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任天翔才发现,安全退到这偏殿中的除了季如风和两个义安堂弟子,就只剩下陆琴和苏棋两个侍卫,包括褚刚在内的大多数同伴,都已下落不明。

季如风捡起一只尚在地上微微挣扎的飞蛾,仔细看了半响,神情越发凝重。那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飞蛾,艳丽的色彩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任天翔虽然仅吸入一点毒气,却依然感到恶心欲吐,手足几乎失去知觉。他使劲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那种麻痹在渐渐消退,这才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妖蛾子,居然带有令人浑身麻痹的毒性?”

季如风遥遥头:“我也从未见过,不过我想这种飞蛾绝非自然生成,而是经过特殊的培育。有人利用了飞蛾扑火这种天生的习性,培育出了这种浑身带毒的飞蛾,当它扑入火焰燃烧烧起来后,毒烟便随之扩散开来。幸亏这种飞蛾毒性还不够大,不然今晚咱们全都要着道。”

任天翔听得暗自咂舌,忍不住问:“依季叔之见,咱们的对手会是什么人 ?”

季如风皱眉沉吟道:“世间最擅用毒的除了九黎族的苗人,就是活跃在漠北和幽燕之地的萨满教。萨满教巫师精通各种巫术和咒语,善于以音乱魂,今晚咱们的对手多半就是他们。只是萨满教一向只在漠北活动,很少涉足中原,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长安附近?”

任天翔突然想起张果曾经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以张果那几近仙人的本事,也被萨满教闹得灰头土脸,萨满教之能可见一斑。他好奇心顿起,忍不住问道:“萨满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门派?比起中原的门派有什么不同?”

季如风沉吟道:“准确地说萨满教不是一个门派,而是流传于漠北各族中所有原始宗教的统称。他们敬拜各种自然的神,许多教派并没有文字传承,而是靠巫师与弟子口口相传。就近二十年来说,萨满教实力最强的一支当属活跃在蓬山一代的蓬山派,他们地位最高的巫师被信徒们尊为蓬山老母。”任天翔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张果好像就说过,当年为追踪女儿慧仪的下落,就曾追到关外的蓬山,与蓬山老母还打了一架,结果因为有伤在身而败走,如此看来萨满教还真是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突听见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陆琴一声大喝:“什么人 ?”门外却无人应答,但敲门声却连接不断。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季如风让两个义安堂弟子去开门,而他与陆琴、苏棋则在门后戒备。只要等门拉开便同时出手,将敲门的家伙一举制服。虽然他们对萨满巫师的各种阴谋诡计心怀忌惮,但要面对面动手,他们自信不惧任何人。

趁着门外敲门声再次响起的同时,两个义安堂弟子猛然将殿门打开,季如风与陆琴、苏棋一冲而出,人未至,手中兵刃已往方才敲门声传来的方位招呼,三人配合的异常巧妙,从三个方位封住了敲门人所在的空间,无论从任何方向他都无从逃脱,就算不死也必伤在当场。

但三人蓄势已久的联手一击却完全落在了空处,门外根本无一人。不仅如此,放眼四下望去,也没看到任何逃脱的人影。这一瞬间三人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皆惊惧莫名。三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知道凭方才听到敲门声后立刻开门的速度,没人可以从三人的眼皮底下逃脱,这速度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直让人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魅。

“鬼!一定是鬼!”两个负责开门的义安堂弟子早已吓得满脸煞白,语无伦次地惊呼,“这…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鬼敲门。”

季如风示意陆琴苏棋退回殿中,然后令两个义安堂弟子重新关上殿门。谁知殿门刚关上不到一刻,就听门上又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季如风示意这次由苏棋、陆琴二人去开门,由他出手突袭,他知道陆琴、苏棋开门的速度,必定远远超过两个武功平平的义安堂弟子。

陆琴苏棋悄悄打开门闩,待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的瞬间,同时发力将殿门猛地拉开。季如风身形一晃从门缝中扑出门外,但见门外四野寂寥,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立刻感到头皮发麻,浑身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紧随而出的陆琴苏棋也是满脸煞白:莫非这敲门的真是山精鬼怪?

几个人都在放眼四下搜索,以期找出暗藏在门边阴暗处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只有任天翔在打量着两扇厚重的殿门,然后伸出手指在门上摸了摸,凑到鼻端一闻,顿时释然一笑:“原来如此!”

见众人都不解地望着自己,任天翔举起自己的手指:“是鲜血!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将鲜血涂抹到门上,附近的蝙蝠闻到血腥味便会被吸引过来。蝙蝠撞到门上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开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敲门。”话音刚落,就见季如风一抬手,一只蝙蝠立时从半空中坠落,却是被季如风一枚金钱镖射下。众人一见之下暗舒了口气,正待回屋关门,突听远处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义安堂果然有些能耐,这都吓不倒你们。不过如果把鲜血涂抹到这些人身上,不知会有什么效果。”

话音刚落,就见偏殿前的天井周围,突然亮起了惨绿色的灯火,借着暗淡的火光,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倒挂在三清殿的屋檐下,众人凝目一看,立刻认出是方才那些失踪的同伴,姜振山、诸刚等人皆落在其中。就见他们一动不动,似是失去了知觉。在他们周围,有无数黑色的身影在高速飞舞,像是黑影中看不见的精灵。那是一群裙的蝙蝠,数量如此之多,不失发出如老鼠般“吱吱”的叫声,令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

“你们是谁?究竟想干什么?”任天翔高声喝问。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那块埋藏在始皇陵中的玉片而来的就行了。”那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让人无法确认位置,“你们的同伴全在这里,如果你想救下他们,就拿那块玉片来换。”

任天翔正在犹豫,季如风一声冷哼:“如果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令我们屈服,那就打错算盘了。”

“是吗?那我就试试。”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披五色彩衣,脸上带着五彩鬼面的巫师,从屋檐上落到一名倒挂着的侍卫身旁,抬手就给了他腿上一刀。刀口只有不到半寸深浅,鲜血缓缓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闻到血腥气的蝙蝠立刻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吱吱”叫着扑向新剖开的伤口。那侍卫立刻发出野兽般的惨叫,拼命挣扎,但却无法挣脱绳索的捆缚,那黑影接着又在他背上、胸腹各划一刀,引来更多的吸血蝙蝠,就见他全身上下被吸血蝙蝠密密麻麻地包裹,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住手!”任天翔见那巫师还想依法炮制,割开另一个侍卫的衣衫,他连忙喝道,“你先将我的人放了,我给你那块玉片!”

那巫师一声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先将那块玉片奉上,我们自会放了你的同伴。不然我就将他们一个个都喂了吸血蝙蝠,你也别妄想出身相救,你看看他们的上方。”

任天翔抬眼望去,就见每个倒挂着的同伴上方的屋檐上,都有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彩衣人,就算这些彩衣人武功平常,仅凭季如风、陆琴、苏棋三人,要想救下所有人也是不可能。任天翔权衡片刻,回首对季如风无奈道:“看来,只有暂时将那块玉片给他们,救下姜伯和诸刚他们要紧。不过季叔请放心,不管他们是谁,我迟早会将这块玉片追回。”

季如风想了想,朗声对那巫师道:“阁下空口无凭,要我们如何信你?可否先报上名号?”那戴着鬼面的巫师一声冷笑:“老夫又不想跟你们交朋友,没必要拉什么交情。现如今的形势,你以为还能跟老夫讲条件谈价钱?是你们自己将玉片奉上,还是让老夫先杀了你们的同伴,再费点手脚杀了你们夺回玉片?”

季如风还在犹豫,任天翔已悄声道:“我们今晚已经输大了,输了就要认赔出局,改日再来翻本。要是不想认输一味用强,只会越陷越深,直到输得一干二净,再无翻本机会。”季如风在心中权衡半响,只好拿出怀中那块玉片,遗憾叹息:“苏槐兄弟用命换来的这块玉片,还没在我手中捂热就要拱手让人,实在令季某心有不甘。”

任天翔正色道:“季叔放心,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拿回这块玉片。”季如风点点头,抬手将包着玉片的包裹扔给了屋檐下那彩衣巫师。对方打开后仔细查看片刻,确认无误后立刻一招手:“我们走!”

四周惨绿色的灯笼应声熄灭,太真观(估计印错了,前面是玉真观,这儿成太真观了)又恢复了原有的幽暗。季如风急忙令义安堂弟子点起火绒,就见那些身着彩衣,戴着鬼面的家伙已不知去向,屋檐下只留下一排倒挂着的人影,众人急忙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放下来,除了那个被吸血蝙蝠吸尽鲜血的侍卫,其他人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季如风与陆琴,苏琪将他们一个个就醒,一问之下才知道,姜振山、褚刚等人都是被对方药物所迷,根本没机会与他们正面动手。幸好对方要以他们为质换取玉片,才没伤他们性命。此时天色渐明,任天翔令陆琴,苏棋清点人手,才发觉有两名侍卫已遭不幸。一个是被对面咒语迷乱心智,被同伴误杀,另一个则是喂了吸血蝙蝠,死得惨不忍睹。

这次任天翔带来的侍卫虽然不多,但都是他十分信任的心腹。原本以为只是来盗个墓,哪想到会出这种意外,早知如此他宁可一个不带。见几个幸存者神情黯然,他忙上前叮嘱道:“今晚的事大伙儿要一并上报,就说咱们再追捕突力和其同伙的过程中,遭遇了对方的埋伏,经兄弟们英勇奋战,终于击溃了敌人的包围,不过有两名兄弟因公殉职。”他顿了顿,续道,“回去后我会为大家请赏,除了朝廷的抚恤和赏赐,我会另外给遭遇不幸的兄弟每家一万贯,给受伤的兄弟每人两千贯,所有参与行动的兄弟每人一千贯,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几个侍卫急忙道,“给副总管办事,咱们怎么能要钱?”

任天翔抬手打断了众人的推辞,正色道:“我心意已决,大家不必要客气。回去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今晚发生的事,不然就不再是我任天翔的兄弟。”

几个侍卫纷纷答应。任天翔安抚完手下,这才回头问褚刚等人:“玉真观的人找到了吗?他们是不是也遭了毒手?”褚刚庆幸道:“他们只是被人迷倒,全部被关在后殿,没什么大碍。现在季如风已将他们救醒,谁知他们一问三不知,连如何被人迷倒都不知道。”

任天翔听了暗自咂舌,虽然玉真观并非以武功见长,但观中弟子也多少都会点武功。谁知全观上下被人MI倒而不自知,由此可见昨晚那帮来历不明的家伙,使毒药MI药是何等的厉害。

看看再问不出什么,任天翔只得带着众人先回长安。想几天前众人兴冲冲而来,没想到一夜之间便输得一干二净,心情自然都十分郁闷。尤其这次还死了两个兄弟,无论如何得向上禀报,没法全部隐瞒。

任天翔给几个侍卫分发了银子,然后派人将死难者尸体给家属送去。作为顶头上司,他亲自除了两名侍卫的葬礼,然后又亲自写奏折,向圣上讲明同僚遇难经过,一连忙乱了数天,才稍稍从颓丧中解脱出来。

褚刚见他郁郁寡欢,便选些好消息告诉他道:“对了,小泽从洛阳送来最新的消息,说公子将陶玉减产九成,价格提高十倍后,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为款待贵宾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来买陶玉,将之作为传给后人的传家之宝。我就不明白,这些人难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褚刚见他郁郁寡欢,便选些好消息告诉他道:“对了,小泽从洛阳送来最新的消息,说公子将陶玉减产九成,价格提高十倍后,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为款待贵宾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来买陶玉,将之作为传给后人的传家之宝。我就不明白,这些人难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他们是不是都疯了?”

任天翔似是早已预料,根本不觉惊奇。见褚刚十分疑惑,他笑着解释道:“据《吕氏商经》记载,人类社会的财富有种如吸铁石般的属性,就是不由自主地趋近和集中,表现出来就是财富最终会流向少数人,越有钱的人,对财富的吸引力就越大,就像是一块大的吸铁石,总是会将它周围的小吸铁石都吸引到它身上来一样。这就造成了少数人越来越富,而大部分人越来越穷的现象。”

褚刚疑惑地挠挠头:“好像是这样,但这跟咱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任天翔悠然笑道:“这个关系可就大了。明白了钱是中在向少数人手中集中,你就该知道,我们可以将赚钱的目标放到这少数人身上,对这少数富甲天下的人来说,商品的价值不仅在于使用,而且还代表着一种虚荣和身份,钱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问题。他们为了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开来,不惜多花十倍百倍的钱来炫耀。从大到府邸田庄,小到珠宝首饰,他们总是要处处显得与众不同,就是在饮食衣衫鞋袜这些地方,他们也愿意多花十倍百倍的价钱。他们最关注的事商品的价钱,而不是品质。”

诸刚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所以公子就故意将陶玉定一个高高在上的价钱,以吸引他们的目光?”

任天翔笑道:“陶玉一直是最好的瓷器,这个概念在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虽然现在刑窑、越窑已造出了不逊于陶玉的瓷器,但这种品质差还微乎其微,唯一能将陶玉与它们区分开来的就是价钱。高高在上的价钱虽然放弃了广大潜在的买家,但却抓住了最有钱的那一小撮人,陶玉在人们眼里已经不是用来吃饭的器皿,而是用来炫耀的奢侈品,对于奢侈品来说,价格只能代表人们对它的渴望,已经与它的品质关系不大。现在你明白为何与刑窑、越窑瓷器品质相差无多的陶玉,能够卖出十倍于它们的价钱了?”

诸刚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那刑窑、越窑为何不能定个比陶玉还高的价钱?”

任天翔微微笑道:“原因有二,一是名声非一两天就能打造,陶玉能一鸣惊人成为最好瓷器的代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二是明白这道理的人万中无一,就算明白这道理,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去实践。我也是读了《吕氏商经》才知道这道理。”

诸刚闻言笑道:“既然这《吕氏商经》如此神奇,有空我也得找来看看。”

正说话间,就见丑丫头小薇兴冲冲由外而来,还没进门就嚷嚷道:“安庆宗送来请帖,说明日是他的生辰,邀公子去附上一聚。公子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整天关在这屋子里,闷都闷死了。”

任天翔接过请柬展开一看,想起上次安庆宗戏言要介绍妹妹给自己认识,想必这次聚会就是为此而设。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正待推辞,诸刚忙道:“公子自骊山铩羽而回,又死了两个兄弟,一直郁郁寡欢,不如就趁这机会去散散心,将心中的烦暂时丢开。”

“是啊是啊!”小薇也怂恿道。“公子就算是带我去见见世面,也一定要答应。”任天翔哑然失笑道:“带你去?你见过谁赴宴还带个丫环的?”

小薇眼珠骨碌一转:“带个丫环不行,带个小厮总可以把?”

任天翔疑惑道:“小泽又不在我身边,带那个小厮?”

小薇狡黠一笑:“你等着,我这就去带他来见你。”说着一转身就跑得没了影,弄得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没过多会儿,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快步而入,来到任天翔面前拱手请安道:“公子爷在上,小贾有礼了。”

任天翔先是有些诧异,不知府上何时多了个陌生的小厮,待仔细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你这丑丫头,哪来那么多鬼门道,你以为装个小子,本公子就认不出来?”原来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小薇假扮,就见她大大咧咧地拱手拜道:“公子能认出来没关系,只要旁人认不出来就行,就我这模样和装扮,谁知道我是公子爷的贴身小丫环?”

任天翔心中暗忖,自上次安庆宗说过将其妹妹介绍给自己后,就已经多次差人来请,自己要再推辞,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要是自己应约赴宴,而他又真将他妹妹介绍给自己,还真有些不好应付,看安禄山这老小子的模样,就知道他女儿不是无盐就是母夜叉,难怪二十多岁还没找到婆家。自己要公然拒绝难免令安庆宗脸上难堪,不如就将这丫头带在身边,万一安庆宗那个妹妹要给我死缠烂打,也好有个人帮我抵挡一二。

这样一想任天翔不再犹豫,对小薇点头道:“带你去也可以,不过你得依我三条。”

小薇忙道:“公子请讲!”

任天翔沉吟道:“一,你不得干涉我喝酒赌钱找女人;二,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任何时候不得违抗;三…三还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小薇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要喝醉,不然我可背不起你。”

任天翔哑然失笑,(我晕今天他失笑多少回了)与小薇合掌一击:“一言为定!”

43狩猎

骠骑将军府的宴会,自然非寻常人家可比,出来山珍海味,玉液琼浆,安庆宗还请来了长安城最有名的歌舞姬前来捧场助兴。歌舞之外,还有军府的人设局开赌,各种玩乐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任天翔对酒宴应酬和歌舞娱乐不感兴趣,稍微在宴席上应付一下,便一头扎到赌桌上,与一帮贺客赌得不亦乐乎。其实任天翔平日对赌博并非痴迷,只因前日害两个侍卫丢了性命,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没查到,这让他胸中憋着一肚子气,只是答应了小薇不能喝醉,所以只能在赌桌上发泄,从别人的失败中寻找胜利的快感。

不到半个时辰,任天翔面前的银两钱票就堆得老哥,也许失意之人偏在赌场上得意,他的手气出奇地顺,加上他下注凶狠,没多会儿就将庄家杀得血本无归,无奈将庄让给了他。任天翔毫不客气,一把抄起骰子,意气风发地对众赌客喝道:“本公子现在风头正劲,不服气的尽管下场,面前这堆银子钱票,有本事尽管拿去。”

善赌者都知道赌场上讲究手风和气势,众人见任天翔气势如虹,便都有些怯场,有两个不服气的贺客下了两注试手,转眼就被任天翔收了去。周围的赌客便开始退缩,纷纷撤往别的赌桌。

“还有没有人下场受死?”任天翔将骰盅摇得哗哗作响,顾盼自雄地放声喝问,就听有人淡淡应道:“小人来陪任大人玩几把。”

任天翔定睛一看,就见一个青衫书生负手越众而出,却是司马瑜。任天翔想起当初在哥舒翰军营中,自己与之赌酒的情形,结果输得莫名其妙,连对方怎么赢的都不知道,他的气势不禁弱上三分,呵呵笑问:“马师爷有兴趣陪任某一搏,那是再好不过,不知马兄想怎么赌?是押大小还是对掷?”司马瑜淡淡笑道:“即是任大人坐庄,我自然悉听尊便。”

任天翔想起当初在哥舒翰军营中与之赌酒的情形,当然不愿与司马瑜赌对掷,他将骰盅抄在手中,呵呵笑道:“那就由我来摇盅,你来押大小,不知马师爷意下如何?”

司马瑜微微颔首道:“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单注多少封顶?”

任天翔估了估面前的银两钱票,大约五千贯左右,便道:“单注就以我面前的赌资为限,就不知马师爷有没有魄力一把决胜?”

司马瑜微微一笑:“任大人果然豪气过人,令人钦佩。在下就陪大人玩一把,就赌大人面前所有赌注,一押决输赢。”

“好!”任天翔意气风发,信手甩开外袍,“今天这赌局,到了现在才算有点意思,本公子就陪马师爷尽兴豪赌一把。”话音刚落,任天翔已抄起骰盅以眼花缭乱的手法摇动起来,为了防止对手从骰子与盅壁碰撞声中听出规律,最终猜到停落的点数,任天翔将所有练过的手法都使了出来,但见骰盅在他手中有如活物般左右飞舞,引来周围赌客阵阵喝彩,虽然前来赴宴的贺客都不是普通人,但一把五千贯的赌注却还是极其罕见,所以将许多人都吸引了过来。

任天翔终于“啪”一声将骰盅扣到桌上,抬手向司马瑜示意:“请马师爷下注!”早有骠骑将军府的账房将五千贯的钱票给司马瑜送了过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钱票推到赌桌中央:“我押小!”

在从容如常的司马瑜面前,任天翔第一次感到心情有些紧张,倒不是在乎这五千贯钱的得失,而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习惯输。但世事总是这样,你越害怕之事就越是会发生。当任天翔小心翼翼揭开骰盅,周围观众已抢先惊呼:“一二二,五点小!”

任天翔脑中一片空白,没想到一天的好运被司马瑜一把连本带利抄了去,心中十分不甘。就见司马瑜脸上并没有一丝大赢之后的狂喜,只淡淡笑道:“任大人手风好像转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等!”任天翔红着眼道,“就这一把岂能过瘾,我还想跟马师爷赌上几把。”

司马瑜尚还未开口,一旁的小薇忙低声道:“公子爷别再赌了,咱们已经没赌本了。”

任天翔呵呵笑道:“凭着我国舅爷的名头,怎么也能借个三五万贯,如果有人信不过,我可以将这柄御赐的宝剑暂且押在这里,(胆子真大啊,皇上的东西都敢拿来赌^。^)要是输了,回头再带钱来赎剑。”说着解下腰间佩剑,“啪”一声拍在桌上。

人丛中立时响起一阵议论和惊呼——还从来没有人敢将御赐宝剑押上赌桌,当然也从来不会有人敢收下这样的抵押。就见司马瑜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如果任大人真要尽兴一赌,可否随我去内堂的静室,就咱们两人,可以放手一搏。”任天翔慨然应允:“好!请马师爷带路。”

不顾小薇和诸刚的阻拦,任天翔独自随司马瑜来到后堂一间静室,就见司马瑜仔细关上房门,将所有的热闹和喧嚣关在了门外,这才回头对任天翔道:“我见今日任兄弟下注凶狠,手风奇顺,便知兄弟心思其实并不在赌,再加上你眉宇间有忧色和抑郁,便知你心中其实是藏有心事,这事若不能化解,就算赢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任天翔心中微凛,突然想起这司马瑜与李沁一样聪明,都极善察言观色,能根据不起眼的线索判断推理,自己心事竟让他看了出来,任天翔哈哈一笑:“既然兄长猜到小弟有心事,不知可否能猜到我心中所藏何事?若能猜出,便算我输。”

司马瑜摇摇头:“我不想跟你再赌,以兄弟此时的心态,若不输到倾家荡产绝不会收手。我特意将你带到这静室,并不是要趁人之危跟你继续赌下去,而是想知道兄弟你究竟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为兄虽然人微言轻,但以安将军的实力,也许可以帮到你。”

任天翔心中一动,想起安禄山手下精兵强将无数,也许以他们的本事能找出那帮抢去义字壁残片的家伙。但是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由反问道:“安将军是有事要我帮忙吧?”

“聪明!”司马瑜颔首笑道,“安将军早就想离开长安这是非之地,但一直不能如愿,这事也许只有兄弟才帮得上忙。如果安将军能帮兄弟解决眼下的难题,不知兄弟是否愿意也帮将军一把?”

任天翔哑然失笑道:“你都不知我为何事烦恼,就贸然宣称能帮我?”

司马瑜颔首道:“如果安将军都帮不上忙,那这世上只怕你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帮忙了。”

这话虽然说得极其自信,但任天翔知道安禄山确实有这本钱。而且那晚袭击自己抢去义字壁残片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来自幽燕和漠北的萨满教徒,而安禄山的驻防地正是在幽燕,紧邻漠北,也许他真知道那些人的下落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