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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吧。

刘小麦从拉着的大口袋里翻出那本英文词典,往何在洲面前一搁:“喏。”

何在洲抬起眼睑:“?”

“我暂时用不上,你需要,我可以借给你用一用。”刘小麦大方地说,一副一心一意学雷锋的样子。

何在洲把唇抿成一条直线,“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敢不敢。我是这么傻的人吗,不可怜自己反而去可怜别人?”刘小麦冤枉啊,“我只是想感谢一下你,要不是你今天也在,我怎么可能用五毛钱买到这么多书。”

她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波啊,这波叫知恩图报。

何在洲眉压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接过那本词典。

“谢谢你,刘小麦。”

“不用不用。”刘小麦笑了,她看了一下天色,“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然后用真诚的目光凝视着何在洲,谦虚地开口了,“听那个大叔说你家有好多英文书,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幸运,可以借过来一看呢?”

何在洲:“……这么客气?”

果然是他想多了,刘小麦才不是可怜他。刘小麦这是风物长宜放眼量,想跟他有来有往换书看呢。

从变扭的何在洲这里获得肯定的答案之后,刘小麦心满意足地回去找妈了。

远远就看见张秀红带着两个小的坐在路牙子上生气呢。

刘小麦惊讶了,赶紧跑过去:“妈,你这是怎么了?”

张秀红大声说:“我没事,我很好,你别管我!”

“……”刘小麦看向了自己的大妹小弟。

刘小豆悄悄地告诉她:“妈和、小姨娘、吵架了。”

噢噢。

这不是这两个姊妹的日常吗,一见面就跟斗鸡眼一样,但是嘴上吵吵也不走心。刘小麦就没看见她妈和她小姨娘生隔夜的气。

张秀红这会儿却在拍大腿:“她瞧不起我,我早该知道!她念过书了就没一天瞧得上我,以前还说什么这不能怪她,哪怕有人只读过一天书,也会看不上我这个没读过书的!”

还有这种事?

刘小麦立刻想起来当初她想上学,张秀红下意识反对的事了。

她坐到张秀红跟前,抱住她胳膊,“怎么会呢,妈,我念再多书,我都会特别特别爱你的,我觉得你特别聪明。你别记着小姨娘以前说的话了,你听我的。我还跳过级呢,我马上文章要上报纸。”

“那是,你跳过级,她张秀英又没跳过,你是我姑娘,肯定比她会读书会识人,你都随我。”张秀红鼓着脸,“我心里想当她之前说的是气话,现在想想,什么气话,那就是在气头上吐真言了。”

说着张秀红又生闷气了,一声不吭的。

刘小麦绕到后面给她捏捏肩膀,用眼神示意两个小的。

“妈跟小姨娘刚刚吵什么了。”

刘小虎说:“我知道我知道,小姨娘要买房子了,妈不能买,妈心里难过!”

看起来生气,但是耳朵时刻都在营业之中的张秀红同志顿时头上冒烟,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不是不是,小虎说错了!”刘小豆连忙亡羊补牢,情急之下忘记了磕巴,流畅地竹筒倒豆子,“小姨娘要买房,问妈里头怎么弄,妈说了,小姨娘又说不好,说妈说得把公社房子弄得农村一样了,还说了好多,就、就吵了起来。”

张秀红竖起来的头发又平滑地贴头皮了,她冷哼一声,继续拉着脸生闷气。

刘小麦:“……好了好了,张秀红同志,别生气了。以后我们家在城里有屋了,随你怎么弄。”

先把空头支票打起来。

“那估计不可能了,你看我和你爸这不争气的样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你大妹你小弟也是傻的,到时候也指望不上他们。”

万万没想到,张秀红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刘小麦无语嘞,您说您老心里都这么敞亮了,怎么就不蒸馒头争口气呢?

但是自己的妈,还能怎么着。刘小麦只能鼓励她,“会好起来的,妈,我们小刘家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张秀红瞅着她,突然面色露出了一丝欣慰,“你看你小姨娘那种条件还能找到李郎中呢,你以后还不得找个县城的大夫?”

说着说着,张秀红就演起来了,眼眶红着声音哽着,“到时候逢年过节接你妈我去你家看看,让我也好回队里吹一吹,可千万别嫌我老嫌我烦。小麦啊,到时候你家要是住不开,你就接我一个人,把你爸丢在队里看家……”

——以后对你爸好点。

刘小麦又想起来这句话了。

可能张秀红同志说完都忘了。

她现在只记得抨击张秀英:“我这回是真伤心了,我以后都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刘小麦就听听,谁知道这句话张秀红是不是也说完就忘呢。

“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呢?”

刘小麦掐指一算,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管他的,他有腿,难道还不知道回来。”张秀红气呼呼地站起来,“我们不等他了,先回家,我们回去烧肉吃!”

烧肉吃!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欢呼起来,一点都不累,小胳膊甩起来往家跑。

至于刘二柱同志——

要相信爸,爸肯定没事!

回到松梗大队,张秀红提着肉在队里走了一圈,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目光和惊奇的问候,才脚步发飘回家了。

“小麦你要记着,关起门来吃肉那不叫快活,真快活是让人家知道我们吃肉。”

张秀红一边给肉下锅,一边给刘小麦洗脑。

刘小麦敷衍地点头:“妈,你说的都对。”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正确,张秀红的实践工作也不能停。

她把往老刘家院子的那扇窗子一开,浓郁的红烧肉香立刻弥漫开来。

本来是若有若无的肉香,老刘家的小孩子们捏着鼻子勉强还能忍。

这会儿铺天盖地的肉香到处都是了,不争气的泪水顿时从刘小勇的嘴角流出来。

“妈,妈!这个是不是肉啊,刘小麦家在吃肉……”

潘桃也不好受,唯一的区别是大人比小孩能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二叔二嫂就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的。”说着潘桃歪了歪嘴,“也是不会做人,不给我们吃一口就算了,也没说送两块肉给妈吃,孝顺孝顺她。”

但转瞬想起刘老太是怎么作践二房的,潘桃闭上了嘴巴。

刘小勇跑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趴在刘小麦家窗户底下往里头看。

嘴巴总是张着,口水真实地漏了出来。

不知道姚静怎么跟刘小军和福宝说的,三房两个孩子一个没出来。

刘小萍看了一眼,就吞咽口水缩回了角落,更专注地用树枝在地上戳字。

张秀红注意到刘小勇了,她眼珠一转,有了挑拨的注意。

“小勇啊,这两块肉给你,带回去给你奶吃,是我们二房孝顺她的!”

张秀红专门从锅里挑出来两块最小的肉。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第70章

张秀红故意说那么大声, 就是说给刘老太听的。

果然,她刚说出口, 原本一直发出摔摔打打声音的刘老太屋子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刘小勇拼命地把口水往肚子里吞:“二婶,你给我吧,我马上就带过去!”

“你去拿只你们老刘家的碗过来。”抠门的张秀红不想献出自家的碗。

她家碗那么好,到了老刘家肯定就有去无回了。

“好的二婶,我现在就去!”

刘小勇点头如捣蒜, 飞快地往屋子里跑,端起来平时喝茶的缸子就冲回来了。

潘桃拉都没拉住。

“小勇啊, 你可一定要把肉带给你奶奶, 在你奶面前多说两句我好话!”

张秀红把那两块最小的肉夹到茶缸里, 又高着音量喊了一遍。

屋内的刘老太听得清清楚楚,拉着老脸从鼻孔里发出嗤声。

这事做的还算不错,知道孝敬她了。

但她是不会相信张秀红能突然转性的,肯定是二房钱票挥霍一空了, 又或者粮吃的见底了,指望说两句好话从她这个忽悠好东西呢。

做梦!

刘老太在心里坚定地立誓,她绝对不会被两块肉收买, 这波张秀红怕是要失望了。

而院子里的刘小勇, 两块肉刚落入他的茶缸子里面, 他就捧着茶缸迫不及待地跑掉了。

躲在墙角, 他没用筷子没洗手,直接把两块肉捻了起来,急吼吼地扔到嘴里大嚼特嚼。

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 肉都下肚了刘小勇还在发懵。

“我肉呢?怎么就没了?”

这个人怎么还吃着肉找肉呢?

刘小萍偷看了他一眼,立刻被刘小勇瞪回来。

“是不是被你偷吃了?”蠢蛋刘小勇气势汹汹发问。

刘小萍受到了惊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吃肉会让人变傻吗。有生以来还没怎么吃过肉的刘小萍舔了舔嘴唇,不敢吃肉了。

那头,刘老太已经在脑海中演练到张秀红跪在她面前哭天抢地想回老刘家了,刘老太一个没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马上身子一晃人清醒了。

她恼羞成怒,把窗子一开:“刘小勇,你把我的肉弄到哪里去了?”

一个院子才几步远,他怎么到现在都没送来?

喊了好几遍,也没有人睬她。

刘老太一咬牙,踹着两只老脚到院子里来,一眼就看到了装聋作哑的刘小勇,而刘小勇居然两手空空!

刘老太心里咯噔了一下,“刘小勇,你肉呢?”

“什么肉,不知道!”刘小勇张嘴就来。

刘老太扭头看了一眼刘小麦家的窗户,有呲呲的声音和浓郁的肉香漫过来,看不清里头的人影子。

“你二婶给你的肉,让你拿来孝敬我的。”刘老太黑着脸说。

“二婶没给我肉,我不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刘小勇嘴硬的不得了,可能是名字给的勇气。

“瞎讲!”

张秀红往窗户外探出脑袋,“小勇你摸摸你自己的嘴,上面油麻麻的一片,这叫没给你肉?”

一击即中,张秀红把脑袋收了回去。

院子里的刘老太在咆哮:“刘小勇!”

就这么闷不吭声把肉吃下肚了,问他他还死不承认,冤枉人,怎么会有这种破孩子?

如果可以,刘老太真的想换个人当她的大孙子,现在的刘小勇总给她一种过往疼出个白眼狼的感觉。

这两块肉可是她准备留给福宝的啊!

老刘家有福宝,鸡蛋是不缺的。可是天天吃鸡蛋也会吃够的,说话都带着一股鸡翔的味。

刘老太一心想给福宝改善伙食,结果就遇到这么个破事。

潘桃这下也装不成没听见了,揉揉耳朵走出屋子,怪道:“不就是两块肉吗,妈,我老刘家又不是吃不起。”

要是刘老太受刺激了,让他们家也买一锅肉回来吃就好啦。

“这是两块肉的事吗?这是你儿子忤逆我!”刘老太狠狠捶胸,“我白疼了他这么多年啊,天老爷哟,天老爷哟!”

瞟了刘小勇的嘴一眼,潘桃气不打一出处来。

“哪里油麻麻的,我就看不出来。妈,你别被红子骗了,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别气着自己。”

刘老太仔细一端详,还真是,毕竟只有两块肉,怎么吃也不会油得太明显,敢情张秀红刚刚是搞她心态呢。

“张秀红叫你拿老刘家的碗,你碗拿到哪里去了?”刘老太总算没再学猩猩砸胸了,而是学老鼠斜着眼睛觑刘小勇。

刘小勇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了,已经不怎么怕他奶了。

小吴老师说了,他们是同一阶级的人。奶敢对他动手,他就敢把奶打倒!

“我没拿,我又没厨房钥匙,我什么都不晓得!”刘小勇振振有词。

一听见厨房钥匙这四个字,潘桃也心梗了,站在刘小勇边上,娘儿俩个同仇敌忾地瞪刘老太。

刘老太大口大口地喘气:“我都听见了——”

“你又没看见!”

刘老太对天长啸了一声,又化身为深山老林的猿。

“妈,你实在受不了,你就自己找红子要两块呗。她要真想孝敬你,难不成还舍不得这两块肉?除非她从一开始就耍你的,故意勾得你生气。”

潘桃好声好气劝她。

“奶,我哥骗你。”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寻声看去,居然是神出鬼没的刘小萍。

刘小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瑟缩了一下,有点不习惯被人注视着,但还是坚定开口了。

“我哥从屋里拿的茶缸子出来盛肉,肉被他吃了,茶缸子就藏在了那里。”她一指院角的草丛,“茶缸子里面有油。”

“刘小萍,你是死丫头在说什么东西!”

潘桃一声厉喝,两步冲上前,恼怒至极给了刘小萍一个嘴巴子。

“丫头就是没用,天生胳膊肘子往外拐,赔钱货!”

刘小萍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捂着脸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刘老太没给她一个眼神,绷着脸皮子到草丛里面一摸——

真藏了个茶缸子!

往里头一看,缸底真的沾了油,一看就是放过肉,肉被吃了!

刘老太捏着茶缸子的手在抖,“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啊?”

刘小勇才九岁啊,就能这么骗她,肯定是潘桃教的。

果然不能让老大家给她养老,不然她只怕年纪大了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还是老三家好,有福宝,贴心!

潘桃眸光闪躲,“吃了又怎么样?小勇是老刘家的大孙子,吃口肉不是应该的吗?小勇还是个孩子呢,馋了就馋了呗,妈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啊。”

刘老太大喝一声,把茶缸子就对着潘桃当头砸来!

“嘭”一声闷响,潘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乎地都要倒下了。

脑门子上有钝痛传来,她僵硬了一下,缓缓抬手摸了一把——

“血啊!”刘小勇在尖叫,“妈,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就没妈了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大柱回来了,匆匆忙忙地看了一眼也惊呆了,“这、这……”

刘老太一屁股坐到地上,撕心裂肺哭起来,好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是她。

闹成这样,姚静不得不走出来了,她跟刘大柱解释:“小勇偷吃了二嫂给妈的肉,还把缸子藏起来不承认,大嫂护着小勇。妈找到缸子气坏了,跟大嫂吵着吵着就失手……唉。”

“哼……我看小勇是要被她惯坏了!”刘大柱背着手都不想看潘桃一眼。

丢人啊,太丢人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一瞬间,他已经全然忘记他是怎么偏心儿子的了。

“妈,你别难受了。那什么,你想吃肉了,你给我钱跟票,我明天大早上就去买给你吃。”刘大柱蹲在刘老太边上,毛遂自荐道。

“?”刘老太从撒泼中勉强分神瞅了他一眼,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刘大柱连忙把耳朵凑到刘老太面前。

“呸!”刘老太对着他耳朵眼炸了一声。

打着幌子想从她手里要钱要票?门都没有!

一墙之隔的小刘家,对着院子的那扇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张秀红带着三个儿女坐在家里一边吃肉喝汤,一边隔岸观火。

“瞧见了没,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张秀红笑得不行。

“我才结婚的时候你奶还没总是针对我,就潘桃一天到晚挑事,还阴我,又说我养了两个丫头命不好。那会儿你奶天天骂我,潘桃就偷笑,现在我们分出来了,这种好日子就轮到她了。”

刘小麦扒了一口肉汤泡的饭,有些担忧。

“我大婶子不会真有事吧?”

“不会的,你看你奶还有劲闹,就知道潘桃没事。”张秀红早就看透她们了。

晚上张秀红起夜,居然看到潘桃脑门绑着布条,坐在马桶上呜呜咽咽哭。

张秀红:“……你什么时候上好啊?”

潘桃擦了擦眼睛,别的也不擦,直接把裤子一提,偏过脸道:“我好了。”

“……”张秀红有点嫌弃她不讲卫生,但到底都分家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秀红,你这下高兴了。”潘桃冷幽幽道。

“我有什么高兴的。”张秀红装的一脸的迷茫,“我家是多一嘴饭吃了,还是多一分钱花了?都没有,我家还倒贴了两块肉!”

是啊是啊,用两块肉就搅和得老刘家大闹了一场。

“我跟你都当这么多年妯娌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想笑就笑吧。”潘桃道,“反正我现在就跟个笑话一样。”

“那我要省省劲,我以后要笑的时候多着呢。”张秀红杀人诛心,“反正你们又没分家,你肯定三五不时的倒霉,我家以后吃饭都不用搭菜,往你们老刘家院子里一看就下饭。”

潘桃:“……”

分家?

她整个人在浑浑噩噩中找到了一点轻灵的感觉,瞟了一眼张秀红,突然发现大问题。

“都分家了,你怎么还用我家马桶!”

张秀红:“!”

正好刚解开裤带,人还没坐下来。张秀红把裤子提上就走,“你讲的对,都分家了,我凭什么帮你家攒肥料。”

潘桃:“……”

所以张秀红是专门来羞辱她的是吧,是吧?

确实是这样的,张秀红并没有去自家茅厕,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都上中天了。

她男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么多年就去了这么一次黑市,就真出事了?不会吧,不会吧!

张秀红有那么一丝心惊肉跳,就着月光直接往大队路口跑。

在路口张望了一下,路上黑影子浓浓淡淡的,没一个是她男人回来的身影。

张秀红拐了个弯,直接冲到了大队长吴国安家。

吴国安媳妇给她开的门,一开门张秀红就倒在了他家门口。

“我命苦啊!我命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七十一第71章

大队长吴国安家, 此时灯火通明。

张秀红坐在堂屋的大板凳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嘴里呜哩哇啦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东西。

吴国安媳妇赶紧给张秀红冲了一杯红糖水, 递到张秀红手边。

“同志,你有话慢慢说。”

吴国安也披着件衣裳起来了,看着张秀红这副样子,眉毛拧成了黑乎乎的蚯蚓。

张秀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虚弱地接过来红糖水, 动作迅速地大灌了两口,发出一声痛快的喟叹。

吴国安:“……”

他放心了, 张秀红好着呢。

“张秀红同志, 你大半夜不睡觉, 过来有什么急事?”

一听这话,张秀红端着红糖水把嘴一瓢,夸张地嚎啕出声:“大队长,我命苦啊, 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吴国安眼角一抽,已经做好了面对老刘家疾风暴雨的准备。

“有事说事,先别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泼妇行为。”

他媳妇却轻轻拍着张秀红的背, 安抚她:“别怕, 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大胆地说。”

张秀红拍着大腿:“大队长, 我家二柱,他到现在也没回来!”

咦?

这可不得了啊,这个年代管人管很严, 没有介绍信,去了县城连招待所都住不了。

刘二柱居然还夜不归宿了,看张秀红样子也不像住城里亲戚朋友家了。

吴国安认真了:“张秀红同志,你仔细地把这件事跟我说一遍。”

张秀红就哭哭啼啼说起来了。

她是不敢说刘二柱去县城黑市买肉的。只说公社的供销社工作人员使坏,不卖肉给他们,然后刘二柱不得不去县城买肉了。

上午就去了,结果这都天黑了,刘二柱的人影子都没回来。

“大队长,你说我家二柱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张秀红学着潘桃说刘小勇时的语气,“他也才三十来岁,比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呢。”

吴国安:“……张秀红同志,请正常说话。”

妈的,他怎么突然有一种饱了的感觉?张秀红是有点恶心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张秀红不得不收了收旺盛的表现欲。

“大队长,我可愁了。天黑了,不知道二柱那里亮不亮。夜冷了,不知道二柱那里暖不暖。”张秀红捂着脸,“他身上可是带着钱的,别就是那些钱招惹了麻烦。”

可怜她省吃俭用给刘二柱带过去的钱啊,怕是都没了,没了!

听张秀红说了这么多,吴国安心里有了几分联想。

他们从老刘家福宝捡到的那堆钱和票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倒是被抓住的那三个人里矮子松口了,说他们想找到的是最初包着钱票的油纸,上面写了人名。

……还有个鬼的油纸啊,早被刘老太扔进锅膛里一把火烧了。

因为这事,搞得县里的公安同志们也很不快活,私底下都跟吴国安表示,他们松梗大队的老刘家不行。

不主动上交拾到的财物,还莫名其妙把证据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