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兄弟,这样喝下去你很快就会醉倒。”当喝到第三碗的时候,小川流云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

任天翔推开了小川,红着眼瞪着他笑道:“你知道吗?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吃瘪,虽然我也被人算计、羞辱过,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愤懑和窝囊,你知道为什么?”见小川茫然摇头,任天翔冷笑道:“因为我被自己敬重的人算计了,被最亲近的人出卖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了名利地位和权势利益,,什么公理道德、友情亲情皆可牺牲,义安堂的人今日总算教会了我这一课。”

小川不明所以,只得劝道:“仁兄弟心里不痛快,小川陪你喝。不过千万莫喝这么急,我还要等你帮我去找阿倍大人呢。”

想起小川的使命,任天翔大着舌头道:“对!我还要帮你找那个阿倍什么吕,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愤懑的时候酒总是喝得很快,一坛酒没多会儿便已告磐。当任天翔大着舌头还想再来一坛的时候,却发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小川最先警觉,跟着昆仑奴兄弟也察觉到异状,三人的手本能的扶上刀柄,往四周看望去,就见数十号人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来人大多穿着制服,显然是官府的人。

“将钦犯拿下!”有人一声令下,十多名官差便争先恐后向任天翔扑来,谁知尚未碰到他一片衣角,小川与昆仑奴便先后出手,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捕快打翻在地。

三人将任天翔护在中间,却见围上来的官差越来越多,虽然他们的武功不值一提,但架不住人多势众,又是官府的人,多少令人有些顾忌。

任天翔此时酒醒大半,连忙示意小川和昆仑奴兄弟不可轻举妄动,然后对众官差拱手笑道:“诸位大家认错人了吧?不知这里是谁负责?”

众人让开一条路,就见一个衣着考究的刑部捕头越众而出。那捕头看起来不到三旬年纪,面目英俊潇洒,身材高挑颀长,一身皂黑的官服穿在她身上,也依然风度翩翩,在众捕快中犹如鹤立鸡群。就见他示意众手下退开,然后对任天翔抱拳笑道:“老七别来无恙?”

任天翔一见之下又惊有喜,急忙拱手一拜:“是高兄!小弟见过大哥,几年不见,没想到大哥竟然做了刑部的捕头。”

那年轻的捕头不以为然的摆手笑道:“我家世代在刑部供职,我这也是子承父业,没什么了不起。”

原来这年轻的捕头,竟然是当年长安七公子的高明扬,他祖上三代皆是刑部名声在外的大捕头,所以他继承父业做个捕头也不算奇怪。只是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任天翔与之寒暄毕,不由指着周围众官差迟疑道:“不知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高名扬无奈叹了口气:“刑部接到举报,说有朝廷钦犯在此露面,所以兄弟奉命前来捉拿,没想到竟然是老七。这事既然已经在刑部备案,兄弟也不能徇私,所以还请兄弟随为兄去刑部走一趟。兄弟放心,我定会关照兄弟,决不容你受半点委屈。”

任天翔环目四顾,但见周围的官差黑压压不下百人,其中还杂有不少非官府中人,显然不全是高名扬的手下。在这种情况下强行突围难如登天。他想了想.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跟你走,不过我这三个朋友跟此事无关,还请大哥高抬贵手.让他们离开。”

高名扬略一沉吟:“没问题,他们可以走。”“多谢大哥!”任天翔拱手一拜,“能否让我跟他们道个别?”

高名扬一挥手.带着众人退出十丈开外。任天翔这才对小川流云道:“我随他们去刑部,请小川帮忙给我一个朋友送个口信,让他立刻来救我。”

小川看看四周环境,只能点头答应:“没问题,任兄弟尽管吩咐。”

任天翔将李泌的住处告诉了小川,叮嘱道:“你要尽快见到李公子,一刻也不要耽误。”说完他又转向昆仑奴兄弟,将贴身藏着的另一块残玉塞入阿昆手中,以沃罗西语低声吩咐:“你二人带上我的信物连夜赶回洛阳,让褚刚带钱来救我,记住,带上所有钱,越多越好!”

交代完毕,任天翔让三人立刻就走,昆仑蚁兄弟虽是哑巴,人却不傻,知道眼前形势紧急,只得含泪与主人道别。有高名扬的吩咐,众捕快对三人没有阻拦,任由三人安然离去。

目送着三人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任天翔这才回头对高名扬笑道:“请大哥前面带路,我随你去刑部。”

有捕快想给任天翔戴上刑具,却被高名扬出言喝止:“老七是我兄弟,任何人不得无礼。去将我的马车驶过来,我要亲自护送他去刑部。”

高名扬的马车是辆装饰考究的豪车,车中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甚至还藏有美酒和下酒菜。

马车在长街缓缓而行,任天翔与高名扬在车中对坐而饮。二人均不提眼下的官司,只谈过去在一起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美好日子。二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又喝完了一小坛美酒,任天翔注意到两旁的街灯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消失。他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发现马车竟出了长安城.周围的捕快也都换成了不知来历的黑衣人。

“大哥这是要送我去哪里?”任天翔笑问。“西郊墓地。”高名扬叹了口气,“韩国夫人指明要将你送到那里,你知道韩国夫人的权势,就是刑部尚书也要给她面子。我相信兄弟一定能理解为兄的苦衷。”

任天翔心在下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理解.我非常理解。我要是大哥,也会这么做。毕竟一个早已失势的兄弟,怎比得上权势熏天的韩国夫人 ?”

高名扬神情有些尴尬,跟着若无其事地举杯笑道:“所以我给兄弟准备了你最爱喝的女儿红,以及你最爱吃的自切羊肉和水晶肘子。咱们兄弟难得再聚,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二人依旧像久别重逢的兄弟那样举杯畅饮,直到马车在一座占地极厂的奢华陵墓前停了下来。就见陵墓四周燃着十多盏惨白灯笼,将陵墓周围的人影映照得蒙蒙眬眬,极像是半夜里出游的牛头马面。

借着蒙眬的灯光,隐约可见那些蒙咙的人影簇拥着一个云鬓高耸的官装女人,就见她端坐陵墓前方,两边各有十余名大汉呈雁阵排开,虽看不清她的面目,但从众人的肃穆中已能感受到她的威仪。马车尚未停稳,就听她在喝问:“人呢?”

“回夫人话,人已带到!”高名扬连忙答应。

“带上来!”她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不等旁人来动手,任天翔已跳下马车,坦然来到那宫装女人面前,但见对方虽韶华不再,却依旧不失成熟的风韵,难怪坊间盛传她与当今圣上关系匪浅。见她在冷眼打量着自己,任天翔不亢不卑地拱手一拜:“小侄任天翔,见过韩国夫人。”

“你就是任天翔?”她冷着脸问。“正是小侄。”任天翔坦然点头。

韩国夫人转向一旁的高名扬道:“你果然能干,我不会亏待你。现在你可以走了。”高名扬急忙拜谢,却又犹豫道:“不知…夫人要如何处置任天翔?他可是朝廷钦犯。”

韩国夫人凤眼一翻,神情冷厉如刀:“这轮不到你来过问,莫非你要替他求情?”

高名扬默然片刻,最后还是默默拱手而退,独自上车离去。待他走远后,韩国夫人这才一声冷喝:“上香!”

有随从立刻点上早已准备妥当的香蜡纸钱,借着蜡烛的微光,任天翔终于看清了那座墓碑上的铭文——爱子江玉亭之墓,母江杨氏泣立。

任天翔感到自己的心已沉到谷底,他默默点起三支香,对着江玉亭的陵墓拜了三拜,然后一言不发地将香插到陵墓前的香炉中。

“儿啊,你今日总算可以安息了。”韩国夫人抚着墓碑喃喃自语,“娘说过,无论如何也要将杀害你的凶手带到你灵前,要他为你殉葬。你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四周阴风惨淡,陵中无人作答,唯有韩国夫人独自的饮泣。不知过得多久,她终于收泪止哭,一个随从忙小声问:“如何处置这家伙’”

韩国夫人抹去泪水,眼望陵墓淡淡道:“活祭!”

几个随从立刻动手,在陵墓后方挖掘出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然后将任天翔手脚绑牢放人坑中,跟着几个人铁锹翻飞往坑中填土,转眼之间就将土填到了任天翔腰际。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不过令他们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任天翔居然不挣扎不号叫,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彻底放弃了求生。

活祭没了祭品的挣扎哀号,复仇的快感便少了很多。韩国夫人原本是想以祭品的哀求哭号告慰九泉之下的儿子,没想到那小子却始终一声不吭,让她盘算了多年的复仇仪式了无情趣。眼看泥土就要埋过那小子的脖子,她终忍不住来到任天翔的面前,冷冷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任天翔强忍着恐惧的本能,在被活埋之时也咬着牙一声不吭,就是要激起这女人的好奇心,让她主动来问自己。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哀求怎么辩解都毫无用处,只会无端地满足这女人变态的复仇欲望,所以他一直在等,等这女人主动来问自己。只有这个时候这女人才会用心来昕,自己的言语才不会变成这女人早已预料的废话。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知道自己所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语气,都关系着自己的生死,自己的性命就维系在这三寸不烂之舌上。他深吸口气,将心中早已酝酿多时的言语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才开口道:“夫人要以我活祭六哥,小侄毫无怨言,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夫人予以满足。”

“什么要求?”韩国夫人冷冷问,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决不答应仇人任何要求。“我只求夫人在活埋我前,剥去我的面皮。”任天翔淡淡道。

“为什么?”韩国夫人卜分吃惊,活埋已是惨绝人寰的酷刑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要在活埋前,让人剥去他的面皮,莫非他已经被吓傻了’任天翔叹了口气,平静道:“夫人照做就是,何必多问?反正我横竖是个死,就请夫人稍微麻烦一点,满足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吧。”

“不行!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决不会答应你。”韩国夫人断然道。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激起,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任天翔被逼不过,只得叹道:“小侄自觉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六哥,所以还请夫人先剥去小侄面皮,再用我来活祭。”

韩国夫人仔细打量任天翔,只见他神情没有一丝愧疚或还怕,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惋惜,这更加让她摸不着头脑。她抬起任天翔的头,盯着他的眼眸质问:“你不是因为杀害玉亭而内疚,却为何要这样说?”

任天翔坦然迎上韩国夫人冷厉的目光,苦笑道:“反正我今日已是难逃一死,夫人就多费点工夫让我死得心安吧。在目前的形势下,无论我说什么夫人都不会相信,何必还要多问呢?”

听任天翔话里有话,韩国夫人更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她抬手就给了任天翔一个耳光,喝道:“你必须说,至于信不信那是我的事(画外音:差点打成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囧rz…)能骗过我的人这世上还没有生出来。”任天翔默然良久,终于叹道:“六哥死的那天,正是任重远意外过世后没几天。如果没有六哥这事,我不会失去义安堂,更不用逃离长安。这次冒险潜回长安,除了因为我妹妹的事,更是想来查明我六哥的死因,没想到刚到长安没几天,就有人向夫人告密,看来有人一直就想要我死,只不过是假了夫人之手而已。”

韩国夫人皱起眉头,她听懂了任天翔话中之话,那是在怀疑义安堂有人在栽赃陷害,为了夺位而陷害他。她迟疑道:“你这样说,可有什么依据?”

任天翔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任何根据,而且六哥去世时,我早已喝的酩酊大醉,对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发言权。我只是觉得,六哥死得太巧了,因此很想查明那晚除了我之外,宜春院是不是还有不速之客。我回到长安后就一直住在宜春院,也正是为此。”

韩国夫人冷冷打量了任天翔片刻,这才淡淡问:“你有什么发现?”

任天翔苦笑道:“宜春院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姑娘早已不在,所以我还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回想当日情形,有一点我一直感到奇怪,近日重回宜春院实地考察,更加让我疑惑。”

韩国夫人忙问:“哪一点?”任天翔沉吟道:“当年宜春院是长安城的名楼,按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定有人在贵客身边伺候。可是六哥出意外那晚,除了我们两个醉鬼,竟没有宜春院的人在身边。而且我们饮酒的后院绣楼,最高处也就三层,楼下又是厚厚的草坪,要想将人摔死当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

韩国夫人秀眉紧皱:“你意思是说,杀害玉亭另有其人 ?”

任天翔连忙摇头:“我没这么说,只是对六哥的死一只心存疑虑和愧疚,尤其是对那晚喝醉后的情形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才想查个水落石出。为了这个原因,我顾不得打理东都洛阳那如日中天的陶玉生意,甚至令同伴将所有赚到的钱都送到长安,就为了查明六哥的死因。”

韩国夫人有些惊讶:“最近在洛阳卖的最火的陶玉,竟是属于你的?”

任天翔不以为然地道:“准确说是我与它的发明人陶玉先生共有,陶玉先生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获利我与他对分。”

韩国夫人望向任天翔的目光顿有不同,那种薄如蝉翼,胎质如玉的陶玉已经传到长安,公主瓷和公侯瓷的噱头,更是成为长安富豪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没想到这种名瓷的东家,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纨绔公子。现在任天翔在韩国夫人眼里,已经不单是杀子仇人,同事也是一棵结满银子的摇钱树。将这棵树就这样埋掉,实在有些浪费,如能先摇钱后报仇,岂不两全其美?想到这,韩国夫人神情不再那么冷厉,而是若有所得的淡淡问道:“你说玉亭之死另有其人,就是想拖延时间,趁机脱逃吧?可惜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让我如何相信?”

任天翔苦笑(画外音:他一直在苦笑,打得我也要苦笑了)道:“我从来就没有奢望夫人放过我自己,所以只求夫人在我临死前满足我毁容的小小愿望,仅此而已。”

韩国夫人沉吟良久,最后道:“如果玉亭的死另有别情,就这样杀了你只会让真凶逃脱制裁。但如果就这样放过你,又怎么能让我甘心?”

任天翔想了想,迟疑道:“我可以那一大笔钱给夫人作为担保,如果杀害六哥的另有其人,我会将他押送到夫人面前;要是夫人查明六哥确实是因我而死,小侄愿在六哥陵前自裁谢罪!”

见韩国夫人神情已有所动,任天翔又貌似随意的补充了句:“这两天我的人就将带着巨款来长安,差不多明后天就该到了吧。如果夫人今晚将我活祭,还请转告他们我的遗言,让他们用那笔款子继续追查六哥的死因,找出真凶为六哥报仇。”

韩国夫人听说这两天就有钱送到长安,终于颔首道:“好!我暂且留你一命,如果查明玉亭的死真凶另有其人,我会放过你。不过在查明真相之前,你得留在我府中,直到找出真凶为止。”

任天翔直到韩国夫人是看在那笔钱的份儿上,让自己多活两天就能得到一笔巨款,这对她来说非常划算。不过他已没有资格谈条件,只能暗自庆幸地答应:“我愿意留在夫人府中,直到找出杀害六哥的真凶为他报仇。”

任天翔已经打定主意,定要将这份嫌疑往义安堂身上引,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而且义安堂的继承人也就不一定会是萧傲了。

任天翔正胡思乱想,就见韩国夫人对随从招了招手,众人立刻七手八脚地将任天翔从坑中重新挖了出来,戴上镣铐,塞入马车连夜载回长安。

韩国夫人的府邸坐落在长安的富庶区,极尽奢华富丽,就是关押任天翔的柴房,也远好过刑部的大狱。躺在充满马粪味道的后院柴房中,享用着韩国夫人打发下人的粗陋食物,任天翔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已经找到韩国夫人的弱点正像她妹妹杨玉环说的那样,就是极度的贪婪。只要有弱点就不怕没机会攻克,任天翔对此深信不疑。

按照任天翔所说,韩国夫人派了人到宜春院去等候,第二天便等到了带着钱连夜赶来长安的褚刚。韩国夫人立刻让人将褚刚带到自己府中。看在钱的份上,她特意让下人给任天翔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让他与褚刚在府中相见。为了防止二人串通,她故意设宴款待二人,这样她便可以凭主人身份,监视相会时的所有言辞。

在一间雅致的客厅中,韩国夫人高居主位,任天翔与褚刚分坐左右。二人虽然对面相望,但每一句话都必先让韩国夫人听到。褚刚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只能压在心头,见任天翔神情有些疲惫,他不由关切地问:“兄弟你没事吧?”

任天翔举杯笑道:“有韩国夫人盛情款待,我当然没事。对了洛阳的生意如何?”褚刚见任天翔没有多余的暗示,只得实言相告:“生意已经上了轨道,现在不光洛阳的豪门争相购陶玉,就是长安、扬州、广州等地的达官贵人也纷纷托人购买,现在已经不愁没人高价抢购,只愁产量跟不上。”

任天翔知道褚刚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闭口不谈具体的盈利数目,不过他现在是要激起韩国夫人的贪婪之心,所以便直接问:“我离开这段时间,景德陶庄大概赚了多少钱?”褚刚迟疑道:“公子离开这一个月,陶庄大概赚了五千多贯,这次我都带了来。”

注意到韩国夫人似乎有些不屑,任天翔故意道“才这么点?我以为最少该有万贯以上。”说话的同时,对褚刚微微眨了眨眼。

褚刚虽然木讷,人却不笨,便顺着任天翔的话往下说道:“是少了点,主要是因为陶窑才刚开始扩建,产量还没跟上来,所以很多人拿着钱也买不到陶玉。如果明年陶窑产量上来后,我估计挣到的钱至少可以翻倍。”

任天翔叹道:“可惜景德陶庄在长安没有店铺,不然凭着长安城南来北往的各路客商,起码可以将陶玉的销量提高十倍,要是再能成为大内的供瓷…”注意到韩夫人终于有所心动,任天翔故意闭口不谈,举杯对褚刚苦笑道“算了,这都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我一身麻烦,又是朝廷钦犯,没被夫人送去刑部坐牢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哪还敢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奢望?还是喝酒要紧,干了!”

二人齐干了一杯,任天翔又对褚刚道:“钱你都带来了把?在哪里?”

褚刚点点头:“就在外面的车上。”

任天翔喝道:“那还不快点送进来。”

褚刚连忙起身出门,少时便与昆仑奴兄弟和几个伙计抬着一箱箱银锭来到厅中,五千多贯钱换成银锭有五千多两,足足装了四五个大箱子,摆在厅中白花花的令人眼目眩晕。

任天翔很是愧疚地对韩国夫人道:“这点钱真不好意思拿出手,还请夫人暂且笑纳。呆小侄生意扩大后,在给夫人一个惊喜。”

韩国夫人没想到这棵摇钱树这么有货,还没怎么摇就吐出五千多两银子,要是如他所说将景德陶庄开到长安,那该有多少进项?如果自己再帮他将陶玉送进大内,成为大内供瓷,那岂不是财源滚滚?只可惜这小子是杀害玉亭的仇人,要是、要是凶手果真另有其人,倒也不妨与他合作,帮他将景德陶庄开到长安,成为一棵更大的摇钱树!

韩国夫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过任天翔的眼睛,见她已经心动,任天翔故意对褚刚道:“可惜我是朝廷钦犯,随时有可能因事发而坐牢,实在没必要在生意上过分操心。陶庄就维持目前的规模吧,每个月有几千两银子进项就已经足够咱们吃喝花用了。”

褚刚心领神会,故意叹息道:“公子不趁陶玉大卖的势头,扩大规模赚更多的钱,实在是令人惋惜。这种机会一辈子可遇不到几次,公子甘心就这样白白放过?”任天翔摇头苦笑道:“我现在更多心思是在追查我六哥的死因上,钱只要够用就好。再说现在因为六哥的事,夫人还要留我在府上住一段时间,我哪有心思打理生意?”

韩国夫人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任公子不要太过担心,如果真如你所说,玉亭的不幸另有原因,我也不会为难你,甚至可以帮你将陶玉举荐到大内,使之成为皇家供瓷。”

任天翔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道:“若真如此,我愿将陶玉在长安的销售全权托付给夫人,长安的景德陶庄将以夫人为最大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