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是说已经缓过来了?”清任冷冷问道。

“臣……臣……”太医不停地磕头。

清任捏紧了拳头,此刻他一定要忍住自己的爆发。然则他实是忍无可忍。

末了他低低吼了一句:“限你们十天,给我查清楚!”

几个妃子都猛然扬起泪眼,王的声音都变了,可见这场暴风雨势必要来临。

太医双膝发颤,根本不能站起来了。倒是巫谢于心不忍,说:“小孩子体弱,病中反复也是常见……”他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因为清任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

太医们查了几天,断定小太子死于中毒。然而追问是什么毒,却始终查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夔王下了旨意,免除太医院一个月的俸禄。同时责令大祭司巫谢主持占卜,请出神示。

沙盘上写出了两个字:“扶摇。”

“扶摇是何意?”清任拧起了眉头。

巫谢摇摇头。

“你都不知道?”

巫谢慌忙跪下:“主上恕罪,臣才疏学浅……臣想……”

“什么?”

“臣的师父应该知道。”

清任紧紧地瞪着巫谢,看得他直发毛,末了终于说:“那就去问你师父,快!”

“师父归隐之后,无人知道他的所在。”巫谢小心翼翼道。

清任忍无可忍:“就算你不知道,宰辅总是知道的!”

“是——”巫谢战战兢兢的说,“我这就派人通知宰辅。”

秋妃忽然扑了上来:“主上,主上,我的王儿死得冤啊……主上,请您为我做主啊……”

清任只觉得一种强烈的厌倦涌入胸臆,猛然退了两步。

“主上——这宫里就是地狱啊——”

这话说得过份了,庆王后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开言道:“人有祸福旦夕。小小孩童,更是难保。难道我们不心疼?难道小公子只是你一个人的小公子?你拖着主上的袍子,口口声声说主上的王宫是杀人的地方,究竟什么意思!”

秋妃猛然站起来,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庆后冲过去。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庆后脸上留下了红红的几道指印。

庆后吓呆了,竟然毫无反应。

秋妃疯了似的尖声高叫:“你敢说不是你——你敢说不是你!这宫里谁的孩子不是死在你手里——”

庆后终于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秋妃索性扑在她身上,又扯又揉。

“放肆!”清任压低声音吼道。

还是春妃白雍容实在看不过去,冲上去把秋妃拉了下来。旁边的宫女们也才醒悟过来,忙忙地扶起哭成泪人儿的王后,掺了她下去更衣梳洗。

清任有些头晕,一刻也不想在这神庙中待下去了。扔下一句“看好她们”,匆匆往外面走。

隔了几日,信使携着巫贤的亲笔信回来了,神情满是古怪。

“这么快就找到了大巫?”清任翻了翻信纸,居然轻轻一笑。使者注意到夔王的表情,心下惊疑不定。

“大巫来信的内容,想来你已经知道?”清任看见信使的踌躇之态,遂问。

“呃,微臣并不知道。”信使说,“不过大巫已经向微臣说明情况。”

清任冷笑:“我派你去,只是当个信鸽子。有什么话,他在信里告诉我就是,我自有定夺。他要向你说明个什么?”

信使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主上恕罪。”

清任道:“你见我之前,先去见了大司徒,对吧?”

信使听得浑身直冒冷汗:“主上恕罪,主上恕臣不告之罪……”

“你讲。”

“大巫说,兹事体大。扶摇草是一种冰族上古相传的一种仙草,极为稀罕。当年,缙云帝在天阙山梦华峰中觅得一株,移植皇宫内苑。故当世别无第二,寻常人也是得不到的。焱国传说中,扶摇草伤孩童,所以,当是一种剧毒的草药。如此看来,作恶的乃是……只能是……冰族公主巫姑瑶姬。”

清任点了点头。大巫会如此说,并不出他的意料。

“大巫又说,巫姑法力强大,若惊动了她,让她风闻消息有所准备,只怕不容易擒住了。”信使偷偷的抬眼看了下青夔王,“故交待微臣,回到郢都,当先面见宰辅,请宰辅拿下巫姑再说。”

清任猛然震了一下:“宰辅已经发兵了?”

“是……应该已经将巫姑带往狱神庙了。”信使战战兢兢道。虽然铁证如山,但是没有青夔王的旨意就捉拿巫姑,到底也是犯上僭越的事情。

“原来你们眼里,只有大巫,没有主上啊,”清任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也难怪,大巫身在江湖,不忘庙堂。倒是尔等的绝佳榜样。”

信使伏地不起:“大巫绝无犯上之意。”

“是了,我料大巫也不会有这种吩咐。大巫在朝中多年,克己奉公,谨小慎微。他怎么会这么傻,教你们做这种事情,他自己担责任?”清任冷冷道。

“主上明鉴。”

“其实,想犯上的是你们罢!”

信使瘫软了。

清任立刻吩咐左右押下此人。

清任是真的怒了。在他匆匆赶往狱神庙的路上,宰辅庆延年的使者才赶过来禀明此事。清任窝了一肚子的火,默不则声。走过来的时候,注意到狱神庙内一路设了重重关卡,清任看见地上门楣上还画了符咒,想是连巫谢都已经来过。当真是轰轰烈烈如临大敌,看得清任愈发恼火了。直到他看见瑶瑶静如春树的身影,心里才略微宽了宽。他们到底也不敢虐待瑶瑶,把她关在了一间雅洁的房间里。

“王上,”宰辅庆延年专侯在门外,一脸愁苦的进谏,“事已至此,请王上尽快裁夺。”

清任点点头,推门就进去了。瑶瑶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一脸不忿和嘲笑。

庆延年连忙跟进,继续道:“恕老臣直言,这些冰族遗民,贼心不死。不思图报王恩,竟然加害王储。此番若不严惩……”

“庆大人,”瑶瑶冷冷的打断了他,“我说过找巫谢过来对质,你倒是叫没叫他啊?”

庆延年被这种倨傲的腔调狠狠地噎了一下,正欲反唇相讥,只听见夔王清任也跟着说:“那么叫巫谢也过来。”

“他即刻便到。”庆延年鼓了嘴,再不说话。

清任和瑶瑶都不吭声。庆延年心里在打鼓,照理说铁证如山,清任也难以维护她。却不知道瑶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巫谢来了,瑶瑶便冲着巫谢道:“祭司大人,我一早便被关在这里,未知今日天气如何?”

巫谢一愣,并未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随口便道:“我来的时候黑云满天,怕是要下雨了。”

“那好啊,”瑶瑶道,“主上,我们是否可以回高唐庙去看个明白。”

“主上,万万不可。”庆延年一步上前,拦在前头说,“高唐庙是这个妖女栖身之地,早被她做尽手脚,主上不可涉险。”

“庆大人,”瑶瑶厉声道,“我在向主上申诉,可没有问你的意思。纵然是我犯下过失,也应由刑部处置。庆大人身为首辅,就该去天枢院料理文书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您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庆延年青筋暴起,喝道:“来人给我将这妖女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