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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璃上身是件浅紫色绣海棠对襟襦衫,下身是月白色长裙,紫色本就挑肤色,她皮肤又白又嫩,这个颜色,穿在她身上,颇有种超脱世俗的雅致,她含笑走来时,活似刚刚落入人间的小仙子。

  老太太瞧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钟璃一直留意着窗外,瞧见顾知雅走来后,她羞赧一笑,对老太太道:“祖母是喜欢阿璃,才觉得旁人比不上我,京城这么多美人,怎么可能没人比得上我?”

  老太太还真觉得没人比得过她,闻言,失笑摇头,“你真当人人都似你这般钟灵毓秀,不是我夸大,别说整个京城没有比你美的,整个大晋都未必寻的出。”

  顾知雅靠近时,恰好听到老太太这话,丫鬟赶忙走进去通报了一声,得知她到了,老太太脸上的笑淡了一分,她顺了顺鬓角,才笑道:“让她进来吧。”

  顾知雅进来后,才发现钟璃竟也穿了件紫色襦衫,她只觉得她是故意的,顾知雅生平就喜欢紫色和海棠色,昨日,她穿海棠色时,恰好跟钟璃撞了色,瞬间被比了下去,她一向骄傲,根本不允许自己被人比下去,今日特意没穿海棠色,谁料竟是又撞了。

  她尚未出嫁时,就没钟璃好看,如今又生过两个孩子,不仅肌肤不如之前白皙紧致,气质也不如之前。

  钟璃穿紫色,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仙气,跟钟璃一比,她瞬间就被衬得有些俗气。

  顾知雅几乎想扭头离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窝火,扯出个笑,给老太太请完安,才道:“真是巧,璃妹妹怎么也穿了紫色?”

  钟璃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她笑容略显无措,道:“姐姐也喜欢紫色吗?祖母和二婶不是说我穿亮色好看吗?早上秋月依旧给我选了件海棠色,想起姐姐昨个穿的是海棠色,瞧着也挺喜欢海棠色,我才换成了紫色,谁料……”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脸上的无措,更明显了几分,瞧着有些惶惶不安,顾知雅的询问,瞬间被衬成了质问。

  也不知她是真惶恐,还是装出来的。

  顾知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锋利的双眸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快。

  老太太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扫到她眼眸中的锋利和不快时,不由蹙了蹙眉,对顾知雅道:“她穿紫色不挺好看?总不能你穿紫色,旁人就不能穿吧?瞧瞧,还有没有天理。”

  她是含笑说出的这话,不像生气,倒更似在开玩笑,顾知雅闻言,心中却不由一凛。毕竟老太太平时,可不是会这般开玩笑的性子,这话反倒更像敲打。

  顾知雅心中不由紧了紧,脑海中也闪过许多,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昨日,她提起“让钟璃入宫”的事,惹老太太不快了。

  顾知雅连忙道:“我怎会如此想?祖母将我想成什么人了?阿雅有那么霸道吗?我只是觉得巧合而已,原来我和妹妹都喜欢紫色,还真是有缘呢。”

  她含嗔带笑的,说完就拉住了钟璃的手,一副姐妹俩交情甚笃的模样。

  钟璃眸中闪过一丝畏惧,惴惴不安地缩回了手,缩完,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连忙道了声歉,“雅姐姐,对、对不住。”

  她说完,小声为自己找补了一句,“我、我出门时抱了小猫儿,我怕姐姐嫌我身上难闻。”

  钟璃小的时候,顾知雅对她并不友善。她面对钟璃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些瞧不起人。

  瞧见钟璃这副畏惧她的模样,老太太心中不由一酸,一时又想起了顾承,望着顾知雅的神情,都冷淡了些。

  接下来,顾知雅曾试图表现出“姐妹情深”来,无一例外,全失败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顾知雅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章嬷嬷瞧主子不高兴,不由骂了钟璃一句,“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这副受惊的模样,竟活似主子怎么了她!小时候也没见她怕成这样。”

  顾知雅只隐约记得,小时候的钟璃向来爱躲着她。今日见她这般做派,顾知雅心中也很是气恼。

  她自然不知道,钟璃是在故意激怒她。

  顾知雅比顾知晴要聪慧许多,也更难对付,想让她露出马脚,激怒她只是第一步。

  裴邢此时,才刚下早朝,他刻意让人留意着顾知雅和钟璃的动静,一下早朝,便得知了养心堂发生的一切,他那双秀挺的眉,不由微微蹙了起来,一时有些头疼。

  他对秦兴道:“再多派几个人,尽快查明一切,打听一下那位奶娘葬在了何处,不行就解剖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查出死因。”

  秦兴应了一声,“主子放心,属下会尽快让人调查清楚。”

  想到钟璃凄惨的遭遇,秦兴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有句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讲。”

  裴邢扫了他一眼,不知他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兴权当没瞧见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劝道:“钟姑娘小小年龄,便遭遇这么多,委实可怜,主子还是待她好点吧。”

  裴邢闻言,眉头再次蹙了起来,望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凌厉,“你倒是关心她。”

  秦兴额前不由冒了一层细汗,连忙跪了下来,“属下所言皆是为了主子考虑,绝无半分私心。”

  他声音又急又快,唯恐裴邢误会,就差指天发誓了。

  裴邢不置可否,半晌,才不以为意地轻嗤道:“还要怎么对她好?”

  他对她哪里不好?

  她不想要时,哪次不顺着她?她嫌疼,他同样收着力道,昨日有些嫌弃她的得寸进尺,才敲打了一番,他还没怎样,她倒先哭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臂上的咬痕。

  昨晚她咬得相当狠,手臂上出了血,他都不曾吭一声,早上穿衣时,他不经意瞥了一眼,一小圈深深的牙印,换个人敢这么咬他,早被他捏死了。

  也就她,敢一再放肆。

  无非是仗着他宠爱罢了。

  秦兴想说什么,被裴邢直接打断了,他冷声道:“竟有闲心操心这个,昨日交你的事,办好了?若是办好了,就滚去寻点好苗子,再培养一批暗线出来。”

  秦兴摸了摸鼻尖,这下彻底不敢多嘴了。

  他正欲溜走时,裴邢又蹙了蹙眉,想到钟璃昨日哭了许久,心情莫名有些烦,他又道:“滚回来,你派人去打听打听薛神医身在何处。”

  秦兴怔了一下,“是为小少爷寻的吗?”

  裴邢没答。

  秦兴笑道:“主子这么做就对了,钟姑娘若是得知此事,肯定很高兴。”

  裴邢冷脸将人赶走了,她高不高兴,关他什么事。

第36章 分吧(三章合一)

  阳春三月, 春暖花开,院外的柳枝随风飘扬着,花香飘出许远, 钟璃此刻已经回到了摘星阁。

  她回来时,承儿还没起, 张妈妈叹息了一声, 道:“还是得您来喊才行,丫鬟喊了两次, 他都不肯起。”

  钟璃笑道:“你们先去用早膳吧, 这里有我就行。”

  丫鬟们退下后, 钟璃在承儿床头坐了下来, 承儿其实已经醒了, 小家伙爱赖床,听见姐姐的声音后, 就钻进了被子里, 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小身体拱得高高的。

  本以为姐姐会催他赶紧起,谁料姐姐一下都没催,小家伙有些存不住气, 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姐姐?”

  小家伙眨巴着一双大眼, 好奇地看了过来。

  钟璃本在怔怔出神, 对上小家伙明媚的笑脸时, 她心中的沉闷感才散了大半,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舍得起来啦?”

  承儿连连摇头,小身体“嗖”地一下又钻到了被窝里, “不起不起,姐姐快来找找我呀。”

  钟璃心头猝不及防涌上一阵心酸,她扬了扬脸颊,逼退了眸中的水雾,弯唇配合道:“哎呀,承儿呢?刚刚还在我眼前呢,怎么一下子没了?”

  她说着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承儿、承儿?你跑哪里去啦?太奇怪啦,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承儿响亮地笑出了声,从被子里拱了出来,叉着小腰,自豪道:“姐姐!我在这里呢!”

  钟璃弯了弯唇,笑着来到了床边,伸手去挠小家伙的胳肢窝,“好呀,原来躲到了被窝里,害姐姐好找!”

  承儿笑着打起了滚。

  姐弟俩闹了一刻钟,钟璃才帮他将衣物取出来,“今日穿这件好不好?”

  他顶着一缕翘起来的小呆毛,开心地提着要求,“不要不要,要穿跟姐姐一个颜色的。”

  “好吧好吧,找个跟姐姐一样的。”

  夏荷手巧,今年开春时,给承儿做了好几件小衣袍,恰好有一件浅紫色的小袍子。

  钟璃寻了出来,给小家伙穿到了身上,承儿喜欢衣摆处的小老虎,还抱起来响亮地亲了一口。

  姐弟俩吃完早膳,钟璃才让丫鬟将他带进书房,承儿苦大仇深地抱起了他的启蒙书,哼哼唧唧地不想看,被丫鬟哄了又哄,才撅着小嘴,开始练习大字。

  他还不忘小声打商量,“写一张哦,我跟小蚂蚁约好要一起玩,瞧不见我,它们该伤心啦!”

  夏草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被承儿幽怨的小目光看了一眼,才连忙止住笑,“好好好,写一张就去看小蚂蚁。”

  承儿白嫩嫩的小脸上这才有了笑。

  此刻钟璃去了厅堂,青松被她喊了回来。

  最近店铺有些忙,青松一直歇在店铺内,见钟璃找他,他才赶忙回来。

  钟璃给秋月和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门口盯着,随即才对青松道:“今日喊你来,是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这事交给旁人钟璃不放心,才将青松喊了过来。

  得知主子要让他查小少爷的奶娘以及那个死去的丫鬟时,青松心中难掩震惊。

  难道小少爷出事,并非意外?

  饶是青松性格沉稳,闻言,神色都有些沉重。

  钟璃道:“铺子的事,你先放一下,最近多查查这事,奶娘不是回老家时遇到了饥荒,才没的?你派个稳妥的,去她老家看看,看看能不能寻到她丈夫,问问她葬在哪儿,她的死因需要确认一下,务必要谨慎,哪怕打听不到,都不要打草惊蛇。”

  青松认真点头。

  钟璃将想到的都吩咐了一下,才让青松下去。

  随后她又将张妈妈喊到了跟前,承儿摔伤时,一直昏迷不醒,当时钟璃一直守在他跟前,根本不知道镇北侯怎么审问的丫鬟。

  张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母亲询问此事时,她也一直在身侧,应该知道些什么。

  让钟璃奇怪的是承儿口中的想看星星,之前她不曾多想,如今越想越奇怪,白天哪有什么星星,他才四岁,若非有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他又怎会突然想看星星?

  可惜他身边的丫鬟皆被镇北侯杖毙了。钟璃想问问张妈妈,丫鬟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张妈妈一双眼睛很是毒辣,行事也再妥帖不过,青松的稳重和聪慧都是遗传自她,今日一早,她就瞧出了钟璃隐隐有些不对劲,见她没说,她也没多问,这会儿见钟璃问起了几年前的事,她心中不由一沉。

  “主子是怀疑小少爷……您怎么突然怀疑了此事?可是谁在您跟前说了什么?”

  她声音压得很低,神情也无比凝重。

  与青松的震惊和沉重不同,她这副神情,显然像知道些什么,钟璃心中难掩震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张妈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妈妈的神色有片刻的挣扎,想到主子临走前的嘱托,她硬是扯出个笑,压住了心中的不安,问道:“主子怎么突然怀疑起了此事?”

  钟璃也没答,她红唇抿了又抿,眼眶突然红了,声音也有些急,诈道:“我已经全知道了,弟弟的事根本不是意外,妈妈,您连我也要瞒着吗?”

  张妈妈沉默不语。

  钟璃眸中闪过失望,“难不成,在您心底,阿璃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配担起任何事,只能一辈子蒙在鼓里吗?”

  张妈妈一咬牙跪了下来,“姑娘莫要逼我,老奴在主子跟前发了誓,不能给您透漏半个字。”

  她是钟氏身边的老人,口中的主子,指的自然是钟璃的母亲。

  见母亲竟也是知晓的,钟璃心中猛地抽了一下。

  这一刻,她说不清什么感受,她伸手将张妈妈扶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可我已经知道了呀,母亲竟也知道吗?”

  这几年,张妈妈心中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心里也不好受。

  见钟璃神情这般痛苦,她于心不忍,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主子只是怀疑,她让奴婢派人查过,奶娘的死让一切线索都断了,没有证据,也不知是谁动的手,她原本还想继续追查,可惜,最后,身体没能撑住。”

  钟母生顾承时,本就伤了身子,中间病过好几次,顾承的事对她的刺激又很大,无形中的压力,无疑加重了她的病情,她终究没能熬过去。

  想起主子临终前托孤的场景,张妈妈眼眶不由一红,她连忙闭了闭眼,随后才道:“您年龄尚小,若是知晓此事,肯定会追查下去,主子不告诉您,也是怕您遇到危险,对方既敢对小少爷下手,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钟璃自然清楚母亲为何会瞒她,“她有跟侯爷提过这事吗?”

  张妈妈道:“本就只是怀疑,如何能提?”

  钟氏本想先找到证据,谁料身体每况愈下,走得很是猝不及防,她甚至只来得及交代张妈妈,别让钟璃知晓这事。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若是知晓此事,她定然不肯放弃,届时很可能遇到危险,对方之所以对承儿动手,定是为了世子之位,如今承儿变成这样,他们俩好歹不会再碍对方的眼。

  如果有法子,钟氏也不希望他们留在侯府,但凡她身子骨争气些……然而,没有但是。

  直到死,她都放心不下她这一双儿女。

  想起母亲,钟璃心中难受得厉害,半晌才憋回眼泪,“侯爷审问丫鬟时,您好像在一侧,丫鬟们可有提起过承儿为何想看星星?”

  张妈妈摇头,“丫鬟只说小少爷自己想上山,也正因为是小少爷自己想去玩,侯爷才没怀疑什么,小少爷的脾气,您是清楚的,他一向乖,若非有人怂恿,他不可能想上山,更不会说出看星星的话,主子之所以会怀疑,也是因为这一点。”

  实际上,承儿醒来后,钟母也曾试探过他,想问问他是否记得什么,然而她一提上山和星星,承儿就会害怕地尖叫,钟母只得放弃了追问。

  钟璃一颗心沉甸甸的,因为在拼命忍泪,眼眶憋得通红。

  张妈妈忍不住顺了顺她乌黑的发。

  少女一头乌发犹如绸缎一般,又顺又光滑。如今她不仅头发长了许多,个头也长高了,模样也越来越出挑,真真是面若芙蓉,犹如仙女一般,眼尾泛红的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见她实在难受,张妈妈忍不住将她小小的身体揽入了怀中,“不怕,还有妈妈在呢。”

  钟璃鼻尖一阵酸意,她依赖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小脸埋在了她怀里。

  张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认真叮嘱道:“姑娘务必得小心,就算想继续追查,也绝不能打草惊蛇。”

  钟璃郑重点头。

  得知顾知雅回府后,顾知慧也回了侯府,她是二房庶长女,年长顾知晴三岁,是前年嫁的人,如今膝下仅有一女。

  顾知慧的生母前几年便没了,她的婚事是二太太给她定下的,二太太不是个会苛待庶女的,给顾知慧选的亲事也不错。

  她嫁的是位读书人,虽不是高门府邸,丈夫身边却没有通房,婆母也是个和善的,出嫁后的小日子,可谓顺心如意,第一胎生的虽是女儿,婆母和夫君依然很疼宠。

  过年走亲戚时,她也来了侯府,钟璃恰好去了舅母家,便没有遇见她。

  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请时,钟璃才刚平复好情绪。

  她眼睛略微有些红,便回屋拿毛巾敷了一下眼睛,又让夏荷重新给她上了妆,随即才牵着承儿去养心堂。

  承儿还挺开心,“二姐姐是津儿的姐姐吗?”

  “对呀,不能总喊津儿,要喊哥哥呀。”

  承儿吐了吐舌头。

  顾津是二房庶子,算是承儿唯一的朋友,承儿没摔伤脑袋前,时常跟顾津一起玩,直到摔坏脑袋,两人的来往才少一些,大家喊顾承小傻子,也曾排挤过顾津。

  顾津是个乖巧守礼的小男娃,有些怯生生的,钟璃还挺喜欢他,怕再跟他交往下去,他在学堂会继续受到孩子们的孤立,钟璃才不让承儿总去找他玩。

  慢慢的,两人才疏远了些,不过承儿还记得他,也记得他姐姐,顾知慧曾给他吃过糖果,是个很温柔的姐姐,承儿隐约记得她还挺好。

  两人很快就到了养心堂。

  丫鬟掀起帘子后,钟璃便牵着承儿走了进去。

  顾知雅尚未过来,她一向爱摆架子,尚未出嫁时,就不太瞧得起庶女,这会儿自然是姗姗来迟。

  二太太和顾知晴已经到了,顾知晴如今一直在学规矩,每日累得要死,也没功夫去惦记陆衍睿,更何况去算计钟璃,得知二姐姐来了后,她赶忙随着母亲来了养心堂,总之能歇一会儿算一会儿。

  瞧见钟璃,顾知慧赶忙站了起来,“璃妹妹。”

  她的生母是个很温婉的美人,她的性子和长相都随了生母,眉眼很温柔,笑起来也柔柔的。

  钟璃也含笑喊了声慧姐姐。

  钟璃和顾知慧的性子都较为安静内敛,皆不爱出门,两人打的交道并不多,平日遇见了倒也能聊几句,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虽一年未见,瞧见她时,钟璃并不觉得生疏,还笑道:“慧姐姐怎么没把婕儿带来?”

  婕儿是顾知慧的女儿,刚刚一岁,顾知慧笑道:“她太小了,还爱哭,我怕她吵到祖母,干脆没带来,等她再大些吧。”

  她说着看向了承儿,笑着冲承儿招了招手,“承儿,还记得二姐姐吗?”

  承儿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他还是有些怕生,忍不住往姐姐身后躲了一下,随即又好奇地探出了小脑袋,点了下头,他亮晶晶的眸,看向了她身后的顾津,欣喜地喊了一声,“津儿!”

  顾津今年十岁,他已经长成了小少年的模样,一身月白色小衣袍,眉清目秀,此刻正规规矩矩站在姐姐身后,听到承儿的呼唤,他怔了怔,旋即弯了弯唇。

  过年时,顾津患了风寒,年夜饭都没出席,承儿都好久没见他啦。

  钟璃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叫哥哥!”

  承儿嘿嘿笑了一声,室内人不多,小家伙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从姐姐身后跑了出来,开心地去拉顾津的手,甜甜喊了声,“哥哥!”

  顾津局促地嗯了一声,他一直没什么朋友,之前也就顾承会找找他,如今他都是自己一个人。

  见承儿笑容里满是惊喜,他也忍不住弯了下唇,伸手摸了摸顾承的小脑袋。

  顾承比他小两岁,比他矮了大半头,被他摸了小脑袋,也想摸摸他,踮起脚尖就来摸。

  摸到后,整个人更开心啦,身后若有小尾巴,一准儿摇起来。

  他忍不住恳求钟璃,“姐姐,姐姐,我能跟哥哥一起玩吗?”

  承儿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渴望,钟璃有些不忍拒绝,忍不住看向顾知慧和顾津,顾津则看了看姐姐和祖母。

  老太太笑着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去玩吧。”

  顾津也笑了,乖巧点头,随即便牵住了承儿的小手。

  承儿美滋滋跟着他去了院子里。

  顾知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觉得顾津脑子有病,因为这小傻子都被孤立过,竟还肯跟他玩。

  两个孩子出去后,钟璃便坐下与老太太和顾知慧她们说了说话,老太太笑着拍了拍顾知慧的手,“璃丫头一直不愿成亲,至今婚事没个着落,你快跟她说说成亲的好处。”

  顾知慧神情有些赧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成亲后,日子过得确实舒心,整个人都开朗不少,眉宇间的幸福根本藏不住。

  就在这时,顾知雅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她含笑给老太太请了安,随即又喊了声二妹妹,笑道:“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二太太笑道:“让二丫头说成亲的好处呢。”

  顾知慧有些害羞,脸颊莫名一阵热意,实在不知怎么说,钟璃弯了弯唇,笑道:“不然慧姐姐就讲讲姐夫对你怎么样吧?”

  见众人都在等她回答,顾知慧只好硬着头皮对钟璃道:“他待我确实极好,每日归家时,总会给我买各种小吃,知道我喜欢城南的桂花糕后,隔三差五就会给我买一些。”

  她夫君这次也中了进士,名次虽不靠前,却也颇有才学,如今也被授予庶吉士,在翰林院进修。

  提起他,顾知慧脸上不自觉泛起一层红晕,眸中满是幸福感,也不好意思再说,他待她多好,笑道:“他很疼婕儿,不管回来得多晚,都会去看看她,还会亲自给小丫头换尿布,有一次被尿了一身,也不恼,坚持给小丫头换完尿布,才去换衣服。”

  钟璃不经意扫了顾知雅一眼,果然瞧见了她眼中的嫉妒,顾知雅也想起了自己成亲后的日子。

  世子爷一向繁忙,自然没给她买过小吃,他甚至不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好不容易一起吃饭时,也都是她伺候他。

  她的肚子不争气,头胎生了个小丫头,李侧妃生的却是个儿子,世子自然是偏疼儿子多一点,时常去李侧妃那儿,就算来了她这儿,也只是简单问一下女儿怎么样,根本没抱过她,更别提换尿布了。

  等她生了儿子时,他早稀罕够了,也没怎么抱过,见顾知慧成亲后,过得这般顺心,顾知雅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胸口莫名堵得慌。

  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庶女,竟是过得比她都好。

  想到顾知慧的夫君如今只是个进士,就算进修三年,出来后顶多被授以编修的职位,她心中才舒坦一些。待她再好又如何,以后前程什么样,还都说不准,说不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钟璃笑着看向了顾知雅,“雅姐姐优雅高贵,国色天姿,大姐夫肯定待你也极好吧?”

  少女言笑晏晏,笑得羞赧又腼腆,正眼巴巴等着她回答,顾知雅只觉得她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她气得心口一阵疼,只觉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肺管子都被戳疼了。

  她压了压情绪,才笑道:“他那人忙得厉害,公爹重用他,他也知上进,一颗心都扑在事业上,可不像二妹夫那般顾家。”

  她嘴上夸着二妹夫顾家,何尝不是在讽刺,他一个大男人只围着后宅转,只不过她说话向来高明,脸上也一直挂着笑,面上从来让人挑不出错。

  顾知慧只笑了笑,没答话。

  顾知雅瞧不上庶女,顾知慧也不是个会巴结人的,根本没往她跟前凑过,两人关系自然一般,今日之所以回来瞧她,也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罢了。

  几个人就此闲聊了起来,钟璃时不时关心顾知雅一下,问出的话,却气人的紧,若非她神情自然,面带关切,顾知雅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一整个上午她都觉得闹心得慌。

  顾知慧留下用了午膳才离开,她走后,钟璃才回到摘星阁,她多少有些累,承儿却很开心,吃饭的时候都跟顾津坐在一起。

  一回到摘星阁,承儿就将自己的小布老虎抱出来一只,“姐姐、姐姐,我可以将这个送给津儿吗?”

  他摔伤脑袋前很爱去找顾津玩,当时顾津的生母尚在,她总喊顾津津儿,承儿也总是这么喊他,喊惯了,就老忘记叫哥哥。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舍不得拒绝,“好呀,一会儿让丫鬟帮你送过去成吗?你得午休,要乖乖睡觉哦。”

  承儿小鸡啄米般点头,开心地亲了一下姐姐,“姐姐今天真好。”

  他这话,让钟璃又有些心酸,她故意板起了小脸,哼道:“好呀,是不是觉得姐姐平日不够好?”

  她说着,就捏了一下小家伙的小脸,承儿笑得咯咯响,“姐姐装的一点都不凶!”

  钟璃也忍不住笑了。

  笑累了,承儿才赖在她怀里,小声道:“姐姐每天都好,承儿最喜欢姐姐了。”

  “哼,小骗子,瞧见祖母时还说最喜欢祖母呢!”

  承儿急忙忙道:“不一样!姐姐是最最最喜欢!”

  钟璃心窝暖暖的,只觉得没白疼他,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嘛好嘛,算你过关,走啦,乖乖午休去。”

  承儿乖乖躺到了床上,因为兴奋,一直睡不着,钟璃也没催他,她斜靠在床上,给他讲了讲连环画上小游侠的故事。

  刚刚是夏草帮承儿去送的小老虎,她刚回到院子,就见顾津身边的丫鬟来了摘星阁,竟是给承儿送回礼来啦。

  夏草连忙接了过来,邀她进来喝茶时,被她婉拒了,夏草将人送走后,才进来。

  听到姐弟俩还在说话,夏草干脆走了进去,笑道:“这是津少爷给小少爷送的回礼。”

  一听到回礼两个字,承儿立马坐了起来,扭着小身体就往外看,“哇!给我的吗?”

  夏草手里拿的是一对手牵手的瓷娃娃,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长长的鞭子上,还系着红色头绳,两个小孩皆雕刻得惟妙惟肖的。

  承儿房内也有瓷娃娃,这会儿瞧见这对小娃娃,还是很开心,睡觉时,都将瓷娃娃放在了床头,小模样美滋滋的。

  果然,就算有自己陪着,出于孩童的天性,他还是渴望能有个同龄玩伴,钟璃升起了给他寻个玩伴的心思。

  顾津今年十岁,课业也很繁忙,自然没时间陪承儿玩,钟璃也不希望,顾津再因承儿受到排挤,寻两个玩伴过来,承儿也能开心些。

  将小家伙哄睡后,她就将青叶喊到了跟前,“街上有不少小乞儿,你去寻两个吧,找个小男娃再找个小女娃,要机灵点的,乖巧懂事就行。”

  青叶离开后,钟璃才歪在榻上休息了一下。

  窗外微风徐徐,送来阵阵花香,钟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秋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拿起薄毯盖在了她身上。

  此刻,顾知雅也正斜靠在榻上歇息,她让丫鬟给她揉了揉脑袋,才让人退下。

  见她眉头紧蹙着,章嬷嬷道:“姑娘睡会儿吧。”

  顾知雅哪里睡得着,一想到今日的事,她就胸闷得慌,原本她只觉得府里的生活有些艰难,如今一想到顾知慧幸福的模样,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哀来。

  甚至不敢去想,顾霖得脏病的事儿,若世子知晓了,她该怎么办?她一时也有些埋怨顾霖,恼他不争气。

  她叹息了一声,才问起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依嬷嬷看,弟弟得病的事,有钟璃的手笔吗?”

  想起钟璃那双清澈的眸以及羞涩腼腆的模样,章嬷嬷道:“瞧着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她一个弱女子,估计也不认识青楼里的人,许是没关系。”

  顾知雅眯了眯眼,道:“最好没关系,否则,我定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想起她那句句扎心的话,顾知雅蹙了蹙眉,若非奶娘等人皆成了一具尸体,顾知雅都怀疑她知道了什么。

  她不由冷笑道:“也不知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句句戳我的心。”

  她越想越觉得,钟璃是有意为之,哪怕她装得再无辜,顾知雅也觉得,她是故意戳她。

  章嬷嬷想了想道:“大少爷对她下药的事,她肯定怀恨在心,您毕竟是大少爷的姐姐,她对您肯定有迁怒的心思,她说话做事若真滴水不漏,才真该防着她。她这种表现,也恰恰说明了她不是个有心机的。”

  顾知雅冷笑道:“竟还敢怀恨在心,她当自己是什么值钱东西,霖儿愿意睡她,都是给她脸,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玩意,也敢拿我撒气,真该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钟璃睡了许久,秋月和夏荷一直没舍得喊她,等她醒来时,天都要黑了。

  太阳彻底下了山,暮色已逐渐四合,钟璃透过窗牖往外看了一眼,一时只觉得小院安静又寂寥,无端令人心慌。

  “承儿呢?”

  秋月掌了灯,将她扶了起来,“小少爷早醒了,得知您在睡觉,一直在自己屋,玩他的瓷娃娃呢。”

  钟璃盥洗了一下,过去看了看承儿,他将自己的瓷娃娃全从博古架上取了下来,一个挨一个摆在地上,几乎从床头摆到了门口。

  玩得不亦乐乎。

  钟璃弯了弯唇,望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一连两日,裴邢都没有过来,每每想起他,钟璃一颗心都会不自觉地提起来。

  闲暇时,偶尔也会想一下,是不是那晚惹怒了他,钟璃实在有些累,每日与顾知雅斗智斗勇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她的“攻击”并非没用,一旦出了养心堂,顾知雅望着她的目光就冰冷至极,短短两日,已连表面功夫都不装了。

  钟璃不怕她做什么,就怕她什么都不做,承儿的事已过去四年,她未必能查到证据。

  顾知雅若敢对她出手,她完全可以趁此将事情闹大,钟璃甚至希望她能下狠手,最好能够借此机会带着承儿离开。

  为了应付顾知雅,钟璃几乎耗尽了心神,她实在没精力去管裴邢,以至于等到第四日,裴邢再次过来时,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真是他。

  他一袭大红色锦衣卫蟒服,腰间佩着绣春刀,显然才刚从外面回来。

  钟璃又想起了,那晚的狼狈,她还是头一次那般失控,竟是哭了许久,她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开口说话,只静静垂下了眼眸,盯着手中的账本。

  裴邢将手中的刀,直接丢掉了书桌上,见她不理人,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怎么?还需要再静静?”

  他语气多少有些烦躁。

  钟璃不知怎么答,实际上,她心中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他是救命恩人,又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不该得罪他,一方面却又恼恨他对承儿的冷眼旁观。

  裴邢朝她走了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下巴,“说话,还要再静多久?”

  男人身上满满的压迫感,钟璃抬头时恰好瞥见,他衣服上的蟒蛇,她心中微微一颤,无端有些怕,连忙垂下了眸,直到瞧不见那瘆人的蟒蛇,她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

  裴邢有些不悦,他磨了磨牙,低头就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四个字,令钟璃有些愕然,一时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她错愕的小模样,令裴邢有些不爽,他伸手撸了一把她的脑袋,将少女的头发揉乱后,才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让丫鬟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