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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糖看得一阵心悸:怎么他们每个人都像要打一场恶仗似的?

  2

  须叔猛地推开了门,快步穿过客厅,直达主卧,张超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将四块固体燃料在地上铺好,须叔这时才发现自己匆忙中忘了拿鞋,赶紧对着门外喊:“快给我拿一只鞋来!”王红霞刚刚找到客厅的插孔,正要把小夜灯插上,听见须叔的喊声,赶紧从门边的鞋架上顺手摸了一只鞋,跑进主卧,递给须叔,须叔依旧像在上一间凶宅一样,引火焚鞋,血红色的火光起初只有一苗苗大,渐渐往上燎起纤细得十分妖异的一竖,在墙上映出一个宛如吊死鬼般攀援的影子,仿佛在寻找着吊颈的绳套。须叔扬起双臂,似乎是在护着那一簇鬼火,又似乎是在护着那一道鬼影……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问了一句:“王红霞,你打开水路了没有?”

  王红霞没有出声。

  须叔一回头,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王红霞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墙上的火影,两只眼珠子像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肉都在拼命地抽搐,尤其是那张脸,仿佛变成了火中的一团锡纸,眉毛、鼻子、嘴巴,不停地撕裂、拧结、扭曲、变形,忽而狰狞如鬼,忽而惊恐如羊,牙齿犹如快要冻死的人一样捉了对儿地打,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声音越来越大!

  “王红霞鬼上身了!”张超忍不住叫了出来!

  须叔一把薅住张超的脖领子,将他提了起来道:“冷静一点,你代替王红霞打开水路,快!快!快!”

  张超抱头鼠窜一般冲到洗手间,往水桶里放水。

  这时,王红霞已经用双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断地用力,不知是手骨还是颈骨,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卡得她直翻白眼,头被扭曲到与后背几乎成为一个直角,一条长长的透明口涎顺着吐出半截的红色舌头往外淌!

  然而须叔却丝毫没有上前解救的意思,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双眼睛只在屋子里扫视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须叔!”李文解上前一步,“救人要紧!”说完朝王红霞走了过去。

  “站住,先找到问题出在哪儿!”须叔厉声说,眼睛里射出两道冰冷的光芒,“经也念了,香也点了,鞋也烧了,程序无误,按理说凶灵就算一时不去,也不敢如此作祟,怎么会闹到鬼上身的地步?找不到原因,就算救了王红霞,那凶灵还会上别人的身!”

  “可是——”李文解一时间不知所措。

  从客厅里看到这一幕的唐小糖急了,冲了进来,双手抱住王红霞的胳膊死命往下拽,可是怎么都拽不动,她又去抠王红霞扼颈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往外掰,可是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哪里比得上王红霞这样做惯了脏活累活的工人有力气?根本掰不动。唐小糖不由得带着哭腔大喊起来:“你们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老皮和张超站在门口,都像被这一幕景象吓懵了,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须叔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一看那只烧得半黑的鞋,立刻跳将起来,飞起一脚将那只鞋踢开,踩灭了上面的火焰,大喊:“文解,这只鞋不是死者的,再去鞋架上拿一只男鞋来!”李文解赶紧去鞋架又找了一只鞋,冲回来递给须叔,须叔直接扔进火里!

  火焰像恶魔的嘴巴,用红色的舌头舔舐了鞋面几下,迅速将其吞没在一片烈焰之中,墙壁上的影子依旧呈上吊似的攀援之状,只是那影子的腰肢不再纤细,而是粗壮了一些。

  “须叔!”李文解大叫了一声。

  须叔抬起头来,才发现王红霞的一对眼珠依旧像死鱼一样呆滞无神,但两只粗红的大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自扼,而是扼住了唐小糖的脖子!唐小糖抓着王红霞的手腕,想要掰开,却怎么都掰不动,喘息越来越艰难,拼命乱抓着,手指甲把王红霞的胳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小唐刚才的叫声,好像把那凶灵惹恼了,他不再自扼王红霞,而是要借王红霞之手扼杀小唐!”李文解焦急地说,“须叔你快点救救小唐啊!”

  唐小糖看着须叔,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枯井一般的寒意。

  完了,他是不会救我了……

  喘不上气来,知觉在一点点消却,视线里一片模糊。

  对唐小糖遭受的折磨,须叔好像非常欣赏,恨不得用慢镜头播放,但是旁边毕竟站着一个李文解,张超也走进来用湿墩布“开水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唐小糖被王红霞掐死,于是他从身后的帆布背包里掏出一个楠木圆筒,打开之后,左手手指在里面蘸了几蘸,然后极快地在王红霞面前划了几划,半空中竟出现了一个银色的“魄”字,将王红霞空荡荡的双瞳耀得电光似的一闪,她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唐小糖后退了几步,李文解扶住她,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使劲吞咽着唾沫。

  那“魄”字虚悬半空,幽游不散,须叔用手指往前探一点,字就逼近王红霞一分,王红霞也就后退一步,她龇着牙齿,撑开手爪,心有不甘地发出“咝咝”的刺耳尖啸,快到墙根时,须叔猛推一掌,“魄”字呼地一下糊在了王红霞的胸前,她顿时昏倒在了地上。

  “等会儿她醒过来,就没事了。”须叔淡淡地说,然后瞟了唐小糖一眼。

  唐小糖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须叔冷笑了一下,走出了主卧。

  “这个混蛋,见死不救!”唐小糖恨恨地说。

  “别这么说。”李文解道,“刚才多亏了须叔用‘魄字法’救了你和王红霞两个人呢。”

  “什么是‘魄字法’?”

  “《续子不语》一书卷二有记,缢鬼畏魄字,倘若有一缢鬼附于某人体内,想要借此人之手再害其他人,‘但以左手两指写一魄字,指之入地,彼一入不能出也’,须叔精研驱凶之术后发现,倘若用双指蘸银粉写之,更加有效,银器本身就有驱凶辨毒之用,若将魄字银粉扑于附鬼之身,鬼可立消。”

  这时,王红霞扶着地,慢慢地坐了起来,咳嗽了几声,神情恍惚地问:“我这是咋的了?”

  李文解怕说多了,让这个本来就头脑不大灵光的女工更加惊惶,故作轻松地说:“没事,你可能太累,刚才晕倒了。”

  王红霞有点儿不大确信地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唐小糖,唐小糖连忙也点了点头。

  这时须叔又回到了房间,身后还跟着张超。须叔看了看地上被烧成焦黑一团的鞋,几朵像泥鳅一样的残余火苗犹在乱蹿,对张超说:“把沙袋拿来,将火灭掉吧!”张超连忙撑开布袋子,须叔只抓了一把,就皱起眉头来:“沙子还是太粗糙了啊,太粗糙的沙砾盖在烧过的邪上,余邪犹可顺着孔洞而走,不是好事。”张超说:“怪我,怪我,取沙子的时候没有筛一筛,可是现在三更半夜的,到哪里找细沙去啊?”

  正在这时,李文解将主卧的窗户打开了,放放满屋子的胶皮味儿,须叔一看,突然有了办法:“把纱窗卸下来,筛沙子用。”

  张超乐了:“这招儿高啊!”

  哗哗哗哗哗……沙子慢慢从口袋中流下,经过万千孔隙的筛落,细沙扑灭了火焰,粗粒留在了纱窗上面。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儿像扶乩啊?”张超托着纱窗笑嘻嘻地说,“无非扶乩是用乩笔在沙盘上写字,这个倒像是须叔你用沙子在地上写字。”

  这时,细沙已经将火焰熄灭得差不多了,纱窗的上面也被粗砂覆盖住了一层。

  “须叔,可以了吧?”

  须叔摇了摇头,指指对门的次卧:“去,把次卧的纱窗也卸下来,再筛一些沙子。”

  张超老大不愿意,但又没有办法,走到次卧开了窗户,卸了纱窗,拿了过来平举着,让须叔又筛了一些细沙洒在烧邪上,才算彻底完事。

  “这一堆沙子,任何人都不要动。”须叔郑重地提醒所有人道,“现在,大家都跟我到客厅来吧。”

  3

  “刚才差点出事,大家都还好吧?”须叔望着站在客厅里的清洁工们说。

  小夜灯已经插在了包括客厅在内的各个房间的插座上,昏黄的光芒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像生了黄疸病的新生儿一样皱皱巴巴的。

  “烧邪一定要烧死者的鞋,在这个屋子里自杀的是一位男士,王红霞递给我的却是一只高跟鞋,所以不但没有驱邪,反而招来了邪,不过这也不能怪王红霞,毕竟我没有介绍案情,她也不知道死者是什么人,糊里糊涂就在鞋架上捡了一只鞋给我……”须叔见王红霞神情紧张地张开嘴要提问,竖起手掌阻止了她,“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工作要紧。”说着,他从帆布背包里拿出了电脑,打开屏幕道:“此前我已经看过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自杀事件的案情概要,下面我再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并说明清洁重点。”

  想起刚才鬼上身时的恐怖场景,大家都不禁提起了精神,想听听死者是因为什么自杀,以至于凶灵会如此的残暴和邪恶。

  “这是个南北通透的两居室,业主姓倪,名叫倪兵,男,48岁,单身。今年的7月25日前后,住在隔壁的几户邻居闻到楼道里有腐烂的恶臭,向物业反映,物业经过仔细查找,发现气味的源头就在这间屋子里,破门而入后,发现了悬吊在主卧暖气管道上的倪兵的尸体,尸身上已经猬集了大量苍蝇的蛹,法医尸检后将死亡时间锁定在7月20日上午10点到中午12点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唐小糖你掰着手指头算什么呢?”

  唐小糖抬起头来:“没什么,我按照法医昆虫学的一般公式计算,夏季气温30℃以上,蛆的生长速度为0.24~0.3厘米/天,经四五天长至1.2厘米时变成蛹,死亡时间确实应该在7月20日。能够锁定在上午10点到中午12点之间,应该是进一步尸检,用高效液相色谱和紫外阵列检测器测量死者玻璃体内的次黄嘌呤浓度的结果。”

  满屋子人听了这些专业词汇,一个个的都露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情。

  须叔继续念道:“现场勘查见室内清洁,无挣扎搏斗痕迹,亦无除死者外的其他人足迹、指纹。缢死绳索为黄褐色0.5里面直径麻绳,质地较硬,主卧暖气管上可见少量绳索纤维及擦蹭痕迹,死者衣着完整,颈部有一八字不交索沟,在颈部两耳后向上提空,颈前索沟较颈两侧深,索沟皮下有少量出血,边缘有少量表皮剥脱,解剖见颈部浅层肌肉——”

  “须叔!”老皮有点儿不耐烦,“这些您就单独给小法医看吧,我们没兴趣,您就告诉我们具体清洁哪儿就行了。”

  须叔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插话而生气,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剪短截说。表面看来,自缢者的房间,清洁起来是最简单不过的,因为没有血液、脑浆之类的生物污染需要清洁,也没有划痕、碎物之类的搏斗痕迹需要清除,连上吊的绳套都被警方拿走当证据了,所以只要简单打扫一下即可,但实际上,由于自缢者是怀着满腔怨毒而死,其灵尤凶,所以你们打扫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儿,遇到腿脚发麻、后颈发寒的情状,早点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大家走进了主卧,对照案情概要中配发的犯罪现场照片,指着靠近窗户的天花板下面一根横亘的银灰色暖气管说:“倪兵就是吊死在那里,因为他是性窒息而死,老皮和张超你们俩把那附近擦擦扫扫的就行,注意,我再说一遍——盖着烧邪的那堆沙子绝对不要碰!”

  老皮眼睛一亮:“须叔你说啥,倪兵他是性窒息而死?撸管把自己撸死了?”

  须叔皱了皱眉头:“刚才我念案情概要,你不让念完,一听这个又来了精神……警方勘查现场表明,当时这间屋子里的衣柜内储式穿衣镜是拉开的,倪兵下身赤裸,脖子上勒着一根从暖气管上吊下来的绳子,在他的手掌上提取到生殖器表皮细胞,所以判断死者是对着镜子自慰,为了追求更加强烈的快感,采用自缢的方式制造大脑缺氧,但是由于没有掌握好分寸,导致了死亡。”说着他走到了靠墙的棕色衣柜边,哗啦啦拉开了推拉门,抽出了一面下面装有轨道的内储式穿衣镜:“大概就是这个东西。”

  “老皮你试过没有?”张超笑着说,“这玩意儿真的比单纯的手淫更刺激吗?”

  老皮耸耸肩:“这你还是问小法医吧。”

  唐小糖板着脸说:“大脑在一定程度的缺氧状态下,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等兴奋性神经递质的释放量会大量增加,令当事人产生幻觉、错觉等,此时大脑神经细胞的活动增强,外界的性刺激在大脑中被放大,并由此获得超乎寻常的性快感。”

  也许是她说的一字一句太教科书了,搞得张超反而不好意思胡乱开玩笑了,他指着须叔的电脑屏幕问:“可是我看这个倪兵吊死的时候腿脚能站直在地上的啊?”

  的确,照片上的倪兵好像是个熬夜写作业的学生,因为疲惫不堪把整个脑袋都压在了桌面上——只可惜桌面变成了绳索,他的眼皮微张,吐出的舌头因为发现时间太久的缘故,变成了一个黑色的ω字样。他的两条胳膊笔直地耷拉着,两条腿岔开,一双脚拖曳在地上,好像两包无人领取的快递。

  “很多人以为只有悬吊才会形成窒息死亡,其实不然。”唐小糖说,“不论身体的任何部位是否同地面接触,只要喉部收缩,窒息发生,都会形成死亡。有过统计数据,绝大部分在监狱中上吊的罪犯,采取的都是坐姿,把床单撕成布条往床栏上绑一个结,脖子套上去,往下一坐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