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三叔》作者:墨子哲

  文案:

  ①钟璃是镇北侯的继女,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母亲死后,她便失了依仗,成了人人可欺辱的存在。

  被继兄下药时,她跌跌撞撞闯入一人房中。他是府上的表少爷,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温文尔雅,风光霁月,总能对她施以援手。他迎娶郡主那日,她却惨死在院中。

  重生后,钟璃已然中招,她顶着张绯红的小脸上,毅然闯入裴邢房中。他是钟璃名义上的三叔,位高权重,手腕狠厉,没人知晓,两年后,他会踩着无数尸骨,登上帝位。

  ②裴邢向来不喜女色,最初愿意碰她,不过是一时兴起,直到少女一声不吭地离开,他才发现,从头到尾,陷进去的只有他。

  他眸中戾气顿生,几乎气笑。

  最初,将她抓回来时,他攥着她的下巴,冷声道:“再跑,腿给你打折。”

  后来,她不过去了一趟护国寺,他就将人箍到怀中,“再乱跑,信不信朕寸步不离守着你。”

  她一介孤女却嫁给裴邢,更是荣登后位,那些瞧不起她的,忍不住泛酸,“这等卑贱身份,竟成了皇后,当真是妖姬祸国。”

  自家母亲立马呵斥,“胡说,皇后娘娘心地善良,贤良淑德,堪当国母。”

  老父亲听了这话,更是吹胡子瞪眼,“没有皇后娘娘,只怕国不成国,你懂什么!”

  贵女们都道钟璃道行高深,令皇上言听计从也就罢了,竟还蛊惑了他们的父母兄长。

  殊不知,妖姬钟璃今日依然想离开皇宫。

  众人眼中杀伐果决、冷血冷情的皇帝,却蹭着她的额头,低声哄着,“等小崽子长大,朕立马带你离开,嗯?”

  小崽子出声补刀:“母后明明是想带我离开!”

  裴邢:……

  【同样归来的表少爷,等着她的投怀送抱,等来的却是她紧紧攥着三舅舅的衣襟,吻上了他的唇】

  排雷:双c慢热,男主前期很狗后期真香。

  一句话简介:狗皇帝追妻日常

  立意:苦难过去,终将迎来光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璃,裴邢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钟璃是镇北侯的继女,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母亲死后,她便失了依仗。重生后,钟璃已被继兄下药,她顶着张绯红的小脸上,毅然闯入裴邢房中。没人知晓,两年后,他会成为皇上,钟璃只想寻求一时的庇护,不料竟是混成了皇后。本文行文流畅,节奏明快,其中有亲情有友情,互动温馨有趣,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更是层层推进,有甜有虐,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奖章

  2022古代组主题征文“成亲之后”

  优秀作品

  (作品在征文活动被评为优秀作品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中毒

  盛安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九。

  昨个又下了一场雨,大雨倾盆而下,落了一夜才堪堪停下,清晨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混杂着雨水,层层叠叠躺在地上,整个镇北侯府都一片萧索。

  丫鬟们一早就爬了起来,正拿着扫帚,清扫枯叶,天灰蒙蒙的,好似又要下雨,因着有风,好不容易拢起的树叶,时不时会被吹散。

  其中一个丫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傍晚就要举办婚宴,不仅地得扫干净,喜牌喜绸也得重新挂,近日阴雨连连,可苦了咱们,天公真是不作美。”

  府里要办喜事,一直几日都风雨交加,也不知今日究竟如何,婚期是一早定好的,要入门的是出身高贵的郡主,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照常迎娶。

  思及这桩亲事,丫鬟们难免想起钟璃,毕竟,表少爷本该娶她,谁料却横空跳出个郡主。

  其中一个丫鬟不由叹口气,“表少爷要娶郡主,也不知钟姑娘何去何从?”

  钟璃虽是镇北侯的继女,却生得妍姿艳质,又乖巧可人,一向得老太太喜爱,老太太早就想将她许给表少爷,两人即将定亲时,却赶上钟母的去世,定亲的事,这才拖了下来。

  本以为等孝期一过,两人就能喜结连理,谁料去年赐婚的圣旨突然降临侯府,为表少爷和安雅郡主赐了婚。

  这道圣旨看似来得突然,明眼人却都清楚,郡主早就惦记上了表少爷,表少爷对她也并非无意。

  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个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会选谁,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

  另一个丫鬟讥笑道:“她能何去何从?自然是给表少爷当妾呗,本就生了一张狐媚脸,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里能给表少爷当正妻?”

  “就是,也就老太太心善,可怜她无父无母,才想将她许给表少爷,如今表少爷被点了探花郎,定然前途无量,她却名声尽毁,给表少爷当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秋月端着药,往摘星阁走时,恰好听到她们的议论,见她们又公然议论自家主子,她眸中闪过一抹恼怒,快步走了上去,“再背后嚼舌根,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她是钟璃身边的大丫鬟,向来泼辣,几个小丫鬟有些杵她,讪讪闭了嘴,秋月担心钟璃的身体,没过多停留,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便继续往摘星阁走去。

  自打萧盛被赐婚后,秋月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言论,好似她们姑娘就只能当妾,若夫人还在,表少爷又岂敢这般对待姑娘?无非是欺负她们姑娘没人撑腰罢了。

  想起姑娘强颜欢笑的模样,秋月心疼得不行,靠近摘星阁时,她才压下满腹的心酸。

  室内一片昏暗,青花缠枝香炉内染着熏香,袅袅升起的烟雾,盘旋在室内久久不散。

  睡梦中,钟璃再次做起了噩梦,不,说是噩梦,不太准确,那是两年前,已经发生的事。

  继兄露出狰狞的嘴脸,竟伙同三妹妹,在她生辰宴上对她下药,钟璃刺伤他,从前院逃走时,药性已然发作。

  后有追兵,她偏偏衣衫不整,脸颊绯红,前院到后院又隔着曲折环绕的走廊,为保名声,她跌跌撞撞闯入了表少爷萧盛房中。

  她印象中的萧盛风光霁月,行事坦荡,是君子中的君子,总能对她施以援手。钟璃便天真地以为,他定会尽力帮她。

  岂料,不过是从狼窝,跳入火坑。

  三姑娘带着众贵女闯到萧盛的住处时,她衣衫尽湿,尚在冷水中泡着,迷离的双眸,雪白的脖颈,无一不引人遐想。

  在外人眼中,便是她自甘下落,不顾母亲的孝期,公然勾引萧盛,当真是恬不知耻,放荡无度。

  一夜之间,她就从云端跌落,成了人人鄙夷的存在。

  钟璃惊醒时,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秀美的眉头不自觉轻蹙了一下,披上衣衫,坐了起来。

  少女乌发及腰,靡颜腻理,宛转蛾眉,哪怕粉黛未施,依然欺霜赛雪,美得令人心惊。

  外面又刮起了风,窗户“吱吱”作响,冷风透过窗牖的缝隙吹进些许,钟璃吸进一些凉气,不受控制地一阵咳。

  她咳得厉害,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她拿帕子捂住了唇。

  秋月将刚煎好的药放在了八仙紫檀木桌上,连忙倒了杯热水,快步行至她跟前,见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帕子上又染了血丝,秋月眼睛猛地一红。

  她声音哽塞,哑声道:“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钟璃摇头,这些天,她喝了不少水,咳嗽并未好转,如今看到水,心中直犯怵,“先喝药吧。”

  秋月将药端了过来。

  对上秋月泛红的眼眸,钟璃才弯弯唇,笑得甜美又乖巧,“你不必担心,我按时喝药,多养养就好了。”

  她的身体是从两年前变坏的。当时她中的药,毒性很烈,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唯有男女交合,方可解毒。

  她闯入萧盛房中时,意识已有些恍惚,被他扶住时,她本能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寒冬腊月,她的身体却无比燥热,直到衣衫滑落肩头,冷风骤然袭来,钟璃混沌的意识才清醒一些。

  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让她做不到无媒苟合,他与萧盛尚未成亲,又岂能这般丑陋地纠缠在一起?

  钟璃恳求萧盛离她远一些。为了保持清醒,不惜打碎了一旁的花瓶,意识迷离时,就会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道道血痕,深可见骨,终是让她没再那般难堪。

  萧盛黑眸暗沉,无奈之下,将她放到了冷水中。

  她在冷水中泡了许久,解药又服下得太晚,毒性没能完全清除,才损伤根本,时常缠绵病榻,巴掌大的小脸,瘦得没有丁点肉。

  秋月心疼极了,眼眶又有些发红,她一直都很自责,怪自己没有看好主子,才让小人得逞,害她至此。

  钟璃忍着难受,将药一饮而尽,抬眸时,恰好对上她泛着水光的双眸,她不由轻叹一声,劝道:“我真没事,按时喝药总能养好,承儿怎么样?可有乖乖吃饭?”

  顾承是钟璃唯一的弟弟,是钟母改嫁到镇北侯府后,生下的孩子,今年九岁,怕将病气过给他,钟璃最近都没陪他用膳。

  “小少爷一切都好,昨个还多吃了半碗饭呢,得知表少爷辜负您后,小少爷气呼呼的还想给您出气呢。”

  秋月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神情有些讪讪的。小少爷与寻常孩童不同,自打四岁摔伤脑袋后,就永远停在了四岁,不论发生何事,主子都瞒着他。

  是丫鬟嘴碎,才让小少爷听到几句,好在他心智不成熟,很好糊弄,如今已被张妈妈安抚住了,秋月怕钟璃担心,才瞒着此事。

  钟璃追问了几句,才问出始末,得知张妈妈已处理好此事,总算松口气,承儿虽懵懂,却最是护着她,钟璃并不希望,府里这些腌臜之事,影响到他。

  提起表少爷,秋月就恨得牙痒痒,“老天都跟他过不去,一连几日都是雨天,让他辜负姑娘,合该倒霉。”

  钟璃的神色却很平静,“没人规定他必须娶我,我和他的亲事,本就只是口头之约,就算没有赐婚的圣旨,他想娶谁,也是他的自由。”

  秋月的眼窝一阵酸涩,“本就是他背信弃义,辜负了您。若非他,姑娘也不会名声尽毁。姑娘难道不怪他吗?”

  钟璃眼睫微颤,嫩白的小手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怪吗?

  她至今还记得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三妹妹却带着众贵女闯了进来,她的一切不堪,都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她至今记得众位贵女震惊鄙夷的目光。

  她们离开后,她还愧疚极了,觉得是她连累了萧盛的名声,却从未想过,三姑娘之所以会来,其实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从始至终就没想娶她为妻,也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孤女又怎能给他的仕途带来帮助?他心中清楚,以她的骄傲,只怕不肯委身做妾,才让人撞见这一幕。

  他略施小计,就让她死心塌地,一心等着他的提亲,等来的却是他拙劣不堪的哄骗,“圣上赐婚,我不得不从,本有苦难言,璃妹妹理应知晓我的心意,我心中只有你,你放心,就算日后你只能是妾,我也断不会委屈了你。”

  他哄她时,那般愧疚,以至于她从未想过,他的有苦难言,实则是图谋良久,直到亲耳听到,他对郡主的甜言蜜语,她才意识到,她有多傻。

  钟璃唇色泛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比起怪他,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没能早日认识到人心的肮脏,更恨自己的无能,就算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为了弟弟,也只能留在镇北侯府。

  天阴沉沉的,总归没再下雨,在丫鬟小厮的忙碌下,府里很快就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总算有了点办喜事的样子。

  各处都忙碌着,唯有摘星阁显得异常安静,钟璃喝完药时,院中传来一阵喧哗,有脚步声,也有争执声,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因窗牖紧闭,钟璃听得并不真切。

  秋月透过支摘窗,往外看了一眼。

  院中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子,他身量高,面容俊朗,身上的玄青色交领直裰尚未换成喜服,此刻,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带着些许羞愧,正是表少爷萧盛。

  秋月面上闪过嫌恶,根本没料到,他竟还有脸登门。

  此刻,萧盛正好声与夏荷打着商量,说想见钟璃一面。

  夏荷站在他对面,拦着没让他进。

  夏荷也是钟璃的贴身丫鬟,与秋月的泼辣不同,夏荷性子温婉,素来文静、端淑。

  饶是如此,此刻她的语气也说不出的冰冷,“今日是表少爷大喜的日子,您不去待客迎亲,反而来了这里,就不怕再耽搁下去,误了吉时,惹新娘子不喜吗?”

  萧盛好不容易才寻了空隙过来,没料到,一贯斯斯文文的夏荷会一再阻拦他,他神色不变,坚持道:“还请夏荷姑娘通传一声。”

  秋月不无厌恶,扭头对钟璃道:“是表少爷来了。”

  钟璃红唇微抿。

  她在秋月的服侍下盥洗了一番,见萧盛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钟璃神情微冷,目光瞥到院中的菊花时,她才有些怔愣。

  钟璃眼睫轻颤,“让他进来。”

  见她总算放了行,萧盛心中松口气,他就说,璃妹妹心中肯定还是有他的,待她冷静下来,他总能将人哄好。

  萧盛进来时,一眼就被她吸引了去,她生得美,因身体抱恙,容颜有些憔悴,苍白的小脸瞧着恹恹的,愈发惹人怜爱。他心中的烦躁不自觉退了大半。

  那日他与郡主“互诉衷肠”时,被钟璃听了个正着,他这个正主,委实有些尴尬,他也曾试图给钟璃解释,她却不肯见他。

  他正欲解释时,对上的却是她那双疏离到极致的双眸,他心中无端一紧,竟不知该如何措辞。

  钟璃红唇微抿,声音虽软,却透着清冷,“萧公子刚被赐婚时,我便说了,从此你我再无干系,萧公子乃外男,以后莫要再登门。”

  以往她都随府里的姑娘喊他一声表哥,“萧公子”一出,萧盛心中不由一沉。

  钟璃说完,指了一下院中的花,“你离开时,把你送的东西一并搬走吧。”

  这是她十四岁生辰那日,萧盛送来的生辰礼,是一盆品相极好的墨菊,花色如墨,十分漂亮。

  萧盛至今还记得,她收到礼物时,亮晶晶的眸,她分明说过定会好好照顾它,如今竟连这盆墨菊,都要退给他。

  萧盛眸色微暗。

  饶是此刻,他依然显得风度翩翩,芝兰玉树一般。

  被点为探花郎后,他就入了翰林,他毕竟年轻,饶是八面玲珑,初入官场,难免力不从心,近来,郡主也在给他闹,甚至撂下了狠话,不许他再见钟璃。他本就疲惫,近来心绪颇乱,为了钟璃,他自觉付出颇多。

  见钟璃句句都在与他撇清关系,他的耐心在逐渐告罄。他心中有她,不知惦记了多久,终是软了声音,哄道:“婚期早就定了下来,今日的迎娶,势在必行,多少双眼睛盯着,璃妹妹也不忍心我为你枉顾礼法吧?”

  钟璃目光疏离,眸中闪过讥诮。

  萧盛揉了揉眉心,再次妥协,“我与郡主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心中钟情的是你。待郡主回门过后,我就禀明外祖母,让她做主,将你赐给我,你会是贵妾,日后我会想法将你提成平妻。好么?”

  钟璃只觉得好笑,实际上,她也确实笑了。他的钟情,还真是廉价,嘴上说着钟情,背地里却将她推入深渊。

  说来也是她眼瞎,直到撞破他与郡主的事,钟璃才开始怀疑他,不料,一切竟真是他做的。一想到自己曾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钟璃心中便只剩厌恶。

  钟璃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冷声道:“萧公子无需故作深情,还请你带上东西,尽快离开。”

  见她这般冥顽不灵,萧盛心中也有些恼,若没他护着,她又岂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旁人暂且不提,单一个被封为燕王的大皇子就够她吃一壶的。

  “妹妹以为我为何要娶郡主?怪就怪你生了一张祸水脸,寻常人根本护不住。”

  钟璃心口堵得发慌,指尖颤了又颤,舌尖都闻到一丝腥味,怎么也没料到,他竟能说出这番话。他想攀高枝也就罢了,竟是拿她做借口。

  她闭了闭眼,才压下胸中翻滚的腻味,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道:“秋月,送萧公子出去。”

  她性子软,态度甚少这般强硬。

  萧盛站着没动,他本就心烦意乱,这才一时失言,对上她厌恶的双眸后,他心中一慌,“璃妹妹……”

  她转身就要离开。

  萧盛沉沉注视着她,一时竟无比后悔,两年前没直接睡了她,这才让她有底气一再拒绝他。

  没有他,她只会比现在更惨,想独占她的人不止他,想要她命的人,也绝不止郡主。

  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攥住了钟璃的手,声音异常清冷,“三日后,我会禀明外祖母,为你我做主,我相信妹妹是聪明人,该如何选,心中必然有数。”

  她厌恶地去甩他的手,却没能甩开。

  少女肌肤细腻如玉,入手一阵光滑,让人流连忘返,她实在太美,红襦白裙下,玲珑有致的身躯妖冶柔媚。

  萧盛一时受了蛊惑,不由攥紧了她的手腕。

  钟璃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眼睛一阵灼热,她又断断续续咳了起来,这次吐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大口的血液。

  萧盛心尖一颤,不由愕然。

  夏荷和秋月瞳孔骤然一缩,飞速奔到她跟前。

  钟璃脑海中有什么悄然划过,呼吸有些急促,身体痉挛时,黑紫色的血液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衬着她瓷白的小脸,异常恐怖。

  “承儿……”她无声低喃着,试图去抓秋月的衣袖。

  秋月和夏荷忍不住哭出声时,钟璃如玉般光滑的手,已无力垂了下来,她那双黑亮的眼眸,睁得圆圆的,至死也没能闭上。

第2章 求他

  盛安二十年,十二月十五。

  室外阳光西斜,大片的金光洒了下来,在琉璃瓦上折出漂亮的光晕,意识回笼时,钟璃只觉后脑勺疼得厉害,“承儿……”

  她低低唤出了声,身体痉挛般的疼已经消失殆尽,她伸手摸了一下双眼,刺骨的疼消失了,眼睛也不再流血……

  她是被救了吗?

  不待她理清头绪,一道声音,就拉回了她的思绪。

  “啧,醒来得还挺快。”他声音怪腔怪调的,正是钟璃的继兄顾霖。

  顾霖换了一身雪白色常服,他刚沐浴完毕,墨发垂在身后,健硕的身躯,透着一股危险,他几步走到了床前,居高临下审视着钟璃,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快意。

  他一直为母亲不平,她走后,才不过两年,父亲就娶了钟母,钟母毕竟是长辈,他再讨厌,也不敢欺辱顶撞。

  钟璃则不同,他对钟璃的厌恶向来毫不掩饰。这种厌恶不知何时,变了一股味道,每次在青楼寻欢作乐时,他眼前都会闪过钟璃那张脸。

  想将她关在房中狠狠欺负,想看她哭着求饶,只是一想到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就兴奋地浑身战栗。

  他傲然睥睨着钟璃,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惧怕。

  钟璃捂着额头坐了起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尾那座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玉貔貅,貔貅通体温润,雕工精湛,足足有七八岁的孩童那么高。

  貔貅后是一架独占一面墙的金丝楠木博古架,博古架上有翡翠万寿纹如意、五彩仕女纹罐等,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这分明是顾霖的室内,顾霖是镇北侯府的嫡长子,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因母亲走得早,老太太和镇北侯都很溺爱他,他室内有不少珍贵的古玩。

  钟璃仅来过这里一次,是晕厥后被顾霖掳来的,为了逃走,她曾用玉貔貅身后的花瓶,砸伤过顾霖。

  钟璃心脏骤缩,目光落到了顾霖身上。

  顾霖衣襟半敞,瘦削的胸前,有几道血痕,是昨夜宠幸的姑娘,刚刚给他留下的,他逆光站着,哼笑道:“药性竟还没发作,身子骨倒是不错。”

  一模一样的话,令钟璃惊愕万分。

  她这是又做梦了?

  不,梦境不该如此真实。

  不论是室内的布局,还是顾霖身上清晰的抓痕,都不是梦境能够解释的。钟璃使劲抠了一下掌心,疼痛感袭来时,她眸中逐渐多了点不敢置信。

  她这是回到了噩梦的开端?

  上一刻,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心中满是绝望和不甘,她恨上天对她的不公。这一刻,钟璃几乎要喜极而泣。

  顾霖伸手挑起了她的发丝。

  钟璃厌恶地撇开了脑袋,只觉得他泛着凉意的手,犹如毒蛇的蛇信子,令她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察觉到她的抗拒,顾霖更加兴奋了,“躲什么?一会儿还不是要求着小爷宠幸你。”

  钟璃心尖微颤,这才意识到她的处境,她虽重生了,却不幸回到了中药后,身上的不适感,也逐渐蔓延开来,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小蚂蚁在一点点啃咬着她的肌肤,吞噬着她的血液。

  钟璃咬着唇,没吭声。镇北侯是武将出身,他的长子就算再废物,也曾习过武,她一个弱女子,力气根本比不上他。

  她在等,等顾霖再多喝点酒。

  时间一寸寸流逝。

  顾霖果真拎起了酒壶,他惯爱饮酒,为了好好享受,还在酒里加了助兴的药,酒喝完,他才朝钟璃走去。

  “瞧小脸红的,是不是很渴望哥哥的碰触?”

  他略显急躁地扑了过来,脑袋搭在钟璃肩上,去嗅她身上的清香。

  钟璃心中一阵反酸,身子紧绷了起来,她看过医书,记得致晕的穴位有哪些,下一刻,她举起簪子狠狠扎在他耳后穴,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唇。

  男人昏厥过去时,钟璃呼吸急促,身子一软,跪在了床上,身后也满是冷汗。

  她赤着脚下了床,抖着手从墙壁上取下一把宝剑,憎恨和厌恶充斥着整个胸腔,两年来,一个又一个噩梦,险些将她击垮,顾霖正是她整个噩梦的开始,杀了他,杀了他……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她抽出宝剑,对准了顾霖,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活着也只会糟蹋更多姑娘。

  真正动手的那一瞬,她想到了顾承,想到了寄人篱下的处境。钟璃手抖得厉害,理智在一点点回笼。

  顾霖如果出事,镇北侯势必会彻查今日之事,她没办法干净地收尾,钟璃颤着手又收回了宝剑,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这一刻,她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因一时冲动,连累承儿,目前的她,根本承受不起任何人的报复。

  她会亲手毁了他,但绝不是现在,必须更隐秘,更谨慎,让人查不到她身上才行。

  钟璃抱着宝剑,瘫坐在地上,身体的不适感,越发有些强烈,钟璃晃了晃脑袋,摸到了自己的绣花鞋。

  这次,她没有跳窗,而是拎着宝剑,挺直背走了出去。

  顾霖虽胆大包天,其实也怕事情败露,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也很得老太太喜爱。

  他敢直接下手,无非是觉得钟璃就算被欺辱了,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只要顾承那个小傻子还在侯府呆着,她就不敢离开,更不敢报官。

  实际上,他一早就将院中的奴才调了出去,如今院子里只有一个人,他是顾霖的心腹,知晓顾霖一切秘密,上一世,正是他在后面追赶钟璃。

  钟璃提着剑出来时,他心中一慌。

  钟璃眉眼疏离,冷冷道:“不想他死,赶紧去喊大夫。”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眼神太冷,再也没了往日的胆怯,乍一瞧很是唬人,康毅担心主子的身体,没敢追她,抖着腿冲到了室内。

  见主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他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钟璃踉踉跄跄走出了小院,宝剑实在太重,从她掌中滑了下来,她踉跄着扶住了墙壁。

  滚烫的呼吸,几乎要将她灼烧一般,她的视线也有些迷离,一时几乎站不稳,她扶着墙根,绯红的小脸上,再次溢满绝望。

  向左转是萧盛的住处,向右转是三叔的住处,怕康毅反应过来后,会追上来,她毅然朝右转去。

  幽风堂内,院中的梅花灿烂芬芳,一朵朵正娇妍绽放着,寒风拂过时,树影婆娑,落了一地粉嫩的花瓣。

  室内,裴邢正懒洋洋靠在榻上翻阅书籍。

  秦兴恭敬走了进来,提醒道:“主子,该出发了,世子爷等人已经到了画舫,就差您了。”

  “不去。”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秦兴有些为难,迟疑再三,劝道:“主子前几日不是答应了会考虑?今日您恰好休沐,便去聚聚吧,左右无事。”

  裴邢啧了一声,“安三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兴摸了摸鼻尖,赔笑道:“属下哪敢收什么好处,是安世子求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特意交代了属下,让我劝劝您,您总独来独往的,身边连个朋友都没,她老人家实在担心。”

  她口中的老太太,是镇北侯府的老太君,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劝得住裴邢的人。

  裴邢啧了一声,终究是站了起来。

  他随意换了身绛紫色锦袍,腰封上挂着一枚圆形龙纹玉佩,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牖,洒在他深邃的眉眼上,那张俊美的脸,异常昳丽,仔细看,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难得休沐,裴邢不太想出门,眉眼都透着一抹不悦,他带着秦兴走了出去,才刚走出小院,迎面就撞见了钟璃。

  少女乌发及腰,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因尚在孝期,她仍一身月白色锦裙,随着她的走动,裙摆上用金线勾勒的蝴蝶像是活了过来。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平素精致的小脸上染着潮红,那双清澈的双眸也略显迷离,似璀璨浩瀚的星空,吸引着人前去探究。

  秦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私下帮裴邢处理过不少事,自然也出入过风月场所,一瞧见钟璃的状态,就猜出了什么。

  他连忙垂下了眼睛,没敢多瞧。

  钟璃也听见了脚步声,她眸中不自觉添了惊恐,唯恐是丫鬟小厮瞧见她狼狈的一面。

  眼前有不少重影,一切都雾蒙蒙的,她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眼,才瞧清面前的人。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俊美,缓步走来时,绛紫色衣袍随风摇曳,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裴邢。

  镇北侯府的三爷,她名义上的三叔。

  钟璃小小的身体,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她壮着胆子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行至他跟前方停下。

  裴邢也瞧见了她,他修长锋利的眉,微微蹙了一下,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审视了片刻,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钟璃扬起小脸,怯生生看着他,哪怕他是最好的选择,这一刻,真正面对他时,她还是有些怕。

  整个侯府,钟璃最怕的就是他,他虽是镇北侯府的三爷,实际上,却并非老太太的亲儿子,老太太邢氏是他的嫡亲姨母。

  他姓裴,乃韩王之子,是皇上的亲侄子,他四岁那年,韩王战死沙场,得到噩耗后,他的母亲小邢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抛下四岁的他,投湖殉情。

  他是韩王唯一的血脉,父母出事后,太后将他带到了身边,亲自抚养,他打小性子就怪,父母死后,更加不成体统。

  听闻太后刚开始还对他百般怜惜,奈何,他就是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住在皇宫时,不到一年时间,就跟几位皇子全结下了梁子。

  五岁大一个孩子,狠起来却着实令人心惊,竟因为一点口角之争,拿木棍硬生生打断了太子的腿。

  他和太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让他道歉,他却不肯,太后一气之下,就将他送到了镇北侯府,丢给了他姨母。

  裴邢也是个倔脾气,不仅没服软,当即便改了口,那时,老侯爷还在世,他张口就喊父亲,对姨母的称呼也成了母亲。

  皇上都拿他没办法,他虽是镇北侯府的“三爷”,实际上却是个没人敢惹的煞星,如今,他更是官至锦衣卫指挥使,听说手段狠厉,杀人如麻。

  钟璃心尖微颤,由于恐惧,意识都清醒了两分,她颤颤巍巍揪住了裴邢的衣袖,潮红的小脸都白了一分,“三、三叔,求求你、救救阿璃。”

  少女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被她这样哀求,只怕是个男人,都不忍美人落泪,这却不包括裴邢。

  裴邢向来不喜旁人的靠近,被她揪住衣袖时,轻嗤一声,直接收拢了衣袖,“救你?我凭什么要救你?”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实际上,他并不讨厌钟璃,小姑娘素来乖巧,并未招惹过他,反而每次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总是避得远远的,不得已碰头时,一声“三叔”也犹如蚊蚋,若非他耳力好,压根听不到。

  裴邢就喜欢大家躲着他,避着他,见她跌跌撞撞凑了过来,反而有几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