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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接着,她看到了那枚指纹,就在自己的指纹的正下方。

  半月形的一痕,应该是大拇指抠住的镜子边沿往外拉的时候留下的。

  她有些沮丧,用手机拍照发给蕾蓉,让她传给濮亮查一下是否是倪兵的指纹,如果是,那就是又一个死胡同。

  正在这时,徐冉那边查完了:“思缈,我进入了本市气象局的网站,查询了7月20日的气象记录,当日白天晴朗无云,最高温度是35度,风力2~3级,日晒指数非常高,晚上——”

  “行了。”刘思缈心烦意乱地打断了她,“我只要白天的天气情况。”

  很快,蕾蓉就回了信:“指纹系倪兵的左手拇指指纹。”

  用左手拉开穿衣镜时,拇指抠住镜面的边沿,另外四根手指抠住背板的边沿,一起用力——无懈可击。

  该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倪兵因自缢而死都毫无破绽!

  饶是刘思缈一贯冰雕似的冷静,也按捺不住因屡屡失败而心生的焦躁,她看着反射着刺眼灯光的白色墙壁,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热锅的氤氲之中,不禁大步走到门口“啪”地摁灭了日光灯。

  徐冉以为刘思缈又要用鲁米诺喷剂查看血迹了,却发现这位女警官回到窗口,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呆呆地看着那面镜子。

  目光如凝,长长的睫毛偶尔一扇,滤去更多的旁芜。

  好奇怪的一个妙人儿,徐冉心里暗暗感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不做模特做刑警,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女人在照镜子时想的竟不是自己,这才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刘思缈看着镜子,灯光下的镜子和黑暗中的镜子,照射出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前者能让近景纤毫毕现、远景无迹可寻,后者却在忽视了近景的同时让远处的、深邃的和一切虚无缥缈之物都有了形骸和轮廓,此刻,镜子中最清晰的,竟是半落地窗如骨架般的窗框和天空上滚滚流动的浓云……

  “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呼延云为什么要强调这样一句话?

  案件发生那天的天气预报显示,当日白天晴朗无云,最高温度是35度,风力2~3级……

  万里无云,晴朗无云。

  呼延云最后一句不完全的话,意思是让我做现场还原,可是我已经还原了现场啊,凳子、绳子、镜子、打开窗帘的窗户……还缺少什么呢?

  万里无云,晴朗无云……我总不能让天空现在变成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啊。

  不,我能。

  刘思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想象着她站在7月20日的这间凶宅里,仿佛站在只有黑白两色的素描画中,凳子、绳子、镜子和倪兵扭曲的尸体,都有着粗细不同的投影,窗外,是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

  猛地,徐冉刚才向她汇报天气预报查询结果时的一句话,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闪出——

  “日晒指数非常高。”

  刘思缈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门口“啪”地摁开电灯的开关,打开犯罪现场勘查箱,拿出激光尺,在屋子里测量了起来,然后又跑到电脑桌前,一面用手机上网查询着什么,一面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刷地计算了起来——

  滨水园小区的楼层高度、室内面积与进深,省城的地理坐标、太阳入射角、正午太阳高度、纬差……

  “很多罪行的最终暴露,都是时间轴和空间轴没在同一个坐标点上!”

  结果算出来了!

  她拿出手机,也许是太激动的缘故,哆哆嗦嗦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遍才拨打出去,刚一接通,她就忍不住喊道:“蕾蓉,我知道案件的真相了,倪兵之死肯定不是自缢,而是他杀!”

  “怎么说?”蕾蓉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凶手设计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犯罪,但他骗得了人,骗不了天!”刘思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7月20日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35度的高温,日晒指数极高,这间屋子位于12楼,正南无任何遮挡,半落地窗,窗帘也没有拉上,死亡时间是上午10点到12点,这一切说明什么?”

  她顿了一顿,才把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说明案发时,太阳光对这间屋子形成进深非常深的斜射!我计算过,灼热的、猛烈的太阳光至少能射进屋子三分之二深的区域,换句话说,假如当时开着一面朝向正南的穿衣镜,镜子里是白花花一片的反射太阳光,因为入射角比较高的缘故,倪兵瘦小的身体完全形成不了遮挡,不要说面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自慰了,坐在椅子上不用半分钟就得被反射光耀瞎了眼!”

  站在墙角的徐冉听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

  “所以,一定是有个人勒死了倪兵,再伪造成他上吊自杀的模样。凶手采取的是‘套白狼’的杀人手法,即从后面突然勒住倪兵脖颈后,转身背着倪兵在屋子里兜几圈,等倪兵断气后再将他吊到暖气管下面,这样缢索就显示‘八字不交’。凶手十分狡猾,甚至没有忘记在倪兵死后,捏着他的手指拉开穿衣镜这样的细节,只可惜他百密一疏,没有把窗帘拉上……”

  话筒的另一边沉寂了许久许久,才听到蕾蓉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须叔应该很快打过电话来了,你等我的消息。”

  5

  刘思缈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喘着气,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争分夺秒的斗智,不亚于真枪实弹的巷战,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坚定、迅速地做出毫厘不差的判断,不然身后的队友就面临着丧生的危险。

  又过了一关。

  两关通过,如果按照须叔说的三座凶宅定胜负的话,还有第三关,可是刘思缈却已经觉得自己有点儿强弩之末了。

  “好厉害啊!”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徐冉的惊叹,她的神情好像小孩子在现场看到大卫表演魔术一般,充满了如梦如幻的惊奇。

  “什么嘛……”刘思缈有气无力地说。

  “我是说你男朋友,他好厉害啊!”徐冉眨着眼睛,“我能感觉得到,这一次又是他的提示,帮助你找到了正确答案。”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刘思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确实有两下子。”

  “他是谁啊?怎么发现破绽的?”徐冉偏要问。

  “一个推理者。”

  “推理者……是什么?跟私家侦探一样吗?”

  “不是一回事,咱们国家不允许有私家侦探。”刘思缈说,“你可以理解为一批喜欢读推理小说的人,因为逻辑推演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强,所以自视过高,什么案件都要插一脚发表些私人意见,当然这样的人很多,但是只有其中极小一部分能被警方接纳,成为某种民间顾问性质的,就叫推理者。”

  “这样啊!”徐冉想了想说,“真是挺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多一半是瞎蒙。”刘思缈不无轻蔑地说,“现代刑侦是一门发展得非常完善的科学,包括犯罪现场勘查学、法医学、毒理学、人类学、弹道学、痕迹学、还有……行为科学和犯罪心理学也勉强算上吧,而推理是什么?十九世纪末伦敦大雾里走出来的东西,‘一个逻辑学家不需亲眼见到或者听说过大西洋或尼亚加拉瀑布,他能从一滴水上推测出它有可能存在,所以整个生活就是一条巨大的链条,只要见到其中一环,整个链条的情况就可以推想出来了’——这跟瞎蒙有什么区别?”

  “可是……”徐冉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这种说法也有道理啊,就说凶宅吧,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过凶灵,但是假如一个人住在发生过人命案的屋子里,一定会感到不适的啊,世间万物,有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不能一概而论的。”

  “如果你说一个人住在发生过人命案的屋子里,一定会感到不适,那么就要拿出统计数据来证明你的观点。”刘思缈寸步不让,“比如全国有多少套凶宅,入住凶宅的居民发生不适的百分比是多少?还有不适的标准是什么,总不能看见蟑螂害怕也算作凶灵作祟……如果这些都没有,就是想当然的或者一些基于民间风俗习惯对凶宅感到排斥的话,我可以理解,但是无法认同。而且我敢说,如果采用科学的统计方法,一定会发现住在普通住宅中的猝死率、自杀率或发生其他非正常死亡的概率,跟住在凶宅中是大致相等的,如果居住者根本不知道某座房子此前是凶宅的话,那么可能根本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正如你刚才说的——‘其鬼真耶,是物感也,其鬼幻耶,是心造也’!”

  徐冉呆了半晌,一声叹息:“好吧……也许,你是正确的。”

  徐冉这么快就认输,倒是让刘思缈有点儿没想到,但是再一琢磨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大郭先生和小郭先生的区别,前者崇古务虚,后者疑古务实,这不禁让她对这个看上去总是紧张兮兮的女孩多了一分好感:“也许,我是错误的呢。我并没有否定凶宅,而是反对没有经过科学验证就肯定其存在。”

  徐冉使劲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缕微笑。

  “刚才咱俩聊天,我也问起过你,听说世上确实有凶宅,住在里面会闹出人命,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你说你知道,那就讲给我听听呗。”

  徐冉再次浮现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好像一个魔术师不得不揭秘魔术手法。犹豫了片刻,她慢慢地说:“据我所知,真正能致人死亡的凶宅,不外乎三种原因造成:化学的、物理的,还有一种是空间构造导致的。”

  “先说化学原因造成的凶宅,因为这种凶宅为数最多。”徐冉说,“化学凶宅的‘第一凶手’就是氡污染,住宅的地下或装修的石材中如果有大量氡气,就会危害居住者的健康,引起癌症……”

  “准确地说是肺癌。”刘思缈点点头,“氡是放射性气体,氡衰变产生的阿尔法粒子对呼吸道会造成辐射损伤,诱发肺癌。”

  “是的,不过,氡污染一般只危害‘一茬人’,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氡气逸出得差不多了,对再住进来的住户也就没什么损害了。”徐冉说,“相比之下,农村出现的凶宅,就是那种一连能让好几代人短命的,大多是饮用水或土壤里重金属含量过高导致的,比如村里唯一一口水井里富含汞,或者整个村落正好建在一个铀矿附近……不过我听说过一个最诡异的凶宅,是民国时有个富豪为了与众不同,让设计师用红色黏土给自己造了栋别墅,没多久全家人都开始咳嗽、胸痛,就医时描述自己‘仿佛被魔鬼掐住了喉咙’,最后一个接一个在睡梦中死去,尸体的胸口和脖子上都有大量搔抓出的血痕,显示他们死得非常痛苦。”

  “应该是呼吸系统疾病。”刘思缈不假思索地说,“后来呢?”

  “建国后,那栋别墅被充公,但是在里面办公的人都很容易生病,总觉得有窒息感,后来终于出了事,有个常年住在里面的看门人夜里睡觉太痛苦,竟用刀切开了喉咙,在急救室临死前撂下一句‘我就是想透口气’,搞得那栋别墅成了名噪一时的凶宅!那年月,不是盛行把一切鬼神都拉下马么,所以政府采用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拆了别墅,黏土给附近的农民拿去盖房子。哪知道,住进去的农民很快也出现了和看门人差不多的症状,直到这时,地理学家和化学家才去检查黏土成分,发现里面含有大量的矽尘……”

  “原来是矽肺病。”刘思缈叹了一口气,“现在很多矿工都患有此病,死状悲惨。”

  “化学凶宅比较容易检出,而物理凶宅则更容易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徐冉说,“比如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石岩别墅’,那个别墅建在一个山坡上,前面是一个大花园,后面有三面石壁相拥,成为遮挡寒风和避免袭击的天然屏障。这么好的一栋别墅,谁住进去谁发疯,上吊的、割脉的、跳崖的,幸存者也都关在精神病院里大白天的喊‘有鬼’。就为了解开这个别墅之谜,当时欧洲的一些顶级科学家研究十年,才发现真相:别墅所在山坡对面的一个山丘上,有一处封闭的军事重地,那里是一个军方严格保密的雷达站,雷达的放射功率极强,放射的电磁波扫到别墅所在的角度时,三面拥立的石壁不但没有阻挡电磁波的延伸扩散,反而交叉反向投向了别墅。住在里面的人在一天24小时里几乎要接受48次电磁波的强烈震荡和‘射击’,你想可不是谁住谁疯么?”

  刘思缈频频点头。

  “物理凶宅一般都是电磁波辐射、局部地磁扰动引起的。”徐冉说,“不管大郭先生、小郭先生,都喜欢说这么一句话‘猪窝羊圈耗子洞,能不能住看畜生’,古人不懂什么物理、化学,一间屋子,只要牲口和小动物能住,人就可以住,要是屋子里干净得连只蚂蚁都没有,甭问,赶紧搬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