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出去走,老尚和大翟就会担心。两个人悄悄嘀咕:“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

  “也没准儿是为了减肥。”

  “她又不胖。”

  她在街上闲逛,把冰城的大街小巷摸的清清楚楚,像一个十足的街溜子。还真的摸到了一个地方,就在老旧街边的居民楼下,临着街,她趴在透明落地窗就着月光看了看,一百多平,几张桌而已。

  尚之桃迅速在头脑中形成一套创意,一对老夫妻,一家平常的炒菜馆子,吃的是家常菜,但每道菜都经过打磨,特别好吃。就这么定了。

  她当即掏出手机打上面的电话,是一个年轻男人接的电话:“你好,我看到一个商铺出租。”

  “二街那个吧?”男人问。

  “是的,我能进去看看吗?”

  “能,但得等会儿,二十分钟左右。”

  尚之桃拿着冰糖葫芦在街边吃,酸酸甜甜的,心里那点悲戚戚情绪就散了。男人来的时候她正咬最后一颗山楂。

  “看房?”

  “是。”

  尚之桃看了眼男人,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看他开了门,开了灯,就跟了进去。屋子里面很干净,上一家做麻辣烫,赔了。

  “多少钱一年?”

  “六万。家里好几个铺子,这个地方谁干谁黄。随便租吧。”男人好像有点缺心眼,说完了看了尚之桃一眼,这才发现那老头帽下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再看一眼就觉得有点面熟。

  “你姓尚?”

  “是的。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了:“我是邢逸。你高中隔壁班。”

  尚之桃把帽檐往上推了推,仔细打量一眼,还真是他:“这也太巧了。”

  两个人都笑了。

  “你租铺子干什么?”

  “想开个饭馆。”

  “这地儿都黄了好几家了。”

  “我干应该不会。”

  “那这样吧,反正认识,五万一年吧。”邢逸自动降了价,想抓紧把这破地儿租出去。

  “那就谢谢了。签合同吗?”尚之桃问他。

  “签吧。”

  两个人找到一家咖啡馆,邢逸回家拿合同,尚之桃喝咖啡等他。他动作快,将合同放在桌上,脱掉外套,坐下的时候看到尚之桃的头发被帽子压贴在头上,一张脸被冻的通红。

  “你还跟高中时候一样啊!”邢逸说。

  “哈?”

  “眼神还那样。”

  “你记得我高中时候?”

  “记得啊。你不是老帮老师干活吗?”

  “……”

  尚之桃没带身份证,邢逸觉得无所谓。他家七八个商铺,都是老两口这些年有余钱陆续买下的,也不差这几万房租。看尚之桃也不是那坏人。

  就这么签了合同,尚之桃给邢逸转账,邢逸把钥匙给了尚之桃。在分开的时候他说:“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毕竟是同学,缘分。”

  尚之桃回到家把合同给老尚大翟看,看到父母睁大了眼,他们没想到尚之桃现在这么果断。尚之桃也没意识到,过去六年对她的改变早已融入她的血液。确定了就立马做,果断至极。

  马上过年了,她在年前确定了两件大事,就开始张罗新房和铺子的装修。

  那年除夕,因为尚之桃不再远行,这个年过的格外松弛。她跟老尚每天溜达着去市场超市置办年货。她最喜欢冰城过年的氛围,年画春联冻梨冻柿子都摊在地面上卖,远远看去红通通一片。

  她牵着卢克,跟老尚挤公交,突然就觉得或许应该买一辆车,这样以后往来方便。家里原来是有一辆车的,但老尚不爱开,就那么放在那,该报废了。

  于是又去首付了一辆总价二十多万的SUV。

  日子就这么过了。

  除夕那天,她和卢克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卢克也没有闹着要去看。好像狗年纪大一点后就跟人一样了,变的对过年没有什么兴趣。

  凌美对尚之桃的最后一次馈赠是发生在年后。

  那年过完年,也就是2017年的开年,凌美的股票走了五个涨停,跌了三天后又连走了四个。涨的尚之桃有点慌了,拿出手机翻新闻,看到凌美全面进军网络广告的新闻。业内都看好凌美这个重大变革,她在看这条新闻的时候还看到了在美国总部接受采访的栾念,他依旧是那样不苟言笑。

  采访下有留言夸,好帅,我喜欢,想嫁。

  那条采访尚之桃看了两遍,栾念的眼神非常坚定,那这件事应该没错。她并没有着急抛股票,栾念笃定,她就不急。又拿了将近一个月,到三月中下旬的时候,股票总价已经涨了接近40%,尚之桃在阳光明媚的一天抛了股票。

  彻底断了与凌美的最后一个关联。

  她有了这笔钱,涨出来的那部分负担两个房子的装修费用,剩下的,准备开一家活动公司。

  开公司不容易,这钱来的又曲折,尚之桃花起来格外小心。她从市场调研开始就一个人做,跑各种酒店、景区,见各种人、进各种人去了解冰城的活动市场。做了市场调研,开始做预算。她的预算做的精准,注册公司、租房、用人、杂项,每一项预算都清清楚楚。

  到了六月份,她在新城区的一个商住两用小区租了一个200平的办公室,她的公司就这样启航了。

  招聘的时候,很多人不看好这个刚刚成立的公司,毕竟办公室里就老板一个人。只有一个刚刚毕业的小伙子,大学时是体育部部长,身体素质非常好,人又长的精神。跟尚之桃聊了半个小时,就觉得这个老板厉害,看起来很有见识,比市面上那些公司的hr高级多了,也靠谱多了。

  他问尚之桃:“工资能不能多给点?”

  “七千。”尚之桃给的高,刚毕业的孩子,又是在冰城,开这个薪水真的算高,小伙子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行,老大。那咱们今天就开始上班吧!我回家也没事儿。”

  小伙子叫付栋,齐齐哈尔人,在冰城读的大学。父母都是老师,他对工作没什么大追求,用他的话说:“开心就行。”

  两个人用两天的时间把办公电脑、电话都装上,花花草草和零食柜摆好,又用一天时间里里外外打扫了卫生。终于有公司的样子了。

  然后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付栋终于忍不住问:“老大,我冒昧问一句啊,咱们去哪儿找单子?”

  尚之桃被他逗笑了,拿出手机,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说:“孙雨,是我。”

  过去的岁月席卷了她们,尚之桃在电话这头,孙雨在电话那头,突然都不讲话,都有那么一点心酸。

  过了很久,尚之桃听到孙雨擦鼻子的声音,然后问她:“你好了?”

  “我好了。这是我的电话。”尚之桃吸了下鼻子,对孙雨说:“我买了一个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我装了一大面书墙,把孙远翥送我的书都摆了进去。我开了一家小餐馆,已经营业一个月了,点评上好评很多。我还开了一家活动公司。”

  “活动公司是吧?”

  “是。”

  “我让我们公司市场部的人联系你,我们公司在你们省的线下活动刚好要引进新的供应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好朋友都是这样,可以很久不联系,只要你开口,她就会在。尚之桃无比感激:“孙雨,你要不要来冰城找我喝酒?”

  “我觉得可以。我明天就去。”

  尚之桃请卢米和孙雨在她的新家里喝了一顿酒。

  卢克见到孙雨和卢米疯了一样,绕着她们跑了好多圈,又跳起来抱抱这个抱抱那个,不够它高兴的。

  卢米捂着自己的包:“嘿!小zei!你注意点!你卢姨这包可是很贵,你别给我刮破了!”说完摘掉包丢到一旁,蹲下去抱起卢克,累的她直喘:“好家伙!姥姥没少喂啊!你小子再胖就找不到媳妇了!”

  她的新家装的很漂亮,有一个特别大的阳台,尚之桃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还放了一张书桌。最好看的是那面书墙,上面摆满了书。

  孙雨站在那书墙面前很久很久,小心翼翼抽出其中一本书《人类群星闪耀时》,那本书干干净净,但孙雨知道,孙远翥一定捧着它细细读过。因为书里夹着他做的读书笔记:已阅。

  孙雨知道他写“已阅”的情形,应当是最后那段日子。因为从前他的笔记,简单精炼,但会提炼思想。还会标注阅读日期。

  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又擦掉眼泪:我是世人眼中的女强人,我不能随便流泪了。

  那天她们吃到了大翟的拿手好菜,还有她们最喜欢的咸菜。

  尚之桃的新家,刚装修完不久,她没有宴请过任何人。当她打扫完卫生的时候就想:“我应该请孙雨和卢米来。”

  那天她们都喝多了。

  喝多了,话就多。

  卢米给will打电话,在电话里讲片汤话,大意是:你要是再跟老娘来劲,老娘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别以为我干不出这种事来,我厉害着呢!我走了都不告诉你我去哪儿,让你找不到我。

  will问她:“你现在在哪?”

  “冰城。”

  尚之桃和孙雨被卢米都笑了。

  三个醉酒的女人在尚之桃的新房里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很大,卢克坐在一旁很困惑。它大概以为它这辈子都听不到这样的笑声了呢!

  尚之桃在这笑声中重生了。

  一切都特别好。

第113章 你好

  尚之桃新公司的第一笔单子是孙雨公司的。

  他们在冰城搞了一次招标会招供应商,尚之桃带着付栋去了。

  去之前付栋问:“老大,咱啥也没有,就一个200平办公室,还有一个ppt,能行吗?”

  “能。”

  “还得垫资呢!”

  “我还有点积蓄。”她核算成本的时候特地将垫资的钱算进去了,起初他们是不能接大单子的,大单子一场活动垫资一百多万,尚之桃垫不起。资金链一旦断了公司就完了。

  卖股票还剩了些钱,够垫资孙雨公司四场小型活动,四场后资金就会回流了。

  尚之桃还有一笔钱,但她永远不会动。她在想,我或许应该选一个好的时机把这些钱捐出去。

  两个人去了招标现场,其他来竞标的公司看起来哦很有钱。付栋没由来紧张,额头冒汗,问她:“老大,行吗?”

  “行。”

  尚之桃带付栋磨方案、谈会场,付栋觉得老大真厉害,什么都懂。他跟同学说起尚之桃是这么说的:

  “你们是真的没见识过来自于世界顶级公司的女老板什么样儿,贼酷!”

  “简直什么都懂!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

  “跟她在一起工作什么都能学到,她特别爱教我,从头到尾给我讲的清清楚楚。”

  “这么说吧,你们确定你们的公司能教给你们这些?在冰城这个地方还能找到比我桃子老大更专业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上了。尚之桃的ppt几乎是一份她的个人简历,上面是她过去那些年做的项目。付栋不停在心里我操,这样太厉害了。

  得知竞标成功那天,尚之桃请付栋吃了顿好的,号称是公司团建。他们公司现在只有他们俩,但是要招人了。同时他们也要有靠谱的落地执行公司。这个时候就想起来邢逸,他在文旅局工作,应该是认识很多靠谱的执行公司。

  邢逸果然靠谱,不出半个小时带着执行公司老板来了,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尚之桃的公司就这么正式起步了。

  吃过饭,邢逸送尚之桃回家。

  两个人走路回去。其实两个人已经很熟了。邢逸热心,“老两口酒馆”他没少帮忙干活。尚之桃刚回冰城人生地不熟,邢逸帮她解决了很多问题。

  “你这样的性格在政府工作会不会觉得不适应?”尚之桃指的是邢逸的爱好,他喜欢打篮球,高中时候不知多少女生看他打球。

  “其实还好。除了要偶尔喝大酒我不喜欢。说实在的,要喝酒,跟朋友喝最自在,跟同事没法喝。”

  “也对。”

  “你呢?开公司累吗?我看你都觉得累,又是公司又是饭馆宣传。你的宣传做得好,都宣传到我同事那了,昨天举着手机问我,这家你吃过吗?我心想,这不我家房子吗?”

  尚之桃被他逗的哈哈笑。

  邢逸看她笑的开心,也咧嘴笑了。

  她开始体会孙雨刚刚开始创业那几年吃的苦,什么都要做,应酬做方案提案执行财务,每一样她都要亲力亲为,好在付栋学的快,跟了几个项目后就能独立搞方案和执行。尚之桃在年底的时候给付栋涨了一次工资,每个月一万,年底还有奖金,也把新招的几个人交给他带。尚之桃在用人上一直在学习tracy,学习她的魄力和专业。

  “老两口酒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去吃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晚上还会排队,也有人会打包东西带走,一切都奔着好的方向奔跑。除了婚姻。

  邻里渐渐有人议论尚家这个独生女儿,说她带着大笔钱从北京回来开公司买房子买车,可能在北京做小三了。被老尚无意间听见,跟那邻居狠狠干了一架,再也不理人家。也有邻居偷偷议论,说老尚家的女儿三十岁了,至今没着没落的,这两年又比从前好看了一点,要求太高,估计也嫁不出去了。也有好心的,给尚之桃介绍对象,尚之桃怕父母为难,就会去相亲。相亲频率从半年一次发展成为半个月一次。她觉得自己颇有一点阅男无数的气质了。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不错的男人,听说尚之桃从前在北京搞市场,又听说她现在经常应酬,就委婉的表示不合适。

  尚之桃是无所谓的。公司开到第三年,业务已经相对成熟了 。但尚之桃有危机感,总觉得公司的业务模型太单一,抗风险能力太低。用从前栾念的话说:对一个项目all in的人都是傻子,聪明人要懂得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

  她考察了很多业务,有一天看到张雷在朋友圈发他在代理大会上讲话的照片,突然就觉得做广告代理商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就真的开始琢磨做广告代理。

  但广告代理需要交大笔保证金,还要组团队,需要大笔启动资金。她咨询张雷应该怎么做,张雷对她说:“我可以给你担保。你的保证金少交一点,但组团队租场地是需要大笔钱的。启动资金至少150万。”

  尚之桃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嗷嗷待哺的小伙子们,陷入了纠结。三年过去了,小伙子们跟着她虽然日子过的不赖,但大家都还想再闯一闯。

  但张雷劝她别急:“政策总是在变,担保金的问题不是紧要问题,紧要问题是其它资金。你如果不行,就先做二级代理。”

  “不,要做就做大的。但是可以先挂几个账户看看。”

  尚之桃研究广告代理市场的时候,卢米给她打电话:“我的好姐妹,我要请你帮忙。”

  “怎么啦?公司下个月要开行业峰会,定在了你们冰城。但从前那家供应商换了班子,在你们冰城又吃不开,方案被毙了三版了。再这么下去来不及了。”

  “需要我做什么?出方案吗?好。”

  “不,我要你帮我接过去。”

  “流程呢?”

  “流程走特批,你别担心。”

  “好的。”尚之桃挂断电话后给她发消息:“出席等级呢?”

  “凌美是部门负责人,其它参与者是客户老板。都是大客户。

  尚之桃听到出席级别,确定栾念不会来,就痛快接下这单生意。

  她不是不敢见栾念,只是觉得栾念不是辛照洲。跟辛照洲分手后两个人还能好好聊天相处,如果再见栾念,不定又要遭受他多少恶语。

  尚之桃现在的脾气肯定不会由他伤人,一开二去,就会闹的很难看。

  她带着团队小伙子们快速出了一版创意,把之前的先开会再游玩的方案推翻了,先去游玩,再回冰城开会。尚之桃了解凌美的销售套路,无非是要做影响力和签年框,既然是这样,先去玩,让销售跟客户充分接触,主动渗透,回来再开会,效果可能会更好。

  这个季节来这里,无非是奔着看雪。她跟卢米确认了几次真正的需求,微调了创意,交了上去。will在高管会上同步了这版创意,等着栾念最终拍板。

  “上次那家做的?”

  “不是,lumi紧急换了一家,要不来不及了。”

  “嗯。这版好多了,显然更契合我们的目标。”

  “那就这样执行?”

  “好。”栾念应了声好,转头对秘书说:“帮我协调一下元旦后的时间,我全程参与这次活动。”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紧张了起来。

  will开了会出来,拦住准备下楼翘班的lumi:“你去哪儿?”

  “买咖啡啊。您喝不喝?给您来一杯?”lumi看起来毕恭毕敬。

  “luke临时决定要参加这次峰会,咖啡别喝了,跟供应商磨方案吧!”will板着脸,还是那副老古板样子。

  lumi眉头扬起,好像干了什么坏事得逞了一样:“方案我托管了。我还没跟你说这次特批的供应商是谁呢吧?瞧我这记性。florashang。”

  哪怕尚之桃离职了,lumi仍旧在will面前flora长flora短,will也记得跟尚之桃合作过的那些项目,尚之桃办事他放心,就放lumi去买了咖啡。

  lumi到冰城那天,尚之桃当然要请她吃饭。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大翟的菜。于是把吃饭地点定在了“老两口酒馆”。

  “我把我老心肝带上行不行?”老心肝是lumi给will最新起的外号。她对尚之桃说,我的老心肝一把年纪了,身体还不错。我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他身体垮了。口无遮拦。

  “当然可以啦!”

  “那就这么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lumi又来了一条消息:“老心肝要挂俩人,行不行?”

  “好啊。你们先去哈,我这里还有点事。要把后天出发的事情都对一遍。”

  “没问题,反正我跟咱妈熟,你来不来基本上没啥用了。回见吧您!”

  栾念看到will发给他的定位,眉头皱了皱。

  一边的朋友宋秋寒问他:“怎么了?”

  “没事。”

  宋秋寒就是之前栾念介绍给孙雨的投资人,去年开始回国来做投行在国内分部的负责人,年轻有为。

  两个男人都话少,到了酒店放好行李就出发去那家餐厅。到了门口才发现是一家小馆子。

  宋秋寒说:“贵司招待水平有待提高。”

  栾念看他一眼:“你跟林春儿吃苍蝇馆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嫌简陋?”

  宋秋寒听到林春儿三个字,嘴角就扬起。林春儿是他千金不换的心头好,听到名字就能让他开心。

  两个人走进去,看到lumi和will已经到了,栾念简单介绍,就安静下来。lumi点了六个菜,这里的菜分量不小,但是每一样都好吃。她对栾念解释:“luke,不是供应商抠门哦,是这家馆子真的很棒。自家开的,味道好。”

  他们四个人坐在这一桌很惹眼。男士们都很体面,唯一的女士看起来又有那么一点野,总之赏心悦目。

  lumi起身帮大翟忙活,顺道对大翟说:“看到穿高级衬衫那个没?是我和桃桃从前的大老板,脾气可差了。”

  大翟点头:“看着就像脾气不好的。长的倒是真精神,一看就是老板。”

  lumi嘿嘿一笑,又回到桌上。

  大翟上菜的时候栾念起身去接,对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以后常来吃。”

  “好。”

  开席就要喝酒,lumi一直讲片汤话,讲的栾念脑仁儿疼。酒馆门口的铃铛响了,门吱呀呀开了,一阵寒气涌起,lumi大叫一声:“尚之桃!”冲了上去。

  栾念回过头去,看到几年未见的尚之桃。她像千里雪原上独独一棵红梅树,自顾自盛放。

  尚之桃视线对上他的,又淡然移开。

  将过去一笔勾销。

第114章 无他

  尚之桃觉得老天爷真的厚待栾念,就连岁月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清冷一个人,看人的眼神深幽幽的令人害怕。

  她走到桌前,脱掉羽绒服,一件随身黑色毛衣。好像跟栾念提前说好要穿情侣款一样。

  栾念记得她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肮脏的、丑陋的、令人作呕的,也记得她将他送她的所有礼物打折变卖,还记得她的不辞而别。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尚之桃坐下去,用开水烫杯子。

  will适时开口:“之桃是凌美的前员工,跟我们lumi关系很好。”

  “栾总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在凌美工作六年。”尚之桃接话,把两个人从前的种种掩埋的干干净净。

  “的确没有印象。”栾念眼扫过她,多一句都不再说。

  lumi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在座人等都看着她,不知她笑的是什么。lumi是在笑栾念装大尾巴狼。她轻咳一声,对尚之桃说:“入库了凌美的供应商,以后免不得要跟栾总,嘿,咱们凌美叫英文名,你还记得栾总的英文名吧,luke。”

  “记得。”

  “那就敬luke一杯呀!”

  尚之桃就给自己倒了白酒,恭恭敬敬端起杯:“感谢lumi和luke对我们小公司的照顾,未来还请多多关照。这杯我干了,各位老板随意。”

  她干了这杯酒,看到对面的宋秋寒一直拿着手机,嘴角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秋寒是在兄弟群里直播:“栾念偶遇空号。原来栾念喜欢这样的姑娘。”还顺道发了尚之桃的照片。大家这几年都纳闷,栾念这样的人,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每天做那个将老的和尚。也记得那年他放了大家鸽子跟一个女人去了西藏,还说回来带给大家看,后来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真欲啊。”陈宽年和谭勉说。

  “你们这么说我不是很同意,我就坐在她对面,姑娘坐姿端正,讲话温柔礼貌,一看就有好教养。栾总眼光不错。”宋秋寒为尚之桃正名:“‘欲’不足以形容,毕竟人很澄澈。”

  栾念并不知宋秋寒他们在讲什么,他看到尚之桃毫不犹豫喝下那杯酒,心里紧了一下,也疼了一下。社会磨练人、改变人。他犹记得当初他对她说:“不能喝就一口都不要喝,不要开那个先河。”

  她说:“好。”

  “尚之桃同学,明天的洽谈安排好了吗?”lumi问尚之桃。

  “安排好了,顺道也请了一些本地的媒体,算作我司的赠送服务。后天的行程也安排好了,明天晚上我们还会再对一遍。”尚之桃回答她。

  “那就行。不谈工作了,聊点别的!”lumi跟尚之桃聊起陈年旧事,说起尚之桃第一次跟拍摄,车子在荒郊野岭抛锚的事。

  “那时你声音抖着给我打电话你记得吗?要吓死了。”lumi一边笑着一边讲。

  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是栾念打给她,夸她勇敢。

  “我记得!我那时胆子太小了!”尚之桃跟lumi两个人喝的热热闹闹,吃了一口菜,凉了。就大喊:“老板娘!热菜!”

  大翟听到喊声走过来端菜走,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死丫头!少喝点!”

  尚之桃脖子一缩,撒娇一句:“妈!这么多领导和朋友在呢!”

  “打的好!”lumi摇头晃脑称赞大翟,然后对栾念说:“这家店是flora开的哦,刚刚的老板娘是flora妈妈。这可是冰城的火爆餐厅,别看门脸儿小,名气可不小。flora是这个。”lumi竖起拇指。

  栾念仍旧面无表情,也不动筷,也不喝酒。大翟来送菜对他微笑的时候,却也扯出一个笑脸来。

  lumi不可见挑了挑眉,心想你倒是再倔一点呀!别跟人家妈妈挤笑脸啊!

  栾念听尚之桃跟lumi讲话,讲她这几年创业艰辛,说到“有一次喝多了去输液”的时候,栾念喝了杯中酒起身穿衣服,问一旁的宋秋寒:“下半场走不走?”

  “哪里有下半场?”宋秋寒拆他台,他还没看够戏呢。这俩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一眼都不看对方,如果必要时候看,也就那匆匆一下,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又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都有那么一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脱衣舞。你不去?”

  “去。”宋秋寒站起身,对另外三人笑笑:“明天见。”

  “明天见。”

  栾念和宋秋寒出门的时候尚之桃看了一眼,心想这酒馆的门说到底是做矮了。又回过头来与lumi讲话喝酒。

  外面的宋秋寒追上栾念问他:“去哪儿看脱衣舞?”

  栾念看他一眼不做声。

  “不看脱衣舞?”宋秋寒又问他。

  “你跟林春儿打报告了吗?”

  “她不会管我。她自己可能看的比我起劲。”宋秋寒故意逗栾念:“这大概就是相爱的人互相信任?”

  “走吧,回酒店。头疼。”

  栾念又回头看了眼尚之桃的小酒馆,她将小酒馆装的很有烟火气,红灯笼挂在门口,被白雪衬着;格子落地窗外是寒冷的冬天,窗内是热气腾腾的世界。是下了功夫的。

  那时她在他家里,变着法子哄他做饭。她说她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无论做什么都认真,除了不会做饭,偶尔让她煮个面,能把厨房搞的像战场。这样的她却开了一家小酒馆,她的妈妈亲自督导,所以她从此不需要男人会做饭了。因为最好吃的饭就在她身边,在她眼皮底下。

  “人家说应酬喝多了去输液,你抬腿就走。你是心疼了吗?”宋秋寒问他。

  栾念抿着嘴不讲话。他不仅心疼,还生气。跟她说过多少次,不能喝就别喝,不喝酒一样做业务,她他妈的就是不听。

  “跟我有关系吗?”栾念问他。

  宋秋寒觉得栾念真是个傻子,他心疼了抬腿就走,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他根本不喜欢这个话题,又或者他在轻视谁。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宋秋寒是懂栾念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嘴毒心狠的坏人。

  宋秋寒觉得栾念不懂,他自己其实也不懂,是在与林春儿重逢后才渐渐明白爱是要直接表达的。都是需要学习的。

  “尚之桃结婚了吗?”宋秋寒突然问他。他自从恋爱后人就变了一点,大概是跟林春儿学坏了,总喜欢在人心上插刀。

  栾念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关我屁事。”

  宋秋寒呵呵笑了一声,二人各自回了房间。

  栾念去了健身房举铁加有氧,回到房间已经是深夜了。他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冰城的号码。挑了一个回过去,是一个男声:“您好,请问您是栾总吗?”

  “是。”

  “栾总您好,我是这次活动执行公司的付栋。我想跟您约一下明天出发去做见面沟通的时间。请问您几点方便?”

  “十点。”

  “好的。那就十点去接您。祝您晚安。”

  “谢谢。”

  尚之桃带的人有礼貌,讲话清清楚楚。她在西北带项目团队也是这样,整个团队的人都像她,谦和有礼,办事有力。那时栾念觉得他有带团队的天赋,也曾想或许可以把一个小部门交给她,只是欠缺时机。

  栾念挂了电话又去回另外一个,电话响了几声,一个有点含糊的声音接起:“喂。”好像站在风雪里,这声音一下穿透进栾念心里,他们上一次通话是三年多以前。

  栾念将电话拿远,看了一眼这个号码,丢出去一个字:“说。”

  “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