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晔见事有转机,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这次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只要不让他娶妻,他都会尽力办到。

他对云芊真心道了一声谢,便立刻回屋去守着如陌。

云芊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待他离开时,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黯然低眸。不属于她的,她从不强求。

用了晚餐,南宫晔便去了灰袍男子寝居。

寝居内布置极为简单,仅有一张书桌,一方床榻,再无其它。灰袍男子在他进屋之后,出门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女儿没跟来之后才将门关上。

南宫晔见他如此谨慎,心生疑惑,却并未多言。

灰袍男子,转身望向南宫晔,目光有着探索之意。他在下午的时候,让云芊将发现他们的时间地点以及他们二人的伤势详细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微微有些震惊。自见到南宫晔施展武功之后,他便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他刚从外面回来,对前几日武林大会的事,也是略有所知。再对照时间地点,便有八九分确定了。只是暗暗心惊,本已身受重伤,又从如此高的悬崖摔下来,竟然还能活着。也好,在这个时候,能遇到这样的两人,也许是天意。

他望着南宫晔,开门见山道:“若我没猜错,阁下应该就是这一个多月来,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血魔。”

南宫晔被他点中身份,也不惊讶,毕竟通过种种情况,要猜出来并不难。因此,便干脆的承认:“不错,我就是血魔。”

灰袍男子虽然已经有肯定,但见他如此干脆的承认,还是稍稍有点惊讶。既然他真的是血魔,那床上躺着的便是魔宫宫主了。也许,他的愿望真的能实现了。魔宫的势力虽因为魔宫宫主的落崖而遭到创伤,暂时被侵占,但只要她平安回去,扭转局面应不成问题。至于眼前的男子,血魔,武功如此之高,却刚刚在江湖中出现短短一个多月,想必还有其它身份才是。于是,道:“阁下的真实身份?”

南宫晔双眼微眯,此人果真不简单,竟然猜到血魔只是临时的一种身份。也罢,既然是条件交换,此人也必是有求于他,告诉他真实身份又有何妨。两人,四道犀利的目光相对视,他缓缓开口,字字清晰,道:“南宫晔。”

灰袍男子心中一惊,对于他的身份,他做过诸多猜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辰王南宫晔!不过细细想来,结合外头的种种传言,也只能是他。没想到传言阴狠无情的辰王竟然会为一个女子,涉足江湖,化身为魔,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辰王竟然会…殉情!震惊过后,深吸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有能力将此处夷为平地。

一个是魔宫宫主,一个是当朝王爷。以他们二人的庞大势力,要寻找一个人,应不至于太难。

南宫晔望着他明灭不定的眼神,问道:“说说第二条,你要找的人,是谁?”

灰袍男子往一旁走了几步,背对着南宫晔,微微沉吟,面色复杂,眸光黯然,语带伤感,道:“一名长得很美的女子。”他说完便转过身,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关于这一点,具体的,以后再慢慢说。”

南宫晔道:“那就说说你的最后一个要求。”

灰袍男子直视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很真挚,语气却充满哀伤,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照顾我的女儿,他是我妻子临死前唯一没有放下的。今日提出让你娶她的要求,虽然有些鲁莽,但也是因为我爱女心切,急于找一个人照顾她,不想她在我走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我知道你们养好伤之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而我将不久于人世,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经常来看看她,让她知道,就算她的爹娘都不在了,但这个世上,还有人关心她。若是能帮助她找到一个疼爱她的夫婿,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们。”

南宫晔一怔,原来如此。逼他娶云芊,竟然是因为他想在自己临死之前,为女儿寻个托付,果真是父爱深重。若他的父亲对他能有这千分之一的感情,那他又怎会拥有那般悲惨的童年。

灰袍男子又道:“要救醒魔宫宫主不难,只她体内之蛊毒,我方才探出,似将达极限,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我仅剩的两个月,想办法找到生死蛊的解除方法。虽然目前还没有太多的把握,但是我会竭尽全力。我记得很久以前,曾见过有一个方子,可令生死蛊虫沉睡一段时日,但这个方子,只能用一次。这几日,我会将它找出来,为解蛊毒,多争取一些日子。”

南宫晔前些日子问过齐澈,听说生死蛊无解,只能靠寒玉床延续性命,但因为身孕的缘故,虽然孩子落了,但仍然在那段日子里,让蛊虫变得强大了许多,因此,是否能延续性命,他也不完全确定。如今,听这名男子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把握,便多了一丝希望。微带感激之色,语气真诚道:“我南宫晔从不轻易感激一个人,但这一次,若云先生能解陌儿之蛊毒,南宫晔定会将云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照顾,绝不食言。”

灰袍男子欣慰地点头道:“得辰王一诺,我也就放心了。”说罢便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药与针,道:“我这就去为魔宫宫主施针。”

行针约莫有一个时辰,灰袍男子才收针,却已是满头大汗,南宫晔与云芊一直立在一旁紧张的望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扰乱了他的治疗。此时,见他收了针,如陌却还未醒,南宫晔连忙问道:“云先生,情况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灰袍男子起身问道:“应当再过半个时辰便会醒来,至于是否会有后遗症,只有等她醒来,方能知晓。”说罢便带着云芊走了出去。

南宫晔坐到床前,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消瘦的脸庞,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眼,静静的等待着她的醒来。

陌儿,她终于要醒了。

她醒来之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对,是否重拾恩怨,依然视他如陌路?无论如何,只要她能醒来,能好好的活着就好,他只想默默地守着她,别无他求。

半个时辰后,那沉睡了几日的人儿,终于在他既期盼又紧张得情绪之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刻,光线昏暗的屋子,似乎都被点亮。

那双眼,流光溢彩,亮如星子,清澈纯净的仿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妖娆天下 第一百零五章

南宫晔欣喜的唤声,充满了感情,道:“陌儿…你终于,醒了。”欣喜过后,对上她的眸子,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的眼神,为何清澈中会带着一丝茫然。

如陌一睁眼便望见一个憔悴却俊美的男子,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情,欣悦却又忧伤。他是谁?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她又是谁?她竟不知。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只觉有许多事情在盘旋着,却是异常的模糊不清。

南宫晔见她不言语,只直直的望着他,面带疑惑,眼神茫然无措。想起灰袍男子临走时说的后遗症,心中一惊,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道:“陌儿,你…怎么了?”

如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望着他的脸,对上他眼中的慌乱,带着初醒后的微微沙哑,道:“你是谁?你不是哥哥,但是你和哥哥一样好看。”这个俊美的男子看上去似乎很紧张也很在意她,但是她什么不记得他了呢?他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南宫晔心底一震,她竟然…问他是谁?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是因为他带给她的伤痛太深刻,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将他从记忆中剔除?她,真的忘记了他。

也好,忘记了,就不会再痛,只要他记得她,爱着她就足够。从此,所有的痛,让他一个人背负。

笼罩在他周身的浓烈的悲伤气息,令她的心,遽然一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只是问一下他是谁,他便如此难过,更让她不解的是,他的悲伤,为何会令她觉得心痛?她看到他惊诧悲伤之后,浮现出一个笑容,然而,笑中带痛,更是直击人心底深处。那样的笑容,太过脆弱,比他眼中流露的悲伤更让人心疼许多。

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最直接的反应,便是立刻收回,随之便见到他神色之间的失落。

南宫晔望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仿佛心被抽空了一般,纵使失去记忆,也还记得对他触碰的排斥。痛意直达眼底,眸光缓缓上移,停留在她的脸庞,久久流连。

如陌面带疑惑的望着他,他究竟是谁呢?他的慌乱,他的悲伤,他的痛,他的失落,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变换的多种情绪,似乎皆是因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牵动着。正在她思忖间,却听他柔声问道:“陌儿,你什么都忘了吗?那你是否记得自己是谁?”

如陌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宫晔拧眉,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莫非,是落下悬崖时摔到了头所导致?想起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时提到过“哥哥“,便问道:“你方才说的哥哥,是谁?你记得吗?”

如陌摇头道:“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有个哥哥,他…长得很好看,像仙一般,他很疼很疼我,他会牵着我的手,将我护在他的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她凭着感觉说着,脑海中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飘荡,却无法看清。她的眼神因那种温暖的感觉而变得温暖,她的语气虽然有些茫然,却隐含幸福的味道。

他从不知,她还有个哥哥。也许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由于自身的经历,他深知,避而不谈的,往往都是痛。因此,对于她的过去,她以前不提起,他便不问。她记得她的哥哥,那么,这个哥哥定如她所说,很疼很疼她。能令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之间的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是怎样深刻的一种感情?

“他总是温柔的唤我嫣儿…”她突然顿住,睁大了双眼,那眼中遽然迸发的光彩,令窗外的夜空之中的星辰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光泽。她万分喜悦道:“嫣儿…对,我想起来了,我叫嫣儿…”

嫣儿…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他却是在如此情形下得知。但他仍然想要唤她陌儿,因为这是独属于他的名字。温柔的笑望着她,问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她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一幕幕隐隐约约的画面,心底升起的温暖和幸福感,令她不自觉的弯起双唇,轻扬的笑容,甜美而真实。凭着感觉,道:“我记得爹爹,他长得也很好看…他是个正直而有责任感的人,交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他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像神一样高大…他总是用宠溺的目光,望着我笑,说我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南宫晔静静的听着,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亦是扬起了唇角,笑得温暖。

她接着道:“还有娘亲,她很美,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她和爹爹和相爱,她说她一生的幸运…在于遇见了爹爹,又有了哥哥和我…她喜欢抱我在怀中,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她会笑得很温柔,她常常说,我是她的骄傲,是她此生最完美的生命延续…”

说到这里,心中忽的痛了起来。明明很温馨,明明很幸福,可是为何,眼角…会有泪水溢出?心,仿佛被千万把刀子,生生的割裂,痛得快要窒息。

南宫晔感觉到她的语气在不自觉中慢慢的转变,看着她眼角流下的晶莹泪滴,眸光一痛。她的笑容,如此幸福,可她的眼泪,却如此哀伤。原来她曾经有一个这样美满而幸福的家,有那样疼她爱她的父母亲人,可是,为什么十年前与她见面,她会出现在那样一个黑暗而简陋的石屋?为什么会进了魔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令一个单纯而快乐的女孩成长为清冷孤傲的魔宫宫主,连自己都不懂得珍惜。

“痛…好痛…”

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那痛感,尖锐而强烈。

南宫晔一惊,以为她是伤口痛了起来,连忙道:“陌儿,你先忍耐一下,我去找云先生,马上就回来。”说罢便起身,正欲抬步,却不想,她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那动作,仿佛宣示着她内心的慌张。

他惊诧的看向她,却见她仍然闭着双眼,眼角的泪水却是不断的滑落,将枕边的乌发染上大片的潮湿,出口的声音带着轻颤,而仓皇无措的语调,哀伤而飘渺,仿佛是发自心底的无意识的呢喃:“别…不要…丢弃我…”

那只纤细的手,无力的滑下,似已失去了只觉。

短短的六个字,极轻。然而,落到他心头,却是异常的沉重。那无力滑下的手,令他顿觉恐慌,那简单的六个字,却令他的心,疼的无以言喻。

她说,不要丢弃她!原来她的内心,竟然有如此彷徨而脆弱的一面。

就究竟是谁丢弃过她,在她的心里制造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见她失去了意识,他连忙叫来了云先生。云先生稍作检查,再次为她施了针。听南宫晔说了方才的情形,便道:“别担心,她伤未愈,又昏迷了几日,刚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突然间情绪波动大,一时承受不住,所以才昏了过去,过一会儿,自会醒来。至于为何会失去记忆,我想,头上的伤是一个原因,但也可能,还有其它原因。”

南宫晔微微蹙眉,问道:“其它原因?云先生指的是什么?”

云先生点了点头,微微思索后,方道:“据你方才所说,她并非遗忘了所有的记忆,而是隐隐约约的记得一些,并且她记得的那些都是温暖的画面,却流了泪,还昏了过去。这有可能是她曾遭受过眼中的心灵创伤,而快乐和痛苦的两面极端,往往容易使人在某一个恰逢的时机当中,刻意的选择了遗忘。”

南宫晔紧锁眉头,目含担忧,道:“那要…如何才能令她恢复记忆?”

云先生转过身,背着一只手,往前走了几步,略做思忖,方道:“只要多接触从前她较为熟悉的人或物,又或者见到曾经深入她内心之情景与之相似的画面,应当对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不过…既是刻意选择遗忘,那一定是对她而言,非常残忍的记忆,你又何必一定要她想起呢?何不顺其自然,岂不更好?”说罢便向问外走去。

南宫晔一怔,云先生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若是忘记过去能使她变得快乐起来,也许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但不论如何,这一切他都不会擅自替她做决定,若是陌儿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那他只会尽全力帮她。定定的望着她安详沉睡的面容,陌儿,究竟是何等悲痛,竟然令她痛到选择了遗忘记忆?

云先生出去后没过多久,如陌再次醒来。她微微侧头,望着南宫晔,面带疑惑,问道:“我方才…怎么了?”她只记得她在努力地记起一些事情,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点意识也没有。

南宫晔轻柔的为她拂去滑落眼前的一缕发丝,微笑着柔声道:“没事,你只是累了,所以睡了会儿。”

如陌轻轻的点头。望向眼前不但长得很好看而且很温柔的男子,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兴趣。灵动的双眸转了转,出口的嗓音,不再沙哑,也不复从前的清冷,而是清甜悦耳之声,清丽而纯粹。道:“我记得你方才唤我'陌儿',这也是我的名字吗?为什么我有两个名字?还有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晔望着她那认真的表情,笑着道:“是的,陌儿是你的另一个名字,而一个人有两个名字,一点也不奇怪。至于我…”他突然住了口,他要跟她说,他是谁呢?他曾经伤害她那样深,他的名字,她会记得吗?会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吗?

他努力地想要将面上的僵硬笑容,变得自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底狂涌而出的悲哀。”我,是一个想要永远守护着你的人,你可愿…为我起一个名字?”

如陌望着他哀伤的笑容,感受着他真是涌动的情意。永远守护,多么沉重的感情,她记得哥哥好像也说过要永远守护她,可是他与哥哥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眼前的男子,笑容掩盖下的悲伤,让人感觉很心疼。他还让她帮他起名字,为什么让她给起呢?他原来没有名字吗?既然他说要守护她,那她就帮他起一个好了。眸光转了几转,灵动异常,却始终都不曾离开过他的脸。那张脸孔,真的…很熟悉,突然,一个字在脑海中闪现,她不禁脱口而出,道:“晔。”

南宫晔身子一震,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她…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见她面上也有着疑惑的神色,他的心,一点,一点,被抽紧,疼痛无边。即使是失去了记忆,竟然还能再潜意识里叫出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带给她的伤害,太深,还是因为她对他的情,太重?

如陌自己也愣了,晔…这个字仿佛在心里念了无数遍,似乎本就是他的名字一般,如同他的人,给她的熟悉感,一样的强烈。便道:“叫你'晔',好不好?”

南宫晔握住她的手,重重的点头,轻颤着声音,道:“好,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就在这时,云芊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到如陌望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怔,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明亮而又纯净的眼神?!昏迷中的她已经很美了,但醒来的她却仿佛突然之间被注入了灵魂,令人移不开双目。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得到南公子如此深情吧。

她缓缓走了过去,冲她温和一笑,正欲打招呼,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去称呼她,既然他们是夫妻,在她面前还称呼姑娘似乎不大合适。想了想,释然一笑,对南宫晔道:“南公子,南夫人安然无恙的醒来,这回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夫人初醒,不适合用偏硬的食物,所以云芊特意为夫人准备了粥,公子先喂夫人用了吧。”

夫人?如陌望向南宫晔,圆瞪的双目,尽是惊诧与疑问的神色,道:“晔,她为什么叫我…夫人?难道,我已经成亲了吗?我的夫君…是谁?”

南宫晔正欲扶她起来时,听她如此问,身子僵了一僵,还未应声,便听云芊笑着道:“夫人的夫君就是南公子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夫人已经昏迷了四日,南公子一直守在夫人床前,四日来,一刻都未曾合眼,可见南公子对夫人情之深,实在令人感动。”

南宫晔将如陌稍稍扶起一些,自己坐到她身后,让她的身子半倚靠着他。单臂轻轻的将她环住,动作异常轻柔,生怕牵到了她的伤口。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云芊递过来的粥,轻轻的吹着。

如陌很自然的倚着身后的坚实臂膀,没有半点不适,因云芊的话而回头去看他,目光在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之上细细的打量。原来他,是她的夫君啊!怪不得他对她那么温柔,看她的眼神那么深情,还说要永远守护她。怪不得她会觉得他很熟悉,会因为他的哀伤而心疼。可是他为什么会哀伤呢?因为她醒来之后把他给忘了吗?

这位云芊姑娘说他守着她四日未合眼,她这才注意到,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神情之中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如此待她,而她却忘记了他,难怪他会伤心。

抬手抚上他瘦削的脸庞,满含愧意道:“晔,她说的是真的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忘记你。你别怪我,好不好?”

南宫晔身子一颤,手中之碗差点脱离了指尖,滚烫的粥,溅了几滴在手心,灼痛的却是他的心。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他出口的声音,带着悲伤和悔痛,道:“陌儿,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此生,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无法偿还我对你的亏欠,我不敢奢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守护你的机会,就已经心满意足。”

他眼中的痛,那样深,深到令她感同身受,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如果是,那她原谅他,是不是他就不会再痛了?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他面上的肌肤,道:“只要你以后一直疼爱我,就像爹爹对娘亲那般。那不管你以前做错了什么事,我都原谅你。”

她眸光晶亮,是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盼。

他心中一痛,原谅?真的可以吗?她的原谅,他…不敢奢求。环着她的手臂稍微紧了紧,将脸贴上她的发,轻轻闭上双目,感受着深刻的痛意在心中肆意的蔓延。

云芊看见这一幕,也被感染,想劝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便默默转身,走了出去,将这空间,留给他夫妻二人。

如陌沉默了片刻,突然转眸笑道:“晔,我饿了。你喂我喝粥好不好?”

南宫晔身子一僵,立刻睁开双眼,暗暗懊恼,他竟然给忘了。歉意的笑了笑,用勺子舀了粥,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进她口中。

清粥入口,香滑清润。她每喝一口,便转头望他一眼,笑得很甜。这个温柔而深情的男子,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妖娆天下 第一百零六章

喂她用完粥,过了半个时辰,云芊端来两碗药后离去。

如陌皱了眉,闻着那药的味道,就知道一定很苦了,而且,还是两碗!”晔…”

“嗯?怎么了?”南宫晔见她望瞭望那两个药碗,再看向他时,苦着一张脸,面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猜她定是以为两碗药都是她的。

记得在辰王府的时候,很苦的药,她却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那时候,他以为她不怕苦,原来不是不怕,而是那点苦对那样的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而此刻,只有儿时记忆的她,才是她的真性情。这样的她,很真实,很可爱。可惜这里没有蜜饯,他该怎么哄她将这药服下去呢?

带着宠溺的表情,他笑得异常温柔,软语相哄:“陌儿乖,服了药,你的身子才能康复。若是怕苦,那我陪你喝,好不好?”说罢便端起自己那碗药,先一口饮光,然后笑望着她,道:“你看,我喝完了,一点都不苦。”

如陌半信半疑的望着他,药怎么可能不苦呢?可是看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不对啊,她的药,为什么他给喝了,就算为了哄她,也不必一碗全喝光吧。莫非那本就是给他的药,他同她一样也受伤了?想到这也就问了出来:“晔,你也受伤了,对不对?”

南宫晔一怔,想不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而敏感,听着她语气之中的担忧,连忙笑道,一脸轻松道:“我只有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来,乖,喝药。”他端起她的药自己先抿了一口,微微一愣,她的药,竟然真的不算苦,因为苦味被一种甘甜的味道化去了许多,看来是云芊姑娘有心了。

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哄着她服了药,然后打来水,用湿润的白绢轻柔的擦拭着她眉眼及唇角,动作细致温柔,神情极为认真,仿佛当下所做之事,至为神圣。

那每一次弯腰或是手拧白绢的动作,皆优雅而完美,娴熟的仿佛已被他做过无数遍,可他却又不似是会伺候他人之人,想必她昏迷的这几日,他都是这般细心照料她的。

如陌不自觉地以手覆上他的手背,南宫晔温柔笑问:“陌儿,怎么,是不是我动作笨拙,让你感觉到有哪里不适?”

如陌轻轻摇头,抿了抿唇,低下的眸,又忽然抬起,才开口问道:“晔,你,对谁都这样…温柔体贴吗?”

听着她语气之中不易觉察的淡淡酸意,南宫晔怔了怔,继而一笑,反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没有立即应声,只是定定的锁住她微带希冀的双眸,许久,神色真挚,柔声之中不容忽视的坚定,道:“我的温柔,我所有的爱,此生,独予你一人。”

力量,透过手心传递,柔情,在目光相接处丝丝缠绕,缭绕心间,浇灌了绝美面庞上开放的无比幸福的笑容之花,璀璨夺目。甜美的容颜,清澈的眸子,往日的苍凉与伤痛,随着遗失的记忆而淡去,只呈现出因眼前男子而对未来产生的无限向往。

“晔…你真好。”微微支起身子,一个轻吻便落到了他的面颊,令他怔愣住,半响失去反应。手抚摸着她亲吻过的痕迹,柔软的触感扔在心间蔓延,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令他双眼干涩,不知道这种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一日,十日,或者再久一点?

无论多久,即便是只有这么短暂的片刻,对于不敢有任何奢望的他而言,已是弥足珍贵,他只想好好珍惜,这用生命所换来的与她相处的每一刻。

如陌亲了他之后,冲他眨了眨眼,目中有皎洁之色。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潜在的意识令她明白许多常理,并且记得七岁以前的许多事情,只是不够具体而已。

南宫晔将她的身子放平,替她掖好被,抚了抚她光洁的额角,柔声道:“睡吧。”

“你不睡吗?为了照顾我,你好几天没合眼,一定累坏了吧?你也上来睡。”她依稀明白,夫妻是要同塌而眠。说罢,身子动了动,想往里挪,却被他阻止了。

南宫晔笑着道:“别动,小心牵动伤口…等你睡着了,我再睡。快闭上眼,乖。”他的声音磁性的低沉,语气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蛊惑着她的心,令她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因着服下的药有安神之用,不到片刻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南宫晔早已是疲惫之极,这几日一直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强撑,如今,她既已安然无恙,他心神一松,狂涌而来的疲倦满天席卷,但他却不舍得合眼。能守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熟睡中依然翘起的唇角,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然而,就是因为太过幸福,反而令他有些害怕,害怕幸福消失的一刻,绝望会更加深重。

一夜好梦。清晨的第一缕光自窗口照了进来,驱走了无边的黑暗,带给人,无限希冀。

如陌醒来时,发觉这并不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人,看不见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慌张。当下疑惑的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床前冷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