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关上祠堂大门,老者缓步来到外面,但见天色已经完全黑尽,天地一片混沌。老者遥望虚空,回想自己隐忍一生,虽然在不断谋划,却从未真正冒过大险,他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隐忍二字,并不适合如今这太平盛世?现在司马家出了个为达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子弟,难道就是要彻底颠覆先祖的理念?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小雨,继而又变成淅淅沥沥的连绵秋雨。已经回房休息的老者,想起在祠堂中思过的孙儿,急忙高叫:“来人,快给公子送件棉袍过去。”下人应声而去,片刻后却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公子…公子不在祠堂。”

不在祠堂?那就是已经想通了。老者这样一想,也没有在意,随口道:“公子还没吃完饭,让厨下做点宵夜送到公子房中。”“公子也不在他房中。”门外的下人结结巴巴地禀报,“公子…公子在祠堂的墙上留了几个字,是血字!他…他不见了。”

老者一惊,急忙披衣而起,赶到祠堂。祠堂大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随从举起灯笼往墙上一照,就见墙上是两行血迹未干的大字——隐忍一世,不如奋起一时!不能追随先祖之荣耀,孙儿羞姓司马!

老者一怔,急忙高喊:“快叫琴、棋、书、画四将,速将这个业障给我追回来!”

洛阳为大唐的东都,繁华气象与长安不相上下。任天翔带着褚刚、昆仑奴兄弟和小泽进得城门,俱为其巍峨的建筑和络绎的人流赞叹不已。任天翔以前只是听说过洛阳的繁华,昆仑奴兄弟和小泽更不用说,从未到过中原的他们,自然是惊叹连连,兴奋不已。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然后四处游玩,先去释门圣地白马寺瞻仰那匹有名的白马,然后又去关林拜祭武圣关羽…一连数天,众人只是四处游玩,并不考虑将来。

不过作为众人之首的任天翔却不得不考虑,在西域赚的钱大多留给了褚然,自己带着的盘缠本就不多,又分了一百两给祁山五虎,如今已是所剩无几。自己一个人还好办,随便去哪个赌场妓院帮闲拉客也能混吃混喝,但是现在还带着褚刚等人,总不能又让褚刚上街卖艺吧?

这几天随褚刚等人四处游玩的时候,任天翔一直在留心商机。谁知洛阳城虽然繁华,各种商业十分发达,却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地盘和势力范围:正当的生意大多为商门把持,赌场青楼当铺这些赚钱快的行当,又几乎为洪胜堂垄断,外人很难插足。要想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找到尚未被人发觉的商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夜,任天翔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着谯楼更鼓打过出更,他才朦胧欲睡,谁知却被隔壁碗盏摔碎的声音惊醒,心中疑惑,这半夜三更,隔壁的房客莫非还在吃饭?

听听隔壁再无动静,他闭眼欲睡,却又被隔壁瓷碗落地的声音惊醒,一连数次之后,任天翔无名火起,想叫小泽过去看看,谁知小泽却睡得像只死猪。

不忍打搅小泽好梦,任天翔气冲冲披衣而起,开门来到隔壁,就见隔壁房里灯火通明,房门虚掩,里面不时传出摔碗的声音,却又听不到任何吵架斗殴声。

任天翔上前敲了敲房门,见没反应,便轻轻推开房门,就见一个汉子正独自在喝闷酒,汉子看起来落魄潦倒,满脸皱纹纵横交错,年纪不算太大,但两鬓已现花白,一看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劳苦人。桌上除了几个空了的酒壶,并没有任何下酒菜,只堆着许多盘碗碟盏,那汉子喝一口酒便摔一个碗,像是听那摔碗的清脆声下酒一般。

“这位大哥,为何要在深更半夜摔碗玩?”任天翔笑问,他已看出这汉子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而且已经半醉,跟一个醉鬼实在没什么好计较,所以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我自摔我的东西,干你何事?”那汉子斜着一双醉眼望向任天翔,眼里满是挑衅,红红的眼珠就像是疯狗,有种逮谁咬谁的冲动模样。

任天翔和解地举起手:“大哥别误会,我是听你摔得有趣,想来帮你摔。”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转怒为喜,急忙起身相迎:“好好好!咱们一起摔,听声下酒,岂不快哉!”

任天翔也不客气,过去抓起碗盏就要摔落,他想尽快将所有碗盏都给摔了,好回去睡觉。谁知他在抓起碗盏正欲下摔之际,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他的目光落到那些碗碟之上,越来越惊讶,不仅将手中的瓷碗凑到灯下打量,但见这些瓷器洁白温润,隐带玉的光泽,更难得的是碗壁薄如蝉翼,在灯下一照竟像白玉一般呈半透明的乳白色。任天翔出身豪门,见到过不少来自邢窑、越窑等专供宫廷御用的瓷器,却也无法与手中这些瓷器相比。他十分惊讶,急忙拦住那摔碗的汉子:“这…这是难得的名瓷啊!你竟如此糟践!”

“名瓷个屁!”那汉子醉醺醺地瞪着任天翔,喷着酒气质问,“你知道它叫什么?”任天翔仔细看了看,似乎与以前见过那些出产自邢窑和越窑的瓷器有所不同,具体不同在那里,却又说不出来。就听那汉子醉醺醺地道:“它叫陶玉,乃陶中之玉!”

任天翔见这瓷器的确有玉的洁白温润,敲之响声如磬,实乃不可多得的珍品。虽不敢说可以假乱真,却也能蒙蔽凡人眼目。他不禁微微颔首:“果然不愧是陶中之玉。如此珍品,不知大哥为何毫不珍惜?”

那汉子愣了愣,突然泪如泉涌,号啕大哭:“我陶家三代辛苦,百年琢磨才烧成此玉,难道我会不珍惜?我陶玉二十年埋头苦研才终有此玉,难道我会不心痛?可现在这些瓷器根本不能换成钱财,岂不是废物一般?”说着抓起碗碟拼命摔落,全然不顾任天翔的劝阻。

吵闹声惊动了更多的房客,店小二终于过来干涉,褚刚和昆仑奴兄弟也被惊起,就连小泽都被吵醒,纷纷赶了过来。任天翔忙塞了几个铜线将小二打发走,然后对褚刚等人摆摆手:“我没事,你们不用紧张。”

褚刚看了看房里,小声问:“一个醉鬼,公子何必跟他啰嗦,直接让店家赶出去不就完了?”

任天翔笑着将他推出房门:“你们回去睡觉,我要陪这醉鬼喝几杯。”

褚刚心中诧异,却也不好多问,只得与昆仑奴兄弟回房。任天翔将众人打发走后,这才关上房门。此时那个叫陶玉的汉子经方才那一阵闹腾,终于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任天翔连拖带拽将他弄到床上,为他仔细盖好被褥,然后又将凌乱不堪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坐在桌前,对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精美瓷器难以入眠。

天明时分,陶玉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撒尿,陡然间自己房中多了一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惊问:“你…你是何人 ?”

任天翔并未睡实,应声醒转,忙道:“在下任天翔,昨夜陶大哥喝多了,我怕你半夜要人伺候,所以冒昧留了下来。”陶玉晃晃脑袋,终于想起昨晚发上的情况,见房已经拾干净,他有些疑惑:“昨晚喝酒失态,让小哥见笑。咱们萍水相逢,你为何如此待我?”

任天翔笑道:“实不相瞒,我是看上了陶大哥的这些瓷器。不过昨晚听大哥说,这些瓷器换不成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陶玉叹了口气,在任天翔对面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灌了口,这才问:“你是生意人 ?”

任天翔苦笑着点点头:“还没入行,正为如何赚钱头痛。”陶玉打量了任天翔两眼,颔首道:“公子待人以诚,我也就直言相告。我乃景德镇人氏,祖上世代烧窑。我家陶窑在当地也还有点名气,不过却无法与号称‘北邢南越’的两大名窑相提并论。所以从我爷爷开始,就发誓要烧制出超越邢窑和越窑的名瓷。经我家三代人努力,到我手上终于烧出了这种形如美玉的瓷器,所以我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它,是为陶玉。”

任天翔点头赞叹:“名副其实,不愧是被称为陶中之玉。如此精美瓷器,陶大哥怎么说它是无用废物,摔之毫不心痛?”陶玉一声长叹:“看来小哥还真没如生意之门。陶玉的烧制工序复杂,价格不菲,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所以只能卖到长安、洛阳这等繁华都市。而这些繁华城市的各种商行,现在俱为商门控制,我想要将陶玉卖到这些地方,必先向商门缴纳一笔高昂的费用,本地坐商才会收购我的陶玉。”

“那也应该没问题啊。”任天翔奇道,“陶玉的精美有目共睹,商们也肯定是以赚钱为目的,如此好的东西他们没理由拒绝,最多向大哥压压价…”陶玉苦笑着打断:“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陶玉就是因为太精美,超过了邢越二窑。而邢窑与越窑,一个是洛阳郑家的姻亲,一个是广州岑家的合伙人,他们怎么能容忍陶窑超越他们,甚至取代他们成为宫廷贡窑?所以郑家给我开出了个高价,要买烧制陶玉的工序和配方,想将我陶家三代的心血,变成他邢窑的垫脚石。”

任天翔笑道:“如果价钱合适,卖倒也无妨。”陶玉拍案怒道:“我陶家三代琢磨陶玉,难道是一心为钱吗?谁不想凭自己的技艺,在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我要是卖掉陶玉的工艺和配方,就是陶家的不孝子孙,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见陶玉发怒,任天翔赶紧道歉:“我只是随口说笑,陶大哥千万别当真。要是你不卖陶玉的工艺和配方,会怎样?”陶玉苦笑:“商门就给我开出极高的入城价,让我无钱可赚。如今各大繁华城市的坐商,大多加入了商门,他们联手将我的陶玉压到无利可图的地步。为了烧制陶玉,我已经背负了沉重的债务,这批陶玉要换不成钱,陶窑将无以为继。若是如此,我只好毁掉配方,自绝于陶家祠堂,向先辈请罪!”

陶玉虽然落魄潦倒,但眼中那份决绝和刚烈,却让人不敢怀疑他的决心…任天翔略一沉吟,正色道:“陶兄,你是否愿与我合作?”

“如何合作?”陶玉将信将疑地问。

“实话实说,我经验不多,本钱有限,唯有一颗赤诚之心。”任天翔坦然相告,“我想做陶窑的专营商,将陶玉卖到每一个繁华都市。”

陶玉有些惊讶:“你想怎么做?如何破解商门的刁难?”

任天翔坦然笑道:“如何将陶玉卖出去,这由我来考虑,陶兄只管生产。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如何破解商门的阻挠,因为我自己也还没有想好。不过我相信,好东西不会被埋没。”

陶玉脸上阴晴不定,犹豫良久,终于拍案而起:“好!死马当做活马医!只要你能让陶玉打入这个城市的商行,从今往后,陶窑所有瓷器均由公子来销售。获利你我对分!”

“一言为定!”任天翔伸手与陶玉一击,立下了君子之约。

任天翔回到自己房中时,褚刚等人早已起床。见他一夜未归,褚刚关切地问:“跟那个醉鬼有啥好谈的,公子竟在他房中呆了一夜?”

任天翔一笑:“那是上天给咱们送来的财神爷,只是现在财神爷落难,咱们得帮他。如果帮他渡过眼前难关,我们以后都不会再为钱发愁了。”“那醉鬼是财神爷?”小泽哈哈大笑,“我看是比较像瘟神一点。”

任天翔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少给我贫嘴,从现在开始,咱们得干活了。”“干什么活儿?”小泽忙问。任天翔便将陶玉的遭遇简短说了一遍,最后对小泽和褚刚道:“你们分头去市面上打听有关商门,还有本地江湖势力的情况,我们要想办法给陶玉找到买主,而且是出得起价钱的大买主!”

小泽与褚刚齐声答应,二人闲了这么久,总算有事可干了,都十分兴奋,在他们离去后,任天翔也带着昆仑奴兄弟崔萌,开始真正去了解这个城市的商业情况。

经过数天的明察暗访,小泽、褚刚二人的兴奋劲儿很快就消失殆尽。商门在洛阳即便不是一手遮天,也差不多达到了无处不在的地步。任何商品如果没有向商门缴纳入城费,本地坐商没一家敢要。二人不甘心,拉上陶玉亲自上街叫卖。谁知街上看热闹的人虽多,但舍得掏钱买的人少之又少。毕竟这种精美至极的陶器,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几天下来卖不起价不说,还常常遭到地痞流氓的骚扰,沿街叫卖那几个钱,供几个人日常开销都不够。

“看来财神爷的钱也没那么好赚。”褚刚开始抱怨起来,小泽也有些心灰意懒。不过任天翔却并不沮丧,他对此早有预料,如果轻易就能在商门的地盘打开局面,那这钱也轮不到他来挣了。

“这种陶玉是奢侈品,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任天翔把玩着精美如玉的陶玉,若有所思地回想,“洛阳王公贵族不少,我记得玉真公主在洛阳就建有一处道观。你们去那里打听,看看公主什么时候在道观?谁最得公主赏识,可自由出入道观?”

玉真公主是当今玄宗皇帝的嫡亲妹妹,由于兄妹俩从小俱是在祖母武则天的阴影下长大,堪称相依为命,所以兄妹俩感情最好。玉真公主虔心向道,所以玄宗皇帝就在长安、洛阳、王屋山等地为其建造道观和别院,规模之恢弘。建筑之精美并不亚于皇宫内院,供公主随时巡幸,也是公主结交各界名流的私人会馆。

小泽有些奇怪:“堂堂公主为何要出家?岂不可惜了天生的富贵?”

任天翔哑然失笑:“你以为公主出家能像常人那样,青灯古佛、寂寞终老?玉真公主就算出家,富贵依旧一分不少,衣食用度依旧是公主的标准,而且还比嫁人多了一份难得的自由。想当年长安城多少公子王孙、文人墨客,莫不以结交玉真公主为荣。可惜本公子晚生了几年,不然也定要去会会这位名动一时的风流公主。”

小泽笑嘻嘻地调侃:“公子现在也不晚啊,想来以公子的风流倜傥,定能得公主的赏识。”

任天翔抬手给了小泽一巴掌:“你他M的不问问公主多大年纪,竟跟本公子开这种玩笑。小心我将你绑了给公主送去,净了身做个小太监。”

小泽吐吐舌头,赶紧与褚刚出门打探。当晚二人便回来禀报:“公子所言不差,玉真公主在洛阳果然有一处行宫,叫安国观。不过现在公主不在观中,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暂时还不知道。”

“观中现在是何人在主事?”任天翔忙问。

“听说是道门名宿元丹丘。”褚刚沉吟道,“真不明白,公主修行的道观,怎么会让一个道士而不是道姑主事?”

“元丹丘?”任天翔一惊,“是不是又叫丹丘子?”

褚刚点头:“丹丘子是他的道名,他本名却是叫元丹丘。”

任天翔鼓掌大笑:“这可不是外人!当年他尚未发迹时,任重远曾请他教过我几天剑法。虽然那时我还不到十岁,可也算是我一个师父!”“那再好不过!”小泽呵呵笑道,“明天公子便备点礼物去看望这个师父,顺便打听玉真公主的消息。如果能跟公主拉上关系,商门算个鸟!”

任天翔很高兴小泽这么快就学会了钻营的技巧,猜到自己是想走公主这条路。不过他却摇头叹息道:“别说我跟他只有几天的师徒名分,就算我真是他的徒弟,现在也不敢跟他提起。我要敢跟人说自己是任天翔,没准立马就有人将本公子绑了送官。”

小泽奇道:“高仙芝的通缉令,到不了这么远吧?”

任天翔摇摇头没有回答。高仙芝的通缉令虽然到不了洛阳,但长安的通缉令却一定没问题。要是有人知道自己就是当年失手杀死贵妃娘娘侄儿江玉亭的凶手,那自己还有命在?不过为了不让小泽等人担心,任天翔只是敷衍道:“我离开长安时背着命案,现在不知是否还在被官府通缉,所以我现在暂改名叫任天,你们以后就叫我这个名字。”

褚刚与小泽连忙点头。小泽为难道:“如果公子不能暴露身份,如何接近元丹丘?”

任天翔沉吟道:“你们再去打探,看看谁能自由出入安国观。”

“这个不用打探,我就知道一人。”褚刚笑了起来,“他叫李白,自号‘青莲居士’,不知公子可知道这个人 ?”

“太知道了!”任天翔鼓掌大笑,“这家伙是个酒鬼,几年前曾得玉真公主推荐,在玄宗皇帝跟前做了个散官,谁知这家伙嗜酒如命,一旦喝起酒来,连天子传诏也不理会。狷狂傲物,不可一世,所以最后被玄宗皇帝打发走了。不过这老小子写得一手好诗,颇得青楼那些装高雅的女子青睐。也许当年就是那些诗打动了玉真公主,才得公主举荐吧。”

褚刚连连点头笑道:“我也是听说过他的大名,所以留了点心。他在洛阳最有名的梦香楼流连,三天两头与一帮文人墨客相约去安国观聚会。玉真公主虽然没在观中,不过安国观依旧是这帮文人聚会的去处。”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摸摸还没长出胡须的下颌:“听说当年这家伙为了玉真公主,曾跟另一个叫王维的争风吃醋,差点拔剑相向,这事几年前在京城传为佳话,这么些年过去,莫非他与玉真公主依旧余情未了?”

褚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绝对是可以自由进出安国观的人,或许公子可以结交一下。”

“好!咱们也去装一回高雅,结交一下这位曾经名动长安的大诗人。”任天翔说着正欲起身,小泽却好奇地问:“公子,啥叫高雅啊?”

任天翔想了想,笑道:“看到漂亮女人,如果用暴力将她摁倒,那叫强盗;用银子将她放倒,那叫俗气;如果写两首情诗或摘两朵花儿就将她勾搭上床,这就叫高雅。”

小泽似懂非懂地大笑:“那我一定要做个高雅的人,省钱省力!”

任天翔笑着给了小泽一巴掌:“你小子等毛长齐了再说吧。这次咱们是要去梦香楼,小孩禁止入内,你就乖乖呆在客栈吧。”

换了身光鲜的事物,任天翔揣上十多两银子的巨款,带着褚刚和昆仑奴兄弟出门而去。四人在街头叫上一辆马车,一路直奔洛阳最有名的梦香楼,路上褚刚不忘提醒:“李白那家伙一向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就连王侯将相也不放在眼里,公子对他可得恭敬些。”

任天翔不以为意地笑道:“这种人是驴脾气,你对他越是恭敬,他越不将你放在眼里。只有你比他更狂,他才会对你刮目相看。”

说话间疾驰的马车已减速停了下来,任天翔下车一看,但见面前是座青色围墙的小楼,矗立在闹市中央,因乐户居所皆以青色为主,青楼之名大约由此而来。但见门楣上三个大字金光闪闪,正是“梦香楼”。

“就是这里了。”褚刚往楼上一指,“如无意外,这家伙肯定又在边喝酒边听云姑娘弹琴。最近这家伙对云姑娘最是上心,差不多将这梦香楼当自己家了。”

“云姑娘是谁?”任天翔一怔。褚刚笑道:“就是梦香楼的头牌云依人,听说是公孙大娘的弟子,不仅舞得好剑器,更弹得一手好琵琶,且最是赏识才情高绝的文人雅士,对寻常王孙公子却不怎么放在眼里。”

任天翔闻言苦笑:“如此说来我是没机会了,我既没有才情又不是雅士,大概难以入云姑娘法眼。”褚刚宽慰道:“公子也别妄自菲薄,你虽无文人的才情风雅,但你的智慧却是无人能及,定有办法通过云姑娘,结识那个大诗人。”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门前,立刻有老鸨迎了上来,高声招呼姑娘们迎客。任天翔忙将众女打发走,只对老鸨道:“我们今天来只是要见云姑娘,请妈妈牵线。”“好说好说!”老鸨连忙将四人让进门,“云姑娘待会儿就会在大堂弹琴舞剑,公子自然能见到她。”

“我可不止是要见见她。”任天翔笑着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我想成为云姑娘入幕之宾,望妈妈成全。”老鸨两眼放光,急忙收起银子,却面带难色地摊开手:“这个恐怕不易,有多少公子王孙、文人墨客想一亲我家姑娘芳泽而不得,公子要想得云姑娘青睐,可得有点才情才行。”

“就不止云姑娘欣赏什么样的才情?”任天翔笑问。“公子会写诗吗?”老鸨笑道,“姑娘最是欣赏诗人,像那个姓李的,虽然已不年轻,但就因为写得几首歪诗,颇得姑娘赏识,留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公子若能将他比下去,我便好找借口将他赶走,你也才有机会接近我家姑娘。”

任天翔在长安时吃喝嫖赌样样皆精,却偏偏没学过写诗,不过他毫无愧色地自吹:“小生三岁习文,七岁写诗,十二岁在长安就小有名气,只是后来潜心学道,写诗之心就淡了。不过若要写几首风花雪月、踏雪寻梅的句子附庸风雅,应该还不成问题。”

“那好!那好!我这就安排你坐最前面的位子!”老鸨满心欢喜,将任天翔领上楼,“希望公子真有才情,将那姓李的老家伙给比下去!”

跟着老鸨上得二楼,褚刚悄悄拉着任天翔落后两步:“公子你真会写诗?”任天翔嘻嘻一笑:“《三字经》我会背几句,那个算不算?”

褚刚目瞪口呆:“公子你疯了?仅记得几句《三字经》,就敢跟李白比写诗,那不是跟女人比生孩子一样,从你出生那天就输定了!”

15.斗诗

四人上得二楼,随着老鸨来到一间宽阔的大厅。但见厅中摆下数十张酒桌,已有不少客人在喝酒行令。大厅前方设有一个半人高的木台,像是乐师和舞姬的舞台,不过却比寻常的舞台显得小了些许,仅够几个乐师演奏琴乐之用。

“公子这边请!”老鸨将任天翔领到舞台前的一张酒桌,看来那锭银子发挥了效用,加上任天翔天生的豪门气质,让老鸨误以为他是个年少金多的贵客,所以没有半点怠慢。不等四人坐稳,又赶紧推荐:“我们梦香楼的姑娘个个相貌出众,气质高华,老身这就让她们过来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