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华对此感激涕零,唯有在私下里,祝嫣抱着余欢哭了许久。

最让余欢恐惧的是,那晚,餍足后的男人摸着她的头发,为她清洗,笑吟吟地问:“原来你喜欢浅紫色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水流浸湿了她的发,余欢疲倦不已,没有多想;结果第二日,祁北杨就更换了卧室的床品。

全换成浅浅的紫色,上面是零星的小碎花。

同余欢新家中刚刚购置的新床单一模一样。

也是那个时候,余欢才意识到,原来祁北杨一直在暗中窥伺着她。

这样的发现让她更加恐惧。

……

“到了。”

小区老旧,祁北杨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完全没有要送她的意思:“回去吧。”

余欢如释重负,解开安全带,眉眼弯弯地说了声谢谢。

祁北杨瞧着雀跃的小姑娘,今晚上她说了那么多的谢谢,恐怕只有这一句是发自真心的。

她明亮眼眸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比起来今晚上处处防备,祁北杨最爱她的这一点鲜活,戳心窝子的动人。

祁北杨算是发现了,余欢和旁人不同,他越是想要亲近,她就躲得越远;反而这样冷着她,她才会偶尔露出点少女的情绪来。

古怪的小姑娘。

他比余欢年长八岁,都说三年一小沟,五年一大沟,祁北杨感觉自己与余欢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

但祁北杨仍旧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接近她,触碰她。

余欢对此全然不知,她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小区虽然已经老旧,但基础设施还可以,至少路灯都还亮着,没有一盏是坏掉的。

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卧室的窗帘——她租住的楼临街,性还是不够强。

拉窗帘的时候,余欢看到车旁边站了个人,模糊的影子,指间有零星的火花。

似是抬头往上看。

余欢攥紧了窗帘。

不过片刻,他便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一分钟后,车子调头离开。

余欢彻底松口气。

祁北杨不过是烟瘾犯了下车抽烟而已。

大概真的是她多想吧。

她三番五次地伤他自尊,这人骄傲的要命,怎么可能还会一直惦记着她。

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车子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祁北杨打开了车内的灯,从副驾驶座上,倾身捡起了那个闪闪的小东西。

垂着眼睛细细打量,是一个小小的吊坠,圆圆的圈,正面一个笑脸,带着细细的链子。

链子的搭扣坏掉了。

是余欢遗落在这里的。

那个小吊坠没什么稀奇的,但吸引住祁北杨的是,吊坠后面刻的字。

桑。

歪歪扭扭,像是人工刻上去的,拙劣无比。

第12章 第十二点贪欢

余欢等了一周,仍旧没有等来今年的青山芭蕾舞团的选拔。

说是因内部的一些变动调整,今年的选拔比赛要推迟到下年春天。

选修的现代舞考试安排在了这周五,余欢与韩青青为了这场考试新编了一套舞蹈,衣服也是特意订做的,一白一青。

只有鞋子,没有换掉,是惯常练习穿的。

赵锦桑也选了这一支舞,她瞧起来气色不太好,也没有和以往一样,同自己的小姐妹团热切地聊天。

去更衣室中换好衣服,余欢坐在软凳上穿鞋子,脚刚刚伸进去,一阵尖锐的疼痛——

余欢飞快地鞋子拿掉。

已经晚了。

鲜血沁出来,很快,她穿着的舞蹈袜顶端便被染成了红色。

小心翼翼地扯掉舞蹈袜,脚趾还在往外流血。

韩青青过来瞧余欢的脚,傻眼了:“这……这怎么弄得啊?”

对于舞蹈演员来讲,最珍贵的就是双腿与脚了。

这一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捡起了余欢的练习鞋,惊愕地说:“这鞋子里怎么会有针!”

一根钢针,刺透了鞋面扎进来,从外面瞧不出来,显然是在故意整余欢。

韩青青正准备去找老师拿医药箱,闻言气都要气炸了,破口大骂:“哪个臭不要脸的干这些烂□□子的事?”

她脾气爆,嗓门亮,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骂开了。有人围上来瞧余欢的脚伤,也有的人无动于衷,反而因为韩青青的脏话而皱起眉。

余欢扯了扯她的衣服,轻声说:“青青,可以帮我拿些纱布过来吗?”

韩青青立刻跑去找老师要了纱布、酒精和棉棒。

虽然余欢平时不怎么与人交际,但毕竟是一起上过课的同学,对这个沉默寡言但小仙女一样的少女还是很有好感,有的去拿了水过来,还有的出主意,问要不要和老师说一声,等下一周再补考。

余欢不想拖累韩青青陪自己补考,微笑着谢绝了好意:“没事,只是扎了下而已,不影响考试的。”

说话间,韩青青已经带了东西回来。毕竟一会还要上台跳舞,只拿酒精擦擦,裹了薄薄的两层。

鲜血渗透纱布,韩青青看的心疼,眼泪都快下来了;余欢虚虚地扶住她,声音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别哭啊,只是出了点血而已,不碍事。”

韩青青抹了一下眼睛,咬牙切齿:“一定要揪出来是谁干的!”

现在都忙着考试,余欢和韩青青又抽到了第二个上场。上场前,余欢吃了两枚糖,以防万一。

大拇指一阵刺痛,那根针扎的深,再加上贫血,伤口愈合慢,余欢迈出步子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血还在流。

她只希望能够撑完这一支舞。

考试就在旁侧的训练房中,门是关着的,轮到谁考试,谁就推门进去。

刚刚考完的第一个小姑娘已经出来了,余欢推开门,一眼瞧见了坐在老师身侧的祁北杨。

他坐的板正,淡淡的一眼看过来,不悲不喜,瞧不出什么情绪。

余欢差点以为自己开门的方式有问题。

他来做什么?

她抿着唇,走了进去。

韩青青更是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来不及惊愕,音乐就起来了。韩青青下意识地看了余欢一眼,后者平静到仿佛没有看到祁北杨。

刚跳不到一分钟,祁北杨就冷声叫停,站了起来。

椅子与地板摩擦,尖锐的噪声。

韩青青不知所措地站着,老师也愣了,问:“怎么了?”

余欢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脚——可惜裙子短,根本遮不住;祁北杨已经绕过桌子走过来,脸色极差,死死地盯着她。

韩青青险些以为祁北杨要动手打余欢了。

然而他将余欢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放在桌子上。

老师也站起来,又问了一遍:“北杨?怎么了?”

祁北杨没有回答,毫不迟疑地脱掉她的鞋子,盯着她被血濡湿的袜子,强压着怒气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现在还在考试哎!

余欢压根不敢看老师的脸色,就要从桌上跳下来;可惜祁北杨紧紧攥着她的脚腕,不允许她移动分毫。

余欢气恼:“祁先生,我还在考试!”

“那就换个地说。”

祁北杨瞧着那血仍有往外渗的趋势,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余欢力气小,对祁北杨来讲,这种反抗就像是在挠痒痒,压根就撼动不了他。

祁北杨对着老师说:“小邱,这位同学受伤了,我先送她去医务室。”

邱老师扶了扶眼镜,笑了:“麻烦你了。”

出了这个门,外面都是同学,余欢脑子都快炸了——要是被人瞧见她被祁北杨抱着出去,那还不得翻了天?

祁北杨说:“如果不想引起更大动静,就乖乖听话,我可不想与强抢女大学生这种事情沾上边。”

那你以为她想吗?!

说话间,祁北杨压低了声音:“装晕。”

余欢实在是不想面对同学好奇的目光,心一横,闭上了眼睛,老老实实地缩在他怀中,还垂下了一只手。

嗯……乍一看,还真的像是晕了过去。

祁北杨冷着一张脸,外面等候的同学没有一个敢和他说话的,纷纷噤声,让开路。人群中,赵锦桑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祁北杨看也未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个透明人。

韩青青也出了教室,恍若大梦初醒,追出来,对着祁北杨叫:“祁先生!您走反了,医务室在另一边!”

为了余欢的安全考虑,祁北杨没有带她去医务室,径直去了秋仁医院的长锦院区。

哪怕余欢多么固执地表示不用。

祁北杨没有听她的。

给余欢看诊的是个退休后又返聘的主任,看着余欢的伤口,摇头对着祁北杨叹息:“哎呀,幸亏你送过来的及时啊……”

祁北杨心头一紧:“怎么了?”

“再晚一会,这血就止住了。”

“……”

话虽这么说,这陌生的主任瞧着余欢的脸色,仍是写了单子叫小护士去拿药。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祁北杨脸色越发难看。

虽说伤到了脚,但也不是不能走;余欢跟着小护士一瘸一拐地出去换药,祁北杨刚想跟着过去,但被主任拉住了:“你先别走。”

主任十分隐晦:“以后还是要节制一些。”

祁北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节制?”

主任叹息:“小姑娘气血不足,年纪不大,但瞧着有些肾阴虚,为了她身体好,你尽量少同房。”

祁北杨冷着脸点头。

他早就知道这小姑娘有过男人。

余欢的同学口径很一致,说她有个神秘男友,但从没有人见过;也正因为此,有些人默认她其实是有钱老男人豢养的金丝雀。

祁北杨从来不相信后者,但对于前者深信不疑。那天晚上无意识的一句梦呓,他始终记在脑海里。

祁北杨控制自己不再想下去,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嫉妒。

什么样的男人有这个荣幸,可以拥有她。

主任开了些补铁的药物,单子交给祁北杨后就离开了。

捏紧了拳头,祁北杨看着换好药的她,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她的确体弱,伤口愈合也慢;护士给她倒了杯热水,她轻声说了谢谢,双手握着杯子,肤色苍白。

护士叮嘱,最好休息休息再离开。

单人病房中只剩下两人,祁北杨从口袋中摸出来那根手链,递给她:“你上次落在我车里的。”

余欢看清楚那根手链,微微一怔,垂下眼睛,她伸手去接:“谢谢。”

手指刚刚触碰到链子,祁北杨忽而抽回了手。

余欢握了个空。

他问:“这上面的‘桑’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祁北杨观察着余欢。

余欢面无表情:“那是我前男友的名字。”

听了这么一句话,祁北杨皱了眉,更不想把这链子还给她了。

都前男友了,还留着刻他名字的链子做什么。

但不还又显得他很小心眼。

祁北杨将链子给她,这次没有作弄,瞧着余欢默默握住链子。

他问:“怎么分手了?”

余欢说的风轻云淡:“他出了场意外,死了。”

祁北杨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真是……死的好啊!

他尽量隐藏着自己内心的喜悦,轻咳了一声,安慰:“节哀顺变。”

余欢淡淡地说:“没什么好哀的,他死了,两个人都是解脱。”

祁北杨看她眉眼没有一丝悲伤,心里松快了不少。

他真心实意地说:“看来,那人挺混账的。”

看欢欢这表现,这前男友得干了多么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啊!

祁北杨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三句畜生。

第13章 第十三点贪欢

余欢哪里知道祁北杨的想法,脚趾上的伤口还在疼,她抿了口热水。

祁北杨问:“你这脚是怎么伤到的?”

余欢找了个借口:“不小心磕破了。”

怕祁北杨追究下去。

先前祁家花园里有不少蔷薇花,一日中午,余欢看花开的好看,下去剪了几朵,放在卧室中;蔷薇花刺小,一个没注意,不小心被扎了一下手指,留下个小红点。

晚上祁北杨瞧见,当时没说什么。次日清晨,花园里的蔷薇花都被移走了。

一株也不剩。

祁北杨也没继续问下去,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公司那边有急事,等下让我助理送你回去。”

余欢身上没有钱包没有手机,诚挚地向他道谢。

余欢认识宋助理,但这次跟在祁北杨身边的是个陌生面孔。

他微笑着请余欢上了车,这个新助理远远要比宋助理健谈的多,一路上喋喋不休,同余欢交流个不停;末了,含着笑说:“祁先生对余小姐真是上心啊,前天他喝醉了,我送祁先生回家,一路上,他一直在念着您的名字。”

原本闭目养神的余欢猛然睁开眼睛。

“叫我的名字?”

她喃喃重复了一遍。

难道祁北杨还是不肯放过她吗?这些日子来的冷淡表现,难道是欲擒故纵?

“是啊,”助理浑然不觉余欢的神色变化,依旧笑吟吟,“当初祁先生同赵锦桑小姐——”

蓦然,他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嘴巴。

心虚地借着后视镜瞧了瞧后排,余小姐脸色苍白,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没有听到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一句。

但助理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余欢借用助理的电话,给韩青青打去电话,约了在本班的练习室见面,请韩青青帮忙把书包也带过去。

韩青青一口答应了。

大约是考核将至,本班练习室里人不少,只是当余欢进去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韩青青脸色很差,拉着余欢找个空闲的位子坐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腕,声音压了又压:“可气死老娘了!”

她猛灌了两口水,才把余欢离开之后的事说了出来——

有人说余欢是故意弄伤脚装晕来吸引祁北杨的注意力,而“前女友”赵锦桑哭的一塌糊涂,更是默认了这个谣言。

更有甚者,说上次文艺汇演的时候,余欢就开始吸引祁北杨注意力了。

余欢性格不够外向,贫穷、漂亮,两样东西加起来,最容易引起恶意的一些揣测和窥探。上半年的时候,一次班级聚餐,余欢就被人堵了路。虽然很快有人解围,但各种各样的流言还是起来了。

人言可畏。

余欢劝解韩青青:“嘴巴长在她们身上,我总不能割掉人舌头不许人说话吧?清者自清,泼再多脏水我也不怕。”

韩青青问:“那你不找谁往你鞋里放针了?”

“这个还是要找的,”余欢平静地说,“这已经干扰了我的正常学习。”

两个小姑娘去了教学楼下的门卫室,更衣室里没监控,她们想看看走廊上的监控,想知道是谁先进了更衣室。

门卫老大爷却说那层的监控坏掉了,三天了,一直没人来修。

余欢只得去把此事上报给导员,导员正忙着其他事情,闻言只是敷衍应了一声。

在他看来,不过是被扎了一下而已,哪里用的着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