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站在幻海中,斗篷下,蓝波在银纹靴边跳跃。

“主人,你会答应她的条件?”

“你认为?”

“我认为,比起你的历史,最近你的道德标准越来越高了,”半空传来蓝叱的声音,“为了魔族的未来,牺牲一下是可以的,你可以把她当成那些魔妓,或者…”

“我要再说一遍,蓝叱,她只是个小孩。”

“小孩才能带来罪恶的刺激啊。”

他正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他不由得跟着转过身:“嗯?是不念林。”

伴随着强劲的风声,少女如同跳跃的鬼火,又如发怒的野兽,径直闯入幻海。

身在半空,掌心魔雷已出。

就如预料中那般,他只是轻轻挥了下手,在半空划过一道美丽的紫色弧线,威力巨大的魔雷就在他身边爆裂成一片深蓝色的烟花,无声无息。

“柳梢儿,你放任魔性了。”警告。

她瞪着通红的眼,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说,双掌拍向他的胸膛。

没有任何招式,实实在在的一掌,动用了全部的魔力,明白地显示出她杀人的决心。

掌力到他身上,犹如石沉大海。

他微微低头,显然也很意外:“你要杀我?”

“我要杀你!为什么我杀不了你!”她同样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疯狂大叫,“你到底是谁!是谁!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魔,留在这该死的魔界!你自己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找我!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非要选中我!”

“好了,”他抓住她的手,温和地安抚,“出了什么事?”

杏眼狠狠地盯着他,泪水折射出强烈的恨意,她哑声道:“我去过寄水族了。”

他愣了下:“你知道了。”

“你一直会骗人,我还差点就相信你了,我是你的公主,”她停了停,惨然大笑,“公主啊!什么公主!什么破公主!”

早知道你的公主有这样可悲的命运,我还会贪念那三天的快乐吗?

柳梢大笑,眼泪滚滚。

他终于解释道:“他迟早都会回归寄水族,有没有我都一样,我阻止你去,是不希望你伤心。”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你就哄他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原来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傻子,要不是你向百妖陵泄露诃那的行踪,他怎么会离开魔宫!他没有回寄水族,又怎么会…怎么会…”

薄唇微微张开,他到底只是叹了口气:“隐瞒真相,我很抱歉。”

“抱歉?”她收了眼泪,极其恶毒地冷笑,“他死了,你以为就可以控制我了?我告诉你,你休想,休想!我要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拦住她,尝试安抚:“柳梢儿,我们需要好好地说话,你不是喜欢我吗?”

“发生这么多事,我们还能好好的?”她甩开他的手,“别做梦了,我会喜欢你?我恨你!恨不能杀了你!

看着她冲出幻海,月沉默片刻,转身:“不敢出来吗,真正的幕后人。”

“有何不敢。”卢笙现身幻海上,负手而立。

“逼走白衣,是一个错误且多余的决定。”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如今魔宫也需要这个魔尊,但我们不希望看到有外人能左右她的意见,魔尊应该属于魔宫,不是属于白衣。”

“她知道真相,会要你的命。”

“她不会知道,你也不会让她知道,”卢笙淡淡地道,“她现在还离不开魔宫,仙门,妖界,食心魔,这些都是她的敌人,孤身作战无疑是自寻死路,与魔宫反目对她极为不利,因为只有我们能保全她,也愿意保全她,白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算他知道真相,还是选择为我们掩饰。”

说到这里,他轻哼了声:“白衣啊白衣,枉他一世英名,竟是个如此多情的妖君。”

“那你有没有想到另一种后果,”月突然道,“我并不喜欢背这种黑锅。”

卢笙断然道:“为了魔族,相信你不会介意,我们的目的相同。”

月没有回答。

紫水精闪烁,突然迸出三道紫光!

卢笙眼神一利,身上护体魔印闪现,同时推掌去接。

紫光轻易就摧毁掌力,破开魔印,穿透魔体,在肩部腹部留下三处重创的伤口,三道血箭喷出。绝对强大的力量,根本不容任何人闪避。

卢笙闷哼了声,被余劲带得退出一丈。

“你究竟是谁?”他终于动容。

紫水精的光华越发神秘魅惑。月没有回答:“没有下次,这是你应受的惩罚,也是我的警告。”

墨兰殿,被毁坏的地面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草芽,未旭半躺在墨玉榻上,手里端着杯鲜红的血液。

绿色旋风卷入烟墙,化为绿衣少女。

未旭有点意外,见她神色十分不对,便收了懒洋洋的姿态,放下血杯,起身过去问:“怎么了?”

她大步走到他的榻上坐下,回头见他还站着,不由怒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未旭微微皱眉,走近两步:“圣尊…”

话没说完,她伸手将他拉倒在榻上。

“你想做什么?”他莫名。

“就是想让你伺候我,”她去扯他的衣裳,“伺候我睡觉,没看出来吗,我有点喜欢你。”

未旭差点被呛住。

“你这什么表情!”见他要起身,她索性直接将他按在身下,气道,“怎么,白送的好事,你不想要?”

未旭咳嗽:“圣尊太…直接了。”

“那又怎么?”

“属下还小。”

“小?哪里小了?”柳梢俯视着他,欣赏少年护法故作无辜的表情,笑眯眯地吐出一句无耻的话,“总不会什么地方都小吧?”

桃花眼眯起,变得危险,妖魅。

她对这种变化很满意,配合地拉开衣襟,露出半面丘壑,往他脸上蹭:“我保证,比她们的血好喝…”

预料之中,他翻身将她压住。

她在他身下咯咯地笑,双手捧着那张妖冶的脸,笑得眼睛更加水盈盈的:“对呀对呀!就这样,让本座看看你的床上功夫,伺候好了,我就更喜欢你。”

“圣尊想让属下怎样伺候呢?”他微微抬头挣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低笑。

她立即含住他的手指,故意地舔了下,挑衅地抬眉:“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腰带被抽去,绿衣完全敞开,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两座玉丘饱满得仿佛要溢出。

她还拱腰:“喜不喜欢?”

眼前分明娇憨少女,哪里是什么魔尊?少年护法笑着,手指从少女的腰部往上移动,一寸寸地到达目的地,他猛然握住那座玉丘,低头。

四片唇相接,经过最初的陌生磕碰,很快就契合了。

欲望的气息弥漫,墨兰殿内温度似乎也在变暖,兽雕的火光映照着交叠的少年少女,绽放着沉沦的色彩。

红袍压绿衫,犹如花丛,白生生的肢体在花间蠕动,交缠。

突然,他迅速从她身上起来,翻身下榻,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犹自轻轻喘息。

“怎么了?”她不解。

“你根本不会。”他抬眉。

“谁说不会!”她抬腿去缠他,挑衅,“是你不会吧!”

他避让:“其实属下的胆子很小。”

“便宜上门都不要,你简直不是男人!”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骂,一叠声地唤,“来人!来人!”

两名护卫闻声冲进来,见到这场景都傻住。

未旭立刻挡住她,眼底生起一抹暗色:“你做什么!”

“你伺候不好,换人,”柳梢推开他,对两个护卫道,“过来教教你们地护法,让他知道什么是男人,伺候好了,我就喜欢你们!”

未旭回头冷冷地扫了眼,两名护卫立刻低头。

“你干什么!”柳梢大怒,“我是圣尊,我说了算!”

“到底怎么了?”

“我们是魔,迟早都会毁灭,还不趁着现在快活快活,你管那么多!”

未旭铁青着脸看了她半晌,转身走了。

“看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傻子吗!”柳梢突然怒了,索性跳起来,当着两名护卫的面脱光衣裳,“难道我不好看?”

两名护卫仍然低着头,不敢看。

柳梢凌空将他们摄到榻上:“不听话,我就杀了你们!”

“圣尊饶命!”两名护卫哆嗦着叫了声,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无形的力量将柳梢整个人拖起,从榻上重重地摔下,滚到地上,一直滚到那黑斗篷下摆处才停下来。

兽雕喷着血红的火光,映照着最鲜活的少女身体,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染上三分魔性的魅惑。

纵然尘土染身,不掩玉峰挺拔,中间沟壑深深,下至密林幽处,乃是可餐美景。

她就那么赤裸地躺在地上,躺在他的脚边,不但毫无羞耻之色,表情还很得意。

片刻,他微微倾身:“柳梢儿,你就是个胡闹的坏小孩。”

“我就坏,我就要胡闹,”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谁对我好,你就对付他,现在我要他们所有人都跟我亲近,你有本事把他们全都从魔宫弄走呀!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我能毁掉它,偏不让你如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的着?你这么有空,天天监视我好了。”

他勾了唇,轻轻地踢她:“你现在的样子,最难看。”

“真的啊…”她故意去蹭他的脚,微微分开双腿,“你真的这么想?”

他后退了步,直起身。

她得意地笑起来。

“你这样,是洛歌教的吗?”他突然开口。

忘记了吗?那个名字。

笑声戛然而止,她僵硬地躺在地上,像是具漂亮的尸体。

极度的愤怒,以致滋生自弃之心,竟没注意到来自手腕处的震动。

清醒过来,终于感受到赤弦琴的颤抖,听到轻轻的鸣声。

“不…”柳梢艰难地回答,仿佛又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他正向她伸出手,转瞬间,那脸变得鲜血模糊,他用性命护住了她。

那个仙人,看到她变成这样,会后悔吗?

“你不放弃自己,便没有人能放弃你。”

“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角又沁出液体。

“滚!你快滚!”柳梢突然尖叫,从地上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抓起衣裳胡乱往身上套,同时将两个侍卫踢飞,“不许看,都滚出去!”

第75章将计就计

不再关注墨兰殿内的情形,月步出烟墙之外,唤醒两个昏迷的护卫:“敢在未护法的地方偷懒睡觉,你们真是太不应该了,幸亏遇到我,还不快走?”

两个护卫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脑袋,都不明白自己如何晕倒的,回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两人只好点头道谢,稀里糊涂地离开。

“卢笙虽然破坏了你的计划,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魔宫,不应该受到惩罚,主人,你失去了原本的公平,”蓝叱的声音顿了顿,“相反,你的妻子被人看光了,我认为应该惩罚未旭。”

“她只是个小孩。”月开口。

“好吧,这个小孩的身材很不错,我承认,很多男人都会喜欢的。”

“蓝叱,你的眼睛比你的话更多余。”

“她只是个小孩,主人。”

“小孩也不能看。”

“我发誓没看到什么,请相信一只魔兽的节操,和主人你一样高尚。”

“带着你的节操消失,在我想到如何惩罚你之前。”

四周立刻沉寂下来,半空再无回应。

月独自在外面站了许久,转身走进墨兰殿,发现柳梢已经穿好了衣裳,抱着墨玉榻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察觉有人靠近,杏眼动了动,就要睁开。

苍白的手指拂过。

那两排湿润的长睫挣扎着扇了扇,仿佛沾了雨水的的蝴蝶翅膀,无力地下落,最终还是完全垂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抱起她,走出墨兰殿。

薄月高挂,烟雾在身畔浮动,月亮抱着他的少女,少女与月亮的影子再次嵌在一起。没有用意念移动,他抱着她在秽浊的烟雾之间穿行。

衣带只是胡乱系着,绿衫裹得并不紧实,风掀过,露出半个香肩。

他低头,伸手为她拉上,幽幽紫水精戒指映着少女颈间的肌肤,异样的美丽。

前方是褪去伪装的不念林,入目是一片光秃秃的土石,和几株变异的褐色浅草。随着他走近,幻境模糊地生起,变化不定,先是雪白花树林,而后又化为湛蓝海波…

他顿了顿脚步,似乎也在犹豫。

半晌,所有幻象如泡沫般飞散,最终留下了一片真实的、难看的土地。

难看的土地上长出一株葱茏的柳树,嫩嫩的柳条柔软而坚韧,如有生命般彼此交缠,很快织成一张网床,像个吊着的绿色大茧。

他俯身将她放上去。

黄绿的柳叶,雪白的脸儿。

泪痕风干,漂亮的眼睛有点浮肿。苍白的手指在上面停留片刻,突然重重地在她左脸颊拍了一下。

“是个讨厌的坏小孩。”他直起身叹气,推了下那个大茧,微微一笑。

绿茧轻轻地摇晃,中间是沉睡的少女,月亮站在柳树下,宛如当年那个寸步不离守护她的仆人。

而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正是妖月当空时。

天妖降世带来的影响消失,妖界看似恢复平静,紧张的气氛却无处不在。平原上,十几个石精巨人拿着巨斧来去巡逻,无数柏木郁郁葱葱挤在一处,按照固定的频率有序地移动,形成运转的妖阵,柏木林中间怀抱着一座古王陵,乃是大名鼎鼎的百妖陵。

鹰非坐在高阶正中的黄石雕王座上,褐发褐眉,左耳挂着个小金环,头顶那只雪白翎羽极其醒目。阶下众妖臣妖将左右分立,鹰如站在右边第一位,穿着银色战袍,她身后许多位置都是空着的。

中间一名妖将出列禀道:“属下令他们各处查探,得知那新晋天妖名叫雪千叶,至于他的具体来历,尚未查探清楚。”

“雪千叶…本王之前从未听闻过,”鹰非微微眯眼,“王妹,你怎么看?”

鹰如一笑,出列道:“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如何找到他,而是找到之后该如何处置。”

她一语道破关键,众妖臣纷纷点头。

鹰非问:“众位有什么意见?”

“其贵为天妖,主君当设法招入妖陵麾下,”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道,“百妖陵有天妖支持,何愁不壮大?”

此言一出,众臣窃窃议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一名蓝发妖将冷笑,站出列:“老白参,对方是天妖,你想让主君拿什么招降?若他肯归顺,敢问主君又要以何位相待?”

大殿登时沉寂下来。

通常天妖出世,必会开创一番基业,只要他一声号令,自有众妖追随而去,当年白衣就是如此。那雪千叶既有实力,为何要屈居百妖陵之下?百妖陵又能拿什么招揽他?天妖千年难出一个,鹰非自己都没修成,就算将雪千叶招揽过来,谁能保证压得住他?

鹰非开口问:“依鹏将军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围杀!”蓝发妖将比了个手势。

倘若放任雪千叶,他必定会成为百妖陵的威胁,制止新势力诞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它未形成之前扼杀掉。

鹰非拍了下扶手:“传令下去,百妖陵上下全面备战,尽快搜寻雪千叶的下落!”

众将齐声答应。

鹰非想起一事,朝鹰如道:“王妹,我们的主力已在妖界入口埋伏多时,寄水族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难道白衣并未回寄水族?”

鹰如瞥了眼身后的妖将,那妖将立即上前禀道:“回禀主君,属下从鬼卒口中探得,白衣已经回到寄水族,且常与洛哥的妹妹混在一处,此事千真万确。”

鹰非大笑:“鬼族真是靠不住。”

鹰如笑道:“人间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冥尊护着他们,那些势利小鬼却能出卖他们。”

鹰非屈指敲着扶手,留意到一事:“听说洛歌的妹妹被徵月擒走,仙门四处打探其下落,想不到徵月将她藏在寄水族内,不过以徵月和白衣的关系,我们也早该想到了,如今徵月入主魔宫,却没接她走,白衣又与这位洛姑娘常在一处…有些意思,可惜她身份特殊,动不得。”

眼中闪过冷意,鹰如道:“话是如此,但王兄正可借此卖仙门一个顺水人情。”

“嗯,你随意处置吧,”鹰非不甚在意,“如此看来,白衣并没打算回归妖界,既然他不上当,我们不妨先将主力撤回…”

“不可!”鹰如当即打断他,“寄水族如今寄人篱下,岂有不想回来的,只要我们等下去,白衣迟早落入圈套。”

鹰非向来极为信任这个王妹,闻言不便再说,那蓝发妖将却上前道:“主君说的有理,无迹妖阙已经散了,白衣有寄水族拖累,一时半刻难成大事,那个雪千叶才是我们的大敌,午王应当撤回主力,全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