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沉默良久,终苦笑道:“皇上,你认为以太上皇现在年近八旬的高龄,以及他现在的状态,还会对权势地位感兴趣么?”

李亨哑然了,他不是不知道父亲已经老得几乎认不出儿子的地步,不可能再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他不禁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一个老太监,正要责怪他小题大做,却见那太监已上前道:“皇上,太上皇已经老迈道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地步,不会对朝政感兴趣。不过奴才是怕有人想借了太上皇的名头,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亨一想也对,回头问道:“对啊,你要见太上皇,只需禀明朕就行了,为何却要乔装打扮,偷偷去见?”

虽然没人介绍,但任天翔一眼就能肯定,敢在李亨与自己说话时插嘴的老太监,必定是最近炙手可热、只手遮天的李辅国。他知道李辅国是当年在东宫侍候李亨的旧人,在李亨当太子那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里,给了李亨莫大的安慰和支持,是李亨最为信任的心腹。二人之间这种相交多年的主仆之情,绝非寻常君臣可比。自李亨灵宝登基之后,他就一步步得到重用,最近更是隐然凌驾于百官之上,成了事实上的首辅大臣。只见他年过五旬,面白无须相貌堂堂,从外表看绝对是个不怒自威的正人君子,唯有眼眸深处隐约透出一丝微光,才暴露了他胸中的城府和心机。能从昨夜高力士请郎中进宫,猜到是自己密见太上皇,这绝对是个厉害之极的人物。

尤其任天翔看到现在的李亨,虽然年纪还不到五旬,却已经须发斑白,就连登上龙椅都需要太监搀扶,身体是在虚弱到极点。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脆弱,心智和才能也急剧降低,只会越来越依靠最熟悉、最会奉承的亲人或奴才,所以张皇后和李辅国之流才会得冲,渐渐凌驾于满朝文武之上,要想在这个时候令李亨改变习惯,恐怕是千难万难。

以任天翔心术修为,也无法一眼看穿李辅国的深浅,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在到达长安之前,就已通过李泌大人给皇上呈上奏折,想尽快见到圣上,但到达长安之后才知,现在要见圣上,须得经李公公首肯。在下不过一江湖草莽,想要得到李公公首肯面见圣上,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听说太上皇病重,所以急着想要探病,哪里容得慢慢等候皇上恩准?太上皇当年待我不薄,我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虽说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也一直心有不安,我怕没有机会当面向太上皇请罪,他就先一步。”

任天翔说到这已是哽咽难言,令李亨也满面悲戚,想起父亲已老迈昏聩,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连任天翔这个旧臣都念着旧情要见他一面,自己这个儿子却还诸多猜忌,是在是不应该。又想起自己当年能顺利从父亲那里继承皇位,多亏是得任天翔之助,这份恩情自己还从未报答。他正要开口好言安慰,一旁的李辅国已对任天翔喝道:“住嘴!太上皇不过染有小恙,你就在这里危言耸听,是不是想咒他早死?你是何居心?”任天翔经历无数次出生入死的考验,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投机取巧、胸无大志、对任何权贵都曲意奉承的弄臣,哪里受得了一个太监的恶气?他冷眼一瞪李辅国,对李亨沉声问:“圣上,不知这位公公是何人物?为何未经圣上允诺就敢屡屡插话?这里是由圣上做主还是由这位公公做主?”李辅国一时语塞,深沉的眼眸闪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光。满朝文武还从未见过有人竟敢公然质疑他的威信,尽皆噤若寒蝉,李亨见状连忙为他原场道:“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李辅国公公,二十多年前就在朕身边伺候,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他妄自插话也是想为朕分忧,爱卿不必介怀。”

任天翔见李亨不仅不职责李辅国干政,反而为他开脱,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李辅国得到李亨支持,嘴边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盯着任天翔质问道:“任公子还没告诉大家,为何要咒太上皇早死?”

任天翔气得满脸铁青,强压怒火淡淡道:“太上皇年近八旬又体弱多病,近来神智又时有迷糊,任何关心他的人都会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公公却将之诬为咒他早死,不知是何居心?”

李辅国没想到任天翔一介布衣,竟然当着满朝文武质问自己,不禁勃然怒道:“你深夜乔装入宫,不管是何居心都是逾礼违法、居心叵测之举,不严惩不足以警醒后人。”说着他转向李亨一拜,"请圣上将这胆大妄为之徒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以正法纪!

李亨不禁有些为难,虽然他对李辅国几乎言听计从,但若因这点小事就将之初四,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他正在为难,突见以太监其喘吁吁地前来禀报:“不好了!太上皇…太上皇…驾崩了…”

李亨先是有些意外,跟着悲从中来,想起父亲晚年都郁郁寡欢,临终前竟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相送,他心中深感内疚,一口气没喘上来,竟当庭晕了过去。众人急忙叫太医相救,朝堂上一时混乱不堪,众太监急忙将之抬入后宫诊治,朝会也因之而散。

朝堂上的混乱救了任天翔,没人再顾得上追究他私闯禁宫之事。随着惴惴不安的朝臣出得玄武门,他心中没有一丝庆幸,只有对朝政的担忧和莫名的心灰意懒。回到府中没多久,李隆基驾崩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师,任天翔想起与他的恩怨情仇,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回到府中没多久,就有门房通报,又一青衫文士求见。任天翔见拜帖上的名字是“修冥阳”,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见到对方,才想起当年在潼关哥舒翰军营中,正是这文士股东哥舒翰造反,从潼关带兵回京勤王。他心中暗自警惕,正待细问,对方已先一步拜倒在地,诚恳道:“在下是受主上差遣,特来告诉公子,本门早已虚位以待,等候公子荣登门主之位。”

任天翔顿时醒悟:“你果然是千门中人 ?”

修冥阳坦然道:“在下师承鬼谷子一派,为千门嫡传弟子。”

任天翔想起与司马承祥的约定,要想做门主,必须先为他们除掉一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沉声道:“请修先生回复你家主人,就说所谋之事克日即成,请你家主人放心。”

修冥阳关切地问了句:“需不需要本门弟子暗中协助?”

任天翔摇摇头:“不敢劳动先生大驾,我自己能搞定。”

待修冥阳离去后,任天翔一声轻呼:“来人,随我去办件大事。”

就在修冥阳密见任天翔的第二天夜里,李沁的府邸突然失火,所有下人都逃了出来,却没见到李沁的身影,有人说他已在火场中丧生,也有说他已得道成仙,借火而遁,总之从这场大火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再无音讯。

朝中因李隆基驾崩、李亨病倒,也没有人关心李沁的下落,不过有却是对李府的失火十分关心。第二天一早就有道门高人司马承祯专程查看了李府失火的现场,询问了逃出火场的李府家人。李府的家人都说,主人早就宣称他已修道成仙,迟早会借火飞升,没想到竟然一夜成真了。

“李府的火灾,是你干的?”假扮司马承祯的司马承祥立刻召见了任天翔,一见面就问道最关心的问题,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借火飞升的鬼话,所以最大的可能自然就是任天翔了。

“我什么也没干,只是跟李长史探讨了一下道家得道飞升的一些奇闻秘事!”任天翔狡黠一笑,不过表情已暴露了他心底的隐秘。司马承祥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李沁近年来为了免遭朝中权宦的猜疑和迫害,故意装成痴迷道学、无心争权夺利的世外高人,并多次以潜心修道为名向李亨辞行,都被李亨挽留了下来,这在京中几乎人所共知。已道门传说令李沁消失,这果然是个令人叫绝的奇思妙想,令司马承祥也暗中赞许。他点头笑道:“不管李沁是如何得道飞升,总之他是消失了,再不会管这凡尘中俗事。照约定咱们该奉你为千门之主,不过如何让所有前门弟子都承认你是千门之主,这却是有些困难啊。”

任天翔笑道:“这事是不容易,不过真心要做,却也不算太难。”

司马承祥眉梢一挑:“哦?如何做才算不难?爷爷可是诚心请教。”

任天翔胸有成竹地笑道:“造神!”

“造神?”司马承祥皱起眉头,“如何造神?”

任天翔问道:“爷爷是否记得《战国策》中记载,鬼谷子门下弟子孙膑与庞涓因何为仇?他们在争什么?”

司马呈现沉吟道:“他们是另一个千门隐士鬼谷子的门人,为争夺鬼谷子所著之兵书《鬼谷子》而相互攻伐,最终庞涓被孙膑所杀。”

任天翔笑道:“不对,其实他们争得是这个,几百年后黄石公传张良的也是这个。”说着任天翔从怀中拿出一册古旧的羊皮古卷,双手捧着递到了司马承祥面前。就见那古卷样式古朴,几乎残破不堪,看起来比千年前墨子的遗作还要古旧,就见其上有四个钟鼎文的古篆大字——《千门秘典》!

“这是什么?”司马承祥小心地接过古卷,翻开第一页,就见其上写着两列钟鼎文小字: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也无狮象之力量,却能擒狼缚虎,驯狮猎象,无它,唯智慧耳。

“这是传自千门始祖大禹、由千门门主一脉相传的千门最高秘典。”任天翔肃然道,“当年孙膑与庞涓争夺的就是这个,黄石公传张良的也是这个。人称《千门秘典》,得之可谋天下!”

司马承祥神情微震,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二页,疑惑;翻开第三页,不解;翻开第四页,顿悟…最终他合上古籍,打量着封面上的字赞道:“这做旧的功夫,差点让老夫都走眼了,要当千年前的古物骗过行家不容易,但是骗过一般人足够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任天翔,迟疑道:“你是想以这个来确立门主的神秘地位?让千门弟子相信你是传自始祖大禹的嫡传弟子?”

“当然不止这些。”任天翔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打开一看,却是几枚古旧的扳指,他拿起一枚肃然道,“千门秘技传天下,门下八将亦流芳。这是当年追随千门始祖大禹谋夺天下的千门八将之信物,他们分别是正、提、脱、反、风、火、除、摇,并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色扳指儿为记,其中门主则以这枚白色莹石扳指儿为信物。”

任天翔说着将那枚白色莹石扳指儿戴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对司马承祥笑道:“我相信爷爷必定能找到另外的千门八将。”

司马承祥眼中终于闪过异样的神色,连连颔首赞道:“高!实在是高!有了这个传说和这些信物,从今往后一盘散沙的千门,都将聚集到门主的身边,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派,拥有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力量!”

二人俱是绝顶聪明之人,许多话不必点破也能心领神会。司马承祥将《千门秘典》还给任天翔,然后仔细收起那些扳指道:“我会即可令门人弟子广播流言,将门主打造成神话,再为你找到八个前门高手做八将,定让千门从此成为与儒、释、道诸门实力相当的秘传流派,如此一来,天下大事指日可待!”说到这司马承祥话锋一转,“不过你得抓紧为千门,也为你自己除掉第二个目标,待到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千门才有翻云覆雨、一飞冲天的机会。”

任天翔颔首笑道:“爷爷尽管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司马承祥关切地问:“需不需要本门弟子帮忙?”

任天翔笑道:“需要的话我会开口,届时还望爷爷不吝援手。”

司马承祥呵呵笑道:“没问题,待咱们祖孙联手,再造一个司马家的盛世天下!”

没过几天,便有“千 门 秘 典,得 之 可 谋 天 下”的流言传遍京师,更有千门门主发召集令之说传遍江湖,各地千门中人闻讯而来,皆在相互打听《千门秘典》和千门传说。当然,更多的人是想知道,谁是新一代千门门主,谁又是传说中的千门八将。

就在太上皇李隆基驾崩没几天,一个流言在千门弟子中间传遍——秘典出世,千门重辉!秘典自然就是指传说中可以谋天下的《千门秘典》,千门重辉自然就是说千门即将重现往日的辉煌。这流言令千门弟子兴奋不已,他们已被历史遗忘的太久,终于可以重现往日的辉煌了。

在任天翔的指点和司马承祥的安排下,在李隆基驾崩的第十三天,得到消息的千门弟子不约而同来到京郊的香积寺,在这里一睹传说中可谋天下的千门最高秘典,以及那从未露过面的千门门主。

得益于司马世家的努力,前来与会的千门弟子都知道了千门的传说和来历,以及神圣的密典和门主信物,不过也还有不少人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甚至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闻讯而来的千门弟子挤满了香积寺的大殿,看看天色不早,不少人开始不耐地的鼓噪起来:“咱们都是奔着《千门秘典》而来,既然到得差不多了,此间的主人是不是让咱们先开开眼界?”

“对了,此间的主人究竟是谁?”有人高声在问。大殿中有十多名白衣男子负责接待众人,虽然不知其底细,但看其举止气度,显然皆是出自世家望族,非寻常江湖草莽可比。尤其以琴、棋、书、画为名的四个男子,听名号似乎只是家将或奴仆辈,但是举手投足间那种雍容气度,竟将许多世家子弟也给比了下去。仆人已是如此,主人可想而知,人们揣测这主人一定与传说中的前门门主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可能就是千门门主本人,因此人们对他的好奇,一点也不亚于神秘的千门门主。

“大家稍安勿躁,”一个青衫文士由内堂缓步出来,看其举止气度,显然比琴棋书画四人地位略高,就见他面带微笑,对殿中众人团团一拜,“咱们还在等千门八将,待千门八将到齐后,此间的主人自然会与大家一起恭迎门主驾临。”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相互打听谁才是千门八将,就在这时,突听门外负责通报的弟子高声在呼:“千门八将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八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女,由门外大步而入,领头老者神情倨傲,进门后也不与众人招呼,只冷冷盯着前方的青衫文士道:“咱们千门八将蛰伏多年,一直在灯带者传说中地门柱降世,不过咱们八将历代先辈等到的多是假冒门主之名招摇撞骗的骗子,对于这种敢在咱们八将面前班门弄斧的无知之徒,咱们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青衫文士拱手笑答:“所以咱们主人才特意请八将出山,亲自验验这个门主的真假。”

众人闻言不禁相互打听,不过大多数人却都不认识什么千门八将,便又大胆者替众人喝问:“你们自称千门八将,不知有何凭证?”

八人先后亮出了手上的扳指,但见扳指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色,看其样式成色皆十分古旧,显然是千年前的古物。不过依然有好事者不屑道:“千门八将以八色扳指为凭,作为千门的八个分之秘传千年,这传说虽然有鼻子有眼,但这扳指千门中人大多没有见过,谁知道真假?除了这扳指,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们八将的身份?”

领头的老者冷冷问:“你想要怎样证明?”

那好事者冷笑道:“既然是千门八将,想必对本门的手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不知可否露一手,让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后辈开开眼?”

这提议得到众人的一致拥护,纷纷鼓噪叫好,领头的老者待呼声稍平,才淡淡道:“既为八将之尊,出手的注码就绝不能小,你输得起吗?”

那好事者笑问:“不知要多大的注码,才能一睹八将的风采?”

老者将打量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如果是你,至少得赌上一只手。”

此言一出,周边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自然又是一阵鼓噪起哄,令那好事者无法服软认输,那人被逼不过,愤然道:“赌就赌,爷爷今天就领教一下千门八将的手段,如果你们输了,就得从这门里爬出去,从此不得再自称千门中人。”说着他指向老者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跟她赌,老子输了就给她一只手,她要输了我也不要她的手,只要她脱了衣服给大伙儿饱饱眼福,敢不敢赌?”

听到这样的赌注,众人更是亢奋,纷纷起哄鼓噪,就见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毫无羞涩的越众而出,对那人嫣然笑道:“好!我跟你赌,赌注由你定,赌法也由你选。”

就在众人在大殿中摆开战场一决高下之际,任天翔也隐在殿后注视着大殿的情形。他知道所谓的千门八将,不过是司马承祥找来的八个千门高手,甚至他们的对手都可能是事先安排的托,他们是这场造神运动的棋子,目的是烘托门主的手段和神秘,他们将替自己这个门主打发所有挑战者,以真功夫令所有人折服,然后他们再败在自己这个门主手中,带头向自己臣服,如此一来,千门众人谁还敢怀疑自己的来历和本事?

由于事先已跟高名扬和柳少正等官场的朋友打过招呼,任天翔不担心这场江湖聚会会被官府的人打搅,至于江湖上那些不相干的人,自有洪胜堂的人应付,总之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现场,所以他有信心演好千门门主这个新的角色。

接下来的发展正如司马承祥安排的一样,千门八将以极其高明的手法击败甚至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看来为了安排这一局,司马承祥下了不小的功夫,几乎调动了司马世家所有的高手,现在,该任天翔出场了。

在“恭迎门主”的高声呼喊种,任天翔在司马承祥的陪同下施施然出来。众人一见之下均十分诧异,二人一个身着道袍,俨然就是道门高人司马承祯;另一个则是当年长安城有名的纨绔,认得的人不在少数。两人谁都不像是千门门主,众人不禁小声打听:“这不是司马道长和任天翔那纨绔么?他们怎么也来了?”

众人正在诧异,就见青衫文士已抢前两步向二人请安,听他称司马道长为“主上”,称任天翔为“门主”,众人更是惊诧:难道他们也都是前门中人 ?任天翔就是那神秘的千门新一代门主?

“道长,你不是道门高人么?怎么又成了神秘莫测的千门中人 ?”有人小声问。

“贫道公开身份是道门弟子,”司马承祥模仿司马承祯的神态语气淡淡道,“但真实身份却是千门世家的家主,也是专门负责挑选和培养千门门主的千门隐士。贫道隐忍五十余年,终于为千门找到一位不世出的门主人选,司马世家的使命终于完成,老夫也就无须隐瞒身份,因此特召集所有千门流派的弟子齐聚香积寺,共拜新门主,并在他的带领下重整前门雄风,让所有弟子都能在这乱世中大展宏图。”

“他不是义门中人么?怎么又成了千门门主?”有人质问。

“因为,他勘破了千门最高的秘典,”随着司马承祥的手势,修冥阳立刻将那部假造的《千门秘典》恭恭敬敬的捧了上来,就见司马承祥双手接过,高举过头道,“这部秘典乃是由历代千门门主秘传,只可惜后来因本门变故,它的奥秘在数百年前就已失传,司马世家历代隐士,均未能堪破其中奥秘,所以千门一直没有真正的门主,直到任公子横空出世,不仅在老夫的培养下继承了千门绝技,更勘破了这部秘典的全部奥秘,可见这是冥冥中的天意,注定他就是新的门主人选。这部秘典也将由他保存,成为千门门主代代相传的信物。”

众人心中都有疑问,尤其以千门八将为首的众多高手,对任天翔做千门门主都不服,众人先后上前向任天翔挑战,当然,所有有机会挑战任天翔的人都是司马承祥事先安排好的人选,他们一个个败在任天翔手上。众人见方才还神乎其技的千门八将,在任天翔手下竟然没有一丝获胜的希望,对任天翔的态度渐渐从怀疑到敬佩,最后竟到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地步,一个新的神话在司马承祥和众多千门高手的安排配合下,终于在这偏僻的香积寺种诞生。

由于早已知道结果,任天翔对这场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努力配合司马承祥将这出戏演好,目光却时不时的望向庙外,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就在他率大家敬拜大禹,戴上白色扳指登上门主之位时,他的嘴边终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这没有逃过司马承祥锐利的目光,他顺着任天翔方才的目光望过去,立刻就发现了一张稚气未脱的新面孔,那少年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进庙中,又对任天翔做了什么手势。不过司马承祥什么也没说,依然若无其事地照着计划,将这出戏按部就班地演完。

当聚会结束,任天翔终于离开众人视线回到后殿,忍不住对司马承祥笑道:“爷爷,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就在你调动所有门人弟子演这出大戏的时候,义门弟子在季先生的率领下,已潜入司马世家的祖屋,找到了被关押在密室中的司马道长和我娘,这会儿我娘多半已经跟小薇相认,她们母女分别这么多年终于团聚,那场面一定非常感人。”任天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司马承祥对任天翔的话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任天翔对司马承祥的反应有点意外,忍不住问,“你还知道什么?”

司马承祥拍拍任天翔肩头,悠然笑道:“爷爷知道你早就暗中派出义安堂和洪胜堂的弟子,几乎将长安城查个遍,想要找到你伯爷和你姑妈的下落;爷爷还知道你说服李泌,让他故意失火隐匿起来,造成被杀的家乡;爷爷知道你将千门所有高手调到这郊外,就是要借我府中空虚之际强行救人。你的计划非常巧妙,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任天翔只觉得嘴里发苦,浑身无力,几乎就要倒地。

“就是早已被爷爷看穿。”司马承祥悠然笑道,“棋道最根本的原则,就是再高明的手段,如果被对手实现看穿,无论怎么走都是臭棋。”

“可是,”任天翔还是有些不解,“方才小泽告诉我,司马道长和我娘已经被救出,难道小泽误传消息吗?”

“你收到的消息没错。”司马承祥笑道,“我并没有说不让你救你伯爷和你姑妈,我拿他们来要挟你都没有用,那么就算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毕竟是我至亲之人,爷爷又怎么下得了手?”

“可是,”任天翔欲言又止,心中被一种巨大恐惧笼罩:司马承祥明知自己在暗中策划营救司马承祯和司马蓉,却装不知道配合自己演戏,说明他在进行一个更大的行动和阴谋,为了这阴谋和行动不被义门破坏,他便以司马承祯和司马蓉和饵,将义门的人手和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义门在救出司马承祯和司马蓉之时,也失去了挽救那人的机会。

看到任天翔眼中那痛悔的之色,司马承祥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猜对了,大唐王朝只有连个人令爷爷担心,这两个人你都帮爷爷除掉了。李泌虽然没死,但装神弄鬼离开了权利中枢,要想再发挥原来的作用那是千难万难了,这跟死也没多大差别。你真是爷爷的好孙子,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千门门主,除了司马家的所有千门弟子,都将听从你的号令。”

司马承祥在大笑声中飘然而去,香积寺转眼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任天翔失魂落魄地来到庙外,对等在门外的小泽和任侠低声吩咐:“走!”

见任天翔神情有异,任侠关切地问:“怎么了?咱们大功告成,公子应该开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