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杨广无道’民不聊生,义门弟子趁机举事’成为推龘翻暴 政的中坚。无论是瓦岗寨还是李世民的秦王府,都有义门弟子活动的身影。但有前人教训,义门弟子不敢自称为墨子门徒,只以侠自居。经过上千年的风雨,义门各支之间早已失去了联系,义门弟子甚至不知彼此的身份,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以义为先,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任天翔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任重远就是义门其中一支的传人,他交给我的义字璧残片,就是来自千年前那七名墨家弟子之一?”季如风点点头:“任堂主是义门百年难遇的人才,是他率我们十八个义门兄弟打下了义安堂这片基业。义安垒不仅帮助过当今圣上夺回李 唐江 山,也做下了不少济世救民的义举,所以才得到当今圣上的默许,成为可以公开活动的江湖 帮 会。”“原来如此!”任天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那块不起眼的玉片,被称为义安堂代代相传的圣物。可是它除了来自墨门创始人墨子,总还有点别的什么用吧?不然公输白为何愿花大价钱来买?”

季如风颔首道:“虽然义门各支之间早已失去了联系,但所有义门嫡传弟子都记得祖先传下的那句话一破璧重圆,义门归一。这面义字璧不仅是当年墨家钜子的信物,也暗藏着墨门创始人墨子的葬身之地。世人都知道墨子乃不世出的奇才,当年他和他的弟子,创造了无数的战争奇迹,可见他不仅有当时最先进的军事技术,而且也创造了极其高明的墨家武功。公输世家的先祖公输般,千年前曾惨败于墨子,所以他的后人觊觎墨子的兵法也就不奇怪了。”季如风略顿了顿,突然望向任天翔问道,“知道了义字璧的来历,你还认为任堂主传你那块玉片,是父亲传给儿子的私产?你还会为厉长老强留你那块玉片而心怀愤懑吗?”见任天翔无言以对,季如风语重心长地道’“你是老堂主唯一幸存的儿子,老堂主传你这块玉片,是希望你继承他的遗志,肩负起振兴义安堂乃至整个义门的重任。谁知你却将义字璧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大违老堂主传你义字璧的良苦用心。你若心中无义,也就不配拥有义字璧。”

任天翔默然良久,突然道:“不对!我看过诸子百家的典籍,墨门弟子最是清贫和自律’他们食则粗茶淡饭,穿则缁衣草鞋,坚持以苦修身。义安堂中好像没一个是这样的人。”

季如风微微颔首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门分为显、隐二宗,墨子当年似乎已预料到后辈的遭遇,所以除了广收以苦修身的墨门显宗弟 子,还传下了另一支与常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墨门隐宗弟子。自秦汉之后,显宗因历代朝廷的残酷镇压而灭绝,隐宗却秘密传承,所以世上已很难再看到一个缁衣草鞋、以苦修身的墨家显宗弟子。”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问:“你深夜前来,还跟我说了这么多义安堂的隐秘,你已得知摩门送我义字璧残片的事,想要我乖乖交出来?想也别想!我对义安堂的历史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这块玉片乃别人送我的贺礼,要我还给义门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给我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钱。”季如风淡淡问:“在你心目中,义字璧残片值多少钱?”任天翔想了想,笑道:“它值多少钱我不管,我只知道自己还欠着别人几十万贯巨款。义安堂的家底我多少还知道一点,摩门送我这块玉片,开价二十万贯不算多吧?如果义安堂能爽快付钱,以后要再收到这样的贺礼,我一定先卖给你们。”

任天翔心中暗自盘算,如果义安堂肯花二十万贯来买一块义字璧残片,那么不妨将自己拥有的另外两块也一并卖了。知道义字璧的秘密后,他反而兴趣大减,如果能将自己拥有三块玉片卖个六十万贯,那么欠韩国夫人和司马瑜的巨额债务就可全部还清了。

谁知季如风闻言冷笑道:“你以为我深夜来此,是为了你手中的玉片?”“难道不是?”任天翔笑问。就听季如风微微叹息道:“枉你聪明绝顶,难道就没想过,摩门为何要送你这块玉片?”

任天翔哑然,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却始终不得其解。按说自己跟摩门根本没有任何交情,就箅它有心与自己结交,也无须送这样一件价值连城的玉片为贺礼。尤其摩门行事让人高深莫测,所以任天翔心中始终不 踏实,现在被季如风这样一问,他只得虚心讨教:“我也一直很疑惑,莫非季叔知道他们的企图?”季如风淡淡道:“义字璧只有七块聚齐才能体现价值,就算差一块也形同废物。如果你是摩门中人,要想找齐七块义字璧碎片,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任天翔顿时醒悟:“将自己拥有的玉片,送给最有希望找齐它的人。等他全部找齐后,再给他来个连锅端!”季如风额首道:“你还不算太笨。你手中还有几块玉片?还差多少才能全部找齐?”

任天翔连忙道:“除了摩门送我这块,再没有了。”季如风闻言冷笑道:“你还是信不过你季叔?你手中要没有更多的玉片,摩门何必将一块涂满千里香的玉片送给你?你以为他们真这么慷慨?他们是想从这块涂满千里香的玉片上,追踪到别的碎片的下落!”任天翔吓了一跳:“他们怎么知道我手中还有义字璧碎片?”季如风冷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手下重金请妙手空空偷公输白的事,已经让那家伙泄露出来,这事连我都已经知道,难道还能瞒过摩门?别看摩门才入中原,他们的精英却早已在中原潜伏多年。据我所知,摩门总坛在波斯,首脑称为教尊,下设东南西北四大教长。大教长之下又设左右护法、五明使和七长老。这次率众来中原传教的便是摩门东方教长拂多诞,他身边除了五明使在江湖上露过面,另有左右护法和七大长老谁也没 有见过。我敢肯定他们早已潜人中原多年,所以才对中原形势了如指掌,轻易就获得了朝廷认可,并将首座大云光明寺堂堂正正地建在了长安。”

任天翔挠挠头,不以为然道:“摩门中人虽然行事隐秘诡异,高深莫测,但也没做什么恶事啊,不然也不能获朝廷认可了。不知季叔为何对摩门忌讳莫深?”季如风忧心忡忡地叹道:“摩门行事不可以常理揣度,正因为此才令人担忧。五明使仅为求见白马寺住持无妄大师,就不惜以自己性命相逼,他们若要作恶,该有多么恐怖?”

任天翔没想到五明使白马寺破腹逼无妄的事季如风也知道,可见义安堂在江湖上消息还真是灵通。他想了想,笑道:“多谢季叔提醒,我不将摩门送我那块义字璧碎片,与别的碎片放在一起便是,这样摩门就算循香追踪,也仅能找回他们送我那块。其实我对义字璧已经没多大兴趣,还是那句话,谁肯出高价来买,我就卖给谁好了。看在义安堂与我多少有些渊源的份儿上,我可以优先卖给你们。”

季如风淡淡问:“你手上还有几块义字璧碎片?”任天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除了摩门刚送我这块,我手上还有两块。一块是沃罗西大汗送我的,它原是静安公主多年前带人沃罗西的嫁妆;另一块是从公输白手里偷来的,这块原是宫里的东西,被人给偷了出来,我再偷回来也不算过分吧?任重远送我那块算我还给了义安堂,加上萧傲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块,义字璧已经有五块面世了。”

“不是五块面世,是七块!”季如风神情复杂地叹道,“另外两块义安堂几个长老都知道其下落,虽然要拿回还有点麻烦,但比起你手中那些下落不明的碎片,巳经容易多了。”任天翔闻言喜道:“这么说来你们更应该赶紧 花大钱将我手中这三块买去,加上你们手中巳有的两块,再找回已经知道 下落的另外两块,七块残片全部凑齐,就可实现义门先辈梦寐以求的破璧重圆,义门归一的梦想。这么说来我这三块仅要你们六十万贯,还真是卖便宜了,你要再不下决心,当心我临时变卦,卖给别人。”

季如风神情复杂地望着任天翔,幽幽问:“少堂主,难道你心里就只有钱吗?”“哎!”任天翔赶紧道,“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少堂主,而且也不再是义安堂的人。我知道你们敬拜的‘义’,就是免费、白干、不求回报的意思。可惜我不是义安堂的人,也不信你们所拜之义,我在江湖上穷过、饿过,让人轻视过,所以深知钱的重要,要想我将手中的义字璧碎片交给你,除了拿钱来买,亲娘老子说情都没用。我知道义安堂的家底,虽然六十万贯有点多,但 以义安堂的实力,硒砸锅卖卖铁还是拿得出来的。”

季如风定定地望着任天翔,久久没有开口,让任天翔心中有些发毛,正要说点轻松的话题缓和气氛,却见季如风突然垂泪道:“真不知老堂主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我都不知道当初答应老堂主,辅佐你成为义安堂新一任堂主的诺言,是不是够明智!你以为我深夜来访,是为了谋夺你手中的义字璧碎片?恰恰相反,我是要帮你找齐碎玉,助你成为义安堂乃至整个义门的新一代钜子。而且是免费,不要你花一个铜板。”

任天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千万别,我才不想做什么钜子。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唯利是图,根本不是个侠客义士。我当初答应你做义安堂的 堂主,只是看上了做堂主的威风,不过现在我巳经是御前侍卫副总管,圣上御口亲封的国舅,再做江湖帮会的堂主反而有失身份。况且义安堂已经有了堂主,你新立堂主是谋反,弄不好要掉脑袋,我可不想陪你冒险。我看不 如这样,你回去跟厉长老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凑齐六十万贯钱,将我手中这三块义字璧碎片赎回去。别耍花样啊,现在我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们要敢不告而取或者巧取豪夺,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季如风定定地遒着任天翔愣了半晌,突然身形一晃,一头撞向一旁的窗棂,一穿而出,舟影转眼消失在夜幕深处。听到响动的楮刚和昆仑奴兄弟急忙冲了进来,褚刚塱苻碎裂的窗棂惊呼:“有刺客!快追!”

“别追了!”任天翔望着碎裂的窗榥暗自咂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冷定从容的季如风如此失态,不过他并不后悔。他故意将季如风气走,就是想绝了对方的念头,就算季如风所说全部是真的,任天翔也不想陪着他冒险。虽然任天翔对义字璧中隐藏的秘密,尤其是可能藏有墨家典籍的墨子墓也充满了兴趣,但也还没有到拿性命去冒险的程度。

将褚刚和昆仑奴兄弟打发走,任天翔掏出摩门送自己的那块碎片,仔细用茶水洗了数遍,估计上面的千里香洗得差不多了,然后才想找地方藏起来。但找来找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妥善之处,这时睡在外间的小薇也被惊醒,睡眼蒙昽地进来问:“出了什么事?方才怎么那样吵?”

任天翔灵机一动,忙拉过她道:“来得正好,这东西你替我收起来。”小薇迷迷糊糊地接过锦帕包着的玉片,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你别问了,总之你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任天翔叮嘱道,“别告诉我你藏在哪里,也别告诉任何人。以后除非我当面向你要,你决不能拿出来。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能不能保守这秘密?”

小薇连忙点头:“好!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我谁也不告诉!”任天翔笑道:"那好,你去藏吧’要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小薇兴冲冲离去后,任天翔这才放下心来。他根本不想集齐七块义字璧碎片,所以要将三块碎片分开藏起来,却又怕自己万一被人逼供,这才想出将其中一块交给小薇来藏。他打定主意要将这三块玉片卖个好价钱,所以一定要仔细收藏,决不能像公输白那样轻易就让人给盗了去。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光已经蒙蒙亮。想起昨日的酒宴,任天翔忙叫来褚 刚,问道:“咋日酒宴是怎么回事?”

褚刚答道:“昨日酒宴不知公子为何早早就喝醉,我只好让小薇将你扶回睡房。大家见你这主人都醉了,兴致便少了大半,就早早散了。”

任天翔迟疑道:“昨日那个跳舞的舞姬…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舞姿很像云依人 ?”褚刚挠挠头:“我对舞蹈一窍不通,看着都是差不多。也许她们都曾跟公孙大娘学过舞蹈,所以舞姿有几分相似也不奇怪。”

任天翔默然片刻,小声道:“你去查查她的来历,越详细越好。”“没问题,我亲自去査。”褚刚迟疑了一下,“昨天小泽从洛阳赶来了,可惜公子巳经喝醉,没有看到他。”

“小泽来了?”任天翔大喜’“许久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吧?他来做什么?”“有个不好的消息,”褚刚道,“北方邪窑烧制出了与陶玉不相上下的瓷器,而且其上色技术比陶玉更胜一筹,其色彩之绚丽令人叹为观止’因其主要使用黄白绿三色为基本釉色,因此也被人称作‘三彩瓷’。”

任天翔忙问:“陶庄的生意受到了影响?”褚刚点点头:“三彩瓷比陶玉色彩更绚烂,定价也比咱们低,因此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现在咱们陶庄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不想法改变,只怕就要陷入亏损的境地。”“这么严重?”任天翔十分意外,“陶玉怎么说?”褚刚摇头道:“他正在球磨三彩瓷、上色的诀窍,但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小泽才赶来洛阳,要公子想想办法。”

见褚刚欲言又止,任天翔忙问:“你有什么主意?”褚刚迟疑道:“依我之见,咱们干脆将陶庄卖了。咱们已经从这上面赚了不少钱,及时收手可保住胜利果实。世上赚钱的门道多得是,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任天翔负手在房中踱了几个来回,摇头道:“陶玉曾帮咱们赚到了第一笔钱,不能丢下他不管。虽然在他发明比三彩瓷更好的瓷器前,陶玉市场会有所萎缩,但咱们依然有机会保住最后的市场,甚至实现盈利的增长。”

褚刚奇道:“咱们要怎么做?”任天翔信手拿起桌上那本翻开的《吕氏商经》,笑道:“吕公最擅长的一招叫奇货可居,也许咱们可以学一学。你让小泽回去告诉陶玉,封掉九成陶窑,只留最好的几座,将陶玉的产量压缩到目前的十分之一,然后将它的售价提高十倍。”

“售价提高十倍?”褚刚十分惊讶,“陶玉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售价提高十倍还会有人买吗?现在邢窑、越窑的瓷器品质与陶玉已经不相上下,而且价钱更便宜,我实在想不出陶玉有任何涨价的理由。”任天翔自信地笑道:“照我吩咐去做,我相信吕公的智慧和经验,即使到今天依然有效。”

褚刚将信将疑地离去后,任天翔草草洗漱了下,感觉宿醉已过,这才踌躇满忐地开始巡视自己的新家。但见这座三重门的宅院虽算不上多么奢华,却雅致清幽,粗粗估价恐怕要值万贯之数。他再次意识到权势地位的好处,只要身居高位,随便一笔贿赂就足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和喧嚣,任天翔心中暗忖,刚搬进新家第一天就有人上门来找事儿,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匆匆来到门外,就见一个衣衫褴褛、体壮如牛的少年不顾一切往里闯。两个门房手持棍棒:把他往外驱赶,不过二人的棍棒招呼在少年的身上,就如跟他挠痒一般,任天翔一见之下急忙呵道:“快住手!”

两个看门的家丁依言收手,正要解释,却见那少年已“扑通”一声跪倒 在任天翔前,垂泪道:“任大哥,快救救突力将军吧!”

仟天翔急忙将他扶起,惊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陪同突力来长安的左车。自从任天翔与他在长 安郊外分手后’就再没听到他与突力的消息,没想到今日突然找上门来。任 天翔连忙将他让到内堂,仔细一问,才知他陪同突力进京告御状,因有哥舒 翰的保举,刚开始还受到鸿胪寺卿的接待,但没多久恒罗斯之战的消息传 到了京中,高仙芝虽百般隐瞒战败的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依然知道了大食军队在恒罗斯击败安西军的消息,石国作为大食的盟友,自然成为大唐敌国,突力作为石国将领,自然被当作奸细下狱。左车也受牵连下狱,只因为他是哥舒翰的亲兵,所以关了几个月后总算给放了出来,不过突力却被刑部判了死刑,不日就要斩首。左车出狱后打听到任天翔做了御前侍卫副总管,所以急忙赶来求救。

得知事情原委,任天翔忙让褚刚款待左车,自己则直奔刑部,找到高名扬,向他打听突力的情况。谁知高名扬得知他来意后,为难地连连摇头:“老七,若是别人,大哥还可以想法给你捞出来。这突力是什么人 ?他乃石国高级将领,而且协助石国太子逃回故国,这次石国协助大食大败安西军,消息 已经传到京中,令圣上震怒。连高仙芝都已被撤职,谁敢去触这个霉头替敌 国将领求情?我劝你别惹祸上身,弄不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任天翔吓了一跳:“这么严重?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半点希望都没有!”髙名扬拍拍任天翔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恒罗 、斯一战安西军死了多少人 ?不杀突力怎能告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有谣言说恒罗斯之败好像还与你有关,老七你好好想想如何应付自己的麻烦吧,千万别再惹火烧身。”

任天翔心中一阵发虚,赶紧告辞出来。失魂落魄地回到新的任府,就见 褚刚与左车都焦急地迎上来,齐声问:“怎样?”任天翔不忍让二人失望,故 作轻松道:“我已托了刑部的朋友去活动,很快就会有消息。左兄弟别担心,突力将军也是我的朋友,我定会尽最大努力将他救出来。”

令人将左车领去客房休息后,任天翔愁容满面,褚刚察颜观色,猜到七八分,忙小声劝道:“突力跟咱们虽然交情不浅,可毕竟是敌国将领,要救他 出来只怕不易。兄弟在朝中根基尚浅,跟萨克太子的交情更是见不得光,万 一要让人查出当初正是咱们帮萨克太子逃脱,只怕要被当成奸细问斩。”

任天翔神情怔忡地问:“难道咱们就袖手不管?任由一个朋友被朝廷冤杀?”褚刚黯然叹道:“也只能如此了。我想突力将军和萨克太子知道你目前 的处境,恐怕也会理解你的决定。”

任天翔木然半晌,突然道:“走!陪我去刑部大牢探望突力。”褚刚忙劝道:“还是由我代兄弟专探视吧,兄弟现在身份不同,一举一 动都要顾及别人的目光,现在这个时候,兄弟最好还要避嫌。”

任天翔闻言怒道:“咱们跟突力同路回中原,这事也瞒不过别人,去探望一下他有何不可?如果这都要受牵连,那我兵好认了,这个官本公子不做也罢!”褚刚还想再劝,但见任天翔神情坚毅,只得摇头作罢,招呼昆仓奴准备车马,陪他到刑部大牢探望突力…

由于有高名扬这层关系,任天翔总算在刑部死牢中见到了突力,但见 当初那个彪悍如狼的猛将,早已被牢狱之灾折磨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任 天翔见状不由哽咽道:“突力将军,你…受苦了 !‘”

突力不以为意道:“任兄弟不用难过,这点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想不通,堂堂大唐,竟容不下一个对她满含希望的臣民?我原本还希望朝廷能为石国主持公道,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道,有的只是弱肉强食、攻悍杀伐。我死得不冤,我死得不冤啊!哈哈…”

突力愤懑的笑声在大牢中回荡,令任天翔异常尴尬,虽然突力的遭遇 与他并没有多大干系,但作为唐人,他也不禁为朝廷的判决感到羞愧。突力的冤屈令他感同身受,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那是一种维护公平和公正的良心与责任。他隔着栅栏对突力毅然道:“我不会让你含冤受死!我以我的名字发誓!”

出得刑部大牢的大门,任天翔目光坚定地望向天边,毅然自语:“我要救突力。”“你疯了?”褚刚变色道,“恒罗斯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有多少阵亡将十的家眷和亲友,正等着杀掉突力为亲人报仇。谁要想救突力,必 被当成通敌叛国之敌,遭万众唾弃和仇视。”

“我知道!”任天翔望向褚刚,眼中闪烁着一种坚毅的微光,“但是我们 更清楚’突力坫为了自卫才与安西军作战,即便遭遇灭国之灾,他依然对大 唐朝廷饱含希望,才不惜千里迢迢来长安告御状。恒罗斯一战根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主动攻击过大唐军队,至少在人狱之前,他都认为自己是大唐臣民。无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死,更不该被当成敌国奸细被处决。”褚刚点头道:“不错,我们都知道这些,但朝廷不知道,百姓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在乎。现在无论朝廷还是百姓,只需要他这个敌国将领的性 命来泄愤,谁在乎他有什么冤屈或不平?”

“值是我在乎!”任天翔肃然道’“不是因为萨克太子跟我是结义兄弟,也不是因为我与突力的交情,而是因为我也曾被人当成奸细,差点被人斩首祭旗,所以我能体会到突力此时的悲恸和愤懑。他的遭遇让我感同身受,我救他就像是在救我自己。”

褚刚以不可理喻地目光怔怔地望着任天翔愣了半晌,最后无奈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不知道。”任天翔沉声道,“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人有无穷之智,只要咱们集思广益开动脑筋,总能找到办法。”

交易

行走在通往勤政殿的长长走廊上,任天翔心中从未有过的忐忑。他在心中将为突利辩护的说辞又演练了一遍,自信自己这套真情切意的说辞定能打动皇帝,心中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因任天翔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可以随时来见皇上,所以他在内侍的引领下,顺利的来到了玄宗皇帝的面前。就见殿中除了皇帝和高力士,还有御前侍卫总管严禄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宦官,内侍示意任天翔在阶下等候,然后上前像玄宗禀报。就见玄宗皇帝点点头,让任天翔稍等,然后示意严禄继续。

严禄躬身道:“卑职已经派人去神威军调查,据回报,哥舒翰虽然收留过突利,但跟石国和突骑施并无往来。他只是因为与突利同为突厥人,才对他另眼相看”玄宗皇帝点点头,将一本奏折狠狠地扔到地上:“朕看这哥舒老儿是老糊涂了,不仅派人护送石国将领进京告御状,竟然还上本为那石国叛将求情。朕没有应允他,他竟然要称病告老,以此来要挟朕。难道他不知道数万安西军将士,以及全天下的百姓,正等着用那石国叛将的脑袋,来祭奠阵亡的将士么?朕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赦免那石国叛将!”

高力士笑道:“哥舒翰将军确实有些老迈了,圣上或许该让他回京来享几年清福。而且他坐镇陇右多年,在神威中威望如日中天,许多神威军将士只知有哥舒翰,而不知有皇上啊!”

玄宗辅须沉吟道:“哥舒翰劳苦功高,若无罪失职,恐怕会让天下人寒心。”高力士身边的宦官忙道:“皇上可以给哥舒将军加官进爵,不过却不能继续让他留在陇右。这次他上表为石国叛将求情,圣上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万一他因此换恨在心,只怕遗祸匪浅。衣奴才之见,不如将他调离陇右,至于神威军那边,奴才愿为圣上监军。”

玄宗犹豫起来,望向一边的高力士。高力士忙上前一步道:“杨相国以前也上本提到过,不可以让异族将领常年专军,将朝廷的军队变成个人的军队,圣上明鉴啊!”

玄宗不再犹豫,沉声道:“拟旨,晋封哥舒翰将军为平西郡王,拜太子太保兼御史大夫,准其回京养病;封边令诚为陇右监军,暂行节度使之职。”那宦官大喜,忙躬身拜倒:“谢圣上隆恩,奴才愿肝脑涂地,以报圣上信任。”

玄宗皇帝摆摆手,转头对高力士吩咐:“传旨下去,再有人敢为那石国叛将求情,一律革职查办。”“遵旨”高力士连忙拜倒。

待严禄与那宦官边令诚领旨退下后,玄宗皇帝这才转向任天翔,淡淡地问道:“国舅突然来见朕,莫非有事禀报?”任天翔咽了口唾沫,将酝酿已久的那套说辞生生咽了下去。功勋卓著的哥舒翰只因为突利求情,就被玄宗皇帝明升暗降予以革职,自己要敢再触这个霉头,只怕不会有哥舒翰那么好的命。他倒不是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但明知不可为而勉力而为,不是他的性格。见玄宗皇帝动问,任天翔眼珠骨碌一转,嘻嘻笑道:“微臣是好久没有见到神仙姐夫和神仙姐姐,心中着实挂念,所以特意来给神仙姐夫请安。”

玄宗皇帝莞尔道:“你来得正好,朕近日新编了一首曲子,让教坊演练了多日,今日你陪朕去看看,为朕提提意见。”“微臣那可有耳福了!”任天翔欣然道,“圣上谱写的曲子天下驰名,微臣有幸得闻,那可真是比加官进爵还要开心。但臣对音律一窍不通,圣上谱写的曲子微臣只怕也听不出什么好歹来。”

玄宗皇帝呵呵笑道:“音律乃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不存在懂与不懂,只要你心中有情,自会引起共鸣。朕正需要你这种不动音律的人来评判,才更真实有效。走!起驾去教坊!”

任天翔只得陪同玄宗皇帝来到西苑的教坊。其时乃大唐盛世,长安城内教坊弟子不下万人,但绝大多数弟子都在外教坊,真正的精英都在西苑的内教坊,只有皇帝身边的宠臣和心腹,才有幸欣赏。

玄宗圣驾亲临,众教坊弟子立刻打点起精神,在李龟年的指挥下将玄宗皇帝新作的曲子演练起来。有舞姬随着曲子翩翩起舞,但见舞姿蹁跹,乐声靡靡,令人星旷神怡。

任天翔心中记挂着营救突利,哪里有心思欣赏歌舞。少时乐曲声停,突听玄宗问道:“任爱卿啊,你觉得朕这首新曲如何啊?”

任天翔原本就心不在焉,闻言顿时哑然。他方才心中有事,根本没有认真去听,哪知好歹?他本想胡乱吹捧两句糊弄过去,但转而一想,寻常赞美之词,玄宗只怕早已听腻,自己要不能另出机杼,只怕会被玄宗皇帝当成寻常的那些庸臣。想到这他灵机一动,故作深沉到:“圣上这曲子好是好,只是有一点不足。”

玄宗皇帝谱写过无数的曲子,虽然每次她都要别人指出不足之处,但还从来没有一人,公然指出过他乐曲中的不足,就是高明如李龟年,也多是委婉提点。他感到有些意外,忙问:“任爱卿觉得哪里不足?”

任天翔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圣上这一曲充满了堂堂皇家气象,不愧是我大唐的盛世巅峰之作。但圣上乃圣明天子,怎可一位谱写安宁祥和富丽堂皇的乐曲?圣上不能在乐曲中反映民间疾苦,这曲子写得再好,只怕也有些缺憾啊。”

任天翔深知玄宗皇帝常年蜗居深宫,很难接触到下层百姓,肯定不知什么民间疾苦,所以他兵行险招,故意指责玄宗皇帝乐曲中没有体现民间疾苦,果然令玄宗皇帝愣在当场。就见玄宗皇帝不解到:“这首乐曲名为《凌波曲》,原是朕梦见龙女向朕求曲,醒来后即兴而作,表现的是龙女在波涛中翩翩起舞的风姿,跟民间疾苦有什么关系?”

任天翔暗叫糟糕,不过他有急智,面不改色继续胡诌道:“难怪听来听去都是仙家曼妙之音,没有一丝凡尘庸俗之气。这样的乐曲若是旁人谱写,自然是绝品,但圣上是心怀天下之明君,乐曲中怎可没有百姓的声音?所以孟子要对齐王说:”独乐乐,不若与众乐乐“也正是这个道理。”

玄宗皇帝愣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赞同道:“好像有点道理。朕谱曲无数,还是第一次有人大胆指出朕乐曲中的不足,爱卿真知音也!”

任天翔暗自舒了口气,语锋一转道:“其实陛下这首《凌波曲》,对常人来说已经是天籁之音,正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玄宗皇帝呵呵笑道:“由李龟年亲自弹奏的乐曲,确实将朕这首《凌波曲》表现的尽善尽美,只可惜演龙女的舞姬舞姿僵硬,实在是一大败笔。朕思来想去,也许唯有长乐坊的谢阿蛮,才能演好这个龙女”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任天翔心中也是“咯噔”一跳,不知该装着没听见,还是该有所表示,就在这时,突听门外内侍高呼:“贵妃娘娘驾到”他连忙起身迎驾,就见杨玉环在侍儿和几名宫女陪同下款步而来,对玄宗皇帝含娇带嗔的抱怨:“圣上谱了新曲,怎么也不叫上奴家一同欣赏?”玄宗皇帝呵呵笑道:“新曲初成,还有颇多生涩之处,本想仔细雕琢之后再请爱妃共赏,没想却走漏了消息。既然如此,就请爱妃为朕指点一二。”

乐师在李龟年的指挥下,将《凌波曲》又演练了一遍。席间杨玉环趁玄宗皇帝离席更衣的空隙,对任天翔低声道:“本宫托你的事,好像任大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任天翔忙道:“娘娘的嘱托,卑职一直谨记在心,哪敢有片刻遗忘?”杨玉环看看周围内侍,不好明说,边嫣然笑道:“任大人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虽然杨玉环言语轻松,但任天翔已经听出他心中的不满,他不禁在心中暗忖,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贵妃,那个本公子我都得罪不起。拖得一时却拖不了一世,这事若不经快解决,头上的乌纱帽事小,项上人头才是大。想到这他将心一横,拱手拜倒:“卑职方才欣赏了圣上这曲《凌波曲》,感觉乐曲和演奏都是举世无双唯有龙女的舞姬武技稍弱。微臣向娘娘推荐一人,兴许能让这曲凌波舞锦上添花。”

“谁”杨玉环忙问。“长乐坊舞姬谢阿蛮!”任天翔坦然答道。

“什么?”杨玉环柳眉一竖,“你竟要举荐他进宫?”

这时玄宗皇帝刚好更衣回来,仅听到杨玉环最后一句话,不由笑问:“任爱卿要举荐谁进宫?”任天翔一本正经地道:“微臣方才欣赏了了这曲凌波舞,突然想到有一人,或许正是这龙女的最佳人选,所以大胆向娘娘举荐。”玄宗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谁?”“长乐坊舞姬谢阿蛮!”任天翔坦然答道。玄宗皇帝脸上微微变色,不禁偷眼大量一旁的杨玉环,只见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玄宗皇帝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谢阿蛮?没听说过。她能胜过朕内教坊的舞姬?”

任天翔嘻嘻一笑:“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不过她现在声名远播,大有超越圣上内教坊舞姬之势。所以微臣大胆向娘娘进言,河埠让她饰演这龙女,由圣上和娘娘评判,若演得好,便招入内教坊,若演得不好便削去乐籍,永远赶出长安!”听到这里,杨玉环总算明白了任天翔的用心。暗忖拿舞姬演的好与不好,全在自己一句话,届时便可以此为借口,将那舞姬削去乐籍,永远赶出长安。想到这里她脸色渐渐柔和下来,见玄宗皇帝正满是殷切地望着自己,不由嫣然一笑:“既然有如此人才,边让她试试吧。”

玄宗皇帝闻言大喜,连忙吩咐道:“传旨,宣长乐坊谢阿蛮进宫。”

高力士正要领旨而去,却听杨玉环款款而道:“慢着,依本宫之见,不如将陛下这曲凌波舞的曲谱,交给谢阿蛮演练三天,三天后再让她进宫表演不迟。”玄宗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吩咐道:“就照着娘娘的意思去办吧。”任天翔将难题踢回给玄宗皇帝和贵妃娘娘,心中暗自舒了口气,暗忖:将那谢阿蛮招进内教坊,还是削去乐籍赶出长安,就看这神仙眷属如何博弈,跟本公子再无关系。要是能借贵妃娘娘之口将谢阿蛮赶出长安,圣上也不能怪到我的头上;要是最终将谢阿蛮招进了内教坊,贵妃娘娘也不能怪我,更不可能再让我除掉宫里的一个红人。心中记挂着突利的事,任天翔无心再欣赏歌舞,找了个借口告辞出宫,急匆匆直奔刑部。在刑部衙门找到高名扬,他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做普快的,有种种办法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就算死刑重犯,也可以花高价钱赎命。我要赎那个石国叛将的命,你开个价吧。”

高名扬摇头苦笑道:“别人可以,但这个人不行。”“六十万!”任天翔经盯着高名扬的眼睛,“我愿意为这个人花六十万贯!”

高名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震撼,但还是无奈叹道:“六十万贯足够买几十个死刑重犯的命,可惜买不到我自己的命。我要敢答应你,就是拿自己身家性命去冒险,你是我你会不会答应?”

“你要多少钱才肯答应?”任天翔问。

“不是钱的问题,”高名扬将任天翔送出刑部衙门,语重心长地道:“兄弟你就死心吧,没有人能救得了他,甚至就连当今圣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赦其死罪。不然没法向安西军阵亡将士的家眷,以及天下百姓交代。”任天翔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高名扬见状转了话题道:“哦对了,上次兄弟托我办的事,有点眉目了。我手下捕快找到了当年宜春院那个丫鬟小兰,经过审讯,正是当年说是你将老六推下楼,完全是为了撇清宜春院的干系。实际上是那晚有人袭击了他,令她昏睡不醒,根本不知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照常理推断,老六多半是死在他手里,你背了个黑锅。”高名扬顿了顿,“联想到后来义安堂之争,我估计这个人多半来自义安堂,兄弟你得当心啊!”高名扬的话证实了赵姨告诉自己的事实,这让任天翔彻底丢开了对韩国夫人的愧疚。他释然一笑:“多谢大哥,让我了了一桩心事。就不知能否查出那晚的夜行人是谁?”

高名扬摇摇头:“除了小兰的供词,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线索,而且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要想查出那人恐怕希望不大。不过你所说的那个如意夫人我们倒是发现了点线索,我们查到了她当出租住的房子,那房东对她还有点映像。我们还在继续追查,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任天翔连忙拱手一拜“多谢大哥!那就拜托大哥了!”

离开刑部衙门,任天翔懒懒登上停在街边的马车,马车开始沿着长街徐徐而行,他则垂头丧气的半躺在车中,双唇紧抿一言不发。褚刚察言观色已知究竟,不由小声开导道:“这是上总是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命中注定。兄弟你已经尽力,无论对萨克太子还是对突利将军,已可问心无愧。”任天翔点点头,喃喃道:“不错,所有我能想到的路子都已被堵死,不过这世上有的是比我聪明的人,也许我们可以找他们帮忙。”“你是说司马公子?”褚刚忙问。任天翔摇摇头:“也许司马公子是最聪明的人,但却不是最适合的人。”

褚刚疑惑道:“除了司马公子,还会有谁合适?”任天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从齿缝间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季如风!”季如风乃义安堂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老之一,在长安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他的住处很好找。当任天翔找到这里时,对方显然还没有从先前的失望和愤懑中走出来,突然见到任天翔来访,他没好气地问道:“任大人早已跟义安堂没有任何干系,为何又突然寻上门来?”任天翔不以为意地笑道:“先前听季叔说起义门往事,小侄心存疑惑,所以特上门求教。”季如风皱眉问:“你有什么疑惑?”任天翔故作糊涂问:“义门拜义,不知行事是否也以义字当先?”季如风沉声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