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话算数?”小薇忙问。“算数,当然算数!”任天翔忍不住在小薇脸蛋上拧了一把,相处日久,他已不觉得小薇的容貌有多丑陋了。

褚刚很快就找来挑夫,将礼物送了回去。这件事又在京中引起了轰动,安禄山位高权重,深得皇帝器重,走到哪里都是人人争相巴结,没想到现在 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将礼物退回,这不啻于当众被掮了一耳光。

就在任天翔退回安禄山重礼的第二天,一道诏书将他召人宫中。“微臣给圣上请安,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任天翔依着朝礼拜见玄 宗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也祝神仙姐姐与姐夫永享仙福,寿比南山。”玄宗哑然失笑,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拍个马屁也不伦不类。行了,娘娘没在这里,你也不用光说好听的,朕有正事问你。”

任天翔忙道:“圣上但有所问,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不实,圣上便将我降职降级,从四品侍卫降为五品好了。”

玄宗再次失笑:“你想得倒美,欺君之罪,轻则杀头,重则株连九族,你 好好掂量掂量吧。”任天翔吐吐舌头,讪笑道:“还好微臣从未想过欺骗圣上,所以倒也不用害怕。”

玄宗原本想吓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到对方竟浑不在意,也不知是真的实诚还是大智若愚。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突然问:“听说昨天你将安将军的厚礼给退回去了,京中收过安将军厚礼的官吏多不胜 数,将他的礼物退回去的你却是第一人,朕想知道为什么?”

任天翔一愣,没想到自己退礼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圣上耳中,看来圣 上的耳目依旧敏捷聪慧,不像外间谣传的那般老迈昏庸。他谨慎道:“微臣位轻年少,虽被圣上认作国舅,却哪敢真当位高权重的安禄山将军是外甥?所以当他以外甥的身份来向微臣送礼,微臣万万不敢收。”

“真是这样?”玄宗皇帝冷冷盯着任天翔,显然不信。任天翔想起玄宗方 才关于欺君的警告,心中一凛,暗道:就赌这一把,胜败生死,听天由命!他 深吸了口气,徐徐道:“微臣将安将军的礼物退回去,是因为不想跟他结 交。”

“为什么?”玄宗奇道,“京中官吏莫不以与安禄山结交为荣,你为何反 而不愿与安将军结交?”任天翔略一迟疑,方正色道:“因为,安禄山外表忠厚,内心奸诈,也许还包藏祸心,微臣是怕受他牵连。”

玄宗一声冷哼:“安禄山包藏祸心?可有证据?”任天翔无奈摇头:“我没有,不过我知道安禄山正借幽州史家大肆敛财,其商队已远达中原乃至长安。他们为了赚钱甚至不惜与商门正面冲突。试想一个忠厚耿直的驻边将领,巳经拥有三府的赋税还不够,还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任天翔虽然没有直指安禄山有谋反之心,但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他知道凭自己?了 地位资历,要指控一个镇守边关的大将有谋反之心,弄不好会有杀头的危险。他心中惴惴,不由偷眼打量玄宗,就见他目无表情,缓缓拿起桌上本卷宗翻了翻,突然开口道:“你曾在洛阳梦香楼,与安将军有过一次冲突,你该不会是挟私报复吧?”

任天翔赶紧分辩道:“微臣确实与安将军有过一次冲突,不过那时微臣 并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无意间冒犯。但安将军并没有因此怪罪微臣,所 以微臣也没有因私废公报复他的理由,望圣上明鉴!”

玄宗皇帝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突然轻叹道:“满朝文武,竟只有你 公然退掉安禄山的厚礼,看来这件事,朕只能交给你去办了。”

任天翔连忙道:“圣上但有吩咐,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不知圣上有何事要微眨去办?”

玄宗收起卷宗,淡淡道:“朕要你与安将军结交,将他的一切情况向朕汇报。”见任天翔不解,玄宗解释道,“有大臣对朕说,安禄山有谋反之心。虽然朕心中不怎么相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安禄山几乎手握天下三分 之一的兵马,一旦作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朕需要一个心腹假意与安禄山结交,以了解他是否忠心。可惜满朝文武,不是与安禄山有交情,就是对他有成见,让他们去了解安禄山,不是偏袓就是偏见,朕思来想去,就只有 这个与安禄山和满朝文武素无瓜葛的外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任天翔笑道:“圣上若对安将军不放心,直接撤了他就是,何必这么麻烦?”玄宗皇帝摇头叹道:“若是别人,撤就撤了,但范阳是控制契丹人的战略要地,安禄山在镇压契丹人的叛乱中对朝廷有大功,而且他手下的兵将 多为胡人、突厥人和契丹人,换个将领未必约束得住。若处置不当引起胡 人或突厥人不满甚至叛乱,那就是得不偿失。再说因猜忌就随意撤换边关 重将,实乃朝廷大忌,朕也不能冒这个险。”

任天翔终于明白了玄宗皇帝的意图,暗忖这事要答应下来,自己就真 成了皇上的心腹,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不过安禄山也不是善类,要被他反 咬一 口,弄不好小命不保。毕竞自己跟安禄山比起来可谓微不足道,关键时候玄宗皇帝也许会牺牲自己以笼络安禄山,这其中的凶险与机遇并存。不过人生就是赌博,不下大注怎能赢大钱?想到这他将心一横,俯首拜道:“微臣愿做圣上的耳目,将安禄山的五脏六腑看个明明白白。”

玄宗皇帝微微颔首笑道:“朕不会让你白干,现在御前侍卫副总管的职 位正好空缺,就赏了你吧。有这身份你可以随时进宫见朕,不必经过内侍 传唤。”“谢圣上隆恩!”任天翔大喜过望,不过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好意思地 道,“只是有一件事臣得对圣上实言相告。微臣虽然出身江湖知名帮会义安 堂,但却没练过什么武,做个带刀侍卫已经有些勉强,要做御前侍卫们的副 总管,微臣只怕不能胜任。”

玄宗哑然笑道:“你有几多斤两你以为朕不知道?要你投机取巧、使点 阴谋诡计还凑合,要让你保护朕的安全岂不是强人所难?可惜朕身边信得 过的人中,舞刀弄剑的高手多不胜数,缺的正是你这种机灵善对之徒。你放 心,朕和皇城的安全不用你这个副总管操心,你就专心替朕去查安禄山,这 事完了朕会另委重任。”

“多谢圣上!”任天翔再次谢恩,然后小心告退。出得玄武门后,他忍不 住乐得手舞足蹈,顾盼自雄,遥望暮色四合的苍穹在心中感慨:一不小心就 做了御前侍卫副总管,看来跟对人、走对路,比什么都重要。

都说衣锦要还乡,任天翔也不能免俗。就在御前侍卫副总管的任命下 来的当天,任天翔带上施东照和几名侍卫,直奔洪胜帮的长安总舵。洪胜 帮自与义安堂联姻后,已然成为长安城最大的帮会,不过见到一干侍卫突 然上门,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将众人迎进了大堂。

任天翔开门见山,对领路洪胜帮小头目道:“我是来看望我妹妹…还有我妹夫,顺便给他们带了点礼物。我妹夫呢?怎么不出来迎客?”

那小头目这才认出任天翔,脸上神情微变,忙道:“帮主回了洛阳,没有在长安。少帮主有事出去了,也没有在。”

“我妹妹呢?她也没在?”任天翔追问,见那小头目神情有异,他一把抓 住对方衣袖,喝道,“快说,我妹妹在哪里?”

那小头目嗫嚅道:“少夫人这两天有恙,正卧床休息,不便见客。”“他妈的我是客吗?我是她哥!”任天翔一把推开那小头目,径直往里就 闯,洪胜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来的是皇上身边的人,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得眼睁睁看着任天翔闯了进去。

一路来到任天琪的卧房,任天翔不顾几个丫环的阻拦硬闯进去,就见 任天琪果然卧病在床,见到他进来,先是有几分惊喜,却又赶紧将脸转开。不过任天翔已经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急忙上前将她的脸扳过来,就见她脸颊上有几块游青,显然是外伤。“怎么回事?”任天翔忙问。

任天琪强笑道:“没事,是我打猎时不小心坠马,摔伤了。”任天翔对这种拙劣的谎言也懒得点破,强忍怒火平静地道:“你好好养 伤,我去将那匹马宰了给你出气。”说着转身就要离去,任天琪从他眼中看 到了骇人的杀气,赶紧从床上扑下来,拉着他的腿急道:“三哥你…你别乱来…”

任天翔心痛地扶起妹妹,柔声道:“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 是嫡亲兄妹,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三哥?”任天琪迟疑半晌,眼中泪珠滚滚而 下,终于忍不住抽泣道:“是洪邪,他迷上了醉红楼一个新来的妖精,不仅整夜留宿不归,还在外面给她买了房子,当外室给养了起来。我说了他两句,他就…他就…”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行了,哥知道了。”任天翔柔声劝道,“男人天性好色,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来告诉三哥,不要跟他正面争吵。”

为妹妹掖好被子,任天翔转身要走,任天琪忙拉住他问:“三哥你要去哪里?”任天翔强笑道:“我去找洪邪谈谈,没事,只是跟他谈谈。别担心,再怎么说他还是你丈夫,只要你没死心,我就不会拿他怎样。”

“别去!”任天琪急忙摇头,“我不是怕你把他怎样,而是怕三哥吃亏。醉红楼是洪胜帮的地盘,你这一去岂不是羊人虎口?”

任天翔心中有些感动,拍拍妹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他冲突。从小到大,你啥时候见过三哥莽撞行事?”见任天翔神情如常,任天琪放下心来。看看天色不早,任天翔这才起身告辞。刚出洪胜帮总舵,任天翔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他对施东照和众侍卫 道:“诸位哥哥,小弟有一事需要大家帮忙。”

施东照忙问:“老七是不是想收拾洪邪这混蛋?你只要说一声,我们乾 去将那混蛋的屎给打出来。你要怕人手不够,我这就回去叫人。”

任天翔摇头道:“刚才咱们在洪胜帮这一闹,早有人跑去给洪邪通风报信。他要么已经躲了起来,要么就做好了准备,咱们这一去正好上当。”

“有什么好怕?”施东照嚷嚷道,“几个江湖草莽,难道敢跟咱们皇家侍卫动手不成?”

任天翔微微摇头道:“我倒不怕洪胜帮敢跟御前侍卫动手,我只怕洪邪 将几个言官和御史请来。咱们要在醉红楼打架闹事,定会被御史们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要是圣上怪罪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施东照小声问:“那兄弟打算怎么办?”

任天翔想了想,对他低声道:“你明天去请大哥和三哥过来喝酒,我有事要他们帮忙。这次一定要将洪邪治得服服帖帖,不然我就不姓任!”

任天翔带人大闹洪胜帮总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洪邪的耳中。他也风闻任天翔做了御前侍卫副总管。原以为不过是谣传,没想到竞是真的。如今这小子身份不同,洪邪不敢大意,急忙令人去请相熟的御史和京兆尹,然后又调集洪胜帮的人手埋伏在醉红楼周围。他倒不是想要跟御前侍卫正面冲突,只是想在任天翔闹事时,有足够的人手保护自己。至于醉红楼,御前侍卫们要抢要砸尽管动手好了,有御史大人和京兆尹在场,御前侍卫 们的行动会很快就传到皇上耳朵里,足够那小子喝一壶。

谁知做好一切准备,却不始终不见任天翔上门寻衅,派出去探听消息 的兄弟回来禀报,任天翔并没有带人来醉红楼,却去了另一家酒楼喝酒,然后又去了赌坊耍钱,最后回家,让洪邪摸不着头脑。但他依然不敢大意,密 令帮众盯着任天翔。谁知一连数天,任天翔只是四处赴宴,接受众人的恭维 和祝贺,似乎早巳忘了妹妹受辱之事。

洪邪稍稍放下心来,以为任天琪比较识趣,没有向她哥告状。不过他依 然不敢大意,令手下继续盯着任天翔,将他每天的行踪和举动都做详细回 报。数天后,负责盯梢的手下来报:“任天翔带人去祝贺安禄山将军的乔迁之喜,骠骑将军府邸戒备森严,咱们的人混不进去。”

洪邪疑惑起来,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前几日不是刚退掉安将军的厚礼、因而闻名长安么?为何今日又巴巴地赶去巴结安将军?”

不光洪邪感到疑惑,拿着任天翔拜帖的安禄山也十分疑惑。新建成的 骠骑大将军府邸中,庆祝的鞭炮和唢呐声此起彼伏,不过后院的一间书房中却十分雅静。安禄山将拜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递给身旁的司马 瑜道:“这小子前倨后恭,必有溪晓,不知先生怎么看?”

司马瑜接过拜帖肴了一眼,笑道:“将军机会来了,能否离开这危机四 伏的长安回到范阳,全在此人身上。”安禄山奇道:“先生何出此言?”

司马瑜微微笑道:“皇上虽然对安将军信任有加,奈何以杨围忠为首的几个奸臣,常在皇上身边进谗,诬陷将军有谋反之心。就算皇上再英明,也 架不住几个心腹大臣的谗言,因而才将将军滞留京师,明是加官晋爵恩宠 有加,实是加以监视和控制。皇上一方面担心对你不公,激反范阳、河西等 地的异族将士,另一方面又担心你真有异心,所以他现在最想知道将军的 真心。但是满朝文武,不是与将军有交情,就是对将军有偏见,无法做到客 观公允,所以皇上只能借助一个与官场从无瓜葛的外人。”

安禄山似有所悟:“先生是说这小子是圣上派来侦察我的眼线?”司马瑜笑道:“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何前倨后恭,更无法解释以他的资 历,如何能一步登天做到御前侍卫副总管的高位。圣上老了,已经不善掩 饰自己的企图,只想着以高官厚禄笼络这小子,却不知让人一看就看穿其 目的。这小子现在是奉旨与将军结交,所以有恃无恐。”

安禄山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先生慧眼如炬,令安某茅塞顿开。不知 安某要如何做,才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司马瑜沉吟道:“这小子唯利是 图,见钱眼开,皇上既然以高官厚禄笼络,将军当加倍笼络,不怕他不为将军说话。除此之外,这小子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妹妹。必要的时候,可将他妹妹控制在手中,不怕他不为将军所用。”

安禄山沉声道:“这好办,我这就让人将他妹妹控制起来。”司马瑜笑着摇头道:“将军暂时不必操之过急。咱们是要他心甘情愿为 将军所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感到不快。现在他妹妹是洪胜帮少帮主 夫人,只要控制了洪胜帮少帮主,也就控制了他妹妹。”安禄山微微颔首道:“先生有理,我会小心行事。”司马瑜笑容隐去,神情凝重地望向虚空道:“不过就算让这小子为将军 说话,令圣上相信将军的忠心,也只能保将军暂时的安全。要想离开长安,将军恐怕还得下点血本。”

安禄山忙问:“什么血本?”司马瑜淡淡道:“让范阳前线打几次败仗。损失些兵将,让皇上知道范阳离不开将军。”

安禄山立刻点头答应:"这没问题,我手下兵多将广,死几个没关系。

司马瑜颔首道:“这是其一,还有个血本,我怕将军舍不得。”安禄山急道:“什么血本,先生但讲无妨!”司马瑜正色道:“将军要想离 开长安,恐怕还得将长子安庆宗,主动送到长安做人质。”

安禄山一榜,迟疑道:“庆宗精明能干,才智过人,在我儿个儿子中最有 名望,深得将士们爱戴。用他来换我,安某实在于心不忍。换个儿子行不行?庆绪和庆和都可以。”司马瑜微微摇头道:“将军必须以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为质,才能得到皇上的信赖。”

安禄山如困兽般在房中踱了几个来回,最后一咬牙:“好!我马上写信,让庆宗火速赶来长安!”司马瑜额首道:“只要将军舍得下这血本,离开长安 指日可待!现在将军可出去迎接御前侍卫副总管任大人了。”

安禄山眼中杀气爆闪,冷笑道:“先生放心,安某知道该怎么做。安某已经磕头给他当了外甥了,再给他当回孙子又何妨。”

新建成的骠骑大将军府邸,巍峨宏大,占地极广。门前的街道虽然宽阔 空旷,但在熙熙攘攘赶来祝贺的宾客到来时,依然显得有些拥挤。

任天翔身着崭新的四品御前侍卫官服,与施东照大摇大摆地进了将军 府大门,尚未进得二门,就见安禄山率几个随从大步迎了出来。安禄山官居 一品,按理应当任天翔以大礼拜见,谁知任天翔还没动,安禄山已抢先拜 道:“娘舅大人在上,外甥安禄山给你老请安!”

任天翔连忙还礼道:“安将军折杀卑职了!卑职年纪比大人小,官职比大人低,岂敢以长辈自居。”

“娘舅大人此言差矣!”安禄山正色道,“你是圣上金口认下的国舅爷,而安某却是贵妃娘娘认下的干儿子,论辈分你就是安某的娘舅,谁要敢怀疑你国舅的身份,就是在质疑圣上的金口玉言。”

“我真是国舅?你真是我外甥?”任天翔故意调侃道。“那是当然!”安禄山正色道,“任大人年少有为又聪颖多智,深得皇上 喜爱,小侄能做你外甥,那是天大的荣幸。”任天翔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 我也就不客气了,谁让皇上非要认我这个小舅子呢。贤侄乔迁之喜,我这个舅舅也没什么准备,这对玉狮镇纸便赏了你吧。”

安禄山一愣,才醒悟这声“贤侄”是在叫自己,他心中将任天翔的祖宗 十八代问候了个遍,面上却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接过施东照递过来的玉 狮镇纸,拱手拜道:“多谢舅舅赏赐,舅舅请上座,外甥当好好敬舅舅几杯。”说着就亲自将任天翔引导内堂最尊贵的酒席。

内堂在座众官员原以为是个善讨皇帝喜欢的弄臣,对这个“国舅”并不 重视,没想到官居一品、授三府节度使的安禄山对他如此客气,众人自然不 敢怠慢,争相向他敬酒。

任天翔推却不过,只得与众人同饮了一杯。虽然在座诸人官阶都比任 天翔高,但有安禄山带头,众人便都以任天翔为主角,任天翔招架不住,只得酒到杯干,不多时就酒意上涌,醉意醺醺。安禄山见状便亲自将任天翔 送入内堂休息,其态度之殷勤恭敬,与待长辈无异。

安禄山亲自扶着任天翔来到内堂,然后屏退左右,这才道:“前日外甥 给舅舅送去一点薄礼,没想到让舅舅给退了回来。今日外甥重新备下一份礼物,望舅舅千万笑纳。”说着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了过来。

任天翔忙道:“安将军折杀在下了,上次在洛阳梦香楼,在下便多有得罪,没想到安将军不计前嫌,竟亲自给在下送礼。不过在下不敢自认是将军长辈,所以那礼物在下万万不敢收,望将军千万不要多心才是。方才安将军在人前,已经给足了在下面子,私下里在下万不敢再充将军长辈,若将军不嫌弃,咱们私下里就以兄弟论交如何?”

安禄山大喜过望,忙挽起任天翔的手道:“安某早就知道公子乃非常人物,当初梦香楼一别,心中便一直挂念,希望能结交公子这样的少年俊杰。没想到机缘巧合,咱们竟然都成了圣上的亲戚,这岂不是天大的缘分?公 子既然真心与安某结交,安某岂敢不从?往后在外人面前,安某依然尊你为国舅,但在私下场合,安某就大胆认公子为弟,这样显得更加亲切。”“好极好极!”任天翔鼓掌笑道,“既然如此,安兄请受小弟一拜!”安禄山连忙还礼,然后将任天翔扶起,顺势将手中的那方发黄的纸张 塞入任天翔手中,笑道:“这就当是为兄给兄弟的见面礼,往后兄弟有要用 到为兄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是什么?”任天翔好奇地接过那方黄纸展开,才发现那是一张地契,上面注明是一座三重院子的宅院,任天翔心中又惊又喜,面上则假意推却,“这…这太贵重了,小弟无功不受禄…”

安禄山强行将地契塞人任天翔怀中,直到他勉强收下,这才解释道“我见兄弟现在还住在租来房子里,心中深感不安,所以特意为兄弟准备这座宅院,不光里外装饰一新,而且还为兄弟请好了 丫环仆佣兄弟什么也不用操心,选个黄道吉日直接搬进去就行。”

任天翔连连感激道:“兄长对小弟实在太慷慨了,小弟无以为报,兄长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小弟无不从命。”

安禄山呵呵笑道:“兄弟现在是皇上和贵妃娘娘最为赏识的年轻俊杰 以后必定前程无量,为兄仰仗兄弟的地方还多呢。今后兄弟在外面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找为兄帮忙;而宫中有关为兄的消息,也望兄弟暗中知会一声,咱们内外联手,必定无往不利。”

“一定一定!”任天翔连忙答应,跟着像是突然想起一事,沉吟道“谈到帮忙,我还真有一事要兄长帮忙。”

安禄山忙问:“兄弟有何为难之事?请尽管开口!”任天翔不好意思道:“兄长身边能人无数,像那个叫辛乙的契丹少年,就是个罕见的高手,想他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安禄山以为任天翔说的是辛乙杀商门岑夫子一事,心中顿时“咯噜”一下,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兄弟想除掉谁?”任天翔示意安禄山附耳过来,然后对他如此这般说了半晌,安禄山脸上凝重之色渐渐散去,释然笑道:“小事一桩,这事我让辛丑去办。论刀法狠辣刁钻,辛乙无人可人可比,但若能行事之缜密周详,辛丑胜过辛乙。什么时候动手,兄弟通知一声便是”任天翔欣喜道:"多谢兄长!事成后,我当好好谢谢兄长!

37黑狱

初更时分,洪邪醉醺醺地来到醉红楼后方一座雅致的别院。这是他金屋藏娇的安乐窝,也是他最沉迷的温柔乡。不过自十多天前受任天翔惊吓后,他一直没敢再来。

但是那个胡姬黛西实在太勾人了,即便阅女无数的洪邪也没见过如此丰满迷人、风骚入骨的尤物,所以在老实了十多天后,见任天翔整天忙着四处赴宴、根本无暇理会自己,他再按捺不住心猿意马,借任天琪回家看望母亲的机会,偷偷溜到金屋藏娇的别院,与黛西幽会。

“公子,你怎么过了十多天才来看黛西?”胡姬身材火爆,面容却比仙子还要纯真,见到男人不像唐女那样羞涅,碧眼中只有火辣辣的欲火和勾魂摄魄的野性。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洪邪喜欢黛西这种野性,不由分说便将她按倒在地。

一夜鏖战,直到天色微明洪邪才沉沉睡去。睡梦中隐约感觉有股森寒刺骨的冷风在身边刮过,跟着又有热辣辣的液体浸透全身,像是置身于温泉浴汤中一般温暖。洪邪心知有异,但人却懒洋洋的不想起来,直到突然响起的砸门声和惊呼声,才将他从睡梦中彻底惊醒。

洪邪睁眼一看,就见四周灯火通明,无数刑部官差已经闯进房中,将他围在中央,而自己赤身**躺在地上,一只手还搂着身材火爆丰满的黛西。“你…你们怎么进来的?”洪邪茫然问,房门外有洪胜帮弟子守卫,按说普通官差根本进不来。

“我们巡夜听到呼救,就寻声进来看看。”领头的官差在冷笑,“没想到果然发生了血案。”

洪邪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他转头一看,顿时吓个半死。只见昨夜还软玉温香的美人,如今已身首异处,脖中喷出的鲜血,几乎濡湿了整个地面,让他几乎是泡在血泊中。洪邪惊恐地大叫,慌忙退到一旁。一个活生生的美人不声不响地死在自己怀里,自己竟然毫无感觉,这是怎样恐怖的经历!

几个官差如狼似虎,不由分说将洪邪锁了起来洪邪拼命反抗,但那几个官差不知什么来头,武功竟然不弱,瞬间就联手将他制伏。很快就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陆续赶到,经过初步勘查,洪邪先疑有最大的嫌疑。他当夜就被押人刑部大牢,遭到严刑审讯。

"说,你是如何杀害胡姬黛西的?若有半句不实,小心皮肉受苦。负责审讯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官吏。

洪邪急忙表明身份:“我是洪胜帮少帮主洪邪,你们谁敢动我?”话音刚落,一个衙役抬手就是一棒,结结实实打在洪邪的屁股上,另几个衙役也跟 着出手,一阵乱棒将洪邪打得晕头转向,求饶不止:“冤枉啊…大人…”见洪邪气势全无,几个衙役这才住手。就听那负责审讯的官吏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一个什么少帮主。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杀害胡姬黛西的?速速从实招来,若有半句不实,小心皮肉受苦。”“冤枉啊大人!”洪邪急忙分辩,“黛西是我新娶的小妾,小人宠爱有加,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将她杀害?”

那官吏冷笑道:“房中窗门紧闭,除了你再无旁人,不是你还有谁?我看不打你是不会招供,来人,给我上刑!”几个衙役齐声答应,将洪邪按倒在地,一顿棍棒下来,洪邪小命已去了半条。不过他知道杀人罪名重大,无论如何不能承认。那官吏见问不出什么,这才挥手令人将洪邪收监。

躺在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洪邪本以为可以稍稍喘口气,谁知几个同牢的囚犯却齐齐围了过来,一个囚犯抬手就给了洪邪一耳光,喝骂道:“新来的,起来,***懂不懂规矩?”

若在平日,这几个囚犯自然不在洪邪眼里,但现在他头戴枷锁,身负重伤“哪里还敢逞强,只得勉强站起,赔着小心问:”什…什么规矩?“那囚犯又是一巴掌掮过来:”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

洪邪苦笑道:“我进来时除了一件外套,几乎全身赤裸,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孝敬几位大哥?要不等我出去后,再想法孝敬几位大哥吧。小弟乃洪胜帮少帮主,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洪邪以为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这些囚犯必定会对自己敬若神明,谁知那囚犯听后不仅没什么表示,反而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跟着几个囚犯一 拥而上,对他又是一顿揍。直到几个人打累了,这才收手骂道:“大爷平生最恨你们这些欺压百姓的恶棍,只可惜以前惹不起你们,现在大爷巳经判了死刑,过几天就要斩首,好歹要打个够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