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杨煊用拇指轻轻抚过他的耳廓。

“如果你再走,下次我真的不会再认你。”汤君赫这样说,尽管他知道自己在色厉内荏。他想他可能还不如十三,十三害怕的时候会挠杨煊,可是他却一点也舍不得伤害他哥哥。

有一阵子,医院里的人都在背后偷偷地传他情感缺失,起因是某天他站在手术台边观摩一台手术,亲眼目睹手术失败病人死亡,在他走出手术室时,不知情的薛远山又派人过来叫他参加一台手术,那是他第一次拿手术刀,在薛远山的注视下,他下刀很稳,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后来薛远山在例会上表扬他,有人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便在背后悄悄议论开来。诚然,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来说,看惯生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对于当时从未上过手术台的汤君赫来说,对手术台上的死亡产生情绪震动才是应有的反应。

例会开完不久,有一个年纪很轻的新医生跑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他,他只是淡淡地答,生死有命,并不是医生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控制的。他也一向自知自己是有些情感淡漠的,也许是因为童年经历过校园冷暴力的缘故,他从来都不对任何一段后来的关系抱有期望。

唯独跟杨煊的这一段关系,他怎么也放不下,像是把所有缺失的热情与执着全都倾注进去,一丁点小火星就足以让他炽热地燃烧起来,然后风吹不熄,水泼不灭。

“不会再走了。”杨煊在他头顶道,声音压得很沉。

洗澡的时候,汤君赫一直抱着杨煊,头靠着他的颈窝。杨煊拿着花洒试水温,水流哗哗地喷出来,汤君赫忽然开口问:“哥,那你有没有跟别人睡过?”

“闭眼,”杨煊拿着花洒从他头上喷下来,“你猜。”

“也许睡过。”汤君赫闭着眼睛说。

“为什么?”

“应该会有很多人想和你睡觉。”

“没睡过。”杨煊直截了当地说。

“真的?”汤君赫睁开眼睛看他。

“我撒过谎么?”杨煊微微皱眉,似在回忆,“以前好像是你更喜欢撒谎吧?”

“好吧,”汤君赫想了想说,“那我勉强相信你。”

杨煊笑了一声:“也不要太勉强了。”

“哥,”过了一会儿,汤君赫又说,“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房子卖了吗?”

“你不想卖?”杨煊挤了洗发露在他头上,揉出泡沫说,“那就不卖了,留着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睡没睡过后面有个段子,还蛮甜的但现在还不到写那个的时候= =唉,我也急啊

第一百零三章

躺到床上,汤君赫已经闭上眼,又忽然想到解酒冲剂还没有冲,起身穿了拖鞋走到厨房。烧开的水已经不烫了,他倒掉重新烧了一壶,然后撕开一包解酒冲剂倒进玻璃杯内。

汤小年临走前,不止一次提过卖房子的事情,当时他事事顺着她,不管她说什么都答应下来。等到真的跟杨煊一起重回故地,才发觉自己并不想卖掉这个房子。尽管从前发生在这里的种种一切并非完全美好,但它实在承载了太多无法割舍的回忆,他舍不得卖掉。

他端着冲好的解酒冲剂走回屋,杨煊似乎快要睡着,听到动静后模糊问了句:“还不睡?”

“哥,你把这个喝了。”汤君赫拧开床头灯,灯光昏暗,把屋子衬得格外静谧,他把玻璃杯递给杨煊。

“这是什么?”杨煊用手肘撑着床,微微欠身,接过杯子。

“解酒冲剂,明早起来不会头疼。”汤君赫在床边蹲下来,胳膊趴在床上,等着他喝完。

“会有用?”杨煊说完,没等汤君赫回答,仰头喝了下去。

汤君赫伸手要接过杯子,杨煊坐起来说:“我去吧,顺便漱口,你上来睡。”说话间,两条腿已经搭到地上穿拖鞋。

汤君赫便起身躺回床上,钻进被窝里,过了一会儿,杨煊走进屋子,俯下身拧灭了床头灯。掀开被子躺进去时,他的手碰到汤君赫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因为刚刚冲洗杯子时沾了冷水,手上的温度很凉,汤君赫抽了口气,发出轻微的“嘶”声。

“凉?”杨煊随口问。

“嗯,”汤君赫翻了个身,摸黑抓过他的手,突发奇想地看着他问,“哥,万一我刚刚给你喝的是毒药怎么办?”

“那你明天就没有哥了。”杨煊躺下来说。

汤君赫预想的答案并不是这个,但他不由自主地被杨煊带着走,几秒钟后自己又补了一句:“那我也没有男朋友了。”

杨煊像是笑了一声,小臂从他颈后穿过去,搂着他说:“男朋友好找,哥不好找。”

汤君赫朝他靠了靠,说:“男朋友也不好找。”

杨煊阖上眼,有意无意地用拇指拨弄着他眼尾的睫毛,他喝过酒,欲望有些难以克制。

半晌,汤君赫很小声地喊他的名字:“杨煊……”声音很小,几乎是用气声喊的。他以为杨煊已经睡了,但几秒后杨煊应道:“嗯?”

汤君赫稍稍抬起上身,很近地看着他,又喊了一声:“杨煊。”这次的音量要比上次稍高一些。

杨煊睁开眼看着他,房间里很暗,但可以看到彼此的眼睛,他看到他弟弟那双猫似的眼睛,正灼灼地看着自己。

“哥哥。”汤君赫又叫了一声,许是因为夜色朦胧,杨煊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十年时间好像很短,一瞬便过去了,而他们就在这一瞬之间,从十七八岁长成了二十七八岁。

“嗯。”杨煊看着他应,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有些温柔。

他们对视片刻,汤君赫低下头去亲吻杨煊,他吻得很轻,舌尖拨开杨煊薄削的嘴唇,小心地探进去。杨煊的手捏着他的肩膀,但他并不急于掌控这个吻,他有意顺着汤君赫。

汤君赫的嘴唇贴着杨煊的,彼此都有些濡湿,他小声道:“哥,你教给我的那些我全都记得……”他察觉到杨煊对他的纵容,这种纵容让他忍不住得寸进尺。

“考验我定力啊?”杨煊说着,一只手从他的睡衣下面探进去,摩挲着他光洁滑腻的后背。

“我觉得可以做,”汤君赫的头趴下来,枕在杨煊肩膀上说,“我是医生,汤医生说可以做。”

“明天要坐飞机,万一又烧怎么办?”他们要去南方的那座小镇,明天上午出发,坐飞机过去。

“那你轻点。”

“这不现实。”

“可是你明明就有反应。”汤君赫说着,手顺着杨煊的小腹摸下去,握住他勃|起的部位。

杨煊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我喝了酒,别乱动。”汤君赫又换另一只手,刚一碰到,又被杨煊捉住,杨煊一只手锁着他的两只手腕,让他动弹不得,“你以为我不想做?”

汤君赫只得放弃,小声嘀咕道:“我相信你没有和别人睡过了。”

杨煊闻言笑了一声:“不勉强了?”

“不勉强了。”察觉到杨煊手上松了劲,汤君赫把手抽出来,放到他的小腹上,顺着肌肉线条摸索。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浮上来,他的动作才慢慢停住,抱着杨煊睡着了。

他睡着之后,杨煊的手覆上来握着他,先前酒劲上来时他有些困,但刚刚又被撩拨得睡不着,他的定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汤君赫睡着了,呼吸声均匀沉缓,他想他弟弟又回来了,那个曾经在十七岁的黑暗中点燃过自己,全心全意信赖和依赖着自己的弟弟,又变回了那一束灼灼的小火光。还好它没有熄灭。

翌日上午,两人简单收拾了屋子,带着行李箱离开润城,前往那座南方小镇。

在他们锁门离开时,汤君赫意识到,这座房子就像是一个牵挂,它在这里,就好像他们所有的远行终究会有归途,无论是去往那座小镇,还是回到燕城。大抵人都是要有根的。

他们把门锁好,汤君赫忽然说:“哥,以后我们每年回来一次吧?”

“好啊。”杨煊收了钥匙,很干脆地答应。

坐到飞机上,汤君赫系好安全带,用温度计测了一**温,测好后自己先看了一眼,说:“不烧了。”

杨煊伸手把温度计拿过来,也仔细看了一眼,递给他时又说:“到酒店再量一次。”

汤君赫把温度计收起来,低声道:“明明我才是医生。”

“医不自医。”杨煊靠着座椅后背说。

他说起这个词,让汤君赫想到一个多月前他们刚见面的那一幕。

飞机广播开始提醒乘客关掉手机,汤君赫把手机放回兜里,对着前排的座椅怔忡片刻,侧过头看着杨煊,问出了自己一个多月以来的疑问:“哥,为什么你会进部队啊?我是说,当年你不是应该去国外读书了吗?”

杨煊转头看了他一眼,先是没说话,回过头去似乎陷入沉思,半晌后抬手捏了捏眉心道:“我后来,回来过一次。”

汤君赫眉目间流露出一丝诧异:“回润城吗?”

“嗯。”杨煊说。

“什么时候?”

“应该是……你大一那个暑假。”

汤君赫微微睁大双眼,他记得那个暑假,那是他和汤小年之间矛盾最尖锐的时候,也是他最绝望的一段时间。那年暑假他没回来,因为害怕看到润城的夏天。他待在学校的实验室里早出晚归,烟抽得很凶,每天的时间都被实验变量和结果填满,丝毫不敢触碰关于杨煊的记忆。

“下个夏天会回来”,杨煊的确这样说过,可那时候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句过期的约定而已。

第一百零四章 (九年前杨煊番外)

九年前,润城,夏。

“回来了?”门卫从看守亭里走出来,帮杨煊打开小区大门,一边寒暄道,“不是出国了?”

“回来办点事儿。”杨煊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几米外的那栋楼。

杨成川名下曾有两栋房产,他离世之后,这栋地脚绝佳的家属楼被划给了汤小年和汤君赫,而在城郊的一栋别墅则划给了杨煊。

尽管曾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但眼下这栋熟悉的楼已经跟杨煊毫无瓜葛,这是不争的事实。

杨煊的两只手抄在兜里,朝那栋楼走过去,上电梯到七楼,在门口停住脚步站了几秒。几秒钟之内,他脑中闪过汤君赫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那双眼睛会微微睁大,然后陡然亮起来吗?就像去年除夕夜里那次一样。

他一只手从兜里伸出来,抬手敲了敲门,指节触碰到实木门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屋里并没有声音,一片静寂。杨煊又屈起手指敲了几下门,仍旧没有反应,他抬手按了两下门铃。

屋里没人?杨煊眉头微蹙,凝神听了听屋里的声音,的确没有一丁点动静。

他特意在工作日的白天过来,就是想要避开汤小年,但现在看来,汤君赫也不在家。难道又像前年暑假一样,出去给人补课了?杨煊略一思忖,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他选了稍晚的时间过来,屋里仍旧没人。他很快推测到,或许汤君赫并没有回来过暑假,他忽然想到他曾经直白地说过自己很想离开润城,说这话时,他眼神里的渴望极为赤裸。

当晚,杨煊的外公打来电话,关切地问他:“手续都办好了吗?”

“还没,”杨煊说,“这两天没见到人,明天周末再去一趟吧。”

事实上这次他回国,他外公起先并不同意,老人家原打算为杨煊报一个暑期夏令营项目,让他提前接触大学生活。杨煊的外公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大抵杨煊性格中的一部分遗传自他。

一年前,杨煊一到美国,他外公便替他拿定主意,要他先读一年预科,然后再申请学校,这样时间更充裕些。尽管依照杨煊的托福成绩,他可以申请到一所不错的学校,但却并不能达到他外公的要求。

杨煊是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杨成川在世时又一贯对他放养,所以初到美国,杨煊只觉得拘束,却又不能跟他花甲之年的外公正面起冲突。

几天前,他借口自己已经成年,想要把国内的户口独立出来,他外公这才松口允许他回国:“也别独立了,直接销掉吧,反正以后也不回去了。”又叮嘱他办完早早回去,不要耽误参加暑期夏令营。

第三天上午,杨煊见到了汤小年,在讲明来意之后,汤小年回屋翻找户口本。

杨煊站在玄关处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家,除了他以往住的那间房,其他房间都大敞着门,看来汤君赫依旧不在。

汤小年找出户口本,见他的目光落在汤君赫那间屋子,冷淡地说:“他暑假没回来,留在学校做实验。”

杨煊未置一词地接过户口本,同样淡漠地道谢,转身出了房门。

想要查出汤君赫的去处并非一定要通过汤小年,事实上,他的确不想跟汤小年多言。

杨煊斜倚着电梯墙壁,漫不经心地翻开户口本,杨成川已经销户,第一页是汤小年,第二页是他自己,他继续往下翻,在翻到汤君赫那一页时微怔了一下,那上面写了四个字:迁往燕城。

考去了燕城?那看来考得不错,杨煊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电梯停至一楼,他合上户口本,直起身走出去。

本区派出所离得很近,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多分钟。他到时,赵研已经等在派出所门口,见他过去,很亲昵地拍他肩膀。

“怎么样啊在国外?”赵研递给他一支烟,笑着问。

“一般。”杨煊自己点着火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去哪个学校?”

杨煊说了学校的名字,赵研显然被震惊道,握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操,这么牛逼,可以啊。”

办理销户时,工作人员翻开户口本,因为认识杨煊和赵研,很自然地攀谈起来。看到汤君赫那页上的几个字,她说:“你弟弟去年把户口迁到学校了,也是我办的手续。”

杨煊还未来得及问,赵研便兴致勃勃地说:“你那个挺漂亮的弟弟?考去哪了?”

“去燕城医科大了,”那人接话道,“全国最好的医学院,如果能留在燕城工作,以后户口应该不用迁回来了。”

“学医?”杨煊这才开口问。

“是啊,你这个做哥哥的还问我啊,”那人笑着说,并不放在心上,继续道,“听说是八年制临床博士,这个分数如果去燕大,可以读最好的专业了,不过八年读个博士出来,也挺划算的。居住证明……”那人低头找居住证明,接着说,“看户口本上他的年龄还比一般小孩入学早,到时候真是年轻有为啊。欸?居住证明不在这里吗?”

杨煊有些出神,听到这话回过神:“不在这里面?”

“没有哎,”那人又翻了一遍,“你看看。”

杨煊自己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可能忘在酒店了。”他很少忘事,回国前又将资料全都放在一起,现在居住证明不在,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啊,那就办不了了。”那人有些为难。

“我回去拿。”杨煊想了想说。

“走吧,我陪你回去拿,”赵研从柜台前直起身,笑道,“你也有忘事的时候啊。”

走在路上,赵研开起玩笑:“真没想到啊,杨煊会去搞学术,啊?”他伸手捏了捏杨煊上臂上的肌肉,“校内小前锋?篮球队门面?老孙头知道了要大跌眼镜啊。”

杨煊低着头笑了一声:“搞学术……”那语气像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酒店取居住证明,翻找了一通却没找到,明明出门前还见到了,但眼下的确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杨煊又点了一支烟,觉得有些烦躁。不仅仅因为居住证明的事情,事实上销不销户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注销户口只是这次回来的借口而已。

“没有居住证明就销不了是吧?”他拖过酒店的烟灰缸,朝里面磕了磕烟灰,问赵研。

“对啊,除非你入军籍……”赵研满嘴跑火车地笑道,“不然你别走了,参军吧。”

杨煊并没有立即搭腔,他低垂着头,沉默片刻,像是真的经过了一番思考,沉声问道:“你有认识的人吗?”

听他这样问,赵研先是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倚着窗台的杨煊,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情绪,他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

“认真的。”杨煊逆着光说。

“喂,你申请的可是XX大学……”赵研还是笑,没当真。

“学长。”杨煊这样叫,让赵研不由自主地停下笑,尽管赵研比杨煊高一级,但因为他们都在篮球队,是好兄弟,平日里很少用到学长的称呼。所以这个称呼让他意识到,杨煊也许并没有在开玩笑。

“不会吧?”赵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太突然了吧……”

杨煊反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我这次回来,原本也没打算回去。”

赵研走后,杨煊自己坐回沙发上,手肘撑在大腿上,低着头若有所思。

燕城医科大?暑假留校做实验?听上去很适合汤君赫。杨成川临走前的那条短信说得没错,他弟弟的确会去国内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生活回归正轨,然后心智成熟,不需要再依赖他这个哥哥。

当时的决定做得好啊,杨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唇角朝上勾了勾,像是有些自嘲。

既然放下了,那就……按照原本的轨迹走吧。

他去做医生,他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就像他们之前向彼此说起的那样。

活在外公的荫庇下,衣食无忧地做学术……那还是杨煊么?思及此,杨煊不再过多犹豫,直起身,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节掰出一连串的声响,摸过手机给赵研打过去电话:“我想好了,没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采用了一个比较奇特的结构,在正文中插个番外……

第一百零五章

过去的事情从杨煊口中讲出的并不多,他只是简单提了两三句,说自己回到润城时,正赶上夏季征兵,入了伍,不多久便被调到了西南边陲的一支特战部队,一待就是九年多。

汤君赫听后先是愣了半晌,直到飞机起飞发出巨大的嗡鸣声,他才闭上眼睛,许久也没说话。不知是因为飞机上升时遇到气流太过颠簸, 还是因为杨煊提到这段往事,他忽地又有些犯起心悸。

心率和呼吸都快得不正常,他把脸偏向窗户,竭力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杨煊伸手握住他时,他蜷缩起微微发颤的指尖。

手指太凉,杨煊察觉出不对劲,偏过头看着他:“怎么这么凉?”

汤君赫睁开眼,把指尖攥得更紧一些,低声道:“飞机颠得不太舒服。”

飞机飞行时噪音太大,一时杨煊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头低下朝他偏过去,“嗯?”了一声,汤君赫歪过头靠着杨煊的肩膀,摇了摇头,没说话。杨煊也就不再问,手伸到他额发下试了试温度,觉得没大碍,上身又靠回座椅靠背。

汤君赫靠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肩膀,杨煊的体温透过衬衫传过来,他感觉到心悸缓下来一些,过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哥”。

杨煊正随手翻阅飞机提供的航空杂志,闻声垂眼看他:“嗯?”

汤君赫说没事,目光移到杨煊手里的杂志,那页杂志上印着某个品牌的汽车广告,但杨煊很快就翻过页。汤君赫对汽车并不感兴趣,他阖上眼,靠着杨煊的肩膀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心悸的症状已经消失,飞机正在下降,汤君赫抬眼看了看杨煊,见他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直起身,伸手拉开飞机窗户的挡板,朝下看去,南方已经进入夏季,触目所及之处一片葱郁,高空处也能感受到炎炎烈日的气息。

转回头时杨煊也已经睁开眼,也许因为刚睡醒,双眼皮上的那道褶因此显得更深一些。汤君赫的心跳又开始快起来,不是心悸那种急促的频率,而是很有力地在胸腔内跃动,咚,咚,咚。他直直地看着杨煊,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近乎奇异的感觉,他和他哥哥杨煊,他们正在恋爱,这种想法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杨煊也转过脸看向他,问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汤君赫叫了声“哥”,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杨煊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坐直了些,俯身朝他靠过来,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汤君赫的脸颊微微发烫,刚刚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想到杨煊会来真的,他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看着杨煊说:“哥,你能看懂啊。”

杨煊微微挑眉道:“读唇语是必修课。”

从机场出来,打车到酒店。南方的夏天来得要早一些,街边绿树成荫,夏意盎然,小镇随处可见小桥流水。

用房卡开了门,杨煊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直起身,汤君赫走过来抱住他,头发蹭着他的脖颈处。

“不热啊?一上来就贴着我,”杨煊把手伸到他的T恤下面,在他腰上摸了两下,“出汗没?”

“出了。”汤君赫这样说,手上却并不松开杨煊。

杨煊的手臂环过他的后腰,一用力将他抱起来,在抱着汤君赫朝床边走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杨煊走到床边,把汤君赫放下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汤君赫则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女声,汤君赫转过脸,抬眼看了看杨煊。

杨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问了句“什么事”之后,就默不作声地听着电话。

汤君赫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军区、户口的事情,猜测应该是和杨煊的工作有关,他靠着杨煊站了一会儿,直起身离开他的身体。杨煊搭在他腰上的手移开,并不拦着他。

汤君赫走过去把行李箱横放到地上,蹲下来找出薄T恤和短裤,抱着走到浴室里,虚掩上门。

喷头的水从头顶浇下来,他听到杨煊在门外说,等过几天吧,这两天没空,又说什么机票我自己来定,接着便听到脚步声响起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上,以为杨煊是朝浴室走过来的,但随之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杨煊走了出去,然后合上门。

去做什么了?汤君赫这样想着,在手心上挤了些沐浴露。

他洗得很快,洗完澡穿着T恤和短裤出来,看到杨煊放到桌上的半包烟,随手拿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黄昏映照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明明眼前的景色跟斯里兰卡并无半点相似,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七天做梦一般的光景。

他抽了一支烟出来,用酒店提供的火柴点着了火,坐上窗台,却并没有抽,只是拿在手上,过一会儿弹几下烟灰。几年前他戒烟时便是如此,因为那时候他发现,事实上让他上瘾的并非抽烟本身,而是烟燃烧的过程,那让他想到杨煊。

一支烟燃了一半,杨煊回来了,他转过头跟杨煊对视。

杨煊反手关上门,朝他走过来。窗台很高,汤君赫的两条腿搭在上面轻轻摇晃,直到杨煊走过来才停下。

“洗完澡了?”杨煊看着他问。

“嗯。”汤君赫微抬着下颌看向他,夹着烟的手指搭在窗台上。

杨煊一只手撑着窗台,俯下脸吻他,从嘴唇开始,滑到下颌,沿着脖颈吻下去,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拿过汤君赫手中还剩半截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然后覆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掀起他的T恤褪到胸口。

“哥……”汤君赫抬手搂住他,呼吸不稳地问,“刚刚谁打过来的电话?”

“你见过。”杨煊的手指插进他脑后的头发,轻抓着让他朝后仰着头,在他动脉处的皮肤舔吮。

“……尤欣?”汤君赫难耐地咽了下喉咙。

“嗯。”

“那你要去哪?”汤君赫感觉杨煊湿热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胸口,这让他忍不住挺起身,胸口急促起伏。

“回军区一趟,过几天再说,不急。”杨煊抬起头看着他,伸手帮他把堆到胸口的T恤拉下来,手指在他下唇上摩挲两下,“我先去洗个澡。”

“别去了哥……”汤君赫轻喘着说,一只手摸索着触碰他身下,另一只手搂着杨煊不让他离开。

“别去哪儿?”杨煊明知故问。

“别去洗澡了,”汤君赫说着,牙齿轻轻地咬着杨煊颈窝的皮肤,“早上出门前都洗过了……”

杨煊的手探进他的短裤里,包拢住他半硬的性器,上下缓慢地撸动,低头看着像小兽一样啃噬着自己的汤君赫:“都是汗,不嫌脏啊?”

汤君赫很用力地摇了几下头,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说:“你是我哥哥。”

杨煊笑了笑,手上抚慰他的同时埋头亲吻他,他把汤君赫从窗台上抱下来,单手拉上窗帘,然后将他放到床上。

汤君赫只觉得身体先是一阵腾空,本能地搂紧杨煊,随即后背接触到酒店柔软的床单,杨煊低下头吻他,熟悉的气息扑到他脸上,灼热而滚烫,身上的温度全都覆上来。

杨煊掀开他的T恤推到胸前,埋头亲吻他胸前的皮肤,汤君赫很瘦,薄薄一层细嫩的皮肉覆在胸前的骨骼上,很快就被舔吮得发红。杨煊帮他把T恤从头顶褪下来,又用一只手剥掉他的短裤。

汤君赫的下身硬得发胀,顺着茎身流了很多水,杨煊的拇指刮擦过他昂扬挺立的顶端时,他的腰条件反射地朝上抬了一下,闷哼一声,呼吸都跟着发颤。他的眼睛直直看着杨煊,舍不得眨一下似的,沉迷和欲望全都写在黑漆漆的眼珠上。

杨煊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从兜里拿出一管润滑剂,在手指上挤了些许。

“哥,这是刚刚买的吗?”汤君赫的目光移到他的手指上。

“不然呢?”杨煊抬眼看他,把润滑剂扔到一旁,沾湿的手指抵到汤君赫身后的穴口处,先是按压着揉了两下,然后用一根手指缓慢地探进去。紧闭的穴口推挤着他的手指,湿热的内壁抗拒而不安地蠕动着,杨煊试探着动了两下,看着汤君赫问:“疼不疼?”

汤君赫额头上沁出了汗,时隔多年再次被进入的感觉陌生而抵触,但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不疼还这么紧张?”杨煊低下头含着他的下唇舔吮,手指又探进两个指节,在他身体里小幅度搅动,“多久没做过了?”

汤君赫忍着被侵入的疼痛:“很……很久。”

“自己也没弄过?”察觉到汤君赫的身体适应了一根手指,杨煊又放入一根,看着他的眼睛问。

汤君赫脸上红得发烫,别过脸摇头:“后面没有……”

“前面呢?”杨煊伸手扳过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偶尔,”汤君赫小声道,“哥……”

“嗯?”杨煊又加入一根手指,极尽耐心地给他扩张。

“你……”汤君赫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看着杨煊问,“你有没有……想着我弄过?”

“有。”杨煊说着,从他身体里抽出三根手指,直起身,膝盖跪在床上,伸手解了自己裤子的搭扣,一只手托着汤君赫的腰抬高,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性器抵上他不断收缩的穴口。

龟头试图顶入的一瞬,汤君赫的腰线瞬间绷紧了,本能地抓紧床单,朝后瑟缩了一下。

杨煊扶着他的腰,试着将性器再推入一些,但汤君赫的身体由于紧张而绷得厉害,未经人事般地抗拒着异物的闯入。

“放松点,”杨煊的性器硬得发疼,他强忍着想要用力顶入的冲动,揉捏着汤君赫的腰,放低声音道,“从后面进吧,好不好?这样不太好进。”

汤君赫咬着牙点头,他竭力让自己放松地接纳杨煊,可是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一般,撕裂般的疼痛感让他不知如何放松下来。

杨煊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跪趴在床上,又用手指帮他扩张了几下,然后在自己的性器上挤了更多的润滑液。他的手臂扣着汤君赫的腰,将他搂到自己怀里,炽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在扶着自己的性器抵上紧窄的入口时,他贴在汤君赫耳边低声道:“放松点,我是你哥哥。”

“哥……”汤君赫摸索着伸到身后,手指触碰到硕大的性器上起伏的筋络,“你进来啊,别……别管我,我不疼。”

杨煊直起身,捏着汤君赫的腰,缓慢地坚定地将性器推入,皱缩的穴口被硕大的龟头撑开,透明的润滑剂被挤出来,顺着汤君赫的臀缝往下流。看着瑟缩的穴口一点一点吞入自己的性器,杨煊的占有欲得到一阵满足,湿润而高热的内壁紧紧地包裹吸吮着他,生理上的快感和心理上的满足一并涌上来,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汤君赫的呼吸发着颤,竭力接纳着杨煊的侵入。

在性器推入一半时,杨煊捏着汤君赫的腰稍稍退出一些,腰上用力,猛地顶入,整根捅了进去。

“啊……”汤君赫忍不住叫出声,贴着床单的脸颊侧过来想要看到杨煊,“哥……”

杨煊把他搂到怀里,拨开他汗湿的额发,亲了亲他的眉间:“都进去了,不疼了。”然后一边低头吻他,一边控制着频率在他体内缓缓抽动,等着他适应自己。

疼痛感包裹着快感钝钝地涌上来,汤君赫难耐地仰了仰头:“哥,快点……”

他听到杨煊在他耳边像是低笑一声,腰忽然被提了一下,体内的性器完全抽出,龟头的边缘摩擦到穴口时,快感沿着脊柱直直地攀上来,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杨煊便深深地顶入,毫无保留地全根没入,汤君赫猝不及防地叫出声,但杨煊随之低下头吻他,将他的呻吟尽数吞下,身后既快又狠地撞进来。

“要多快?”杨煊直起身在他身后问,捏着他的腰凶狠地抽插,性器一下又一下在他体内顶入,“这样够不够?”

强烈的快感迅猛地蹿到大脑,汤君赫被疾风骤雨般的撞击顶弄得说不出话,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呻吟。

“说话,”杨煊俯下身看着他,身下力道不减,“够不够?”

“哥……”汤君赫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微微失焦地看着他。

杨煊低头吻了吻他,缓下频率,直起身握着他的脚踝将他翻过身来。

汤君赫的性器已经又硬了起来,随着杨煊的抽插频率而上下颤动,透明的体液从顶端滴下来,落到他平滑的小腹上。

杨煊握着他的脚踝,高高地架起他的两条腿,一边在他体内凶狠地操弄,一边偏过头温柔地吻他脚踝处的刺青。

汤君赫被顶弄地脚趾蜷缩起来,眼底泛着红,近乎无意识地看向杨煊,没来由地想哭。

杨煊压着他的一条腿折起来,一只手撑在他身侧,上身倾过去看着他,性器从他体内完全抽出,然后一记用力深深顶入,汤君赫被快感激得浑身一颤。

“你呢?”杨煊九浅一深地折磨他,“想着我弄过没?”

“嗯……”汤君赫抓着床单的手缩紧,承受着体内的撞击。

“乖,”杨煊覆上去吻他的嘴唇,“叫哥哥。”

“哥哥……”汤君赫伸手搂着杨煊的脖子,凑过去继续吻杨煊。

杨煊用舌尖拨开他的嘴唇,探进他的口腔里拨弄他的舌头,唇舌纠缠,接了个很深的湿吻,杨煊腰上用力,极深地一下顶弄,汤君赫条件反射般地挺了一下腰,咬着嘴唇绵长地低吟了一声,全身一阵痉挛,白灼的液体从性器顶端喷射出来,溅到他自己和杨煊的小腹上。

杨煊用手掌包裹住他射过的性器,跟随着抽插的频率又撸动两下,还在高潮余韵中的性器极为敏感,一触到覆着薄茧的手,汤君赫就被强烈的快感折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握着杨煊手腕试图阻拦他,带着哭泣小声道:“不要了哥,不要了……”

杨煊并不停下动作,他握着汤君赫半软的性器,俯下身和他深吻,将他的呻吟和哀求一并堵回去,身下加快挺入的频率,一下比一下更深,每一下都朝着他最敏感的那一点撞击。

灭顶的快感让汤君赫感受到一阵濒死的恐惧,他带着哭腔低声呜咽,胡乱地喊着杨煊。与此同时杨煊也有些失控,他一下又一下吻着汤君赫,性器在紧绞的穴壁中毫不留力地快速进出。

汤君赫几分钟前刚软下的性器在他手中又硬了起来,伴随着身体更为强烈的痉挛,他搂紧杨煊的脖子,哭着射了出来。欲望喷薄而出,杨煊收紧手臂,一阵凶狠而急速的顶弄后,他眉头微皱,尽数射到了汤君赫紧绞的身体里。

第一百零六章

高潮的痉挛持续了好一会儿,等到汤君赫清醒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低声地抽泣。几分钟前铺天盖地的快感让他失控到几近失禁,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反应全都发自本能。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哭了一小会儿之后,汤君赫自觉有点丢人,他天生比其他孩子爱哭,但从年少时就习惯抑制住自己的眼泪,眼泪会让人看起来脆弱,而他并不希望将这种无用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现在想来,长大之后他所有的眼泪几乎都是在杨煊面前流的,即便是汤小年,也未曾见过几次他流泪的情景。

汤君赫想要抬手擦眼泪,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杨煊在很用力地搂着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