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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忍不住说:“你这种性格,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得把孩子逼成什么样子?”

凌清宵一怔,孩子?他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但是在龙族中长大的经历让他自然而然认同物竞天择、优胜略汰那一套理念。凌清宵说:“溺爱才容易出废物,世人眼里只有第一和败者,他若是从小享受最好的资源,就合该拿出最好的成绩。”

凌清宵这个育儿观念未免太毒了,洛晗立刻不高兴了,说:“你这样的想法才叫危险。为子女提供资源是父母的事,子女能走到哪一步,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能强求。”

凌清宵看着洛晗,微微叹气:“你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很高兴,也感谢那位抚养你的人。但是仙界竞争残酷,不能如此。”

洛晗听着都来火了,她咬牙,说:“你若是不信,那我们不妨来试一下,那种理念更好?”

凌清宵看着她的眼睛,惊讶:“你打算挑战我?”他说完,不知道遗憾还是怜惜,摸了摸洛晗头发,道:“你打不过我。”

士可杀不可辱,洛晗手上凝了法力,打开凌清宵的手,直接像凌清宵袭去。凌清宵轻轻躲开,似乎是无奈般叹了口气。

年轻人总是容易较真,罢了,他陪她泻泻火好了。

海岸边,冥界的官差和天界亲卫们远远缀在后面,惊讶地看到天帝和那位女子动起手来了。冥界鬼官非常吃惊,慌忙问:“陛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等快去救援!”

“救什么救。”亲卫官一眼把咋咋呼呼的鬼官钉在原地,老神在在抱着剑,说,“陛下若遇到危险,动手怎么会如此温柔?夫妻情趣,勿要打扰。”

他们要是真上前搅扰了,天帝陛下反而要真的动手。

洛晗作势蓄力,手忽然转了个向,袭向凌清宵肩膀。凌清宵轻松躲开,顺便握住了洛晗的手腕。洛晗抽不出来,换另一只手围魏救赵,凌清宵每一次都稳稳格挡住她的攻击。洛晗一只手被擒,极大影响了她发挥,她原本就不擅长近战,现在单手被他握着,她想拉开距离都没办法。

不远处就是海水,洛晗因地制宜,凝结出阵阵冰锥,忽然刺向凌清宵。凌清宵躲闪时,眼前弥漫起一阵水雾,遮挡住了视线。

洛晗趁机转身,靠着惯性成功挣脱禁锢。她还来不及松口气,背后的水雾忽然凝成了细细的冰珠,洛晗此刻背对着凌清宵,都没有反应过来,凌清宵已经欺近她背后,修长的手指搭上洛晗脖颈。

“灵力变化很快,力量转换流畅,还不错。”

脖颈是命门,凌清宵的手指虚虚扣住洛晗脖子,他自然没有用力,但是比试进行到这里,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的手指凉凉的,搭在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是威胁还是亲昵。洛晗仗着他不会用力,另一只手发难,朝后袭击凌清宵。凌清宵伸手握住,这时她的手肘已经撞凌清宵腰腹,洛晗以为他一定会躲,这样一来,他握在她脖颈上的手就不得不松开。

然而洛晗还是预料错了,凌清宵没有动,洛晗预判失误,怕打疼了他,赶紧撤力。她一错神的功夫,另一只手也被凌清宵擒住了。

他的手指看着细长,可是单手就能制住洛晗两只手。洛晗用力挣扎,结果纹丝不动,身后凌清宵微叹了口气,放开搭在她脖颈上的手指,环过她的肩膀,就这这个姿势将她拥入怀中。

“你刚才不应该收力的。你应该用金灵气化出尖刀,刺入我的腹部。在这个姿势,我很难躲开。”

洛晗生气,道:“并不是你很难躲开,而是你没有躲。”

凌清宵很痛快地就承认了:“没错。预判对手的动作,本来就是战斗的一环。”

他赌洛晗不舍得下手,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洛晗被算计了也没法说,她挣扎手腕,手被他牢牢握住,她又去挣扎身体,肩膀也被他紧紧环着。

洛晗没辙了,说:“好了,我认输了。你先放手。”

洛晗大概还没意识到,现在他们两人站的很近。洛晗不断挣扎,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凌清宵都能感受到她柔弱的腰肢和纤薄的背部,不断撞在他身上。

凌清宵默然片刻,悠悠提醒怀中的人:“你知不知道,龙族认可胜者为王,同样也认可败者为寇。战俘,也是胜利者财产的一部分。”

洛晗觉得挣扎有点累,她放松脊背,直接靠在凌清宵怀里,问:“那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身后的人静了静,一道清清冷冷,隐约带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恃无恐?”

“是你有恃无恐。”

他们俩说话间,隐约听到远处石头后面有动静。凌清宵脸色明显沉下,洛晗挣了挣手,回头瞪他:“还不快放开。”

凌清宵不情不愿松开手,她纤细的手腕、柔软的身体一并离他远去,洛晗站到另一边,理了理衣服,又恢复成不可侵犯的天道模样。

凌清宵心情已经差到极致,他看着石头的方向,道:“出来。”

凌清宵没有做出怒态,声音也冷冷清清,没有情绪,可是石头后面的人听到,一齐打了个寒战。

天帝陛下性情冷,而且越生气越冷静。对于一众侍臣来说,陛下无喜无怒地询问,可比冷着声音呵斥可怕多了。

天宫侍卫硬着头皮走出来,说:“陛下,刚刚接到封奎的急报。您先前说,如果封奎传来消息,要立刻上报给您…”

简而言之,亲卫也没办法。他并不是想来打扰天帝,而是实在遇到了要紧事。

洛晗问:“封奎是…”

“我派去盯着夜重煜的人。”当着洛晗的面,凌清宵对亲卫什么都没说,沉静伸手,“呈上来。”

亲卫忙不迭把折子递上去。凌清宵打开扫了一眼,一目十行,很快就将折子合起:“过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将东西取出来了。”他说着,冷冷瞥了折子一眼:“这群废物。”

结合凌清宵的话,洛晗很快猜出来,他口中的“他们”,应当是奉夜重煜之命来冥界取化厄瓶的人。她听到最后一句,十分无奈。

抄人家的底,还嫌人家动作太慢。

这年代名门正道都这样不讲道理?

洛晗留在冥界游玩,一来是搜集对抗心魔的消息,二来是等着夜重煜那边的人得手,洛晗和凌清宵才好顺势离开。如今无量海也看完了,夜重煜的人也带着宝物撤除冥界,此行功德圆满,可以撤了。

冥帝近乎是感激涕零地送凌清宵离开。凌清宵走后,冥帝长长出了口气,不住擦额头上的虚汗。

谢天谢地,这尊大佛可算走了。天帝在冥界这几天,冥帝吃不敢吃睡不敢睡,气都不敢大声喘。因为凌清宵明确说了微服私巡,冥帝都不敢跑到凌清宵跟前刷存在感,凌清宵再不走,冥帝都要精神衰弱了。

凌清宵和洛晗离开冥界,几乎刚一过忘川河,凌清宵就接连收到好几道讯息。洛晗见了,体贴地问:“这是天宫的政事,我回避片刻?”

“不必。”凌清宵拉住洛晗,单手打开传讯符,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他做这些时完全不避着洛晗,洛晗也不可避免地扫到些许内容。

最上方的密报上,写着天羽的名字。

凌清宵一目十行浏览完,对侍卫说:“传令下去,让天羽依然装作退兵的样子,经淮、毕荣带着人绕到两翼,伺机埋伏。所有人做好准备,待本尊回去,即刻开战。”

领到命令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抱拳应是,飞快退下。凌清宵吩咐完最后一道命令后,手指轻弹,将所有折子都烧成灰烬。象征最高保密级别的红色文书在冰蓝色的火焰中化为飞灰,凌清宵眼眸冰冷,轻轻嗤了一声:“障眼法而已,还真以为本尊退兵了?”

洛晗坐在一边沉默了片刻,道:“我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凌清宵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样子,洛晗是真的以为他扔下前线不管了。原来,是她太年轻了吗?

“对你确实是真的。”凌清宵轻柔地抚过洛晗鬓发,将她鬓边的珠钗扶正,“但对于他们,却不是。”

凌清宵陪洛晗出来游山玩水是真的玩,对付夜重煜也是真的对付。他只是将两件事同时进行而已。

洛晗默然,凉凉瞥了凌清宵一眼:“你这个人是真的信不过,简直防不胜防。”

先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身上就被凌清宵下了追踪秘法;这次也是,凌清宵表现得沉迷美色无心政事,结果却以此为饵,暗地里埋伏夜重煜。

玩政治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有洛晗傻乎乎的当真了,对他嘘寒问暖,还担心他这些年太过孤寂。

啊呸。

凌清宵失笑,握住洛晗的手,另一手虚虚揽住洛晗的肩:“我发誓,绝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你尽可放心。别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洛晗冷冷哼了一声,问:“那你敢保证绝不算计我吗?”

凌清宵没应话,洛晗真是毫不意外,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

凌清宵见她没有挣开的意思,顺势将手落实,紧紧环住她的肩膀:“仙魔之争是公务,无关私情,我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做这些事。说来说去,我唯一真心算计的,唯有你罢了。”

“算计我什么?”

“那可多了,比如如何让天道偏向天界,如何让天道定居天宫。你要听吗?”

洛晗本来是该生气的,可是不怕阴谋诡计,怕的是有些人明目张胆地表露自己的算计。洛晗心软了,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又被他稀里糊涂地带过去了。

·

夜重煜待在帐篷中,坐立不安,几乎每隔一会就要抬头看看门口。内心的焦灼快要将夜重煜折磨疯,明明今天雷大他们就该带着神器回来了,为何现在还没到?

雷字辈是雷烈城的死士,算是夜重煜真正的、唯一的亲信。雷氏死士原本是服侍雷烈王的,雷烈王死后,愿意服从他的,夜重煜就将人收编,不愿意的,他就把人杀掉,将编号赋予新人。最后经过一番大换血,夜重煜拥有了自己的死士。

他集聚力量并不容易,这些死士几乎是夜重煜全部身家,寻常夜重煜十分爱惜,每折损一个他都非常心疼。这次为了取神器,夜重煜大出血,发狠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他已经将全部筹码押上赌桌,他只能赢,不能输。

夜重煜正焦灼难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夜重煜一喜,蹭的一声站起身来:“你们回来了!”

云梦菡刚刚掀开帐营,被夜重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魔尊?”

夜重煜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死士,是云梦菡。夜重煜太过盼着死士回来,以致于都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连云梦菡那么明显的气息都没分辨出来。

夜重煜收回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漠疏远:“怎么是你?”

云梦菡放下门帐,轻手轻脚走到夜重煜身前。她在夜重煜面前一向是弱势的、低姿态的,她垂着头良久,才敢低低地说出来意:“魔尊,去冥界取神器的人,快要回来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夜重煜就烦躁:“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回去。”

寻常云梦菡绝对不敢和夜重煜对着干,但是这次她站在原地,竟然没有没有立刻离开。她咬着唇,似乎鼓足了毕生勇气,抬头对夜重煜说:“魔尊,这几日我一直心神不宁,连做梦都不得安生。这段日子以来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受够了,我想要和巫族大祭司坦白实情。”

夜重煜眯起眼睛,没料到云梦菡竟然会有这么硬气的时候。他坐在上首,眼睛隐没在黑暗中,颇有些意味不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如今大战在即,最要紧的就是稳定人心,我们这边本就折损了风羽晨,若是再让巫族大祭司和我们离了心,恐怕对战局不利。”

然而云梦菡哪是个关心大局的人,她在钟山的时候能为了情情爱爱抛弃师门,千里寻夫,在仙魔大战的时候,就能为了良心不安而告诉巫族大祭司实情,自折一员大将。

夜重煜心头火起,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梦菡一心情爱,不关心大局,夜重煜却不能不关心。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云梦菡。

夜重煜知道巫族大祭司只相信云梦菡的话,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在这个关口把巫族大祭司推远。

神器即将到手,如何使用、有何禁忌还需要大祭司这个女娲后人指点,夜重煜可不能让云梦菡在这个时候坏事。夜重煜缓和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这段时间见多了生离死别,心理压力大。可是巫族村落覆灭是个意外,和你我都没有关系,你不能在这个当口扰乱大祭司的心绪。你暂且忍忍,等这一战打完了,我陪你去外面散心。”

云梦菡沉默了,她低头良久,说:“魔尊,我知道我不聪明,但不是全然的傻。有些事情我知道的。”

夜重煜噤了声,云梦菡说到这个程度上,可见,她多半猜出来了。其实这并不难猜,因为巫族的消息,云梦菡只告诉过夜重煜一人。

她告诉夜重煜后,没过多久巫族全村就死了,动手的人还能是谁?

夜重煜知道再装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他带过这一点,虽然没有明说,但态度无异于默认。云梦菡的心越发冰冷,他没有反驳,屠村的人,真的是他。

夜重煜没法装无辜,只能换个角度哄骗云梦菡:“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出面担责呢?巫族大祭司那么信任你,你若是告诉他事实,他接下来会如何对待你?凡事难得糊涂,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你不说我也不说,对大家都好。”

云梦菡几乎被说动了,但是她想到梦里小黎不谙世事的笑脸,村里人热情周到的帮助,以及祭坛外那一排排墓碑,到底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下去。云梦菡下定了决心,说:“不,大祭司对我很好,小黎和阿婆对我也很好,我不能对不起他们。我要告诉大祭司,之后无论他打我还是骂我,我都认了。”

夜重煜一直盯着云梦菡的脸,他见云梦菡当真拿定主意的模样,眼神一黯,眼角眯了眯。

那一瞬间夜重煜起了杀心。然而这毕竟是他的正妻,夜重煜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云梦菡身前,伸手抱住云梦菡的肩。

云梦菡被他突然的亲近吓到了,后背本能躲了一下:“魔尊?”

夜重煜依然抱着云梦菡,这是他们难得的亲近。夜重煜声音低哑,带着些暧昧在云梦菡耳边说:“夫妻同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怎么能让你独自面对大祭司的责难呢?放心吧,无论前面有什么,我都会和你一同面对。今夜太晚了,你先回去睡觉,等明日,我陪着你一同去找巫族大祭司坦白,无论大祭司愤怒还是怨怼,我都在前面给你挡着。”

云梦菡懵了一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唇边露出欢快的笑,眼中燃起光亮,如少女一般明亮逼人。

夜重煜有些恍惚,当初云梦菡吸引他,就是靠这样的眼神。可惜后面她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歇斯底里,曾经吸引他的点也淡没了。如今,在这个帐营里,夜重煜又看到了几千年前让他心动过的,纯洁又单纯的云梦菡。

夜重煜一瞬间心神动摇。云梦菡发现夜重煜一直是夜重煜,即便他换了身份,他也一直是她爱着的钟山大公子。云梦菡伸手抱住夜重煜,就像中间这些年的伤害不存在一样,说:“好,明日我等你。”

云梦菡终究腼腆,抱了一下,见夜重煜没有反应,她就不好意思继续抱下去了。她松开手,乖巧地告退:“魔尊还有要务,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夜重煜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她离开。那样的目光,都让云梦菡以为自己今日有什么不同。

云梦菡走后,夜重煜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过了片刻,他似乎下定决心,说:“来人,传宿侧妃来。”

第139章 大战

宿饮月很快就来了。她掀开帐帘, 站在精美的地毯上,捂着帕子咳了咳:“表哥。”

夜重煜对着宿饮月和蔼很多。他不再像刚才对云梦菡一样高高在上,而是很快示意宿饮月坐, 嘘寒问暖:“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你也是胡闹, 战场刀枪无眼, 条件也不如昊苍城好, 你应当留在王宫里好好养身子, 何必非要来前线?”

宿饮月一张脸纤细苍白,白的没有血色:“我想离表哥近一点。”

夜重煜知道说不动她,从小到大, 他都没法改变宿饮月的主意。夜重煜退步了, 说:“我拿你没办法。罢了,我再给你拨些人手, 你自己好生将养,勿要被风沙伤了身体。”

“谢表哥。”宿饮月说完,她低头用帕子拭了拭唇角, 问, “表哥深夜找我前来, 所为何事?”

夜重煜极细微地停顿了一下。很快,他恢复原样,继续说道:“我不放心你的身体,另外,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宿饮月安安静静地等着夜重煜的后话,夜重煜捏了捏手指,说:“我想要遣散后宫。”

宿饮月的眼睛明显挑起来,她掀起眼皮,瞭了夜重煜一眼:“表哥后宫佳丽三千, 各个都是难得的美人,不知惹得多少人艳羡。这么多美人搜罗不易,表哥为什么突然要遣散后宫?”

“弱水三千,不如只饮一瓢。”夜重煜似乎很感慨,说道,“刚刚我和云梦菡推心置腹地聊了聊,我发现,这些年我对她的误会太多了。我们本该是最相爱的恋人,可是我们如今呢,虽是夫妻,却形同陌路。我们不该如此,明明这些年,我一直爱着她。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所以,我打算遣散后宫,独宠她一人。没有那些女人在其中搅局,想来,我们的感情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宿饮月沉默了良久,低声问:“那我呢?表哥,我为你已经放弃了一切,你为了她遣散后宫,那我该如何?”

夜重煜面上露出不忍,他带着歉意,说:“饮月,这一生是我亏欠你。等来世,我必然选择爱你。”

宿饮月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她脸色白如纸张,咯咯笑着的时候宛若癫狂:“下一世来爱我。那就是说,你从未爱过我了?”

夜重煜垂下眼睛,低声道:“抱歉。”

“为什么?”宿饮月仿佛执意求一个答案,“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你为什么爱她不爱我?”

“我也希望不负她也不负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夜重煜目露沉痛,说,“她来找我的时候,孤单又脆弱。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她说她一个人睡在营帐,晚上怕黑,叫丫鬟都没有人理会。她害怕,就彻夜彻夜地睁着眼,不敢入睡。她如此柔弱无助,离开了我就不能活,我怎么能舍下她?”

宿饮月心里想,哦,原来云梦菡一个人住在帐篷,而且伺候的人不多,夜里有动静根本听不到。宿饮月用帕子捂着嘴,用力咳嗽,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表妹,夜重煜于心不忍,低唤道:“饮月…”

“我没事。”宿饮月撑着桌案站起来,不顾自己走两步就咳的身体,摇摇欲坠对夜重煜行礼,“夜深了,表哥早点休息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表哥身边。”

夜重煜道:“你放心,你毕竟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没有夫妻这层关系,你也依然是我的表妹。之后,你可以留在王宫里安心养病,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宿饮月露出一个笑:“谢表哥。”

她说完,就往门口走,快出门时,宿饮月停下。她纤弱的身体停在黑色的帐帘前,上面画着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魔族图腾,宿饮月细的一折就断的身形映衬在这些怪物前,竟让人生出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夜重煜的心不知不觉提起来:“表妹,怎么了?”

宿饮月微微侧过脸,从夜重煜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纤弱的下巴,以及唇边莫名的笑意:“表哥,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

夜重煜心里一沉,他声音本能地绷起来,问:“你在说什么?”

“我虽然比你小,但是从小活在病榻上,心智反倒比同龄人成熟。我看着你长大,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怎么会不懂呢?”

背后没有声音,宿饮月也不在乎,唇边带着笑,掀开门帘而出。

她最喜欢表哥了,从来不舍得拒绝表哥任何要求。既然表哥让她去杀人,那她就替他杀了云梦菡。

她心甘情愿当他的刀。只除了,他要离开她。

宿饮月身体弱,不能满足夜重煜的欲望,所以她容忍夜重煜一个接一个往后院里纳人。她容忍他朝三暮四,容忍他花天酒地,但是唯独不能容忍,他要为了另一个女人守身如玉。

夜重煜想来也知道,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激她。宿饮月从一开始,就听出来了。

宿饮月唇边露出纵容的笑,她的表哥,还是当初那个,为了抢夺凌清宵的东西,就故意装病的孩子啊。

·

宿饮月进入云梦菡的住处时,一路畅通无阻,门外甚至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宿饮月唇边挂着轻轻的笑,她的表哥把一切都铺好了,只等着她来当这个恶人。

既然如此,她怎么忍心让表哥失望呢?

云梦菡坐在内室,正抱着匣子细细看当初她和夜重煜的定情之物。她听到外面有声音,本以为是夜重煜,一抬头,却看到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

“宿饮月?”云梦菡太过吃惊,都直接从塌上站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云姐姐。”宿饮月上下打量着她,笑容莫名,“好久不见。”

云梦菡可一点都不想和宿饮月叙旧。宿饮月看着柔柔弱弱,病弱不堪,然而只有云梦菡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云梦菡冷着脸,直接摆明了态度送客:“我这里庙小,容不得宿大小姐。来人,送客。”

云梦菡连唤了好几声,外面毫无动静。云梦菡心里忽的一咯噔,骤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宿饮月踱步到塌边,自顾自拿起匣子里的东西看。云梦菡见她没经过自己同意就碰自己和夜重煜的定情之物,怄的不行,怒道:“宿侧妃,你是侧我是正,麻烦你摆正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做逾越之事。”

“逾越?”宿饮月呢喃,她偏头看着云梦菡,忽然笑开了,“那你死了,就不是正室了。”

云梦菡都没反应过来,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云梦菡低头,见自己小腹捅着一把尖刀,鲜血汩汩流出来,顺着刀柄,流到了宿饮月手上。

宿饮月用力往里拧了一下,她看着云梦菡的目光近乎怜悯:“说起来你也挺可怜,原本有着还算不错的前途,只可惜,你肖想了一个你不该肖想的人。”

“是谁?”云梦菡忍着痛,问,“你为了谁要杀我?凌清宵吗?”

她不该肖想的人,唯有凌清宵。可是凌清宵和宿饮月有什么关系呢?凌清宵和宿饮月虽然是真正的表兄妹,可是两人感情非常淡薄,双方都不喜欢,甚至厌恶对方。宿饮月不可能因为凌清宵来杀她。

宿饮月听到她在这种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凌清宵,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心里想的人一直是凌清宵。这些事情,真是可笑呢。”

宿饮月说着,眼睛中露出怨毒的光:“但是那又如何,他如今是天帝,高高在上,不染尘埃,无论你还是我,都不配沾染到他。你那些可笑的臆想,注定只能一辈子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

云梦菡不知道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猛地发力,竟然成功将宿饮月推开。宿饮月是久病之躯,她没防备云梦菡的动作,后腰砰的一声撞到桌角上,顿时咳出来一口血。她捂着嘴猛烈咳嗽,挣扎着想站起来杀了云梦菡。

“贱人,你敢推我?”

云梦菡推开宿饮月,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往外跑。她一路都在呼救,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外面没一个人听到。

云梦菡和宿饮月一个重伤,一个久病,都不是健康的身子。她们俩很快重新扭打在一起,云梦菡用尽全力打掉了宿饮月的匕首。匕首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云梦菡趁机,高声向外求助:“重煜,快来救我。夜重煜…”

直到这一刻,云梦菡都盼着夜重煜来救她。宿饮月嘴边露出报复的笑,她看着云梦菡,像是得意,也像是怜悯。

宿饮月说:“你不懂他,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两个人扭打间,大地猛地晃动,两人没有站稳,齐齐跌落在地上。云梦菡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跌在地上,摔得极痛,几乎都没力气爬起来。

宿饮月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那阵猛烈的震动过后,外面传来喊杀声。云梦菡听着这些动静,差点以为自己做梦。

这时候,刚才一片死寂的营地终于发出响动,外面的脚步声跑来跑去,众人惊慌失措地嚷嚷着:“不好,仙族偷袭了!”

“仙族?”宿饮月的语气十分不可置信,她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掀开帘子,看到前方主帐的地方血光冲天,灵气魔气混杂一片。

所有的躁动,都来源于主帐的方向。

宿饮月脸色骤然变白:“不好,表哥有危险!”

·

宿饮月走后,夜重煜像是被引燃了一般,再也坐不住了。他站在地上,走来走去,焦灼地无法思考。夜重煜几次想要出去,可是每次在他手碰到帐篷的时候,六界的版图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门口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慢慢将手收回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他成就霸业,比云梦菡年轻的,比她漂亮的,比她更温顺的,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养一个更合意的“云梦菡”。

夜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夜重煜心变得冷硬。他坐回座位上,拿出地图,强行让自己思考战局,而不是另一个帐营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坐下没多久,外面传来急切有力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魔尊,属下有事起奏。”

听到这个声音,夜重煜瞬间提起神。他立即将地图扔在桌子上,快步走向门口:“快进来。”

来人正是雷大等死士,只不过现在,原本满员离开的队伍只剩下寥寥四人。夜重煜来不及问其他人的死活,直接道:“神器呢?带回来了吗?”

雷大将一个盒子奉上,木盒上还沾着鲜血,看颜色新旧不一。夜重煜没有询问血迹,急匆匆夺来盒子,打开锁扣。

木盒内,一个纤细精巧的瓶子正莹莹发光。夜重煜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愣:“怎么是它?”

为什么和上古禁术的瓶子一模一样?

还不等夜重煜想清楚,雷大就因为力竭,摔倒在地,死了。夜重煜只是扫了一眼,依然关心着手里的神器:“你们拿到的时候,神器就是这个样子吗?路上有没有被人碰到过?”

雷六跪在地上,眼前是雷大的尸体,不远处,是一心询问神器的魔尊。雷六咽下心底的苦涩,说:“不曾。大哥一直用命保护着神器,一路上不眠不休,亲自盯着木盒。”

也是因此,雷大才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累死了。

夜重煜松了口气,他将木盒盖好,挥手道:“好了,本尊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从头到尾,没有询问过那几个没回来的人。

雷六等人安静地将雷大的尸体拖走,等人都走后,夜重煜再也按捺不住。他拿出上古禁术的瓶子,两厢对比,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真的不是别人骗他吗?

夜重煜注入魔气试了试,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夜重煜试探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办法,还是毫无头绪,夜重煜没办法,只能求助于禁魂。

“前辈,你在吗?”

禁魂被封印,并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外面的事情。他被夜重煜唤醒,慢悠悠从玉净瓶里飘出来:“怎么了?”

夜重煜将历经千辛万苦取回来的神器递到禁魂眼前,问:“这就是那个女娲后人提到过的神器。我刚才试了许久,似乎无法使用。”

“这是自然。”禁魂嗤笑,“只有大路货色才通用,神的东西,向来独一无二,各有各的口诀。”

另有口诀?夜重煜不由皱眉,自言自语:“竟然有独特的使用口诀。空有宝瓶却没有钥匙,这该如何是好?”

“去搜那个女娲后人的神魂,本座就不信,这么重要的信息,女娲会不告诉自己的后人。”说着,禁魂靠近,觉得这个瓶子说不出的怪异,“为何会和玉净瓶一模一样呢?本座没听说过女娲手里有相似的东西。”

魔神认识女娲的时间几乎和他活着时的寿命一样长,神灵们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对彼此都知根知底。每个神能力如何,手里有什么东西,就算没亲眼见过,也能估摸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