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扩张到底做得到不到位,杨煊换上了自己灼热而坚硬的性`器抵上那个不断收缩的穴`口,再一次试图挤进去。

汤君赫恐惧而期待,他在心理上做好了被杨煊闯入的准备,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将他朝外推。还未完全探入,撕裂般的疼痛感就让他不住地浑身颤抖,他咬紧了嘴唇,忍着不出声也不躲,他要他哥哥进到他的身体,再大的疼痛感也无法阻止他。

杨煊看着趴在身下的汤君赫,他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两瓣蝴蝶骨因为紧张而轻颤着,像随时会破壳而出的翅膀。他缓慢地坚定地将自己推进身下的这具身体里,刚探入一个头,汤君赫便疼得闷哼一声。

“疼?”杨煊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看着他问。

“有一点……”汤君赫竭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哥,还差多少?”

“刚进去一点。”杨煊低头看看他们相连的部位,穴`口的周围已经被撑得红润而平滑。他伸出胳膊揽住汤君赫的腰,将他抬起一点,然后腰上用力,又挤进去一小段。穴`口深处湿润而温热,杨煊试着动了动,“就快进去了,”他俯下`身吻了吻他弟弟汗湿的额头,“再放松点。”

“还差多少?”汤君赫过不了一会儿就要疼痛难耐地回头看,“哥,亲我……”

话还没说完,杨煊猛地朝里一顶,汤君赫顿时疼得浑身一个激灵,眼泪溢了出来,“太大了,”他小声地哭,“哥,慢一点……”

杨煊将浑身汗湿的汤君赫搂到怀里,侧过脸碰了碰他的嘴唇:“进去了。”

“全都进去了吗?”汤君赫哭着问。

“嗯,全都进去了。”杨煊伸手揉他的头发,“还疼么?”

汤君赫的眼泪汪汪地说:“不疼了,全进去就不疼了。”

杨煊将性`器从他体内稍稍退出一点,然后又是猛力一顶。汤君赫一声闷哼,带着哭腔问:“不是全进去了吗?”

“骗你的,”杨煊在他耳边低笑一声,“现在全进去了。”

“真的?”汤君赫挣扎着要回头看。

杨煊被他夹得有些疼,用胳膊固定着他的上身不让他动,他握着汤君赫的手,引着他去触碰他们连接的部位。

“真的全进去了。”汤君赫摸索着哽咽道。

未经人事的身体被硕大的性`器撑开了,还未缓过来,杨煊就握着他的腰开始动了。心理上的快感远大于生理上的,汤君赫疼痛难忍地迎合着杨煊不疾不徐的抽`插,每一丝呻吟都带着痛苦的尾音。

“哥,”他回过头去看杨煊,含着泪光可怜兮兮地乞求,“亲我,你亲亲我……”

杨煊低下头吻他,舔吮他的嘴唇,下`身却在毫不留情地撞击,被体内兽`性驱动的少年艰难地控制着抽`插的力道和频率,可是身下湿热的内壁紧紧地吞咬着他,逼退了他一向冷静自持的理智。

“啊……”被顶弄到敏感位置的汤君赫浑身一抖,差点尖叫出声,铺天盖地的疼痛中突然混入一丝快感,宛如昏黑的夜色里划过一道白亮的闪电,劈得他神志全失。

“哥、哥哥……”强烈的快感让他感受到一阵灭顶的恐惧,像是随时都会昏厥会死过去,他的呻吟破碎而无助,伸手去抓杨煊的胳膊,“哥,我、我害怕……”

杨煊却并没有放慢速度,反而置若罔闻似的,更加凶狠地在他体内冲撞。“不怕,”杨煊低沉的声线中混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情动,他贴在汤君赫的耳边说,“哥哥在。”

汤君赫便不说话了,他握着杨煊青筋绷起的有力的小臂,跟随着体内的顶撞低声地呻吟,恍惚间他看到杨煊覆着薄茧的手心上有一个很小很圆的伤口,中间翻出鲜红的嫩肉,边缘处还有烧伤的痕迹,也许是刚刚沾了水的缘故,此刻它还在朝外微微冒血。

汤君赫几乎是无意识地凑过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个烧伤的痕迹,尝到了那里溢出的微腥的血。杨煊只觉得手心被舔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汤君赫,他弟弟正伸出嫣红的舌尖,猫似的舔那个被烟头烫伤的地方,舌尖和嘴唇上沾了血,整个人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媚态。

杨煊微微失神,伸出手抓住汤君赫挺立在身前那根不断颤动的性`器,伸手抚慰他,他俯下`身吻他,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肚似的,将那点沾在唇上的血迹和破碎的呻吟都吞了进去,身下毫不留力地撞击,狠狠地顶入汤君赫体内最深的地方。

“啊……哥哥……”汤君赫带着哭腔呻吟,体内突然猛烈地收缩,伴随着身体一阵颤抖,射在了杨煊的手心里,白灼的精`液溅到他自己的胸前。

他们汗湿的身体滑腻地蹭到一起,杨煊收紧了臂弯,将汤君赫箍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一阵急速的顶弄,他眉头微皱,射到了汤君赫的身体里。

第五十六章

“哥,新年快乐……”昏睡过去之前,汤君赫维持着最后一丝神志搂着杨煊嘟囔。杨煊本想去洗澡,但汤君赫的头伏在他胸前,整个人蜷成一团抱着他,像个小动物似的熟睡过去,他想了想,伸手把一旁的毛毯拉过来,盖到两人身上,然后将手搭到汤君赫腰上,也阖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汤君赫是被阳光晃醒的,前一晚窗帘没拉,清晨的阳光明晃晃地直射进来,照在他们身上。雪后初霁,新一年的头一天是个好天气。汤君赫趴在杨煊肩头,看着地毯上的一小滩污迹发怔。

他们就这么做了?在几个小时前的跨年夜?太快了吧……不是在做梦吗?

饶是一直都对杨煊存在这样或那样的肖想,此刻他也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身下那种撕裂般疼痛感经过一晚的休息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全身上下有种散了架似的疲乏感,但内心却充满了餍足。

“醒了?”

头顶传来杨煊近在耳边的声音,汤君赫这才将头从他身上抬起来,看着他说:“哥……”

杨煊从地毯上坐起来,后背靠到窗台,一只手按到被汤君赫枕了一晚上的肩膀上揉,他活动着肩膀问:“还疼不疼了?”

汤君赫的脸上呼啦涌上血色,侧躺在地毯上小声道:“疼……”

好一会儿,他也没听到杨煊的回音。他从地毯上爬起来,朝上挪了挪,隔着毛毯枕到杨煊的大腿上,由下往上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昨晚未干透的头发此刻有些乱糟糟的,杨煊把手放到他的头发上随意地顺了两下:“什么?”

汤君赫踌躇片刻才问出口:“你有没有跟别人做过……”

“做过什么?”杨煊明知故问。

听出他话音里的逗弄,汤君赫并不上钩,只是看着他说:“你知道的。”

“我跟谁做啊,”杨煊垂眼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除了你这么主动地求我。”

一波未下,一波又起,汤君赫身体里的血源源不断地朝头上涌,他伸出手试探着触碰杨煊的腹肌,见杨煊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才摊开手心贴上去。过了一会儿,他翻过身面朝下,手肘撑着地毯,低头对着一块紧实的肌肉舔了舔。

杨煊捏着他的下巴看他:“快九点了。”

汤君赫立即跪坐了起来,以往这个时候,汤小年都会去敲门叫他起床,如果一直叫不醒,还会直接开门进去,但今天外面却并没有什么动静。一起身,昨晚留在身体里的东西开始朝外流,他有些面热地对杨煊说:“哥,你的东西留在里面了……”

杨煊穿上了昨晚洗澡后穿的那件T恤,闻言挑眉道:“一会儿你跟我一起洗澡?”

汤君赫手忙脚乱地拿过自己的睡衣朝头上套,结巴道:“不用,我、我自己洗。”

他穿好衣服,穿上拖鞋走到门口,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将门拉开一条小缝,见外面没人,才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一回房,他就扑到自己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不知为什么,虽然跟杨煊做过了最私密最渴望的那件事,但他的心情却并不如预想中的激动与亢奋。后面很疼,是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的那种疼,比上次从山上险些摔下的那次还要疼。

刚刚杨煊的确问了他疼不疼,可当他说疼了之后,他又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汤君赫觉得有点委屈。他们醒来之后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有的只是他哥哥杨煊的逗弄和戏谑。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做?是出于情不自禁还是出于自己的引诱?他喜欢自己吗?他对于这段关系是怎么看的?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汤君赫的脑中,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传过来,随即是汤小年的声音:“小赫,醒了没?”

“醒了。”汤君赫将脸从被子里抬起来,翻过身坐进被子里。

“我进去了啊。”汤小年说着,转动门把手走了进来,“昨晚睡得挺晚吧?那么晚了还有人放烟花。”

坐姿加剧了身后的疼痛,汤君赫竭力表现得自然,听到汤小年这样说,他的神经绷紧了:他妈妈昨晚不会听到了吧?但随后他就放松下来,因为汤小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的反应。

“我就想你昨晚睡得不好,才让你早上多睡了一会儿,快点起来,一会儿阿姨过来打扫卫生。”汤小年走过来,伸手将汤君赫沾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晚上睡觉出汗了?”

汤君赫不自在地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有吗?”

“是不是地暖太热了啊?”汤小年说,“一会儿我给你屋调一下温度。自己出汗了都不知道,你啊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16岁的样子?”

“妈,我都17了。”汤君赫把下巴抵在膝盖上说。

“17什么17,生日还没过呢。”汤小年又伸手去摸汤君赫的额头,嘀咕道,“我怎么摸着有点热啊,不会发烧了吧?”

汤君赫抬眼看向汤小年。

“嗓子疼不疼?”汤小年问。

汤君赫摇摇头。

“家里又不冷怎么会发烧啊?都这么大了体质还这么弱……”汤小年嘴上念叨着,出了房间走到大厅找温度计。刚一出门,正撞见从房间出来要去洗澡的杨煊。汤小年下意识住了嘴,脚下的步子朝一边偏了偏,看也不看杨煊,直接走向储药柜。

一测体温,37度6,汤小年捏着温度计:“有点低烧,留不留鼻涕?头疼吗?”见汤君赫只是摇头,她蹙起眉,“什么感觉都没有?那怎么会发烧,要不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汤君赫赶紧又摇头:“嗓子有点疼。”

“那你刚刚说不疼,”汤小年嗔怪地看他一眼,“先吃点消炎药和退烧药吧。”

汤小年给汤君赫找出了药,看着他就着水吞下去,才走出房间。家政阿姨已经过来了,正在打扫杨煊的房间,见杨煊洗澡回来,她指着墙角堆起来的地毯问:“小煊,这个要洗吗?”

“嗯,”杨煊说,“一会儿我送楼下干洗店就好。”

“昨天看还是干净的,只脏了一点的话我帮你刷刷就好了嘛。”阿姨热心肠地提议,说着去扯着地毯看。

杨煊阻拦不及,只好解释道:“昨天洒了牛奶上去,还是干洗一下吧。”

听他这样说,阿姨便没仔细看,松开地毯说:“那我一会儿走的时候帮你带上。”

“一会儿我也要出去,我带上就行,”杨煊说,“不麻烦您了。”

汤君赫刚锁上浴室门打开花洒,汤小年就紧跟着过来敲门:“发烧了一大早洗什么澡?不怕着凉啊你?”

“昨晚睡觉出汗了。”汤君赫不肯出来,隔着门说。

“你房间也不热啊,怎么出那么多汗?”汤小年没办法冲进去将他揪出来,只能咕哝着走开。

汤君赫想将杨煊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但刚一触碰到后面他就不敢下手了,那里紧紧地闭缩着,连他自己的一根手指都不肯容纳,不知道昨晚是怎么闯入杨煊的东西的。他下了狠心才咬着牙忍痛将手指伸了进去,将里面清理干净,花洒开到了最大,浇到他头上,他的脸上全是水,他将手冲干净,抬手抹开脸上的水。

杨成川一早就出去慰问乡下群众,此刻电视上正播着他那张写满了亲民的脸。“新年第一天,副市长杨成川带领一行人来到栖山镇慰问镇子里的孤寡老人,为他们带来了棉被、棉衣等生活必需品,杨副市长说……”汤小年走到茶几旁,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播放电视剧的频道。

汤君赫洗完澡,刚一出淋浴间,就看到杨煊的半个肩膀闪了过去,随即是门合上的声音——杨煊出门了。

汤君赫回到房间趴在床上,脸上一片迷茫。他们昨晚做了,这也的确是他希望发生的事情,可是以后怎么办?要继续这样做下去吗?也许杨煊会跟他做的,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汤君赫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做不做跟喜不喜欢并不是一回事——杨煊跟他做了,但这并不代表杨煊喜欢他。

汤君赫闷闷不乐地从抽屉里拿出昨晚捡回来的那个烟盒,看着背后的英语单词。他记东西很快,只查了一遍,就将那些单词的意思全都记下了。

这东西要怎么办?直接交给警察?可是警察会管么?他记起当年他报警周林跟踪他的那几次,警察都借口“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和“没有实际证据”把他支开了。诚然,润城市区的警察看上去比市郊的那些人要更加负责敬业一些,可是他们会因为这支烟而大动干戈地调查来源吗?这支烟到底算不算得上毒品,引诱他人吸入的话会不会造成犯罪?还有,如果警察拿到这支烟之后,直接去找了冯博,被他否认了又该怎么办?没有直接而有力的证据,他很有可能会像以前那样被糊弄着打发掉……

***

半小时后,杨煊出门回来了。汤小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闻声并没有回头。但没想到的是,杨煊无视了她直接走到汤君赫的门口抬手敲门。

一颗瓜子抵在两排牙之间,汤小年愣是迟迟没磕下去,呆若木鸡地看着杨煊敲自己儿子的房门,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汤君赫抱着自己的枕头趴在床上,正对着手中的烟盒出神,听到有人敲他的门,他赶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烟盒放了进去。听着敲门声,汤君赫先是没作声,推测门后的人是谁——汤小年白天通常不会敲门,她会直接推门进来,即使敲门,也通常伴随着她的声音。而至于杨煊,就更不会敲他的门了,他根本就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也许是杨成川?汤君赫这样想着,回头出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了,汤君赫睁大了眼睛,竟然是杨煊……

“这么吃惊?”杨煊走进来,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床上,“做什么呢?”

汤君赫从床上翻过身坐起来:“哥……你怎么来了。”

杨煊侧身坐到他床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来看看你,发烧了?”

汤君赫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有一点。”

“我上网查了一下,应该是发炎了,”杨煊从袋子里拿出一管细长的药膏,一只手拧开盖子,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腰,“趴过去我给你上药。”

“涂哪里……”汤君赫怔怔地问。

杨煊似笑非笑:“你说涂哪儿?”

汤君赫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后握住杨煊手里的药膏结巴道:“我、我自己来……”

杨煊并不松手,只是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汤君赫只能转过身背对着杨煊,脸埋进枕头里。他感觉自己的睡裤被杨煊扯了下去,勒在大腿根。一根沾了药膏的手指触到他身后,清清凉凉的,凉到他打了个哆嗦。

“疼?”头顶传来杨煊的声音,汤君赫的后脑勺摇了两下。

汤君赫感觉到那根手指又伸了进去,将药膏涂在内壁,很奇怪的是,杨煊的手指伸进去并不像他自己伸进去那样疼。明知道是在上药,但他还是不争气地起了反应。后面很疼,但又好像不止是疼,心里有点委屈,但又好像不止是委屈。

汤君赫将脸偏过来对着杨煊,小声地说:“哥,昨晚好疼啊……”

杨煊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钟说:“疼么?那以后不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汤君赫一听便急了。

听到杨煊微乎其微地笑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逗弄了。汤君赫不喜欢被逗弄,他是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他红着眼角看向别的地方,轻声道:“哥,我是说,你下次对我温柔一点好不好?我也没跟别人做过,跟你是第一次……”

杨煊沉默了一会儿,将上完药的手指抽了出来,拧上药膏的盖子。

汤君赫希望他哥哥能大发慈悲地俯下身亲亲他,就像昨晚那样,但杨煊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把药膏放回袋子里,像一个哥哥那样地叮嘱道:“晚上再涂一次,消炎药记得吃。”

汤君赫将头埋回枕头里,用后脑勺对着他,赌气不说话。杨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多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离开房间的时候,杨煊的目光扫到墙角的那张书桌,看到了那两个变形金刚,他认出来那是他送给汤君赫的,原来它们比记忆里小那么多,他脑中闪过这种想法。

第五十七章

眼见着杨煊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汤小年的心思全然不在电视剧上了,频频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见杨煊迟迟不出来,她拿过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试图听清房间里的动静,但侧着耳朵凝神听了半天也什么都没听到。

汤小年把遥控器放到桌子上,瓜子磕得咔咔响,手心里的瓜子皮朝脚边的垃圾桶一扔,将手里的碎屑拍干净,搁在腿上的那袋瓜子放到一边,准备凑近了好好听个究竟。但刚想抬身,房门就被拉开了,杨煊随即迈了出来。

汤小年只好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佯装认真看电视的模样。等杨煊回到自己屋里,房门刚一合上,她就立即起身去了汤君赫房间,门也没敲,转动门把手便推门走了进去。

汤君赫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这时听到推门声,他还以为是杨煊去而又返,他略带惊讶地回头看过去,却看到了脸拉得很长的汤小年。

“大白天不学习,趴床上孵小鸡啊?”汤小年语带指责,直截了当地问,“他来找你干什么?”

汤君赫眼睁睁地看着汤小年走过来,俯下身扒拉杨煊刚刚拿过来的那个装药的袋子,他心里一阵慌张,大脑飞快运转着,想要找到一个蒙混过关的说辞。

“这是他给你送过来的?”汤小年照着药盒上的字一个一个地念,“布洛芬胶囊、克林霉素……他还知道给你送退烧药和消炎药啊,什么时候这么变这么好心了?这是什么……”汤小年拿起了药膏。

汤君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只差一点就要蹦出来了。他不知道杨煊刚刚给他涂了什么药膏,如果它的主治功能很明显的话……

“红霉素软膏?”汤小年狐疑地嘀咕,看向汤君赫问,“他给你买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汤君赫心虚道,“随便买的吧。”

汤小年不信,她警惕地去拉汤君赫的睡衣,想看清他的后背上有没有受伤:“他们昨晚没欺负你?”

汤君赫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拉下身后的T恤,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买消炎药膏,钱多得没地儿花了?”汤小年拧开药膏的盖子看,“用过了?”

汤君赫脑内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糊弄汤小年的借口:“他刚刚给自己用的,他的手受伤了。”

汤小年非得问个明白:“怎么受伤的?”

“被烟烫伤了……在手心上。”汤君赫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药膏,“我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汤小年蹙着眉瞟了他一眼,“告诉你不要老跟他混在一起,吃得亏还不够多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抽烟喝酒哪还有点学生的样子,你老跟他混在一起,自己都被带坏了!大白天的还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学习,这都高三了……”

听着汤小年喋喋不休的念叨,汤君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身,坐到书桌前开始做元旦假期的作业。汤小年见目的达到,总算停住了嘴,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前还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连着两晚,汤君赫都一反常态,没去敲杨煊房间的门,但他的心里却并不好受,他在等杨煊来敲他的门。他的满腔热情好似遇到了一盆当头泼下的冷水,仅剩的几点火星还在摇摇欲熄地半明半灭,只等杨煊肯过来,它们就能灼灼地再次燃烧起来。可是杨煊却并不如他的愿,除了那次过来送药,他再也没有来过。

饭桌上,汤君赫忍不住悄悄地观察杨煊的神情,希望能看到他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可是杨煊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往如常地沉默而淡然。他便也表现得疏离而冷漠,反正他习惯了用这样的面孔示人。

他暗自打定主意,杨煊不来找他,他就绝对不会去找杨煊,这种事情总该有些回应才能继续下去……汤君赫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可是当他下定这样的决心之后,当晚他却罕见地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地想杨煊,虽然他们还在一个家里,还是会一天碰见几次,但他却觉得很久没有靠近过杨煊了。他很想杨煊。想贴近他,拥抱他,亲吻他。这种想念一旦出现,就好像涨潮的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快要把他淹没了。

已经凌晨两点了,汤君赫还是睡不着。他坐起来,双眼失焦地盯着眼前的黑暗看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床,趿上拖鞋,拉开门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到杨煊的房间门口。

这么晚了,杨煊应该已经睡了,尽管猜到这个事实,但汤君赫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抬手敲了敲杨煊的门。他的动作很轻,敲门声很小,但在寂静的深夜里陡然响起来还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不敢继续敲门了,怕惊醒旁边房间的汤小年,但他又不想这样回去。单单是待在杨煊房间的门口,也比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要好受一些。他抬手放到那扇木制的门上,短短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然后那扇门居然打开了。

汤君赫呆怔地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杨煊,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他哥哥。

“我还以为家里进了猫,”杨煊上身裸着,只穿了一条睡裤,低头看着他说,“挠门做什么?”

“我没想吵醒你……”汤君赫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杨煊真的会给他开门。

杨煊侧身让开空隙:“进来吗?”

“嗯。”汤君赫走进去。

杨煊刚一合上门,汤君赫就猛地扑过来把他抱住了,杨煊的后背紧贴着门,他弟弟的头发蹭到他的脸侧。

杨煊被他压到门上,并不挣脱,只是问:“睡不着?”

“哥,你跟我做是因为喜欢我吗?”汤君赫闷闷地问。

杨煊没应声,抬起一只手放到他的脑后。

没得到回答,汤君赫接着问:“那你讨厌我吗?”

杨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气流将汤君赫头上几根翘起来的头发带得轻微摇动,他说:“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讨厌你。”

“可我不想只当你弟弟。”汤君赫说。

杨煊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么晚了,睡吧。”

汤君赫还是不动,只是抱着他,收紧了胳膊。杨煊将胳膊绕过他的腰,手臂用力,将他的双脚抱离地面,就着这个姿势走了两三步,把他抱到床边,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床。

汤君赫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床,上去的话,他们又会做那件事吗?他喜欢杨煊进入他的感觉,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让他有些迟疑。

“不上来?”杨煊看着他问。

这话让他回过神来,他的大脑还没下定决心,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爬上了杨煊的床,躺下来抱着他。杨煊抬手关了顶灯。

“哥,你刚刚睡着了没?”汤君赫在黑暗里问。

“嗯。”

“那你怎么听见我敲门的?”

“没听见敲门,”杨煊仰躺着,阖上眼说,“梦到一只猫在挠门。”

“那不是猫,是我。”汤君赫说。他抱着他哥哥,心里的潮水平静了一些,虽然后面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小声地说:“哥,我们做吧……”

杨煊没说话,汤君赫便伸出手,沿着他的小腹缓慢地朝下移动,但刚接触到那个部位,杨煊就捉住了他的手腕放回原来的位置,不容置喙道:“睡觉。”

“可是你明明就有反应。”汤君赫小声嘀咕,这个发现莫名地让他有些开心。

杨煊又不说话了,只是握着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事实上汤君赫也并没有多么想做,他只是怀念杨煊紧紧搂着他的感觉,如果他们做的话,杨煊就会抱着他,说不定还会亲亲他。

但杨煊拒绝了他,他想了想,借着昏暗的光,撑着杨煊的小腹抬起上身,凑到他唇边生涩地吻他,可杨煊却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床上。

被按回去之后,汤君赫没再继续动作,因为杨煊并没有收回胳膊,而是就着刚刚的姿势搂着他,手搭在他的颈侧。

汤君赫朝杨煊凑得近了一些,他感觉到自己被他哥哥的气息全包围了,这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元旦假期过后,天气持续放了几天晴。高三的第二轮复习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考试成了家常便饭,每个人的桌前都摞着厚厚一沓试卷,用不同颜色的夹子分科夹好。

自从那晚之后,杨煊就再也没跟冯博联系过,冯博发过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般地毫无回应。冯博思前想后,还是趁大课间来到杨煊课桌旁边,但碍于前桌的汤君赫在,他并不直接说明来意,只是叫了声“煊哥”。

察觉出他欲言又止,杨煊抬起头看他一眼,起身道:“出去说吧。”

他们一出去,汤君赫就抬头看向冯博的课桌。那张课桌跟他隔了一条过道,在他前面三排处的位置,他盯着看了几秒后,将视线收回来落到自己面前的试卷上。

“那件事情到此为止吧。”来到走廊上,杨煊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可能会到此为止,”冯博并不敢直接反驳,别过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人家母子俩可是要在你家住一辈子。”

杨煊忽然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我家的事情,听起来你比我还要上心?”

冯博有些语塞,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是看不惯么……”

“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吧?”杨煊盯着他,意味深长地问,“那支烟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

冯博顿时急了:“煊哥你什么意思……”

杨煊并不绕弯子,挑明意图道:“这件事情你管得太多了。”

冯博继续嘴硬道:“这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那么多。”

“别再动他。”杨煊看着他说,语气里透出警告的意味。

“知道了。”冯博忍气吞声地说。杨煊说的话他自然不敢正面怼回去,他是目睹过杨煊打架的人,况且杨煊还帮过他。

那时他们还在高一,他跟杨煊虽是同班,但却谈不上多熟——除了跟篮球队的十几个成员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中发展出了兄弟情谊,杨煊一向不怎么爱搭理旁人。

冯博跟篮球队的其中一个队员是初中同学,关系还算不错,那天下午他便借着这层关系加入他们,在体育馆里打了一场练习赛。一场比赛结束后,十六中的人也来了,他们一看就是来挑事的,放着空场地不用,非要扬言和一中的几个人比划比划。不久前的市篮球联赛上,十六中的人屡次犯规冲撞一中队员,甚至将其中一个主力队员撞到腿骨骨折不得已中途退场,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到冠军。

这天下午,一中的几个人窝着一肚子火应战,反正不是正式篮球比赛,他们以牙还牙,看准了就撞,都是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场练习赛打得像一场群架。冯博到底比较业余,不光水平比篮球队的队员差一大截,体形也没法跟其中任何一个人相比。他被撞倒在地上,恼羞成怒地冲着撞他的那人吼:“操,高泽你他妈就是一条疯狗!”

那个叫高泽的十六中男生俯下身揪着他的领口,挥拳便揍,他的惨叫声成了助燃的火种,一场蓄势待发的群架就此拉开混战。冯博被揍得缩在地上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嘴上却不肯认输,挨着揍还断断续续地骂:“妈的婊/子生出你这条疯狗,你他妈还敢出来见人,你妈就是一贱三,生出来你这个贱种……”那人揍得越狠,他骂得越脏。

到后来被杨煊从那人的拳脚下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完全看不出什么人样了。高泽就是市联赛上对着一中队员下黑手的主力之一,杨煊出手自然不会留力。这场架打得颇有种豁出去的狠劲儿,杨煊的每一拳都带着戾气,拳拳到位,将高泽逼到墙角上揍,高泽被揍得狼狈,嘴上却比冯博硬气,怎么也不肯道歉讨饶,憋着劲伺机还手。冯博被打成了一脸熊样,但兴致却不减,缩在一旁给杨煊加油:“煊哥加油,打死这个狗/娘养的!”

当时的场面极其混乱,篮球馆的老板劝架无力,打电话报了警,这场群架最终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进局子为句号,开始得仓促,结束得混乱。

当时司机陈兴去派出所接杨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冯博。冯博他爸是润城有头有脸的生意人,陈兴便卖了个人情,借着杨成川的名头将他一块接了出来。

出来之后,冯博还不忘跟杨煊道谢:“煊哥,今天谢谢你帮我揍那个婊/子养的,往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杨煊没把他这句话当回事,只是问:“你认识十六中的高泽?”

“啊,”冯博费力地睁着被打肿的眼说,“他妈是我爸的三儿,别看那条疯狗长得比我高,论起来我可算是他亲哥。”

“那你妈呢?”过了一会儿,杨煊突然又问。

“我妈?我妈在国外逍遥呢,”冯博疼得直吸气,“她管不了我爸,也不想管,捎带着连我也不管了,自己去国外过好日子了。”

“想开了也挺好,”杨煊当时淡淡道,“总比被气死了好。”

第五十八章

冯博眼睁睁地看着杨煊转身进了教室,握起拳头在身后的墙上捶了一下。

“还不回教室?”英语老师拿着一沓试卷走过来,看他一眼,“看看你的完形填空做成什么样了。”

以往冯博通常会嬉皮笑脸地跟老师说笑两句,但今天他只是应了一声便朝教室走,走进教室的时候,他特地朝汤君赫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汤君赫也在看他,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

在他看来,汤君赫跟高泽一样可恨,只不过他们一个靠武力扬威,一个靠心机上位而已。他坐下来之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了回去。

汤君赫看着他将手机装回裤兜里,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渐渐成形……他要将冯博施予他的恶意一举报复回去,包括刚开学那次冯博朝他扔篮球,包括上次他故意错误引导他上山去找杨煊,当然也包括几天前他试图引诱他吸入那支会诱人成瘾的烟……

这就意味着他要在那支烟和冯博之间建立一个直接而有力的证据,一个谁也无法否认的证据,一个让冯博百口莫辩的证据。

——这本来就是冯博自己做下的事情,汤君赫想,他现在要做的,不过就是将事情推入到原有的轨道之中,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已。就像周林为了逃生匆忙逃走,却猝不及防地被车撞死一样理所应当。

这个计划在脑中成形之后,汤君赫开始随时随刻地观察着冯博,尤其观察他手里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手机。作为一个家境丰厚的纨绔,冯博并不甚宝贝自己的手机,有时下了课去卫生间,他会将手机朝桌洞里随手一扔,人就跑出了教室。

而在汤君赫观察冯博的同时,冯博也注意到了这种反常的眼神。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厌烦,如若不是杨煊让他不要再动汤君赫,他真想找人揍他一顿,就像他以前雇人揍高泽一样。

***

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杨煊去润城本地的一所大学参加了托福考试。杨成川对自己儿子的前途还算挂心,尽管在外地出差,考试前一晚他还不忘打来电话,特意叮嘱杨煊不要忘记第二天的考试。

若说半年前的杨成川还会寄希望于杨煊上了高三能够端正学习态度,一朝变回三年前那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在经历了一学期的成绩单轰炸之后,现在的杨成川已经认清了杨煊不会考上国内好大学的事实,只能改为希望他可以申请一所还算不错的国外学校。毕竟杨煊每隔一年都会去国外的姥姥家过年,英语口语和听力都还不错,再加上他又得过市篮球联赛的MVP奖项,初中时参加数学竞赛也拿过名次,自身经历还算丰富,虽然这个时候申请国外学校的确仓促了一些,但最后总不至于落得个没学上的境地。

“第一次考,能考什么样算什么样吧,”杨成川在电话里说,“要是考得不好,回头我再找专门的老师给你辅导一下,但是态度得认真,不能就去走个过场,知不知道?”

杨煊自然不会忘记考试,事实上,十天之后出来的成绩令杨成川大跌眼镜。杨成川在大学时学过英语,但二十几年不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当晚他拿着笔记本电脑调出杨煊的成绩单,还特意带上了那副让他看上去人模狗样的银边眼睛,手指着网页上的单词问杨煊:“这是听力的意思吧?听力这项还得了个满分,行,不愧是我儿子……”他还没夸完,抬头一看,杨煊已经转身回房了,杨成川只能转脸跟汤小年分享自己的喜悦,“小年你看看,杨煊这次考得还是不错的,我一直就说他只是不肯学……”

汤小年心里不高兴,面上却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只能敷衍地应付杨成川。过了没多久,她就沉不住气去了汤君赫的房间,关切地问了自己儿子最近的考试成绩。汤君赫拿出一沓试卷递给她,她翻看着上面的成绩不无得意地说:“我儿子考得也不错,听力也是满分,不比他儿子差。”

“不一样的,”汤君赫低头写着作业说,“那是国外的考试,听力难度很大的。”

“再大能大到哪去,”汤小年对他泼冷水的行为十分不满,瞪着他说,“还不都是鸟语,还能唱起来啊?”

“本来就不一样。”

汤小年把试卷放回桌子上,没好气道:“他要真是学习好,还用杨成川费心费力地送到国外去啊?”

“是他自己想去的。”汤君赫说。

对于杨煊考得不错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要说高兴,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杨煊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国内;要说不高兴,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他们都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遍布着杨成川影子的润城,走得越远越好,如今杨煊可以远走高飞了,他的心情好坏便显得无足轻重。更何况,如果不是他,杨煊或许现在已经离开这里去了省队,保送了大学,根本无需忍受现在的一切。

汤君赫觉得有些恐慌,似乎他们想要在一起,就需要一方做出妥协。要么他跟杨煊走,要么杨煊为他留下来。他自然是想跟杨煊一起走的,可这意味着他要和杨成川低头妥协,达成和解,意味着他要心安理得地接受杨成川的资助与恩惠,承认这个表里不一的虚伪的人渣是自己的父亲。毕竟在汤小年嫁过来之前,出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被列入他的人生选项。但这恰恰是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的一点。

这张成绩单成了“房间里的大象”,大象就在那里,可是他们都避而不谈。他不问起来,杨煊也不主动说。

成绩单下来的当晚,润城又下雪了,雪下得不大,但却持续了很久,足足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地上的雪已经能够没过半截小腿。陈兴接杨成川出去开会了,杨煊便跟汤君赫一起去乘公交车。

他们走得很早,天色将明未明,尚有些晦暗,路面的雪还未经过人群踩踏,一脚踩下去,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杨煊走在前面,汤君赫跟在他后面,每一脚都踩在杨煊留下的脚印上。杨煊长得高,两条长腿走在雪地里也速度不减,汤君赫就看着他哥哥离他越来越远,先是隔了一两米,然后三四米,后来五六米……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跑着追过去,但今天他不知怎么忽然不想跑了,他就这样一边朝前走一边看着杨煊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继而他想到半年以后,也许他就会这样看着他哥哥杨煊在他的视线里逐渐变得遥远、模糊,直至消失不见。那个时候杨煊会回头看看他吗?

但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杨煊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站在原地看着他。杨煊带了个黑色的口罩御寒,下颌掩在竖起来的领口里,只露出一双微陷的眼睛,不带什么温度地看着他。

汤君赫愣了一下,他意识到杨煊在等他,于是他加快了步伐朝他走过去,走到最后几步的时候几乎要跑起来。雪地很滑,他又走得太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要滑倒的时候,杨煊伸手扶了他一下,见他站稳又松开了手,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汤君赫跟在他身后,尽力比刚刚走得更快一些。

正当他走得有些吃力时,杨煊突然将那只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朝他伸了过来。汤君赫微微发怔地看着那只手,他不确定杨煊朝他伸出的这只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正犹豫间,杨煊朝他转过头说:“手。”

汤君赫回过神,短促地应了一声,将手放到杨煊的手心里。杨煊握着他的手朝前走,步速也明显放慢了一些。

走了一段路,汤君赫忽然出声问:“哥,你开心吗?”

杨煊瞥向他:“嗯?”

“你的托福成绩很好,应该很开心吧。”汤君赫继续说。

“没什么可开心的。”杨煊看着前面的路说。他的音色一向有些冷,在这样的雪天里似乎显得更冷了。

“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你不也是,”杨煊侧过脸看他,“很开心么?”

汤君赫想了想说:“如果是一年以前,我会很开心的。”还有半句没说出口——“可是现在遇到了你。”

杨煊沉默了一会儿说:“离开总比留下来要好。”

他们走到了公交站,天色尚早,等早班公交的人不多,车厢里空空荡荡,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尽管已经坐到了车上,不需要再走路了,但他们的手还是牵在一起。

公交车开过两站,杨煊将口罩拉到下巴上,破天荒主动问了一句:“想过去哪儿么?”

“以后吗?还没想过,”汤君赫扭头看了看窗外的雪,又回过头说,“也许会去个没有雪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