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近才摘了口罩,酒吧里灯光闪烁,依稀可以看出他脸上带了不甚明显的妆。“刚试镜结束,来晚了,不好意思啊。”那人并不摆架子。

“任泽凯,演过那个,《川流不息》,看过吧?”麦泽有意去拍汤君赫的肩膀,“汤汤看过没?”

“我哪有时间看电影。”汤君赫放下手里的叉子。

那个叫任泽凯的男生也不见外,走到对面坐下:“麦泽你别埋汰我了,”说着对汤君赫笑,“就是一不入流的三十六线小演员,不过《川流不息》这片子拍得还行,回头你要感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那边乐队几个成员明显跟任泽凯更熟一些,隔着桌子跟他打了招呼,任泽凯看上去目的明确,伸长脖子打完招呼,又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汤君赫:“汤医生是吧?看着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觉出不对劲来,麦泽贴着桌沿偷偷给任泽凯竖了个大拇指,汤君赫叉意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杨煊则抬眼看向他。

“普济医院?”汤君赫定了定神说,“如果你去过胸外的话。”

麦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哈哈大笑道:“汤医生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汤君赫自然是解风情的,但这个风情并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解,所以他只能装傻继续低头吃意面。他余光瞥见他哥哥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是麦泽刚刚递过来的,杨煊并没有抽,这时在桌上轻轻地点了两下。

任泽凯也笑,说“没关系,挺可爱的”,说完察觉到一旁有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些许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他侧过脸看向杨煊,跟那道带着打量意味的目光撞上。

任泽凯是表演系科班出身,对于人的情态和神色有过一些并不太深入的研究,但在这一刻,他从那道目光里看出了一些领地意识,尽管杨煊在和他对上目光后笑了一下,似乎刻意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那种压迫感,但任泽凯仍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这时麦泽顺着任泽凯的眼神看过去,顿时想起还要介绍其他人,立刻介绍说这是汤汤的哥哥杨煊,那是丁黎,应茴,蒋正朔。

“汤医生的哥哥是做什么的啊?”任泽凯挺好奇地问。

“之前是在部队?”麦泽隐约听汤君赫提过一嘴,不太确定地看向杨煊。

“是。”杨煊很简短地说。

“是特种部队。”汤君赫这时抬起头,不露声色地补充道。

一桌人顿时都看向杨煊——特种部队啊,只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过的那种。任泽凯做了个挺夸张的表情,继而笑着说:“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麦泽给他倒了酒。

“没事,看着挺特别的。”任泽凯啧了一声,“其实我特想演那种特种兵的片子,可惜没人请我。”

“你的人设不是文艺片男神?”麦泽笑起来。

“算了吧。”任泽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完又想起此行目的,看向汤君赫说,“汤医生在胸外啊?本来还想以后有什么病可以去找你呢,但你这科可真是……”

“他是八年临床博士,你以为只会看胸外的病啊?”麦泽有意为他创造机会,“心肝脾肺肾,只要你身上长了,他都能看,来,加个微信,以后让汤医生给你普济VIP的待遇。”

“真的吗?”任泽凯从兜里拿出手机,调出加好友的界面,笑道,“普济VIP的待遇?”

“汤医生说了算,”麦泽看着汤君赫笑,“能不能给?”

汤君赫想了想说:“普济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的。”

闻言,麦泽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咳了好几声,汤君赫听到杨煊低笑了几声,然后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还揉了揉他的头发。

“完了完了,汤医生做手术做傻了,”麦泽好容易停下咳嗽,喝了口水说,“快加吧,加完我们玩桥牌。”

当着其他人的面,汤君赫不好直接拂了麦泽的面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没摸到手机,这才想到先前蹲下系鞋带时,把手机递给了杨煊,让他帮自己拿着。

“哥。”汤君赫转过头,低低地叫了一声。

杨煊把另一只手伸过来,他拿了两只手机,交叠在一起,款式和颜色都一样,汤君赫想当然地拿了上面那只,但他用指纹解了锁,才发现并不是自己那只手机的界面。

他转过头看向杨煊,把手机的界面抬高了一些,想让杨煊看到后把两只手机换过来,但杨煊只是垂眼瞥了一眼,然后挑了一下眉梢。

看出他并没有要换过来的意思,汤君赫硬着头皮调出软件的界面,加上了任泽凯。

服务生过来收拾桌上的残局,麦泽招呼着几个人一起过来玩桥牌。玩桥牌的年轻人并不多,但从几年前起,这就成为他们聚会的固定项目,起因是麦泽找了个桥牌世界冠军的女朋友。后来女朋友分手了,但这个娱乐项目却保留了下来。

四人一局,输的那方罚酒,说起来最终目的还是喝酒。

“任泽凯你是不是不会啊?”麦泽不遗余力地为他俩创造机会,“汤汤,你俩一组吧。”

汤君赫刚想说“我哥也不会”,就听见杨煊语气坦然地说了句“我也不会”。

“哎?”麦泽愣了愣,“那煊哥,我跟你一组好了。”

“为什么要这么分组?”杨煊笑了笑,看着麦泽问。

“啊,那个……”麦泽有些语塞,他在聚会中一向是组织者的角色,但杨煊一开口,尽管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但却让他有些拿不准主意。

“你们俩谁更厉害一点?”杨煊若不经意地问。

麦泽和汤君赫同时开口。

——“不相上下。”麦泽说。

——“我。”汤君赫说。

“麦泽你要不要脸啊?”丁黎笑着拆麦泽的台,“不相上下,你好意思说!”

“确实是不相上下啊!”麦泽大声说,但随之又心虚地弱下语气,“好吧,确实是汤汤厉害一点……”

“那公平起见,”杨煊的手还是搭在汤君赫的肩膀上,侧过脸,微低着头看向汤君赫,“你自己选吧。”

“我跟你一组。”汤君赫看着杨煊说。

“行吧。”任泽凯笑笑。

麦泽觉得自己搞不懂汤君赫,他打心眼觉得任泽凯这人还算靠谱,长得好,涵养也不错,从不摆圈内人那些架子。然而汤君赫却看都不看一眼,话里话外都是推辞的意思。

人总不能一辈子困在第一段感情里吧?麦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和汤君赫谈谈。

而与此同时,汤君赫正横过手机,用手指在屏幕上圈圈画画,正给杨煊讲桥牌规则,也许是因为酒吧太吵,两人站得很近,杨煊低着头,偶尔在屏幕上点一下,说一两句话,看上去听得很认真。

麦泽扫了一眼这个画面,他觉得两人之间过于亲昵,而这种亲昵在成年的兄弟之间并不常见。尤其是,他并没有见过汤君赫这个样子,卸去所有的疏离、防备,主动跟某一个人靠得很近,连话似乎都变得比以前多上许多。这是他没见过的汤君赫。

如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他会以为他们是情侣,麦泽心头掠过这种想法。但他随即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绝对是想多了。

玩了三局,几个人输输赢赢,几乎全都喝了酒。第三局,汤君赫手气不佳,用尽技巧也无力回天,输了,麦泽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红酒,说我们汤医生酒量相当可以,这点喝下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汤君赫有些犹豫要不要喝下去,因为杨煊并不喜欢他喝酒,正当他握着杯子时,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剧烈地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科里的电话,他接起来,那边的护士急匆匆道:“汤医生,你现在有事吗?薛主任要你赶紧过来!”

“我这就去,”汤君赫立刻松开握着杯子的手,从座位上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薛主任的朋友被人捅伤肺部,救护车正往这边送呢。”

挂了电话,麦泽抬头问:“又去医院?今天不值班,怎么还有手术?”

“薛主任的朋友出事了,”汤君赫一边说话一边翻出打车软件,“我得赶快过去。”尽管今天并不是他当值,但薛远山的事情他不能坐视不理,薛远山是他的老师,对他有知遇之恩,并且他还救过杨煊。

“我跟你一起去。”杨煊将手里的牌放到桌上,也站起身。

“可是来不及叫代驾了。”汤君赫说。杨煊喝了酒,没办法开车,谁也没料到他会忽然被叫到医院。

“先打车吧,一会儿我回来再说,打到了没?”

“在叫了。”汤君赫看着屏幕说。

应茴这时抬起头,看着他们说:“我没喝酒,我送你们过去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燕城的夜色闪烁着各色刺眼的霓虹灯,车灯明明灭灭,川流不息。

汤君赫坐在应茴开的那辆红色甲壳虫上,手机贴在耳边,低头听薛主任讲手术反感。甲壳虫体积小,穿梭在车道间,一连超了好几辆车。

红灯,应茴踩了刹车,停在前面那辆车的后面:“有点堵,是不是特别着急?”

汤君赫挂了电话说:“没事,来得及。”说完他看了一眼侧方的后视镜,车辆太多,看不到那辆黑色的路虎。代驾应该已经过来了吧?他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应茴半晌没再说话,汤君赫便低头看急诊那边发来的片子,过了一会,忽然听到她在旁边问:“你们现在住一起吗?”

汤君赫怔了一下,在屏幕上划动图片的手指停顿下来,过了几秒钟才说:“嗯。”

“其实我真的挺好奇的,”应茴说完这句,笑了一声,“对你们俩。”

“我也很好奇,”汤君赫关了屏幕,那一小片亮光暗了下去,他看上去并无刻意隐瞒的意图,反而坦然地转过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呀。”应茴轻笑着说,“很多年前我就看出来了。”

“你总是在看他,你自己都没发现吗?”应茴自顾自地往下说,“那种眼神,不像是弟弟看哥哥的眼神。”

“有一次我爸送我去上学,路上我看到杨煊骑自行车载着你,你搂着他的腰,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你高中时就像个小孩子,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喜憎都写在脸上。”

“还有你跟我换过一盒巧克力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就好像怕我抢走你哥哥一样。”

“杨煊走后,你总是魂不守舍的,尹淙当时还和我说,你总是在发愣,看上去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我一直确定的是你喜欢杨煊,但没想到最后你们真的能在一起,”窗外的风把应茴的声音吹走了一些,余下的音量显得温温柔柔,“你这算不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汤君赫听她说完,沉默片刻后说:“其实我们高中就在一起过。”

应茴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飞快地侧过脸朝汤君赫瞥了一眼,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是在回忆过往的蛛丝马迹,半晌才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汤君赫问。

“我一直觉得杨煊对你很好,那会儿还在想,为什么我也喜欢杨煊,杨煊却对我那么冷漠,难道只是因为你是他弟弟?现在想想,是因为他也喜欢你啊。杨煊这种人,如果他不喜欢你,只会离你远远的,他是最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汤君赫听她说完,只是说了句“没有那么简单的”,便没再多解释什么。

车子这时开进医院大门,他和应茴道了谢,推开车门匆匆朝住院楼疾步走过去。

应茴坐在车里,在住院楼前停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汤君赫说他们高中就在一起过,这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几分钟后,她打着方向盘将车掉头,大门方向驶入了一辆黑色路虎,从酒吧出来时她见过这辆车。

她把车停在原地,看着后视镜,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杨煊便从车里迈下来,坐在驾驶位的代驾这时也推门出来,他们说了几句话,杨煊陪那位代驾朝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在离应茴车子几步远的距离停下来。

杨煊很高,和代驾握手时需要微微躬身,十年前的少年如今长成了一个成年人。应茴恍然间记起杨煊的爸爸杨成川的样子,十年前她们几个女生,曾经偷偷地讨论过电视上的杨成川。那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女生说,杨煊其实和杨成川有点像,说不定以后就会长成杨成川那个样子。

当时的应茴大概知道些杨煊家里的事情,她并不喜欢电视上那个看似风度翩翩的润城副市长,她也想不出杨煊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杨煊一定不会成为另一个杨成川。她这样想着,那时就很不客气地说了出来,还差点为此跟那个女生吵起来。

现在想来,那时呛出口的那几句话并非完全冲动,杨煊的确不会变成第二个杨成川。如今的杨煊看上去成熟而凌厉,身上并无一丝一毫杨成川当年圆滑世故的样子。

归来仍是少年,这句话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代驾走出了医院大门,杨煊这时朝应茴的方向看过来。应茴意识到他看到了自己的车,便推开车门下车。

她站在车旁,杨煊朝她走过来,就像对着普通朋友一样很自然地问:“到了多久?”

“大概几分钟吧,”应茴说,“我已经尽力开得很快了。”

“谢谢了。”杨煊又说。

应茴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他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替他谢我的?哥哥?还是恋人?”

杨煊看上去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很快他就笑了笑:“不能同时么?”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杨煊。”应茴也笑,笑完又说,“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太意外……我也快结婚了,跟你讨一句祝福不过分吧?”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当然,”杨煊礼貌而短暂地握了一下便分开,看着她说:“祝你幸福”。

“谢谢,”应茴说,“你们也一样。”

她说完这句,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透过未关严的车门传出来,“那我回去了。”她拉开车门上了车,拿起手机一看,电话是丁黎打过来的,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跟杨煊道了别,把车子开出了医院大门。

病人胸部被一根细钢管贯穿,伤处距离主动脉很近,薛远山和汤君赫两侧同时进行胸腔镜手术,一个半小时后,手术成功,病人脱离生命危险。

汤君赫将止血钳放回手术器械盘,侧过头,一旁的护士立即给他擦汗。

关胸完成,薛远山先出手术室解决其他事情,汤君赫一边脱手术服一边向手术室的护士交代接下来的事情:“24小时监测心率,明早起来记得测引流量。”

护士一一应下来,他摘了口罩,给杨煊拨过去电话,走回值班室。

电话接通,汤君赫说:“哥,我做完手术了,你在哪儿?”

“在附近走走,现在过去接你?”杨煊问。

“好啊,我想去值班室洗个澡,出了好多汗。”汤君赫用手揪着领口的T恤扯了扯,小声地对着电话说。

刚刚的胸部贯穿伤手术相当棘手,以至于汤君赫做完手术后出了一身汗,他走到浴室脱了衣服,然后站到花洒下面冲澡。

他洗得很快,正用毛巾擦身体时,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他以为是护士过来找自己有事情,顺手拿过搭在一旁的T恤,见它被水溅湿了,有些嫌弃地放了回去,然后伸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穿上,拿过那条黑色的裤子问门外:“什么事?”

“是我。”隔着一扇木门,杨煊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

汤君赫正要弯下腰穿裤子,听到杨煊的声音,他把裤子搭到衣架上,拢了拢身前的白大褂,走到门前给他开门。他站在门后,让门挡住自己光着的腿,以防被门口经过的人看到——衣冠不整,这是医生大忌。

“洗好了?”杨煊走进去,摸了一把他湿漉漉的头发。

“好了,”汤君赫把门关上,扑到杨煊身上抱着他,“你来得好快啊哥。”

“来的路上我收到一条消息,”杨煊的手臂松松圈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猜是谁发的?”

“任泽凯?”汤君赫一想便知。

杨煊笑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躬身把汤君赫抱起来,朝前面走了几步,将他放到书桌上。

“发了什么?”汤君赫坐在书桌上,微仰着下颌看着他问。

“你还挺好奇?”杨煊捏着他的下颌,微微用了些力气。

汤君赫就对着他笑,说“不可以吗”。

杨煊笑了笑,把手机放到他手心里:“自己看吧。”

汤君赫打开聊天界面,看到任泽凯发了一句:“汤医生手术顺利吗?”后面又跟着一句,“做完手术要不要继续出来喝酒?感觉你哥在你旁边,你不是特别放得开啊。”

汤君赫就在杨煊的手机上回:“有吗?”

“可不是么,”那边很快就回过消息,“而且你哥在,我也不太敢放开了撩你啊~”

汤君赫很快打出一行字:“我哥现在就在看着我们发消息。”

那边回了一串省略号,半晌没了动静。

汤君赫转过脸看杨煊,杨煊正倚着桌子翻看一本医学杂志,是杂志社今天刚寄过来的。麦泽说的那篇论文,就是发在了这篇杂志上,薛远山是第一作者,他是第二作者,论文的题目和作者出现在首页的位置,正文占得版面也很好。

汤君赫把手机转过来放到杂志上面,拿给杨煊看,杨煊看了一眼屏幕:“又来消息了。”

汤君赫拿过手机,见任泽凯又发来了一句:“……你哥还会管你谈恋爱?”

杨煊把杂志合起来放到桌上,站到他身前,一只手伸到他两腿之间,轻轻掰着他一条腿的大腿根,把他的腿分开,然后手伸进敞开的白大褂里揉捏着他的腰说:“你回个‘会’。”

汤君赫很快回了一行字发过去,把手机放到桌上,抬起头跟杨煊接吻。

“故意穿成这样?”杨煊将他的一条腿折起来,压在他们的身体之间,手指伸到他身下扩张。

“你猜。”汤君赫的呼吸有些不稳,搂着杨煊的脖子,脸埋到他的胸口处。

“难不成去看病人也会穿成这样,嗯?”杨煊贴着他的耳畔低声说,“汤医生?”

汤君赫的脸烧得厉害,呼吸也很烫,流窜在狭窄的空间里,让他有些缺氧。杨煊用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脸露出来同他接吻。

他坐在书桌上,一只手搂着杨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承受着体内的顶撞。

在他射出来时,敲门声又响起来,与此同时手术室的护士在门外叫他:“汤医生你睡了吗?”

汤君赫顿时清醒过来,杨煊也放慢动作,听着门外的声音。

汤君赫定了定神,稳着声音问:“什么事?”

“汤医生,薛主任不在,病人的手术单您补签一下字吧。”

“等一下。”汤君赫的头抵在杨煊肩膀,很小声地说,“哥……”

敞开的白大褂赤裸裸地暴露着汤君赫的欲望,他的性器迅速地充血膨胀,直挺挺地朝上竖着。杨煊用手掌覆上他的性器,拇指绕着龟头的边缘打转。

最敏感的地方被指腹上的薄茧触碰,汤君赫被刺激得猛地挺了一下腰。杨煊轻捏着他的下颌,逼他将头仰起来,然后低下头吻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性器缓缓地上下撸动,汤君赫仰着头难耐地急促喘息。

茎身很快被体液沾得一片湿腻,杨煊松开他的下颌,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抬起头吻他,手指试着探入他的身体:“有没有可以润滑的东西?”

身体被侵入的微痛感让汤君赫稍稍清醒过来,他摸索着拿过桌上的一盒凡士林递给杨煊:“用这个……”

杨煊拧开盒盖,用手指挖了一些膏体出来,先是在穴口周围按压,然后中指抵进去,缓缓探入湿热的甬道:“疼不疼?”

汤君赫没说话,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然后上身倾过去勾住杨煊的脖子,凑过去舔吮他的喉结,一只手摸索着去解他的裤子前扣。

他的手隔着内裤触碰杨煊坚硬灼热的性器,其上凸出的筋络都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顺着内裤的边缘探进去,握住那根怒张的性器。

杨煊的呼吸逐渐粗重,手指从汤君赫的身体里抽出来,握住他替自己手淫的那只手,拇指按着自己的茎身,将龟头抵到他的穴口处。

汤君赫感觉到手心里硕大的性器在微微跳动,蓬勃得像是具有生命一般,他有些难为情,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杨煊的手指紧紧地扣着他,带着他握着那根热烫的性器进入自己的身体里。

龟头抵开穴口,一寸一寸地深入,杨煊握着他的手指触碰穴口周围,那里已经被撑得平滑,白色的膏体被紧窄的穴口推挤出来,汤君赫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脸颊便腾得烧起来。

杨煊的手按在他的后腰处,猛一挺动,性器没入大半,汤君赫顿时短促地“啊”了一声,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值班室,立即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杨煊并没有打算给他缓冲的时间,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大腿根,挺腰迅速抽插。

“慢点,”汤君赫猝不及防地承受着体内的顶撞,上半身朝后仰,声音破碎,“慢点哥……”

杨煊并没有立即慢下来,又快速顶弄了十几下,这才将性器抽出一些,看着汤君赫,压低声音问:“事先知道那人要过来?”

“哪个,”汤君赫被顶弄得失去理智,眼神茫然地问了一句后才反应过来,小声道,“怎么可能……”

“这算什么?”杨煊握着他大腿根的那只手松开,撑在桌沿上,又一次抽出性器,然后很深地顶入,看着他问,“相亲还是交友?”

“哥……”汤君赫紧紧抓着杨煊的小臂,几乎求饶地叫他。

杨煊托起他的腰,将他朝自己怀里带,性器顺势狠狠一顶,全根没入,快感霎那间沿着脊柱炸开,汤君赫浑身颤了一下,随即紧紧地贴上去搂住杨煊,伏在他的肩膀上。

杨煊几乎把他抱起来,身下不断撞击,偏过脸看着他:“以前都是这样学会的喝酒?”

“没有,”汤君赫被又一下顶入弄得忍不住呜咽出声,“没有过……”

杨煊把他放回到桌子上,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性器套弄,在他体内不停地抽顶,汤君赫的性器顶端不断地溢出透明的体液,滴到杨煊手上。

杨煊俯下身吻他,舌尖探进他微张的嘴唇间,同他接了一个很深的吻。

走廊上不时传来脚步声,尽管今晚不是自己当值,但汤君赫还是本能地绷紧神经,体内的敏感点被持续不断地撞击,快感在紧张地状态下累积得尤为迅速,汤君赫觉得自己快要射出来了,他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

“想射了?”杨煊握着他性器的那只手收紧了些,问道。

“嗯,”汤君赫伏在他的肩膀上,侧过脸看着他小声道,“哥,亲我……”

杨煊低下头吻他,冲撞频率和手上的速度都逐渐加快,汤君赫的身体开始忍不住一阵阵痉挛,他紧紧搂着杨煊,竭力克制自己的呻吟,急促的呼吸带出难耐而粘腻的鼻音。

杨煊凶狠而快速地抽插了几十下后,忽然整根抽出,然后握着他的腰,猛地用力顶入,汤君赫嗓子眼里顿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铃口处射出一股白灼的液体。杨煊上下套弄他的性器,精液小股小股地喷涌而出,一部分顺着茎身流到大腿根处。

“哥,”汤君赫的脸埋在杨煊的颈窝处,强烈的快感使他的声音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哥……”

“嗯?”经历高潮的甬道不住地痉挛收缩,杨煊按着他的后背将他压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吸吮他的下唇,他感受着汤君赫体内的高潮余韵,放缓抽插的频率,缓缓地抽动着性器。

射过后的身体格外敏感,性器在体内的每一次碾磨似乎都清晰无比,汤君赫无意识地呜咽出声,而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与此同时敲门声和护士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汤医生你睡了吗?”

汤君赫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杨煊也放慢动作,听着门外的声音。

汤君赫定了定神,因为担心有急事,他抬起头竭力稳着声音问:“什么事?”

“汤医生,薛主任不在,病人的手术单您补签一下字吧。”

汤君赫微仰着头看杨煊,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很小声地叫他:“哥……”

“抱着你过去?”杨煊握着他的腰,压低声音道。

“别开玩笑了哥……”汤君赫的神志从欲望中清醒过来,但脸上的神态却还是情动的模样,不仅脸烧得红透了,全身上下白皙的皮肤都泛起血色,嫣红的下唇微微肿着,他这样看着杨煊,脸上显出年少时那种无辜而引诱的神情。

门外的护士半晌等不来动静,又问了一遍:“汤医生?”

“明天签不行?”杨煊用拇指把他下唇上泛着亮光的唾液抹去,从他体内抽出来低声问。

“可我刚刚都出声了。”汤君赫的腿已经从桌上搭下来,一只手撑着桌子跳下来。在两条腿接触到地面时,他的腿软了一下,膝盖打了个弯,杨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晚点签行不行?”杨煊这时抬高声音道,是对着门外说的。

汤君赫没想到他会忽然出声,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啊?”门外听到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也愣了一下。

“我是他哥,”杨煊伸手将汤君赫拉过来,音色如常地说,“汤医生在洗澡。”

“哦……那,”门外似是犹豫了一下,又说,“那等汤医生洗完了再签吧。”随之脚步声想起,渐渐变远,没了动静。

“就这样还想出去?”杨煊的手探进汤君赫的白大褂内,在他的大腿根上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蹭到的精液抹到汤君赫的下唇。

汤君赫这才察觉到自己大腿根的精液还在朝下流,他下意识咬了下自己的下唇,尝到自己精液的味道,有点咸,他勾住杨煊的脖子,仰着头主动贴上他的嘴唇索吻:“她会信你是我哥吗?”

杨煊没躲,含着他的下唇和他接吻:“一会儿我陪你一起签字不就行了。”

“哥,你尝到什么味道了吗?”汤君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尝到了。”杨煊笑了一下,把他拉过来压到桌上,掀开白大褂从后面进入他。穴口刚刚经过一番操弄,已经变得湿软,这次进入便很顺畅,杨煊稍稍一顶,就将性器挤了进去。

汤君赫被顶得浑身一颤,扭过头,字不成句地问:“那是……什么味道的?”

“你不是也尝到了?”杨煊低下头吻他颈侧,“你的味道。”

他说完,用手臂将汤君赫固定在自己怀里,挺腰一阵猛顶,每一下都顶到他体内最深的位置,撞到最敏感的那一点,汤君赫腿软得几乎要瘫倒,两只手无力地撑着桌沿,承受着身后杨煊的撞击。

快速的抽插使囊袋撞击出啪啪的轻微声响,混杂在期间的还有隐约的水声,汤君赫的后背紧紧贴着杨煊的胸膛,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这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杨煊不再有意掌控频率,凶狠而快速地顶入,每一下都深插到底,汤君赫接近虚脱,在几近失禁的快感当中被插射出来,高潮比上次来得更加迅猛,后穴一阵剧烈的痉挛,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不住地起伏。

他感觉到埋在身体里的性器硬得像铁棍,顶入的频率越来越快,一下比一下更深更重,一阵快速撞击后,杨煊的手臂忽然收紧,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汤君赫嵌入自己的身体里,然后猛地朝上一顶,伴随着一声克制的闷哼,射在了汤君赫的身体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一阵才从灭顶般的快感中缓过来,杨煊从汤君赫体内抽出来,把堆在他腰上的白大褂衣摆拉下来,然后将他翻过身来,把他重新抱到桌上坐着,汤君赫搂着杨煊,浑身上下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桌上的屏幕亮了一下,杨煊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最先显示出跟任泽凯的聊天界面,汤君赫最后回了一句“不会,但我男朋友会”。

任泽凯很快又回了一句:“……你有男朋友了?”

后面就没了消息。杨煊关了屏幕,把手机放回桌上,手指插进汤君赫脑后的头发里揉了两下。

汤君赫伏在杨煊肩膀上不想起身,直到杨煊把他抱到浴室里,扒掉他身上那件脏了的白大褂,他才直起身说:“薛老师知道了会把我逐出师门的。”

杨煊低头调试着花洒的水温,闻言笑了一下。

“这间值班室是薛主任专门分给我写论文的。”汤君赫说。那时他要做实验、做手术、写论文,经常整夜整夜地待在医院不回家,趴在这张桌子上噼里啪啦地敲论文,薛远山对于他的上进欣慰不已,专门批了一间值班室给他。

“哥,我是不是太堕落了……”汤君赫靠在杨煊身上自我反省,过了几秒钟又小声说,“可是谈恋爱比写论文有意思多了。”

凌晨的医院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找护士签完字,两人乘电梯下楼,杨煊贴着电梯壁站着,汤君赫站在他面前,因为有些困,他靠过去把脸埋到杨煊的肩膀上。

电梯门关了又开,身后走进一个人。汤君赫不想起身,他有些任性地想,反正他背对着身后的人,应该没有人会认出他来。

但他的手指这时被杨煊捏了一下,随之头顶响起杨煊的声音:“薛主任。”

汤君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抬起头,松开杨煊的手,转过身面对着薛远山说:“薛老师。”

薛远山点了点头,说:“这么晚了才回去。”

“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儿,” 汤君赫有些心虚地撒谎,“等我哥过来接我。”

“兄弟俩和好了?”薛远山又问。

“嗯。”汤君赫说,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跟薛远山提过他和杨煊的关系。

薛远山笑了两声,转而对杨煊说:“那会儿给你做手术,连手术刀都拿不稳,被我骂了一顿,才说你是他哥。”

从电梯里出来,汤君赫松了一口气。薛远山没瞧出端倪,也就不会把他逐出师门。说真的,他还是很享受做手术的过程,论享受程度,大概仅次于跟杨煊在一起谈恋爱吧。

但这晚发生的事情还是对汤君赫产生了一些影响。

汤君赫第二天上班,给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做肺泡切除手术,术前他做好消毒工作,穿着洗手服进了层流手术室,护士走过来给他穿无菌服时,他的目光落在躺在病床上的男生身上。

护士大概一米六出头,视线正好与汤君赫的肩膀齐平,洗手服领口宽松,汤君赫又偏瘦,于是护士微一垂眼,便看到了在他洗手服的下面,胸口处若隐若现的一小片痕迹。

暗红色的,看上去很暧昧。像是吻痕。

护士脑子里顿时炸了锅,但面上仍旧若无其事,手脚利索地帮他把无菌服穿好。

手术室的八卦总是流传得很快,就在当天,一则令人震惊的八卦消息在胸外科室讨悄悄地论开来:汤医生居然有性生活!

汤医生明明为手术而生,为论文而活,恋爱这等凡间俗事皆入不了他的法眼,怎么会有性生活?

亲眼目睹了汤医生胸前吻痕的护士信誓旦旦地说:“那绝对是吻痕,我不会看错的!”

“或许是烫伤?”另一人猜测道。

但随即旁边的人就拍开她道:“好看的人有性生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重点不是性生活,是吻痕啊,汤医生看起来正经,私下里说不定玩得很开……”

“汤医生明显只是闷骚而已啊,他还有纹身呢,听说高中就纹了。”

“对啊,汤医生昨天下班的时候,穿得可闷骚了!”

“但昨晚汤医生被叫到了医院做手术,凌晨还跟他哥哥过来找我签名来着……”昨晚值班的护士这时插话道。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陷入沉思,片刻后,其中一人幽幽感叹道:“汤医生的夜生活过得可真够不容易的……不会是他家那只小野猫成精了吧?”

就因为这句话,“汤医生家的小野猫成精了”,这句话很快就在私下里流传开来,流传范围之广,横跨几个平行科室。

汤君赫隔一天再上手术台,手术过程中所有人都捏了一半冷汗,等到最紧张的阶段过去,手术顺利完成,进行缝合工作时,几个人照例开起玩笑,室内的紧张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副主任医师孙连琦是开黄腔的一把好手,跟科室内的护士关系处得也熟络,被称为妇女之友,这几天,他也听说了关于汤君赫的那条八卦消息。

手术室的护士偷偷朝他使眼色,孙连琦拿着手术刀,对着低头缝合的汤君赫说:“听说小汤医生捡了一只小野猫在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