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不算平的木板之上,棉被紧紧裹住的身子,露出了半边的肩膀,消瘦的令人心疼。他为什么要睡地上呢?他不是她的夫君吗?

望着他消瘦的脸庞,经过了一夜的休息,疲倦仍未淡去。眉间轻锁,纵使是睡梦之中,那股化不去的哀伤依然存在。她忽然好想知道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何以如此悲绝,仿佛他的人生再也看不到希望。

他不是爱她吗?为什么有她陪在他的身边,他却仍然无法快乐起来?

撑起身子坐起,腹部传来的痛感令她皱了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她的伤从何而来?他们此刻所待之处,又是哪里?打量了四周,这间屋子,她一点也不熟悉。

记忆中疼爱她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又在何处,为何都不在她身边,只有晔一个人陪伴?

下了床,轻手轻脚来到他身旁,将他散落在地的乌发,顺到他脑后,很轻微的动作,却仍然惊醒了一向浅眠的南宫晔。

她看到他遽然睁开的双眼直射而出的凌厉之光,带着警觉和防备,陌生的令她心惊。只短短一瞬,在那两道目光触及她之时,立刻变得温柔而深情,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冲他粲然一笑道:“晔,你醒了。”

南宫晔一见是她,连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动作却是轻柔的很,将她放回床上,温柔的声音带着紧张与关怀,却不忍责备。”你伤未愈,暂时不能下地,若有事,你叫我一声便可…伤口有没有牵动,痛不痛?”

如陌笑着摇头,见他眼中的血丝虽然褪去了一些,但仍残留了许多。心疼的抚上他的脸,轻声问道:“晔,为什么要睡地上?夫妻不是应该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南宫晔伸手帮她整了整微微敞开的领口,道:“我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

原来是这样,她展颜而笑,她的夫君对她真的很好。”那你再睡一会儿,看你还没睡好。都怪我,吵醒了你。”

南宫晔淡淡摇头,宠溺的笑望她,道:“没事,我已经睡足了。你饿不饿,我去厨房帮你弄些吃的。你想吃什么,喝粥好不好?”

如陌双眼忽的睁大,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她的夫君还会做饭吗?她的感觉,男子都不进厨房的。于是,好奇的问道:“晔,你…会做饭?”

南宫晔笑容一僵,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不自然,微微低下头。”我…去试试。”

他长这么大,可从未进过厨房。只以前被追杀的日子里,在野外生火烤过猎物。

做饭,应该不难吧?!再难,为了陌儿,他也得救,他就不信,那么平常的事,他会做不到!

然而,事实证明,他确实不行。

当他立在厨房,望着灶台,束手无策时,他万分懊恼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没进过一次厨房看看别人是怎么用这灶台生火,怎么将生米变成可以食用的粥。

以手抚额,眉头紧锁。这位朝堂之上为人称道的睿智辰王,世人眼中既敬且怕的封国战神,这一刻,在厨房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竟变得一无是处。

奋战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他终于捧着一碗糊底儿的粥,出现在她面前。

如陌望着他手中的碗,瞪圆了眼睛,惊讶的张着唇。

这,这…真的是粥吗?为什么比米饭还要干?还黑乎乎的,跟她昨天吃的香滑可口的粥完全不一样!她拿起碗中的勺子轻轻的拨了拨,苦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前一晚面对那两碗药时更加痛苦。不确定的声音,郁闷的问道:“晔,这,真的…可以吃吗?”

南宫晔紧低着头,黑色的灰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上随处可见,额前落下的发丝有烧焦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狼狈。暗藏在袖中的手,大小不一的烫伤痕迹交错着,僵硬的表情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更加的尴尬,愈发强烈的挫败感将他的骄傲彻底击溃,有些沮丧。心中懊恼万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端到她的面前。

稍微抬了抬头,歉意的看她一眼,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这个…我,我重新再做…你再等会儿我。”说罢迅速的如同逃离一般的出了屋,往厨房而去。

接下来,整整一个早晨,南宫晔,就这么跟厨房,较上了劲。

第一百零七章

当云芊来到厨房门口时,看着屋内的情形,整个人被震在当场。一向干净整洁的厨房如同遭遇了劫匪一般,凌乱的无法下脚,刺鼻的烟味充斥着整间屋子,浓烟笼罩下的身影,以手掩唇,颤动的肩膀昭示着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咳嗽出声。

她真的无法相信,那蹲在灶前,袖口挽得高高的,满面尘灰,狼狈不堪的男子,真的是…俊美贵雅的南公子吗?

望着灶台杂乱摆放的几个碗,从左到右,碗中之物,由黑至黄,如果说先前这名男子的温柔与深情,令她这个旁观者都感动,那么这一刻,她的心底对他产生的感觉,即是油然而起的一种尊敬,被这样的男子所爱着的女子,何其幸运。

南宫晔转头见到云芊,动作一僵,他毕竟是一个注重尊严的人,被人撞到他这幅,不免有些尴尬。

云芊缓缓踏入,笑得淡然却真诚,道:“南公子无需觉得难堪,世人皆认为男子必是非文即武,夺取些许功名后才可称为好男儿,可又有几人能明了,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是肯为心爱女子,愿意做这俗世凡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事,这份情意当真是令云芊佩服!依云芊愚见,这不但不丢脸,反而更值得小女子敬重,相信南夫人也一定会很感动。南公子看起来,不似世俗之人,又何须在意世俗之见?”她边说边走到灶台前,见锅里的粥已是有模有样,可见他之用心。

南宫晔尴尬的神情因她这一语便轻易的化了去,不错,不论为陌儿做什么,都是他之幸,外人如何看待,又有什么关系。微带感激的一笑,道:“云姑娘一介女子,看世间之物却如此通透,南某真是自愧不如。”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过来的如陌看到。她自南宫晔出来之后,心中有些不安,想起晔的狼狈模样,就知道他做饭做得有多辛苦了,而她边一句安慰赞赏的话都没有,顿时有些自责。见他这许久都有曾再进屋,便忍不住想过来看看,谁知一来,便见到他与那个云芊姑娘有说有笑,顿时,心里不知怎么就酸酸的。不是说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吗?为什么还要对着别的女子笑。

南宫晔一看她来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步朝她走去。面带担忧,心疼道:“陌儿,你怎么过来了?伤还未愈,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是。饿了吧,都怪我,这么久都没做好。我先抱你回去,粥再熬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说罢便欲弯腰抱她,她却往一这躲开了。只见她倚着墙,半咬唇,目光带着委屈。

他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云芊一看如陌的表情,大致明白了一些,看来,这位南夫人对南公子也是紧张得很。她以后还是多避着些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想到这,便友善的笑道:“南夫人一定是有所误会,南公子,你们先回房吧,云芊稍候便将粥送过去。”

误会?莫非,陌儿她是因为…?

南宫晔怔了怔,冲云芊点了点头,不顾如陌的反抗,便自顾自的抱起她回了屋。

将她轻放在床上坐着,扶着她的肩膀,定定的望着她委屈的表情。唇紧抿着,黛眉轻蹙,无不宣示着她此刻的不高兴,毫无掩饰。

她吃醋了!这一认知令他既心酸又忍不雀跃。他没有向她解释什么,也没说他熬粥辛苦,博她同情,只是这么很认真的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如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她太小心眼了?只是一个说笑嘛,晔是爱她的,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她就是不喜欢看他对别人笑。

夫君,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不与任何人分享。咬了咬唇,目光在他沾满尘灰的脸上流连,犹豫着开口道:“晔,我不喜欢你对别的女子笑。我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是我一个人的。我的爹爹,除了对我和娘亲之外,都不会再对别人笑,我要你也一样,只能对我和我们将来的孩子笑。”

南宫晔身子一震,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伤害,如果,这些是建立在她没有失去记忆的基础上,那,该多好!

孩子?他们的孩子!这一生,他们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这对他而言,是多么遥远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想。想起他们那还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可怜孩儿,心口一痛,她落胎时的痛苦模样在他眼前浮现,令他无法自制的红了眼眶,酸涩难言。

她说,她是他一个人的,他也是她一个人的。

扶着她双肩的手,紧了紧,望进她的双眸,慎重承诺:“陌儿,我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即使将来,你恢复记忆之后,赶我离开你身边,我也绝不会走。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往后我再也不会对着别人笑,不管是男还是女。倘若日后,我们有幸…拥有自己的孩子,我的笑容,仍然只对你一个人。”

“晔…”她鼻子一酸,眼中含了泪,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夫君,只疼她一人,就像她的心一样,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他。

南宫晔身子僵了僵,手举到半空顿住,强忍住想抱她的冲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而他,却什么都记得。

“晔,我任性又霸道,你不会讨厌我吗?”她伏在他怀里,幽声问道。

“不会。你的霸道,让我感觉到很幸福;你的任性,给了我宠你爱你的机会。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无论是哪一面,只要是你,我永远…都会爱。”

“可是…”她突然离开他的怀抱,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目光中有一丝受伤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抱着你,你却不抱我?”

她真的很敏感。南宫晔的唇轻轻蠕动,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怕她恢复记忆之后会怪他趁人之危,他更怕自己会上瘾。

她见他没应声,感受到他无形之中忽然散发的气息,哀伤而悲绝。心中一慌,连忙转移话题,笑着道:“晔,跟我说说我们的过去,好吗?”

晔如此爱她,他们的过去,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南宫晔眸中一痛,立刻转过脸去,不敢看他。

如陌一愣,感觉到那种悲哀的气息不但未曾减少,反而越来越浓,浓到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他痛。为什么提到过去,他会是这种反应?难道他们从前过得不快乐吗?若是如此,那她以后不会再提。

纤细的手捧着他消瘦的脸庞,迫他转头看她,认真道:“晔,如果以前我们过得不快乐,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加倍的努力,将以前缺失的,全都补回来,好不好?如果你曾经对我犯过错,我原谅你;若是我也曾伤害到你,请你也原谅我。以后…以后的以后,我只想要幸福的生活,但如果…你不幸福,我便也不会得到幸福。”

南宫晔双眼一涩,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没有过错,因为她所做的一切,皆建立在他的过错之上,所以,需要祈求原谅的,从来都只有他。

她说,他不幸福,她便不会幸福。这些年来,她一定活得很苦,受过许多的伤害和折磨,才练就了那样坚韧而清冷的性子,既然上苍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时机,让她忘记痛苦,那他便应该竭尽全力,给她一段真正的幸福时光,无论将来如何,至少此刻,让她快乐无忧。

“陌儿,我很幸福…有你在身边,我真的感到…非常的幸福。”

如陌笑了,笑得很灿烂。然而,不经意的一个低眸,却正好看到延伸到他手背之上烫伤的痕迹,立刻惊道:“晔,你的手受伤了…”

南宫晔微怔,连忙将手收回袖中,暗怪自己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温柔的笑容,随意道:“不碍事,一点点小伤而已,过一会而就好。”说罢,不待她去抓他的手,便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她亦回抱他,唇角挂着甜甜的笑。她知道,是他不愿让她担忧。

云芊端来了粥,她喝得香极了,不是因为那粥真的有多香,而是因为那是她的夫君亲自下厨为她做的,意义非同一般。

喝完一碗,轻轻舔了舔唇角,甜甜笑道:“好喝。”

南宫晔宠溺的拂了拂她额角的发,笑得极为幸福。

“晔,屋里闷,你抱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她期盼的问道,她的伤没好,不知道晔会不会准她出门。

“好。”他温柔的应声,换来她雀跃的笑。

正待先擦一把脸,却被她阻拦。”不许擦,这些都是为我而沾上的,要留着。”

他失笑,她竟然还会有这样如孩子般的心性。宠溺的抚着她软滑的发丝,柔声笑道:“好,都听你的。只要你喜欢,以后,我每天都为你做饭,然后?上一脸的灰,可好?”

她眸光粲然,连连点头,笑得眯了眼。最后也还是准他洗了脸。

南宫晔抱起她往外走去,路上,他告诉她,他们原是住在封国京都城,是不小心落崖才会来到这里,被云芊所救。至于受伤一事,被他简单带过,因为他不想,让她的心变得沉重。

不学梅欺雪,轻红照碧池。一溪清泉围绕的杏花林,暖阳和煦,晓风轻扬,落花似雨,沾衣欲湿。

“好美。”她由衷的赞叹。欣喜的双眸,光芒尽绽,芊芊玉手,缓缓伸出,飘落的花瓣落在如玉般的指尖,轻红相映,为美之盛景。

“晔,这个地方,我好喜欢,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我们不回京都城了。”

他也很想和她在这里生活下去,就这样过着简单却幸福的日子。朝堂的政治权谋尔虞我诈,他早已疲倦。江山社稷,国家兴亡,就让王兄操心去吧,他相信,王兄可以做好。而他的余生,最重要的,只是好好爱她。温柔的望着她,笑道:“那你的亲人呢?”

她偏了偏头,想了一想,方道:“等我都记起来了,就去接他们也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到那时,有爹爹的宠溺,娘亲的温暖,哥哥的保护,还有晔,你的爱,我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等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我会像娘亲疼爱我一样的去疼爱着她,让她也像我这般快乐而幸福。”

“若是来了这里,爹爹再也不会出去打仗,便不会受伤;娘亲也不用日日担忧,背着我们偷偷流泪;哥哥不会因为别人欺负我而与人大打出手,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实,而幸福。”

她怀着无限的希翼,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美丽的脸庞泛着幸福的光泽,眼眸清澈而明亮,唇角的笑容真实甜美。

他望着怀中的她,一时竟失了神。

她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只可惜,现实就是如此残忍,往往越是简单的,却越是难以实现。就如同他曾经,期盼过有朝一日,亲人团聚,寻回逝去的温暖。但如今,永远也不可能再有那一天。二王兄死了,母后死了,就连恨着的父王也死了,王兄肩负江山社稷,寻了多年的王妹憎恨着他,而眼前的人儿,若恢复了记忆,又将如何?他不知道。

也许他的人生注定要失败,拼斗了近二十年,除了权利和名望之外,他,一无所有。

他的不幸,是因为他生在了帝王之家,而她的不幸,又是因为什么呢?

无法成全自己,那么,他想努力成全她,如果她的亲人,都还在这世上。

抱着她缓缓地行走在杏花之林,出口的声音,温柔万分:“陌儿你,可还有其它的心愿?”

她狡黠的笑,双臂勾着他的颈项。

“我想要晔…永远都对我这么好。等我的伤痊愈,我愿为你抚琴起舞,与你并肩漫步杏花林,直到白发苍苍,仍不放手…”

“我想要拥有我们自己的竹屋,哪怕很简陋也没有关系,只要屋里…有你,有我,就足够…”

“我想要一架秋千,就绑在这杏花林,我坐在秋千之上,在你的轻推之下荡起又落下…让杏花雨,洒满我身,我要成为,花中快乐的精灵,让我的美丽在你心中,永存,直到来生…”

她将头埋在他颈窝,缓缓诉说着她的愿望,在他的眼前描绘着她心目中的美好景象。

他静静的听,眉宇舒展,唇角轻扬,心…温暖而柔软。

抱着她身子的手臂紧了紧,她的愿望,皆与他有关。而她对爱情的期望,就这么简单,只要,相知相守,白头偕老。

第一百零八章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近半月已过,如陌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这些天,她又想起许多事,甚至连曾经读过些什么书都有了印象,却唯独不记得父母哥哥的名字,不记得所有与伤痛有关的事物,就好似所有的苦都被她的心刻意的排除在外。

她喜欢黏着南宫晔,一会儿看不见他就会四处去找,像是一个孩子,对大人的依赖。

南宫晔对她宠到了极致,只要是她说的,他无不照办,并想方设法,哄她开怀。每日里欢声笑语,幸福甜蜜。唯独有一件事,令她不开心。

自那一日去过杏花林之后,南宫晔再没带她去过,刚开始几日以她伤还未愈,不宜多出门为由,只抱着她在院子里透透气,偶尔被她闹得厉害了,出去走走也是往杏花林相反的方向曲竹院,而这几日,她伤势见好,他却仍不带她去,也不让她自己去。问他原因,他只摇头什么也不肯说。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好奇。莫非杏花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是她所不能知道的?会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坐在平坦的大石之上,望着天空的浮云,她的心情突然有些郁闷,转头正欲唤他,却见他眉间轻拧一结,双目欲睁不睁,似合非合,头轻点,仿佛困极又强撑住不睡的模样。

她黛眉一颦,唇被抿得紧紧的,心中顿时难过起来。陪着她,当真就这么无聊吗?他竟然会牵着她的手,在这暖阳的午后困成这副样子?更令她沮丧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情形一连三日,不得不令她心生慌乱和警惕。为何一开始每日偶有忧伤,却神采奕奕,难掩幸福之感,而近几日,虽仍是对她百般迁就,疼宠有加,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异常疲惫,陪她时的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而另一事,也成为她心中之结。先前,他说睡地上是因为担心碰到她的伤,而如今,她身子已好,他却依旧坚持睡在地上,不肯与她同睡一床,究竟是何原因?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是最平常的一个亲密的拥抱,都少之又少,而且,他从未主动吻过她,连亲一下脸颊或额头都不曾有。

这还是夫妻吗?他可有真的…把她当成是他的妻子?她主动靠近,他却多番闪躲,若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爱她,又为何不愿触碰她?

黯淡的眸子,因心头的郁结,光芒渐褪,眉梢染愁,贝齿轻咬,目光定定的望着那张依旧俊美绝伦,却愈发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疼。想起这些日子他的温柔宠溺,深情呵护,每一个表情都那样真挚,她不该怀疑的,他很爱她,她的感觉绝不会错。

那么,是因为他还放不下过去吗?她都说了原谅他,为什么他放不下?

看来,若想与他更加亲近,只能靠她加倍努力了。她就不信了。晔真的能一直这样抗拒下去,从他每次挣扎的矛盾眼神当中,不难看出,他喜欢她的主动亲吻,渴望与她靠得更近,既然如此,干嘛还要忍得那么辛苦?真是个傻瓜!

望着他极为性感的嫣红双唇,她仿佛被诱惑了一般,眼眸一转,笑意顿显。探过头,缓缓的向他靠近。一点、一点,缩短彼此间的距离,直到鼻息交缠,当唇瓣相接,柔软轻触,她的双臂也环上了他的颈项,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正挣扎在疲惫困乏边缘的南宫晔被她这一动作,惊得睡意全无,神智遽然清明起来。连忙偏头躲了,却发现被她的双臂圈得太紧,若不用力推,根本无法躲开。但想起每次推开她时,她满眼的委屈,仿佛被他抛弃了一般,令他心痛难当。

尝试着将身子往后仰,她便跟着往后,搂着他的双臂,一点也不见松动。

面对他的抗拒,她死死的抱紧,不让他挣脱。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和了解,令她十分肯定,他不舍得大力推她,因为,他最害怕的,便是伤到她…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闭上眼睛,凭着潜在的感觉,使劲儿的亲他。而他却是苦苦挣扎着,明明爱死了这种感觉,却又必须要在不伤害她的情形之下拒绝。

然而,那双唇,柔然而甜美,让人无法抗拒,更要命的是,她竟然伸出了丁香小舌轻舔着他的唇角,令他的身子瞬间绷紧,僵硬如铁,一动也不敢动。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坐怀不乱,而她如此挑逗,纵使他自制力再强,也经不住这般引诱。

扶上她的香肩,本欲推开她的双手,完全不听使唤的收紧,将她楼进怀中,不可自制的含住那诱人的香滑柔软,灵舌共舞,两厢交缠,美妙的感觉滋生出幸福的花朵开放在心灵之上,瞬间传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一经爆发,不可收拾。

“晔…”轻声的吟唤,带着爱意的伸张。因他在耳垂的流连,敏感的轻颤。

这一声唤,令他忽然想起了那令人难忘的一夜,带着绝望却几近疯狂的缠绵,从而导致后来无数伤害的夜晚。

煞那间,热度瞬间消退,眸中燃起的炙热火焰变成无边的悔痛和自责。他怎能如此做?明知她是因为失去记忆才会如此,而他万万不该,放纵自身,让她将来后悔,无法面对。

骤然消失的温度,令她睁开了双眼,对上他沉痛而愧疚的目光,心中一惊。她果然没有猜错,他并非不喜欢与她亲热,而是他被困在了过去的记忆,脱不出来,放不开。

松开双臂,手抚上他纠结的眉心,用她的柔情慢慢平复着他由心底散发而出的悲伤。没有怨责,没有委屈,也没有劝慰。

这一次,有进步了,不是吗?下一回,晔,她不会再给他机会推开她。

要让他解开心结,放下过去的悲痛,最好的方式,便是突破他心中的坚守防线。她要幸福,那么,首先要让他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