刻方道,“既是她的意思,就这么办吧。”

魏年问齐三,“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齐三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并不隐瞒,“无非是我心仪她,她无意我。”

魏年给齐三出主意,“老话儿说的好,烈女怕郎缠。白小姐心性十分聪明,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她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人。”

齐三叹道,“她不是无知无觉,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魏年看齐三堂堂大男人,竟为男女之事愁的长吁短叹,可见对白小姐十分深情。魏年跟齐三打听,“是不是她在上海有喜欢的人了?”

齐三摇头,十分笃定,“没有。”

魏年只得宽慰又鼓励了齐三一番,倒是楚太太听说家里堂弟要来北京升任总经理,不论是薪水还是职位都上升了不只一个台阶,心下十分欢喜,借着过年给魏家送了份儿很尽心的年礼,认为堂弟能有今日,多赖魏先生魏太太提携。

楚教授知他夫妻二人明年就要去考国外大学,笑道,“他们夫妻当真是信心百倍。”这还没考哪,先把接替位子的人找好了,可见夫妻二人对考取国外大学之事是有十足信心的。

楚太太道,“我看你当年考国外学堂也不难。”

楚教授点头,“的确不难。”

这个新年无形之中就带上了一些分别的气息,夫妻二人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是年后同魏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并没反对,就是有一事同魏年说,“前年你爸爸去了,原我想着,我怕也没几年了,你爸爸的棺木就没送回老家。如今,你大哥回老家了,咱们再一走,你大姐虽在北京,可没有让闺女照顾爸爸棺木的理。这走前,还是送你爸爸回老家安葬吧,我也想再去瞧瞧你大哥他们。这不争气的东西,抽那败家破业的玩意儿,把家业都抽没了!活该他回老家种地!”

魏老太太骂一回长子,把心底的这些个牵挂都跟小儿子说了。魏年显然也早就考虑过此事,“妈你说的是,我也正想这事儿。这样,过几天我去庙里选个吉日,先送我爸爸回乡,咱们也去瞧瞧大哥。”

魏老太太叹口气,“这也不急,你先安排别个事,再说这事儿。”

老娘突然间如此明理,魏年还真有些不适应。

魏金知道这事儿后反是不怎么乐意弟弟一家去国外念书,魏金的话,“念书在哪儿不能念啊!咱大北京就没好大学了!那北大清华燕京辅仁,都是好大学!干嘛非得万里迢迢的去国外读啊!国外的书有那么好么?!”

魏老太太瞧着王大妹给小丫头的蒸鸡蛋碗里滴香油,直念叨,“滴两滴就成了,主要是有这么个味儿。香油多了也不好吃。”

小丫头踩着小板凳指挥,“大妹姑,再给我滴两滴秋油。”看秋油滴好,她还要去端碗,王大妹连忙端了,说,“心姐儿,你还小哪,这碗烫,我给你端出去就成了。”

小丫头便跑过去拿自己专属的小勺子,出去客厅吃蒸蛋。她吃东西爱让人,先让过奶奶、大奶、大妹姑后,自己才搅着蒸蛋调好味儿,巴嗒巴嗒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魏金瞧着小丫头就难受,“我倒不是舍不得阿年他们,我就是舍不得娘你和我的小丫头。”

“你就别嘟囔了,你爸爸生前跟我说过这事儿,说阿年是个志向远大的,要是以后阿年出国念书,不让我拦他,让我跟着阿年一起出去。”魏老太太给闺女叨叨的,把秘密都说出来了。

“妈,你也要去啊!”

“我当然得去了!”魏老太太理所当然道,“那老远的地方,阿年跟他媳妇一去就是到学堂成天坐着念书的,小丫头谁管?云姐儿谁管?没我成吗?”

“妈,到那国外地界儿,可是得说洋话的?你会说洋话?”

魏老太太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树挪死,人挪活!你爸让我跟着阿年他们过日子的。”老太太这辈子,就一个信念,那就是,凡事听老爷子的交待!

魏金稀奇,“我爸生前连这个都料到了?”

“你爸啥不知道啊!”魏老太太提起老头子是既自豪又心酸,抹抹眼角,“就是命短。好人不长命。你爸那么明白的人,偏生短命,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偏就不死,你说说,哪儿讲理去啊。”

“唉哟,妈,您可别这么想,这寿数都是阎王爷定的。哎,我原不想阿年他们出去,他们这一走,得好几年才能回来哪。”弟弟一走,她在北京可就没靠山了,魏金一向挺关心娘家事,问她娘,“妈,你跟着阿年他们出国,那云姐儿呢,也跟一起到国外念书么?”

“嗯,阿年说带云姐儿一起出去,也长长见识。”

魏金想一想,又改了主意,点头,“虽说舍不得,现下阿年他们出去闯荡闯荡也不错,阿丰阿裕大了,要是这块材料,将来也像阿年似的,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听说,那国外回来的洋学生,特别吃香!哎,阿年他媳妇还读什么书啊,要我说,这最要紧的就是先给阿年生个儿子,小丫头过年都五岁了,她这肚子还没动静儿哪。”

“这不用你操心,我给你二弟妹算过了,她就是这样的慢性子。你看,跟阿年成亲三年,才有小丫头。慢性子人就这样,生孩子也得隔几年再生的,不像有些人,三五年就把三五个孩子生完了,你二弟妹是个慢性子,她得慢慢生。”魏老太太煞有介事。

魏金见她娘都给陈萱算过了,也就不再说啥了,魏金道,“那草莓园的事儿,还得阿年给我引荐一下六国饭店经理,以后他不在,就得我来了。”

魏老太太道,“让阿年交待给姑爷就是。”她老人家一向认为这跑生意是男人的事。

“您姑爷您还不知道啊,就他那软性儿,我连种草莓的事儿都不敢教给他,不然还不得给人骗个精光啊!”魏金的小细眼微眯,流转间只露一道精光,自己个儿寻思一回,陪老娘呆了一日,有小丫头童言童语的解忧,魏金一直等到傍晚陈萱魏年魏银回家,单独跟魏年说了会儿话,才高高兴兴的回王府仓胡同儿的家里去了。

夫妻俩晚上说私房话时,魏年都说,“别说,大姐以前除了抠儿,死占便宜,也没啥心眼儿,如今倒是心眼儿不少了。”

陈萱笑问,“大姑姐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为她引荐六国饭店的经理,还有大洋兑金子在哪儿兑去。让咱们走之前跟老赵家那一伙子吃顿饭,震慑一下他们。”魏年笑,“大姐有这个心眼儿,我就不担心了。”

魏年还有事与陈萱商量,“我跟妈商量着,留学之前扶陵回乡,把爸爸安葬了。”

“这是应当的。”陈萱思维十分清晰,“还得先给大哥大嫂写封信,请大哥大嫂在老家找个风水先生,点个好穴。还有云姐儿的事,也得跟大哥大嫂说一声。”

“这事不急,放到最后再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