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煊反手扣上门,走向电梯,按了向下的按键,抄在兜里的手捏着打火机。于他而言,冯博的话当然构不成什么命令,就算他今晚不叫上汤君赫,冯博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冯博到底想做什么?杨煊盯着电梯上的数字想。

电梯从二十层下来,中间停了两次,下降的速度有些慢。以往这种时候,杨煊通常会转身走楼梯间,但今晚他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等着电梯降下来。

显示屏的数字跳到10层又不动了,楼道处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紧接着是熟悉的女声,“围巾带上,你也不怕冻死!”不悦的,尖利的,是汤小年的声音。

电梯降到了7层,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三个人,杨煊并没有朝里迈的动作,只是说:“我等人,你们先下,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后,脚步声就在楼道里响了起来,汤君赫随即跑了过来:“哥。”

“还有一会儿。”杨煊说,他指的是电梯。

汤小年到底放心不下,穿着拖鞋,跟上来拉着汤君赫问:“手机带了吗?”

“带了。”汤君赫说。

“十点前必须回来,知不知道?”

“知道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汤小年交待完,顿了顿,又仰头朝着杨煊,勉强扯出笑脸:“小煊,你弟弟还小,出门在外,你多帮忙照顾。钱带的够不够?”

汤小年到底是当年没当成演员,这一前后态度转化得着实不太自然,落在杨煊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两面三刀”。他看也不看汤小年,仿若未闻地看着小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

“妈,”汤君赫拉着汤小年的胳膊,“你快回去吧。”

汤小年不满地白了汤君赫一眼,眼风捎带上了杨煊。另一边的电梯终于也到了7层,这次里面空无一人,汤君赫走进去问杨煊:“哥,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

“在等电梯。”杨煊说。

“我来的时候,电梯到了5层,说明是刚下来的,”汤君赫有理有据地分析,“哥,你刚刚肯定是在等我。”

杨煊闻言笑了笑:“你觉得是就是吧。”

夜风凛冽,马路上的雪被来往的车辆碾实了,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汤君赫的手又伸到杨煊衣兜里握着他。事实上杨煊衣兜的温度跟他的羽绒服根本没法比,杨煊的手也并没有多暖和,跟他的人一样,不冷也不热,但汤君赫就是喜欢将手插到他的口袋里握着他。

杨煊站在马路边,伸出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俯身上了车,然后跟司机说了目的地:“不夜城。”

润城并不多大,但跨年夜这晚毕竟特殊,几天前刚在平安夜街头出没过的情侣们,今晚又一次成双结对地走在街边,借着寒风的由头瑟缩成了连体婴儿。

街边小店里,圣诞节的摆饰还崭新着,《铃儿响叮当》已经换成了清一色的《新年好》,红通通的彩带绕了一路,总归是图个喜庆。

杨煊走在前面,汤君赫落后半步,推开门的时候,应茴正站在房间中央握着话筒,跟尹淙一起唱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听到冯博一声“煊哥”喊出来,应茴回头朝门口看,嘴上那句唱了一半的“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就打了个磕巴。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紧接着开始起哄。班上的人到了三分之一,来的都是喜欢热闹的活跃分子。

包间面积挺大,沙发上还有不少空位置。杨煊无视其他人的起哄,低头走到屋里,坐在靠里的沙发上,汤君赫跟在他后面,坐到了他旁边。

刚坐下没几分钟,冯博就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朝杨煊走过来,俯在他耳边说:“煊哥,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杨煊抬眼看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看到杨煊站起来,汤君赫抬起下颌看着他,目光里隐含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他走,还有想跟他一起走。

“你哥一会儿就回来。”冯博嬉皮笑脸地对他说,然后走在前面给杨煊带路。

出了门,他径直朝左拐,将杨煊带到楼梯拐角,然后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给杨煊。

打眼一看,那盒子包装浮夸,纯黑的底上印着发光的彩条,艳丽的颜色在灯光下微微流动。杨煊把盒子翻过来看,那一面印着一个抽象的长发外国女人,像是低垂着眉眼在抽烟。

“这是什么?”杨煊打量着手里的盒子。

“拆开看看。”冯博跃跃欲试地怂恿。

杨煊将盒盖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支烟,他拿出来端量着。

“他不是想抽烟来着?”冯博靠在窗台上,歪着头笑。

杨煊看完了那支烟,又去看那个包装盒上的字。几排英文字符下印着一行不甚显眼的繁体字,借着昏暗的灯光,杨煊看清了那几个字。

——“致幻,成癮,亦可用於催情。”

果然,冯博给他的东西,跟他来之前猜测的一样。

第五十三章

“煊哥,我看他现在对你没什么防备,你就借口教他抽烟,他一准儿会抽。”冯博朝杨煊手中的盒子努了努下巴,压低了声音,“就这根,好几百呢,你看这个颜色,跟你平时抽的那种烟挺像吧?”

杨煊皱紧了眉:“太过了吧。”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煊哥,你怎么对他那么心软啊?你想想你妈,”冯博沉下脸,“当时我看到她那样的时候,真不敢相信她是教过我的周老师,她那样子我现在都能想起来。”

冯博的几句话调出了杨煊不甚愉快的回忆,那支烟在他指尖转了几圈,他看着冯博问:“抽了之后会怎么样?”

“估计就跟猫发春似的?”冯博笑得不正经,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到时候就把他随便丢到哪儿,看有没有人捡呗。我觉得会有人捡的,他长那样儿,应该挺招变态喜欢的。”

杨煊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到嘴里,按打火机点着了,抽了一口,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看。“你有没有想过,”他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跟我一样是受害者。”

冯博一愣,随即从墙上直起身子急道:“他是帮凶啊!煊哥,你在想什么啊?他哪有一点受害的样子了?如果他跟他妈没嫁过来,他能从三中转到一中吗?他不但抢了你爸,抢了你家的房子,还抢了你跟你妈的位置,这还不够,现在他还总腻着你,想把你这个哥抢过去!”冯博一连串的话呛出来,顿了顿,偏过脸说,“反正东西我给你弄到了,你爱用不用吧。”

杨煊抽了几口烟,烦闷道:“我之前和你想的一样。”

“之前?”冯博诧异地抬头看他,“那现在呢?”见杨煊只是抽烟,并不答他,冯博接着说,“煊哥,你不是还顾忌着小时候那点情分吧?说真的,你不觉得他小时候被送过来也是一场预谋吗,要不然……”

“行了,”杨煊打断他,“你应该知道我最烦别人怂恿,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哦……”见杨煊眉目间流露出烦躁的影子,冯博识相地住了嘴。

杨煊又看了看那支烟——青蓝的卷烟纸,金黄的烟丝,乍一看,的确看不出什么猫腻。

看着这支烟,杨煊脑中闪过电梯前汤小年勉强扯出的那一丝假笑,以及她对汤君赫的那一连串叮嘱。毫无疑问,汤君赫是汤小年唯一的软肋,大概也只有这样肮脏的、令人作呕的方式,才能让汤小年跟他妈妈一样,神志错乱,痛不欲生……毕竟,当年汤小年背着他妈妈与杨成川寻欢作乐时,不也同样肮脏,同样令人作呕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或许冯博说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杨煊打开手里的烟盒,将那支烟放入其中,长短一样,颜色也相近,如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出猫腻——大抵这样一支足以改变人命运的烟,可以交给命运本身来做出抉择。

“走吧。”杨煊将烟盒放回兜里,转身朝回走。

冯博跟上去,试探着问:“煊哥,你做好决定了?”

杨煊说:“嗯。”

***

包间里很吵,拿着话筒的人已经换了三个,杨煊还是迟迟未回,汤君赫看着屏幕上变动的光影,频频看向门口的方向。冯博刚刚嬉笑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想起临出门前汤小年惶惶不安的神情,或许她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

汤君赫从沙发上起身,绕过一排支棱出老远的脚,走到门口推门出去。走廊里传来其他房间鬼哭狼嚎的歌声,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冯博和杨煊的身影。刚要抬脚朝右边走,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他回头一看,见应茴从包间里探出头。

“你要去卫生间吗?”应茴看着他问。

汤君赫并没有去卫生间的打算,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在那边。”应茴走出来,一只手合上门,另一只手朝左指了指。

“哦……谢谢。”汤君赫只好改了脚步的方向,正打算走,应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汤君赫回过头,神情有些疑惑。

“那个……”应茴迟疑地问道,“你抽烟吗?”

汤君赫摇了摇头。

应茴像是松了口气,朝他展露出一张笑脸:“那就好……你快去吧。”

“为什么这么问?”汤君赫没迈脚,看着她问。

“没什么,”应茴并不多说,只是摇摇头,“总之,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要抽烟就对了。”

汤君赫脑中忽然闪过那天在酒吧里,应茴握着话筒在台上唱歌的场景,他罕见地出声问了一句:“《纸飞机》好听吗?”

应茴已经转过身,正打算推门进屋,闻言停了动作,转头看着他:“林忆莲的那首?好听呀,你没听过?”

汤君赫摇了摇头:“我听的歌很少。”

“你可以让你哥唱给你听啊,他唱歌很好听的。”应茴笑着提议,想了想又说,“要不,我一会儿点了唱给你听?”

“好啊,”汤君赫认真地点头道谢,“谢谢你。”

看着眼前重新合上的门,汤君赫若有所思地朝左边走。应茴推门出来,只是为了提醒他今晚不要抽烟?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提醒?明明他从来都没抽过烟,会抽烟的人是杨煊才对……

离卫生间还有两步,汤君赫突然看到杨煊从拐角处出现,身后跟着冯博。他们的目光交汇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种直觉——杨煊是不会希望自己出来找他的。他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拐到了卫生间里。

他回想刚刚出现在杨煊脸上的那种带着戾气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只出现在他谋划着将周林杀掉的那个傍晚。刚刚冯博跟他说了什么?汤君赫忍不住猜测,会和应茴说的抽烟那件事有关吗?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慢吞吞地洗了手,镶在墙上的那面光洁的镜子映出他冷漠的神情。但这种冷漠在他迈出卫生间的那一瞬便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杨煊——杨煊正站在走廊上等他,旁边并没有跟着冯博。

“哥,你怎么在这儿?”汤君赫走近杨煊,问他。

杨煊伸出手揉他的头发:“等你。”

汤君赫抬头看着他哥哥,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两分钟前的神情,可是那种戾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了?”杨煊垂眼看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汤君赫摇摇头,他闻到杨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哥,你刚刚是不是抽烟了?”

杨煊抄着兜朝前走:“嗯,能闻出来?”

“能闻出一点。”汤君赫说。

“你不是不喜欢我抽烟?”杨煊又问,今晚他的话似乎比往常要多一些。

“不喜欢别人抽烟,”汤君赫说,“但你是我哥哥,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听他这样说,杨煊笑了笑,然后伸手推开包间的门。

他们又坐在刚刚的位置,王兴淳坐在选歌台前面,回头问杨煊要不要点歌,杨煊摆摆手拒绝了。尹淙正站在屏幕前,握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唱《死了都要爱》,那架势像是要把肺片吼出来。

“淙哥加油!”有男生添乱地喊,“120正朝这边赶过来,你还有两分钟的杀人灭口时间!”

“不唱这个了!”尹淙唱得气喘,转头喊:“王兴淳,帮我切歌!”

敲门声响起来,服务生推门进来问:“是你们点的啤酒吧?”

“哎对对!”坐在高脚凳上的冯博扭过头,指着角落的桌子说,“放那边桌子上吧,谁想喝自己拿啊。”他说着,从桌上拿了几瓶,起开瓶盖,分给身旁的王兴淳和陈皓,又伸长胳膊递给应茴,“茴姐,吹一瓶?”

“少装大人了你!”应茴笑着拒绝。

“怎么就装大人了?马上就是大人了好不好?”冯博从高脚凳上下来,将那瓶啤酒递给杨煊:“煊哥,给你。”

杨煊伸手接过来,将那瓶啤酒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并没有马上拿起来喝。

“咱们玩那个大王与小王怎么样,”冯博手里拿着一沓扑克牌,拍了拍手里的话筒喊,“规则是这样的,随机发牌,第一轮抽到大王和小王两张牌的人,我来指定你们做一件事,到第二轮呢,上一轮的大王再指定这一轮的两个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有人举手反对:“凭什么你指定啊?”

“我是游戏发起者啊,”冯博大言不惭,“怎么着,你们还有谁想第一轮指定也行啊,大家可以一起想。”

“哎随便随便啦。”大多数人不在意地挥手。

“那我可发牌了啊。”冯博数了牌,打乱顺序,依次发过去,经过汤君赫的时候,他伸手递给他一张,汤君赫却摇头拒绝了。

“一起玩呗,要不多无聊啊。”冯博举着牌不缩手。

“同桌不怕,我罩你!”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尹淙探过身朝他喊。

汤君赫想了想,伸手将扣向下的牌接了过来,冯博紧接着将下一张牌递给杨煊。汤君赫拿到牌翻过来看了一眼,是红桃7,他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次参与到这样的游戏,他有些忐忑会抽中自己。

一轮牌发完,冯博朝四面看过去:“这轮抽到大王和小王的是谁啊?”

应茴站了起来:“我这里有一张。”

“哦……那另一张呢?”冯博伸长了脖子。

杨煊将牌面转朝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冯博。

“啊哈哈哈……这么巧啊?”冯博拍着桌子不怀好意地笑。

“你故意的吧?”应茴斜他一眼,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愠色。

“茴姐别生气,给大家做个示范嘛先……这样,给你个机会,你去亲一下煊哥?”

应茴刷的红了脸,先看了眼杨煊,又看向冯博:“我去你的!”

“哎好好好,那……要不抱一下?”冯博松了口,“抱一下总没什么的吧?”

“抱一个!抱一个!”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着巴掌喊。

汤君赫捏紧了手里的牌,眼神看向杨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应茴看了看杨煊,正犹豫要不要朝他走过来,没想到杨煊直接起身,将牌放到了桌子上:“按规则重发一遍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静了一秒,屏幕上的歌还在不停歇地聒噪,杨煊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我来发?”

“我来我来,我错了煊哥,”见杨煊脸色有异,冯博忙不迭走过来收牌,“这次保证公正公平,茴姐,下轮你来指定做什么,行了吧?”

“不准再搞小动作。”应茴坐回去,用眼神警告他。

一群精力过剩的高中生,平时嘴炮打得挺溜,真到了这种时候反而畏首畏尾地玩不开了,抽到男生和男生倒还好些,要么恶心巴拉地互相告白,要么上演一出猪八戒背媳妇,若是抽到一男一女,除了情歌对唱,其他十几个人大眼对小眼,也想不出什么好戏码。几轮玩下来,在场的人都兴致缺缺。

“还玩么,最后一轮了吧?”冯博发着牌说,“我说,咱们这次玩点刺激的好不好啊?这轮谁跟谁啊?”

杨煊将手里的牌推到桌子上:“我有一张。”

另一个人却迟迟不肯露面,在场的人纷纷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汤君赫才将牌放到桌子上。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最后却跟杨煊抽到了一起,他吊起来的那颗心脏沉了回去。只要跟杨煊在一起,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上一轮抽到大王的人是王兴淳,他支着脑袋跟冯博使眼色:想个什么招啊?总不能让煊哥当场揍他一顿吧?

“你行不行啊淳儿,”冯博抬脚踹他的凳子腿,“想不出来就把机会让给我。”

“你来你来。”王兴淳并不在乎地将机会拱手相让。

“冯博,你悠着点。”尹淙出声说。

“我觉得,”冯博没理她,思索片刻开口说,“可以让煊哥教我们班的学神抽根烟?体验一下人生,怎么样?”

这话一出,汤君赫的眼皮没来由地一跳,脑中闪过应茴一小时前的那句话,“总之今晚无论如何不要抽烟就对了”。

隔着一张长桌,他感觉应茴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他脸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应茴,应茴却立刻收回了目光。

看热闹的人都神奇地安静下来,转头等着汤君赫的反应。他们还记得刚开学那次,汤君赫将杨煊的篮球直接扔到了后山上,虽然体格相差甚远,但这个不合群的好学生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惹。他们等着汤君赫惹恼杨煊,然后被他当众教训一顿——杨煊靠打架而威名远扬,但大多数人却并没有亲眼目睹过。

然而,令他们扫兴的是,这个所谓的“惩罚”进行得相当顺利,杨煊将烟盒打开,推到汤君赫面前,示意他自己拿一支出来。汤君赫也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恼羞成怒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抽了支烟出来。

KTV里灯光闪烁,刺目的彩光伴随着动感的韵律从一角打到另一角,晃得人头晕眼花,屋子里光怪陆离,所有的东西都失了原本的颜色。汤君赫甚至都没有仔细看一眼那个烟盒,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杨煊,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

——“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要抽烟。”

——可是杨煊要教他,他又怎么能拒绝?

看着那只青蓝色的烟被汤君赫用指尖捏了出来,杨煊的瞳孔几不可见地骤然一缩。刚刚做下的那个关于命运的决定立竿见影地起了作用,难道是命运在指使着他利用他弟弟报复汤小年吗?

“哥,”他看着汤君赫的嘴唇在晦暗的灯光下一张一合,“打火机。”那双猫似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没有掺进任何杂质的黑玛瑙,跟头顶疯狂律动的灯光格格不入。

——“亦可用于催/情。”在没有被催/情的情况下,眼前这张脸上都曾闪过那种无辜而引诱的神情,若是真的被催/情了又会怎么样呢?

杨煊从烟盒里拿出了另一只烟,咬到嘴里,拿出打火机,划出火将烟点着了,他抽了一口,然后朝汤君赫抬了抬下巴,将打火机朝他推过去,示意他示范做完了,该轮到他了。

汤君赫学东西一向很快,这次他连顺序都学得一模一样,他学着杨煊,将那只青蓝色的烟含到唇间,然后拿起桌上那个金属质感的打火机,拇指划开盖子,“呲”的一声轻响,火苗蹿了起来。

他垂着眼,密密的睫毛盖下来,在下眼睑上投出一排参差不齐的暗影,微微颤动着。他将打火机朝烟的一端凑过去,金黄色的烟丝被点着了,冒出一缕淡青色的烟雾。

汤君赫抬眼看着杨煊,他吸烟的样子看上去和平时完全不同,无辜少了几分,引诱多了几分,含着烟的两片嘴唇被青蓝色衬得尤为嫣红。

杨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待汤君赫吸上一口,他伸出手,将那支烟从他弟弟的嘴唇间抽了出来,然后转头抬眼看着冯博:“可以了吧?”

冯博愣了愣,才回过神:“啊?这就完了?”

“还要怎么样?”杨煊皱起眉,神情中有些不耐。

“起码要抽一口啊……”冯博看向旁边的人,试图寻找认同,“对吧?提前说好规则的。”

“这样就可以了。”杨煊不容置疑地沉声道,像是说给冯博听的,又像是说给汤君赫听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伸手揉了下汤君赫的头发,动作算不上温柔。

而那只青蓝色的、还燃着金黄色火星的烟,被他按到另一只手心的掌丘上,硬生生地捻灭了。

第五十四章

“不玩了不玩了,”有人喊着,“都快十点了,再唱一会儿该回去了。”

包间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杨煊坐回靠墙的皮质沙发上,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那瓶啤酒,一口气灌了大半瓶下去,然后后背重重地倚到沙发背上,他仰着头,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汤君赫扭头看了看他,伸出手去握他的手,可杨煊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挣开了。

应茴说话算话,真的唱了那首《纸飞机》,声音温柔而缠绵,大抵在场的人也都闹得累了,一时没人大呼小叫,都静下来听她唱歌。

“王子骑白马,月亮不见啦,还有猫咪追着尾巴有多傻,小时候的记忆好无价……”

冯博转头看向杨煊,他不明白怎么都到了最后一步,只差吸上一口,杨煊却收手了,明明他以前从不是这样举棋不定的人。然而一扭头,他就撞上了汤君赫直直看过来的眼神。屏幕墙上,MV画面一闪一闪,光打在汤君赫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白得像个假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像极了一双幽深的猫眼,盯着他看的时候一眨也不眨,冷森森的,没来由地让他的脊背瞬间攀上一股凉意。

冯博下意识避开目光,回过神来才恼怒自己刚刚在怕什么——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搞得阴森森的,有什么好怕的?但他再回头时,汤君赫已经收回了目光,

“哥,”汤君赫转过头看着杨煊,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杨煊睁开眼,仰靠在椅背上的头转过来看他,那双因为微凹而显得尤为深邃的眼睛,在刚刚那短短的几分钟内混入了明显的血丝,声音听上去哑得令人心惊:“嗯,走吧。”

见杨煊带着汤君赫推门出去,冯博梗着脖子不作声,倒是王兴淳扭头问他:“煊哥,你这就走啊?”

“嗯,先走了,你们玩吧。”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不是打架时的那种戾气,也不是耐心耗尽时的那种烦躁,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神情,让他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

“怎么了?”王兴淳指着合上的门,用口型问冯博。

冯博耸了耸肩,看样子并不想多说。

出了门,杨煊朝左拐过去,带着汤君赫走到电梯前。两边的电梯都在朝上升,电梯门前站着一对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大冷的冬天,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半身穿了件皮草,下半身却只穿了件皮裙,像是喝醉了,正靠在那男人的怀里软声撒娇。

他们一时都没出声,沉默地等着电梯上去再下来。杨煊朝旁边走了两步,靠在一侧的窗台。他看着站在电梯前的汤君赫,不动声色地朝一旁的垃圾桶伸出手,松开掌心,那支青蓝色的,被他攥得变了形,又掐成了几截的“烟”,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全都落了进去。

“叮——”电梯来了。汤君赫转头看向杨煊,杨煊朝他走过来,跟他一起上了电梯。电梯里有些挤,那对男女就站在汤君赫的旁边,门一关上,浓重的酒气无处可蹿,全都堵在了这个闭塞的空间里。汤君赫不自觉地朝杨煊靠了靠,杨煊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朝自己的怀里带了一下。

这个出其不意的动作使得汤君赫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看杨煊,但杨煊只是侧过脸看着小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并没有跟他对视。

他们从电梯里走下来,杨煊收回胳膊,又将那只手抄回了兜里。大厅里放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舞曲,成双成对的男女们已近微醺,摇摇晃晃地经过他们身边。

推门走出KTV,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不远处,一个醉鬼七歪八扭地撞过来,杨煊伸出手握着汤君赫的手腕,带着他朝路边走。他刚要伸手拦出租车,站在一旁的汤君赫突然出声了:“哥,我想去卫生间。”

杨煊转头看他:“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用,”汤君赫将手腕从杨煊手里抽出来,“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不待杨煊说什么,他就快步跑走了。

看着汤君赫跑进KTV的身影,杨煊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透过玻璃门朝KTV的大厅看过去,里面的男男女女们一片群魔乱舞,他忽然想起冯博说的那句话——“随便丢到哪儿,看有没有人来捡呗。”

他脑中掠过汤君赫那晚蹲在他面前的神情,以及他刚刚点烟时的模样,毫无疑问,若是真的那样做了,他弟弟怕是很快就会被捡走。

小时候他弟弟走丢了,他慌里慌张地绕着润城市中心跑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把他找到了,那种重获至宝的心情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可是刚刚有一瞬间,他居然想过将他随便丢在哪儿,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想到这一点,他隐隐觉得有些后怕。刚刚那支烟如果被他吸进去了,会崩溃的人怕是不只有汤小年,还有他自己。

杨煊想着这些,脚下朝KTV走过去,站定了等在门口。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不希望他弟弟再出什么意外。

***

汤君赫跑进大厅,却并没有在一层寻找卫生间,而是径直跑到了楼梯口,踩着楼梯快步上了四层。从楼梯口拐出来,他转头看了看,确认这里就是刚刚等电梯的地方。

他朝刚刚杨煊站的位置看了一眼,目光落到角落的垃圾桶上,然后走到楼道处,谨慎地看了看两边——没有班里的人走出来,他退回到角落的垃圾桶处,无视那几个正在等电梯的人投来的目光,弯下腰打量着眼前这个银白色的金属垃圾桶。

垃圾桶方方正正,顶端的投口是斜翻盖的,扔垃圾的时候需要将手伸过去按下盖子的一侧。对着打量片刻,汤君赫伸出两只手,扒住盖子和桶之间的连接缝隙,试着朝上抬了抬。

“哎,干什么呢?”有保安走过来朝他喊。汤君赫抬起头看着那人说:“我有东西掉进去了,想拿出来找一下。”

那人嫌弃般地皱眉:“那你找吧,别把垃圾桶弄坏了,弄坏得赔啊。”

汤君赫应下来,见那人走了,他伸手将垃圾桶的盖子拿下来放到一边。金属桶里还有一个塑料桶,里面放着一个黑色垃圾袋,扔进去的垃圾全都兜到垃圾袋里。垃圾袋里的垃圾倒并不太脏,以酒瓶和烟蒂居多,汤君赫只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几截落在上面的青蓝色的烟段。他伸出手,将它们一一捡到另一支手的手心里,一共找到四截,他拢在手心里看了看,装到羽绒服的口袋里。然后他又伸出手,扒拉了一下上面的酒瓶,想要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下的东西,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黑色的盒子。

他将那盒子拿出来,朝里面看了看,伸手将里面的塑料盒拉出来,海绵中间凹进去的地方,似乎正好能够放得下一支烟。他又把那盒子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然后将盒子也放到了口袋里。这些都做完以后,他弯腰捡起那个盖子,将垃圾桶恢复原状,然后去同层的洗手间洗了手,这才匆匆地下了楼梯。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杨煊看向KTV的大厅。刚刚那支烟应该没吸进去,只是去个卫生间,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这样想着,他看到汤君赫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层不是有卫生间,怎么还去了楼上?但这种想法只是在他脑中一闪,并没有让他过多注意——或许没有找到一层的卫生间吧,他很快想到了解释,毕竟他弟弟从小就是个路痴。

“哥,走吧。”汤君赫推门出来,看着他说。

杨煊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让汤君赫先坐进去,自己又俯下身坐进去。

回到家还不到十点,汤小年已经洗漱完,这时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汤君赫全须全尾地回来,她松了口气,嘴上催道:“快洗漱睡觉吧,大晚上的还乱跑什么。”说完就回房间睡觉了。

汤君赫回了自己房间,将盒子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然后又拿出了那四截烟,把它们一一拼到海绵中间的凹槽上。大小一致,毫无疑问,这个细长的小盒子就是用来放这支烟的。

他仔细地看了看盒子背面的字,还拿出电子词典查了那上面的英语单词,然后将盒子放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他坐在床边,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才推开门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他就跑去敲了杨煊房间的门。

“哥,今晚你几点睡?”汤君赫坐到杨煊的床上问他。

“洗完澡就睡。”杨煊起身要去浴室。汤君赫还要说什么,杨煊却已经推门出去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汤君赫脱了拖鞋,光着脚跪坐在阳台的地毯上,正趴在落地窗前朝外看着什么。

听到推门声响起来,汤君赫回过头说:“哥,今晚天上能看到星星。”

杨煊“嗯”了一声,坐到床边拿浴巾心不在焉地擦头发。

“哥,你过来看啊。”汤君赫又回头叫他。

“你自己看吧。”杨煊说。

见杨煊不过来,汤君赫从地毯上爬过来,地毯边离床边不远,他跪直了,伸长胳膊拉杨煊的手腕:“哥,你过来跟我一起看吧。”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央求的意味,几乎容不得杨煊拒绝,杨煊只能将浴巾搭到一旁,站起来走到地毯边,脱了鞋,走到落地窗前。

汤君赫光着脚跑到床头处,把顶灯按灭,坐回到杨煊旁边,跟他一起看窗外夜空中的星星。

天上的云被风吹得微微浮动,月亮弯成很细的一道银钩,抬头看去,缀在天幕上的星星渺远而神秘,与白雪皑皑的路面遥相呼应。关了灯的房间并不多暗,撒了一地的银辉被他们踩在脚下。

铺了地暖的房间很暖和,杨煊甚至觉得有些燥热,他又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哥,你蹲下来。”汤君赫伸手扯他睡裤的裤脚。

“怎么了?”杨煊半蹲下来,看着他。汤君赫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湿漉漉的头凑过来,仔细地辨认腕表上的时间。

“11点55了。”汤君赫看着他,目光很亮,像是盛满了天上的星光,“哥,还有5分钟我们就要长大一岁了。”

杨煊觉得有些好笑,他弟弟似乎总是把这些时间点搞得郑重其事。生日也是,新年也是。可是再过5分钟又能怎么样?每一年都是这样,新的一年也并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值得庆祝的变化。

汤君赫伸出手,握着杨煊拿着烟的那只手腕:“哥,刚刚我没学会抽烟,你再教我一遍吧?”

杨煊看着他,白烟从他的嘴唇间呼出来,弥漫到眼前的这张脸上,汤君赫眯了眯眼睛,那种无辜而引诱的神情似乎又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或许想催/情他,根本就无需那支藏着猫腻的烟,杨煊脑中掠过这种想法。

“哥。”见杨煊不说话,汤君赫又出声叫他,声音很轻。他觉得他哥哥的神情忽然变得很陌生,微眯着眼睛,眼神让他想起某种野兽,于是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好学生学什么抽烟?”杨煊拖过窗台上的烟灰缸,将手里的那支烟捻灭了,然后伸手捏住汤君赫的下颌,拇指触到刚刚被濡湿的那片下嘴唇上,“教你点别的怎么样?”

第五十五章

没人说得清那个吻是怎样发生的,是谁先贴近了谁,又是谁先引诱了谁。他们的嘴唇碰触到一起,先是有些许的温差,杨煊的凉而干燥,汤君赫的热而湿润,但这细微的差别很快就被唇舌间的热气消融了。

杨煊只觉得他弟弟的嘴唇很软,无措而配合地任他为所欲为似的。一切都是在本能的驱使下进行的,杨煊的舌尖拨开汤君赫的唇缝,撬开他的齿间,探进他湿热而密闭的口腔里,舌尖与舌尖相触,先是滑开了,然后很快就纠缠到一起。彼此的鼻息在狭小的空间来回流窜,逃不出去,被他们反复地吸进去又呼出来。

杨煊搭在膝盖上的那只胳膊伸出来,搂住他弟弟快要软倒下去的身体。他感觉到那个无措的舌尖正在生涩地回应他,那两只胳膊伸出来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忍不住低头加深这个吻。

汤君赫的神经被脑中巨大的嗡鸣声震麻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在接吻。他和他哥哥杨煊,他们在接吻!他拙涩地回应着这个吻,只要是杨煊教给他的,他全都通通学会,舔吮,轻咬,舌尖纠缠……这个吻太深了,深到他不知如何呼吸,他急促地喘息,大脑几近缺氧,心跳像是直接敲在耳膜上,响若雷鸣。

窗外,伴随着一声尖啸,接二连三的烟花升到了夜空中,然后在他们的头顶轰然炸开。

新的一年来了。

唇舌分开,拉出一道勾连的丝线,杨煊的拇指摩挲着汤君赫湿软的嘴唇,哑声问:“学会了?”

汤君赫的眼神有些失焦,喘息着看向他,他主动凑近杨煊,想继续这个吻,但却被杨煊捏着下巴拦住了,杨煊的目光维持着一丝清明,勉力自持道:“只教一次。”

“可我还没学会,”汤君赫看着他,眼神中的欲`望毫无掩饰,直白而赤裸,“哥……”他咽了咽喉咙,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轻得如同引诱,“我17岁了,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他说着,伸手去触碰杨煊的下`身,他摸到他哥哥起反应了,那里硬邦邦的,跟他自己的一样,“哥,你上次教我的我还记得……”

杨煊看着汤君赫,那两片开合的嘴唇红得滴血,像熟透的樱桃,泛着润泽的光,甜的,软的,他刚刚尝过的。它们和那双黑玛瑙似的眼睛一样,天真而诱人。他听到他弟弟说:“难道你教我……是想让我用到别人身上吗?”

他的理智在叫嚣着劝他收手,可是欲`望却不受理智的控制,它腾腾地烧着,将理智烧得所剩无几。

“用到谁身上?”杨煊将手探进他的睡衣里,看着他问。

又是一个烟花炸裂,闪烁的白光投到他们的脸上,杨煊看到他弟弟泛着潮红的脸颊,红得像伊甸园的苹果。熟透的苹果长在树上,摇摇欲坠地要落下来。

他把他弟弟的睡衣从头顶上脱下来,朝旁边一扔,然后将他压到地毯上。他们硬邦邦的骨头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一次冲动而青涩的初体验,连前戏都被他们忘记了,进入的时候,汤君赫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以至于他本能地从嗓子里挤出哭腔:“哥,我疼……

杨煊的动作一顿,理智稍稍复位,他意识到这样粗暴的进入似乎有些行不通。他试着朝汤君赫的身体里挤进一根手指,可是那个入口太窄了,它紧紧地闭塞着,拒绝任何东西的闯入。

“哥,好像要挤一点东西进去……”汤君赫烧红的脸贴着地毯,给他哥哥出主意,“叫润滑剂……”

润滑剂?他们哪来的润滑剂?杨煊想了想问:“你不是有面霜?那个行么?”

汤君赫光着身体跑到自己房间,拿来了面霜交给杨煊,又主动趴到地毯上。

“怎么做?”杨煊半跪在他弟弟旁边,克制着身体内的欲`望问,“你不是在电脑上搜过?”

汤君赫的脸又一次腾的烧红了:“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哥,”杨煊只是这样说,然后又拍着他的腰催促道,“先说怎么做。”

“涂到手上……”他只说了一句,杨煊就懂了,涂满了面霜的手指艰难地进到了穴`口,紧窄而湿热的内壁不安地蠕动着,紧紧地吞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