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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凌清宵风轻云淡地应下,极淡地朝旁边扫了一眼,“冥界地大物博,他们自然方便。”

两旁的人默默将要说的话咽回去,咬着牙“被方便”。没过一会,厅堂中的人悄悄告退,飞快地跑去外面运杨枝荔。

凌清宵早就预料洛晗想用膳,昨日就让厨房预备着了。洛晗突发奇想想吃杨枝荔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除此之外,早膳倒是现成的。精致的盘盏一碟碟送上来,冥界能吃的东西不多,但胜在稀奇,侍奉的人见洛晗目光好奇,连忙抓住机会给洛晗介绍。

洛晗对美丽的事物从不吝于赞美,她频频称赞,这个侍者被接二连三的夸奖冲昏了头,脱口而出说:“仙子,这些糕点只是样子独特,其实我们冥界真正的特产,是彼岸酒。”

侍者这话说完,就感觉到天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刹那间侍者一个激灵从熏熏然的状态中醒来,暗叫糟了。

他怎么忘了,天帝不喜欢饮酒,昨日禀报菜单时,陛下特意将彼岸酒从单子上划去。结果他一时得意忘形,给说出来了。

侍者恨不得回到过去塞住自己的嘴,然而说出来的话无法挽回,洛晗一听到彼岸酒,顿时被勾起兴致,问:“这是什么酒?用彼岸花酿制的吗?”

侍者偷偷去看天帝,结果美貌清冷的陛下只是端坐案边,伸手替身边的女子倒了杯水。侍者心里更忐忑了,陛下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但是洛晗的话他也不敢不回,侍者用尽自己这一生最大的眼力劲,一只眼睛看洛晗,另一只眼睛偷偷觑陛下的脸色,斟词酌句地说道:“回仙子,正是用彼岸花酿制。这酒就借了彼岸这个名字,其实味道和普通酒没什么差别。”

侍者充满求生欲,甚至都开始诋毁自家的特产。然而洛晗才不在乎味道,她又不喜欢喝酒,点酒也只是为了尝尝当地风情罢了。洛晗兴致勃勃地拍板,说:“好,拿一壶上来,要两套酒具。”

侍者欲言又止,不断偷看凌清宵。洛晗察觉到侍者的异样,奇怪地看向凌清宵。凌清宵微微一笑,随和地对侍者说:“去拿吧。”

侍者眼前一黑,觉得他安稳的官场生涯怕是结束了。

很快,彼岸酒就送上桌案。洛晗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酒壶,酒液鲜红如血,盛在剔透的水晶酒壶中,说不出的奇异美丽。洛晗倒了一杯,在鼻端嗅了嗅,问:“听说彼岸花代表着绝望的爱,用彼岸花酿成的酒,会有什么功效吗?比如前世的爱是圆满的,酒就是甜的,如果以悲剧收尾,就是苦的?”

凌清宵听到这种话不自觉皱眉,为什么他听出了一种谶语的味道?侍者挠了挠头,说:“这个说法在凡间流传甚广,但是彼岸花再神通也只是种草木,怎么能窥探轮回,变幻出不同味道?彼岸酒口感微苦,味醇,后劲大,喝后会有些许迷幻效果。至于其他的效用…小的还不曾听过。”

好吧,洛晗满足了好奇心,启唇微微抿了一口。凌清宵见她良久不动,略有些紧张,问:“怎么了?”

洛晗煞有其事地看着凌清宵:“我觉得这酒不对劲。”

凌清宵脊背一下子紧绷起来,连气势也变了:“哪里不对劲?”

洛晗拿着酒杯靠近凌清宵,说:“你尝尝就知道了。”

凌清宵不喝酒,他正要拒绝,突然意识到这是洛晗的酒杯。托了目力好的福,他都能看出来,刚才洛晗的唇抿的是哪里。

凌清宵犹豫了一瞬间,就这眨眼间的功夫,洛晗的酒杯已经递到凌清宵唇边。凌清宵半推半就,低头抿了一小口。过后,他仔细感受酒中的味道,暗暗皱眉。

和侍者刚才说的味道并没有差别,微苦,味醇,略有后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洛晗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当然不对劲了。有没有觉得它是甜的?”

凌清宵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洛晗放下酒杯,煞有介事说:“你事事都做得好,爱情也该圆满,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这是凌清宵听过的对完美人生最顺耳的解释。他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含着笑睨了洛晗一眼:“这是自然。你也会是如此。”

这顿早膳尾声时,去运杨枝荔的人总算回来了。洛晗看到红彤彤的杨枝荔装在精致的盘子上,妥善地放在她面前,枝叶上似乎还凝着新鲜露水。洛晗挑了一个拿起来,来回看了看,有些苦恼地叹气:“麻烦,不想剥皮。”

凌清宵闻言,伸手从她手中接过杨枝荔。洛晗一看他的架势震惊了,愣了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凌清宵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坚硬的外壳就被化开,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凌清宵用灵力将核剔掉,说:“冥界阴气重,杨枝荔性热,不许多吃。”

凌清宵将处理好的果肉递到洛晗嘴边,洛晗惊讶地看着他,试探性低头,咬住果肉。冥界的侍者站在一边,已经目瞪口呆。

他默默掐了自己一把,到底是他瞎了,还是他记忆出了岔子?痛感窜上脑髓,侍者浑身一颤,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机灵了。

他懂了,没想到六界最至高无上的高岭之花下凡也下凡的轰轰烈烈,想来天宫很快就要迎来女主人了。

凌清宵主动替洛晗剥皮,多少存了些不明不白的补偿心理。糖人是一次,刚刚喝酒是一次,虽然是洛晗主动的,但毕竟是他占了人家便宜。凌清宵从小练剑,精于炼器,剥皮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

可是投喂了一个后,凌清宵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突然找到了乐趣。他将杨枝荔完好无损剥开,精细剔除里面任何一块不完美的地方,然后递给洛晗,亲眼看着她从自己指尖将东西咬下。

洛晗唇色原本是浅红,吃东西时唇角沾上了果汁,颜色变成诱人的嫣红。凌清宵看着她唇上盈盈水泽,脑海里猛地浮现一张画面。

他将洛晗的后脑扣住,覆上那片红润,亲口尝她唇角的果汁。或许不止,他还可以深入,吮咬…

凌清宵猛地回过神来,他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味道,是新鲜的橙子味。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联想?是刚才的彼岸酒让他产生了幻觉,还是说这就是真的?

凌清宵愣怔的时候,手指距离判断失误,稍向前了一些。洛晗没有预料,一口咬到了他的指尖。洛晗赶紧松开,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咬疼了吗?”

凌清宵收回手,拇指完全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牙印。等他做完这一切后,神志似乎才恢复工作。凌清宵十分尴尬,说:“无妨。”

凌清宵说“无妨”信不过,洛晗赶紧把他的手拉过来。凌清宵想躲,没躲开,有些无奈道:“真的没事。”

这时候他倒有些遗憾了,龙族皮糙肉厚,任何锐器都无法在皮肤上留下痕迹。这曾经是凌清宵引以为傲的防护,现在,他反而责怪龙族皮肤恢复太快,一丁点牙印都留不下来。

凌清宵靠谱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洛晗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咬伤了凌清宵手指。她捧着这双漂亮的手,十分自责:“幸好没有留下疤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赔罪了。”

凌清宵听到,眉梢动了动,问:“怎么个赔罪法?”

洛晗抬眼望着他,说:“要不,你咬回来?”

凌清宵不愧是当了四千多年天帝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依然从容不迫,目光镇定。洛晗忍住笑,伸出自己的手腕晃了晃,说:“我指的是手腕。你要咬回来吗?”

凌清宵再意识不到自己被她戏耍了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他冷淡又威严地望了洛晗一眼,说:“暂且留着。”

以后一起算账。

凌清宵说完,都不等她,直接起身甩袖走了。洛晗不敢笑出声,生怕再惹恼了这位。她快步追上前,熟练地握住他方才“受伤”的那只手,说:“怪我,是我没注意到。这么漂亮的手可不能留疤,接下来我一定好好照顾它。我们现在去找那块石头?”

凌清宵淡淡嗯了一声,就算是同意了。手心是洛晗纤细的手掌,凌清宵默默将手握紧,心里却在安排更长远的计划表。

是洛晗说要咬回来的,天帝从来不说空话,说日后安排,那就一定要安排的妥妥帖帖。

第137章 化厄

世间按力量体系可分为六界, 但是从生死来说,只分为其他五界,和冥界。

冥界法则不同, 处处都是死气, 即便对于仙魔妖族的大能, 也依然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然而洛晗这一路走来完全没有感受到哪里危险, 她像观光一样游览了忘川河两畔风景, 品尝了冥界特产酒,然后几乎不用动脑子,就找到了女娲藏石之地。

太顺利了, 宛如皇帝南巡。

事实上也确实是南巡, 冥帝的人全程战战兢兢跟着他们身后。鬼官们见凌清宵停在河岸边,讨好地上前解释:“禀天帝陛下, 忘川水和普通水不同,任何东西掉下去都浮不上来,想靠飞行横渡也不行, 来回只能依靠摆渡船。您要找的时候在水底, 恐怕有些困难, 小的这就禀报冥帝,将上游的水拦截,把水排空…”

光听着就很折腾,洛晗正想说她来试试短暂修改法则, 就听到凌清宵淡淡道了句:“不必。”

然后一挥手,忘川河的水向两边分开,河底的枯骨、死气自动消散,腾出一条平坦的通路。

洛晗沉默,后面乌泱泱一众鬼官也沉默了。凌清宵率先走到河中, 回身接洛晗的手:“这条河许久没有清理过,小心脚下。”

眼前这一幕太迷幻了,都让诸多鬼官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忘川河水真的可以过活人吗?他们以前处理的那些案件,都是假的吗?

自然不是假的,每年死于忘川河的亡灵数不胜数,多得是生人想窥探阴阳,或者死人留恋阳间,自行横渡忘川而死于河底。忘川河水腐蚀性极强,无论仙魔鬼怪,到了冥界,就全是新报道的鬼魂,生前再多本事也得忍着,老实遵守冥界的规矩。

鬼官们习惯了每天河中都要死人,顺便警告新来的鬼别打忘川的主意,外界的法术在忘川河上是失灵的。谁能知道,并不是法术失灵,而是他们的法术不够强。

鬼官眼睁睁看着凌清宵无视冥界法则,施施然朝忘川河底走去。他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陛下,忘川河底从未有生人到访,恐怕不安全。您千金之躯,不可亲自冒险,不妨先放几个鬼差下去探路?”

仙界的亲卫也觉得危险,劝道:“陛下,水下状况不明,请您带护卫随行。”

凌清宵嫌这些人吵,回头一瞥,明明没用多少威压,可是一众人集体闭嘴。

“尔等留在岸上静待。”

鬼官嘴唇动了动,到底不敢再说。仙界亲卫兵即便担忧,也只能站直了,齐齐抱拳:“属下遵命。”

洛晗和凌清宵随着分开的水道往下走,忘川河水是蓝绿色的,像是鬼火。他们越走越深,很快,就看不到河岸上的景象了。

洛晗看向两边,河水深处没有光,是黑沉沉的,隐约有幽幽绿光一明一灭,越发像是夏夜坟地里的鬼火。洛晗问凌清宵:“水里怎么会有冥火?”

“忘川河从来不打捞,积年累月,河底堆积了不少骨头。有骨头集聚热量,慢慢就有了冥火。”

洛晗听到他的话,仔细看,才发现她原本以为是石头的地方,似乎并不是石头。凌清宵捂住洛晗的眼睛,说:“不喜欢就别看了,这些东西阴气重,看多了对你不好。”

洛晗心里发毛,确实不想看那些骨架。置身阴冷的河中,时常会给人一种她已经死了的错觉,洛晗越想越惊悚,她默默靠近身边的人,伸手抱住他的手臂。

凌清宵细微地顿了一下,淡然问:“怎么了?”

洛晗眼睛不敢往旁边看,她一抬眼就看到凌清宵皮肤如玉,脖颈到下颌线条优美,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鼓起好看的弧度,说话时,那一块细微的上下滑动。

洛晗鬼迷心窍般,忍不住伸手去碰。才伸到一半,就被凌清宵握住手。洛晗抬眼,见凌清宵冷淡地望着他:“想干什么?”

洛晗内心叹了口气,知道现阶段动手动脚天帝陛下愿意忍,再亲密些的却不行。洛晗报复性地抱住凌清宵的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两边鬼气森森的,哪有你好看?我不想努力了,先休息一会,你找到东西再叫我。”

洛晗整个人完全挂在凌清宵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埋在他肩膀处,一副自暴自弃你看着办的架势。凌清宵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

这种时候他倒庆幸刚才嫌麻烦,没有让侍从跟下来。要不然这副样子被属下看到,成何体统?

凌清宵这样想着,右手慢慢环住洛晗的腰,说:“你是最后一个神灵,虽然你不愿意被太多人知道,但好歹担着天道的名。你这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影响不好。”

“你又不是其他人。”洛晗不为所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她闭着眼睛,忽然意味不明笑了笑:“再说,这就叫影响不好了?”

凌清宵动用法术赶路,洛晗感受到河底阴风飞快地从鬓边穿过,她故意捣乱,两只手作势要做一些真正“影响不好”的事情。

她本以为凌清宵很快就会停下,冷淡又一本正经地告诫她注意影响。结果她的手顺着凌清宵的腰线滑到脊背,又从背部顺着腰带滑到他腰带束结之处,凌清宵竟然都毫无反应。

洛晗手勾在凌清宵的衣结上,顿时上下为难。收手吧显得她很无理取闹很菜鸡,不收手吧…她总不能解开凌清宵的衣带吧?

凌清宵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洛晗尴尬间,凌清宵的声音悠悠从上方传来:“怎么不继续了?”

洛晗装模作样咳了一声,以一种遗憾的口吻收回手,说:“你太古板了,衣带都拉不开。”

凌清宵不置可否,忽然说:“你都没使力,怎么知道拉不开?”

洛晗沉默,恼怒地瞪他。这个人今天怎么了,存心拆台是不是?

洛晗抬头,正好看到凌清宵垂着眼睛看她。两人视线相对,忘川河底安静无声,几乎都能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洛晗亲眼看到凌清宵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视线下移,朝什么地方看去,看落点似乎是嘴唇。洛晗本能警惕,她立刻收回视线,突兀地转移话题:“是不是快到了?”

凌清宵刚才的反应完全是本能,他也不知道两人视线接触,为何会忍不住看向她的唇。如果再盯一会,会不会吻下去,他也不好说。

但是既然洛晗打断了,那凌清宵就配合着她转移话题,将方才的事情轻轻掀过:“就在不远处,当心脚下。”

女娲造人时遗留下一块石头,后来石头自己生出灵性,女娲就将其留在冥界,镇守轮回。洛晗眼前很快就出现一块裂成三块的石头,洛晗上前读上面的字,找了好一会,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平平无奇,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地皇为什么特意将我们引来此处?”

凌清宵神识扫过整块石头,他看东西快,顷刻间,已经把石头上所有字都读了一遍。凌清宵若有所思,问:“当日,菩提树似乎说,地皇给你留了句话?”

“仁者,人也。”洛晗皱眉,“这句话中有用的只有两个字,地皇到底想说什么?”

凌清宵不语,洛晗见状,问:“你有思路?”

凌清宵不置可否,说:“只是猜测,姑且试试。”

凌清宵说猜测,那基本就是准了。洛晗立刻让开,凌清宵取出九霄剑,试了下石头的硬度,就执剑在石壁上刻什么。

轮回石沉在水底,日久天长,碑文都模糊了。九霄剑细长尖锐,并不利于刻字,但是在凌清宵手中,剑尖极稳,分毫不差地将已经模糊的“人”字重新勾勒出来。

洛晗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凌清宵将碑文上所有的人字拓出来,对洛晗说:“试着注入神力。”

仙界虽然所有人都修炼灵气,但是凝结出来的灵力却各有不同,神的力量也是独一无二的。洛晗在手掌中凝结自己的神力,沿着人字纹路,缓慢注入石头中。

通篇碑文中共有七个人字,注入神力后接连亮起,正好是北斗七星的模样。七个字连通后,突然发出微微的光来,洛晗撤去自己的力量,看到轮回石上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化成一道虚影,漂浮在轮回石上。

时隔多年,女娲的面容依然那般悲天悯人,她看着面前两人,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即便身体已经寂灭,女娲依然生出种难言的触动。时光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么多好友反目成仇,那么多夫妻分道扬镳,他们两人,依然并肩站在一处。

羲衡说的不错,当女娲最后一丝意识被唤醒时,眼前看到的,仍然是他们两人。

洛晗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娲的神识,她连忙问好:“地皇。”

凌清宵也颇为意外,女娲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看到女娲真身。凌清宵进退有度,行礼道:“地皇。”

现在出现的只是女娲的一丝神识,她沉睡了太久,最后这丝神识也要坚持不住了。女娲没时间说场面话,直接进入主题:“你们出现在这里,想来,已经见过菩提树了。这些年,外面可好?”

“仙界欣欣向荣,人界繁衍不息,妖魔鬼各安其道,互不相扰。”洛晗顿了下,继续道,“只可惜,人心无尽,贪婪不止。最近,六界并不太平。”

女娲叹气,她对外面的状况多少有预料,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女娲声音空灵,飘荡在幽幽的忘川水中,极其缥缈:“我年轻时犯了许多错误,当时太过优柔寡断,不忍赶尽杀绝,等后面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无力补救。”

“您说的是魔神吗?”

“是他。”女娲叹气,这是她一生最大的错误,她一时不忍,结果给后人酿成大祸。女娲问:“他如今在何处?”

洛晗回道:“落入魔界手中。魔神已经失去了神志,彻底变成一个怪物,如今他正不断煽动妖界魔界,意图挑起六界大战。”

一切和中古大战发生时别无二致,历史是个圆圈,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女娲说:“我最怕如此,结果当真是如此。我当时应该想明白的,禁锢怎么可能解决问题呢?他怨恨日增,长此以往,只会更六界带来更多祸患。”

洛晗顿了顿,问:“地皇,你将我们引到此处,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将玉净瓶封印后,感受到他的怨气日益增长,担心日后成为大患,便在剩下日子里创造了一个玉净瓶的镜像品,名为化厄。化厄瓶虽然长相、形制与玉净瓶别无二致,功能却比玉净瓶更凶狠。玉净瓶盛放净水,为的是养育生灵、生生不息,而化厄瓶却盛放善水,七日之内,可融化世间一切生灵,让其形魂俱灭,再不复生。”

洛晗听懂了:“您想让我们拿到化厄瓶,将魔神的碎片彻底消蚀?”

女娲微微点头,身形已经慢慢变淡:“化厄瓶可以消灭仙魔甚至神,我创造出化厄瓶后,生怕此物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在六界掀起风波,便将化厄瓶掩埋在冥界,用轮回之术限制,而且只能使用三次。化厄瓶必须内心澄澈之人才可使用,并且用需要独特的口诀配合。这是口诀和掩埋之地,你们拿到后,务必好生保管。”

洛晗一一应下:“地皇放心,等解决魔神之事后,玉净瓶和化厄瓶我会亲自携带,不会让它们流落于外。如有意外,我会亲手毁了化厄瓶。”

女娲终于露出放心之色,她心结了结,最后一丝神识化成点点微光,融化在枯骨累累的忘川河中:“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接下来的路,就由你一个人走了。”

女娲说着,身形彻底消散,眼前只余下细碎的光点。洛晗伸手捕捉到一粒光,她回头看,怨气冲天的忘川河底平息不少,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受到度化,化成一缕白雾从河底升起,前去轮回道投胎。

忘川河分割阴阳,想要去投胎,必须通过忘川河,而想要平安渡过忘川河,就必须缴纳足够的船费。忘川的船费是功德,有些人生前作恶太多,交不出船费,渡到河心时就会被引渡艄公扔下水,日日忍受被忘川水销魂蚀骨之痛,直到攒够过河费,或者被鬼吞噬。

女娲神识消散,死前依然用自己的功德将河底这些作恶之人度化,其仁德慈悲,洛晗自认不及。

洛晗心生叹息,凌清宵陪着她看了一会,说:“在河底待太久不好,走吧。”

凌清宵用法力拦住了外面的死气怨气,可这毕竟是忘川河底,阴煞之气无孔不入,待的久了对身体不好。洛晗应了一声,和他快速浮上河面。

他们找了最近的地方上岸,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发暗,彼岸花开至荼蘼,在夜色中宛如燃烧。

这里并不是他们下水的地方,和刚才那处有些距离,鬼官和天兵并不知道凌清宵两人已经回来。这对凌清宵来说正好,他随手捏了道信息,让原地那些人散去,不必再等,至于自己现在的位置,则并不透露。

洛晗祛除自己身上的潮气,问:“化厄瓶埋藏在另一个地方,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找吧。”

“不急。”凌清宵不紧不慢,道,“女娲对化厄瓶极为防备,想来外面设了不少机关。还挺麻烦的,我们再等等,直接拿现成的吧。”

洛晗听着这话觉得不太对,她怀疑地望了凌清宵一眼,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凌清宵看到她的目光,失笑:“我即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事事知晓。女娲在忘川河底留有遗言我今日才知,不过,夜重煜派人偷偷来冥界,我倒是知道。”

“他派人来冥界?”洛晗惊讶,马上紧张起来,“他莫非知道化厄瓶的事?”

魔界和冥界井水不犯河水,寻常无事,谁会来冥界这种阴煞的地方?夜重煜偷偷派人来,还特意打了个时间差瞒过他们,洛晗不得不怀疑,夜重煜也知道化厄瓶埋在冥界。

凌清宵对此并不意外,淡淡道:“狡兔三窟,何况是足以杀死神灵的东西,地皇留好几条后路是情理之中。想来,除了给你留下遗言,地皇也给后人留下线索。万一魔神冲破玉净瓶封印时你还没有出现,她的后人就是最后一条退路。”

洛晗默然片刻,轻轻啧了一声:“你早就知道夜重煜安排人来冥界找东西。那你也知道,十五那天他们是故意转移视线了?”

提起当日的事,凌清宵脸色也明显变冷:“我知道夜重煜另有图谋,但是不知道他们竟胆大包天,意图劫走你。”

洛晗善意地提醒他:“不是劫走,是营救。”

凌清宵内心无奈地叹气,洛晗是真的记仇。他和洛晗走在火一般的彼岸花丛中,说:“我当真没预料到他们敢打你的主意。若是我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必然一早就掐灭了夜重煜的计谋。”

凌清宵白色的衣角扫过,火红的彼岸花被灵气带落,簌簌落下,宛如一场红色的雨。凌清宵问:“你当日为何不走?”

“嗯…”洛晗想了想,如实说道,“可能是因为色迷心窍,贪恋某个人的美色,不舍得离开吧。”

凌清宵本着脸,气度尊贵高冷,眼中却含笑,无奈扫了洛晗一眼。

鬼门七月三十关闭,现在还有时间,凌清宵问:“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洛晗听到这话诡异地顿住了,凌清宵一副游山玩水的口吻,他是打定主意让夜重煜当苦力,等最后再黑吃黑?她以为,凌清宵是不屑于做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的。

不过洛晗转念一想,不需要自己动手,让别人替自己寻宝也挺好,她很快就释然了,说:“听闻冥界无量海是古遗迹,里面容纳着世间大苦大悲,是提高心境、突破瓶颈的最佳修炼场所。我们去无量海看看吧。”

无量海?凌清宵不动声色瞥了洛晗一眼,她没有发觉,可是凌清宵心中洞明。她去无量海并不是为了自己修行,而是为了某个人的心魔吧。

仿佛迎面一盆冰水,凌清宵难得轻松的心情很快沉寂下来,渐渐结成冰霜。她留在他身边,嬉笑怒骂皆如自然,凌清宵时常会错觉她看着的人是他。可是每次在他自己都要信的时候,就会迎头棒喝,各式各样的细节一齐跳出来,告诉他,那个人并不是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他知道那个人是过去某个阶段的他,也知道仙族漫长一生会经历各种变化,但总归是一个人。可是,他就是无法释然。

几千年的帝王执政生涯早就让凌清宵知道,无论嘴上说得再好,只有拿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既然她爱的人是过去的他,那何妨跳过中间成长的那段时间,直接留在他身边呢?

洛晗说了好些关于无量海的事,她说完后,见凌清宵久久不回应。她回头,看到凌清宵垂着眸子,似乎在想什么。

洛晗惊讶,晃了晃凌清宵手臂,问:“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这样专注?”

凌清宵立即回神,顷刻间就将眸底的暗色压下。他看着眼前年轻、美丽、对他充满信任的小姑娘笑了笑,说:“一些小事罢了。我们这就去无量海吧。”

洛晗应了一声,她看着凌清宵的样子,还是不放心,问:“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没有。”凌清宵眼眸温和,一如众人印象中那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帝王,无论洛晗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包容,“不要多心,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中庸

第138章 无量

洛晗站在水边, 海水连成一线,呼啸着朝她涌来。

浪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回音。如果仔细听, 能听到里面的哭嚎声。

洛晗只是停在海岸上, 就已经感受到无量海中磅礴的痛苦。她叹气, 说:“只是接近就已经这么压抑, 如果留在水中修炼, 不走火入魔就不错了,真的有人能坚持下去吗?”

凌清宵不甚在意,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与天夺命。想要突破, 就要忍常人之不能忍。何况,这只是心绪受影响而已, 不必忍受身体上的痛楚,并不算什么。”

这都不算什么?洛晗正要说话,海岸上忽然掀起巨大波浪, 随着浪花, 海水里面的哭号声也一并扑来。

洛晗正要动手, 浪花就在海岸上结成冰,冰层渐渐朝里蔓延,速度越来越快,海水中一切都被冻成定格。最里面的腾蛇终于忍受不住, 从水中一跃而出,盘旋在黑色的海面上,暴躁又警惕地对凌清宵嘶吼。

腾蛇也是一种古老的神兽,被放置在无量海中,可以说是看守, 也可以说是关押。腾蛇见有人来,还是它最讨厌的仙族,存心想给闯入者一个教训。它寻机掀起浪花,没想到岸上那两个人比它想象的强大很多,无量海水千钧,竟然在另一个人的灵力下冻成冰块。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法力,腾蛇怕冷,赶紧从冰水中抽身而出,躲到更深处的海水里,嘶吼声不断,却不敢再靠近凌清宵了。

洛晗默默放下手,看着两侧冻成三丈有余的海水,片刻后由衷感叹:“我知道为什么这次出来总觉得很轻松了。六界之中,还有你忌惮的地方吗?”

冥界应当算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了,然而对于凌清宵而言,还是只有被碾压的份。洛晗这一路上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刚发现危险,就已经被凌清宵暴力镇压了。

难怪他不想带侍卫,以他的能耐,带了侍卫才是拖累他的速度。

凌清宵没有把话说死,随意道:“还好。”

洛晗有点酸,还好,那就是完全不惧了。洛晗瞧了瞧海水深处对凌清宵退避三舍的各式水怪,说:“你把冰层解开吧,人家水怪讨生活也不容易。”

凌清宵点点头,比铁都要坚硬的冰层瞬间融化,带着冰碴的寒流涌向大海,黑溜溜的深海怪物从半空中落下,砰砰砰砸入水中,忙不迭逃走。

洛晗取了一管水,存在存物空间中。她见凌清宵看着她的手,洛晗低头,见到自己手上带着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洛晗后知后觉哦了一声,说:“这是天宫的戒指,另一只是别人送我的。”

“我知道。”凌清宵叹气,“最普通的制式空间戒,天宫一年不知道要产出多少。我给你另外换两个吧。”

“不。”洛晗捂着自己的手,说,“这是礼物,哪有替换的道理?”

凌清宵听着这种话就不舒服,他问:“什么礼物?”

洛晗差点脱口而出定情礼物,不过她看着凌清宵的脸色,到底忍住了,说:“朋友间的馈赠。”

朋友?凌清宵冷着脸,完全拒绝去想那个朋友是谁。

洛晗沿着海岸走,一路采集了不少水样。凌清宵见状,问:“你搜集水做什么?”

“这里太压抑了,在这里修炼不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凌清宵听出来洛晗这是不舍得了,他脸色比海水都冰,说:“修炼怕苦怕累,那还何必走这条路?心性不定,不务正业,只知道花言巧语哄骗女子,难成大器。”

洛晗惊讶地看了凌清宵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他知道,他骂的人是他自己吗?

洛晗不由替另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方法,未必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才是最好的。再说,我认识的那个朋友,他少年时已经吃了很多苦,没必要再用别人的生离死别折磨自己。”

凌清宵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失体面,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他静静看着洛晗,问:“你为了另一个人质疑我?”

“不是。”洛晗左右不是人,无奈道,“我只是觉得你在修炼理念上太绝对了,没必要总是逼自己做到最好。”

凌清宵极淡地笑了一声,能看出来他并不认同。洛晗发现他们两人在许多地方观念都差异极大,比如修炼,比如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