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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知雅含笑看向老太太和二夫人,“不止长高了,也长大了点,瞧这小嘴甜的,之前听说他伤到了脑袋,如今是不是已经恢复了?看来他倒是有福气的,能恢复可是天大的好事。”

  镇北侯府有不少她的眼线,她自然清楚承儿没恢复,此刻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在钟璃伤口上撒盐罢了。

  钟璃红唇微抿,淡淡扫了顾知雅一眼。

  老太太只轻轻摇头。

  见老太太脸上没了笑,二太太连忙打圆场,“承儿确实是个有福的,日后定能恢复。璃丫头今日可真美,还是这样穿好看,你呀,平日穿得太素雅了。”

  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对钟璃道:“平日确实太过素雅,你相貌出众,虽然怎么穿都好看,还是海棠色更衬你,瞧瞧这气度,当真是倾城倾国。”

  顾知雅眸色微暗,今日她也穿了一身海棠色衣裙,本该艳压群芳,谁料偏偏被钟璃比了下去。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五官长开后,钟璃竟能美成这样,早知如此,她就换身旁的衣服。

  此刻,北镇抚司,裴邢依然在看呈文,他看得有些脑壳痛,瞥了一眼沙漏,便丢掉呈文站了起来,吩咐道:“备马。”

  秦兴闻言,精神不由一振。

  他唇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住,让小厮备好马后,才明知故问道:“主子可是饿了?是要回府吃?还是去酒楼?”

  裴邢哪里听不出他的打趣,冷冷扫了他一眼。

  秦兴摸了摸鼻尖,连忙住了嘴。

  夜色凉如水,裴邢翻身上了马,他骑马一向很快,没多久就到了镇北侯府,翻身下马后,他就将缰绳交给了小厮,自己则直接去了养心堂。

  路上他才问了秦兴一句,“她进去了多久?”

  秦兴恭敬回道:“刚刚何青才传了消息,说是有两刻钟了,加上策马归来的时间,有三刻钟。”

  裴邢神色淡然,缓步朝养心堂走去,面上并无担忧。

  秦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主子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裴邢走进养心堂时,恰好听到顾知雅在含笑询问钟璃,“璃妹妹的亲事可定下了?你这般相貌,就算入宫也使得,不知妹妹,可有入宫的念头?若是有,姐姐倒是可以帮你一二。”

第34章 恳求(两章合一)

  话音甫落, 室内再次安静了起来。

  钟璃的目光落在了顾知雅脸上,顾知雅的妆容相当精致,她五官也算漂亮, 鼻梁高挺,唇形饱满, 凤眸勾出一抹凌厉, 脸上纵使带着笑,也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钟璃不明白, 她怎么能用恩赐般的语气, 说出这等话, 不等她作答, 就听到顾知雅继续引诱道:“以你的相貌、才情, 若能入宫,一准儿一开始就能捞个美人当当, 荣宠一时, 不在话下,届时,说不得整个镇北侯府都要靠你扶携。”

  若钟璃是那等爱慕虚荣,攀龙附凤之人, 只怕真动了入宫的心思, 然而后宫的妃嫔又哪里是那么好混的?

  老太太正欲说些什么时,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裴邢的声音, 他腔调虽慵懒, 却含着一丝毫不留情的轻哂,“这么喜欢把人往宫里推,不若我也帮帮你?手伸得倒长,一个出嫁女, 管这么多,不怕折寿?”

  他这话不可谓不狠,顾知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钟璃都有些愕然,根本没料到他会出现。

  室内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到,老太太本该出言呵斥裴邢,然而此刻,她并未开口。显然她也愣住了,没料到裴邢会归来,更没料到他会这般讽刺顾知雅。

  顾知雅难堪到了极点,眼眶瞬间红了,声泪俱下道:“三叔这是在怪阿雅吗?我只是出于好心,才问了问璃妹妹,您这般落阿雅面子,若传出去,让我如何做人?”

  对上他锐利到不可侵犯的双眸时,顾知雅的啜泣声都不由停顿了一下,顾知雅虽嫁给了英王世子,却也只是个世子妃,二太太可不敢为她得罪裴邢,这会儿仅摸了摸鼻尖,没敢上前劝慰。

  老太太反应过来后,拍了拍顾知雅的手,“行了,别哭了,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向来是怎么戳人怎么说,我都时常被气得跳脚,你别放在心上,璃丫头并没有入宫的意思,这等话休要再提,万一让旁人听到,影响也不好。”

  老太太看似在安慰她,话里话外,都在偏向裴邢和钟璃,连让裴邢给她道歉的话都没提。

  顾知雅心中冷笑了一声,却顺着台阶爬了下来,“妹妹既无意,我自不会再提,这次回来,世子爷还让我给二叔、三叔带了礼物,给三叔的是前朝邱老先生特制的一把古琴,听闻三叔爱收集古琴,望三叔能喜欢。”

  她说完,就命丫鬟将这把琴抬了进来,给二叔的是一幅前朝名画,同样十分珍贵,英王世子花了不少心思才搜寻到这些。

  二太太连忙替自家丈夫道了谢,“让世子爷费心了。”

  至于裴邢看都没看那把古琴,气氛再次尴尬起来时,老太太瞪了裴邢一眼,裴邢这才看向秦兴,“收起来吧。”

  顾知雅松口气,他若不肯收,等她回了封地,真无法向世子爷交差。成亲四载,她与世子感情还算恩爱,侧妃却同样得宠,说起来世子与侧妃,才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谊,非她能比。

  顾知雅心中明白,世子之所以给她尊宠,不仅因为她的温柔小意,更因为她背后的镇北侯府以及侯府里的裴邢,若让世子得知,她在娘家的地位,并不如表面那般高,未必愿意给她如今的体面。

  因着裴邢在,顾知雅也不好再说旁的,她稳了稳心神,让丫鬟将她带来的礼物也一一发了下去,府里每个人都有,包括承儿和钟璃。

  裴邢这才淡淡扫了钟璃一眼,少女垂着眼睫,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她一袭海棠色衣裙,这般华丽的衣裙,也唯有她衬得住,当真是风华绝代,人比花娇。

  钟璃隐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眸弯了弯唇,笑容甜美又动人。

  裴邢神情微顿。

  说话间,镇北侯和二爷也归来了,老太太笑道:“人总算到齐了,那就开饭吧。”

  实际上,老太太说的到齐,只是过来吃饭的人到齐了,萧盛今日也没来,他让刘顺传了消息,说身体不适,正卧床休息,就不过来了。

  老太太清楚他心情不好,也没敢派丫鬟去请。

  到齐两字,令顾知雅眼眸暗了暗,顾霖尚在庄子上,怎么就到齐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恨上了镇北侯和老太太,他们但凡对弟弟上点心,他又岂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顾知雅心中不好受,眼眶也有些发红。

  章嬷嬷适时发了声,“姑娘可是又想起大少爷了?”

  顾知雅按了按眼角,对上老太太关切的目光后,才笑道:“我没事,祖母不必担心。”

  老太太以为她是以退为进,想逼儿子放出顾霖,沉默了一瞬,才笑道:“前段时间收到你的信时,你才到中原,谁料你这么快就赶了回来,这样吧,明日我让人将霖儿接回来,你们姐弟俩也好团聚一下。”

  老太太终究有些心软,心中也有些思念顾霖。

  她说完就看向了镇北侯,“霖儿虽犯了错,惩罚两三个月也可以了,还是得放在身边慢慢教导才行,你明日不许再拦着。”

  镇北侯没说话,目光落在了顾知雅身上。

  顾知雅心中一紧,这才意识到,弟弟得花柳病的事,老太太并不知情,他如今这个情况,自然是呆在庄子上更合适,若回了侯府,只怕消息很难再瞒住,万一让外人知晓他得了脏病,她的颜面也只会荡然无存。

  顾知雅连忙道:“祖母!父亲做得对,弟弟确实需要好生反省一下,他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人都要养废了,就该让他长个记性。”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又想起了镇北侯的话,说实话,顾霖也确实不成器,理应被好好教导,“罢了,随你们吧。”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闷,晚宴结束后,镇北侯便将顾知雅喊到了书房,他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出嫁后,她一走便是四年,镇北侯自然关心她过的如何。

  顾知雅秉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世子待我是极好的,生下旻哥儿后,我也算站稳了脚,原本还想将两个孩子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奈何他们年龄太小,不适合长途跋涉,待他们年龄再大点,我就将他们带回来,父亲不必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就是时常睡不好,因无法在跟前尽孝,总担心您和祖母的身体。”

  她嘴上说着站稳了脚,眸中却满是疲倦,一入豪门深似海,英王世子妃哪是那么好当的,镇北侯不由有些心疼,“我们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倒是你,远在封地,就算受了委屈,我也无法给你撑腰。”

  他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这些你且收着,好歹能傍身。”

  顾知雅摇头,“我不要,侯府家大业大,表面瞧着风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上下都要打典,父亲自己收着吧,别因为我捉襟见肘。”

  这些银票,他本想拿去赈灾,刚刚掏出来时,还有一丝的后悔,毕竟当初她出嫁时,他给了不少陪嫁,怎么也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如今见女儿这般懂事,那丝后悔,早没了。

  他板起了脸,“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我给外孙和外孙女的见面礼。”

  顾知雅成亲四载,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三岁,儿子才两岁,当初孩子出生时,镇北侯也让人备了贺礼,想起两个小家伙,镇北侯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顾知雅这才“无奈”收了下来,“成吧,那我就替两个孩子谢谢他们的外祖父。”

  她心中清楚,顾霖的病一日不好,请封世子之位的话,就没法提,这会儿提起顾霖,只是愧疚道:“母亲走得早,是我没教好弟弟,父亲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因为他的不成器,就厌弃他,您不知道,小时候,他多仰慕您,如今他只是走错了路,咱们多教教,总能让他走上正道。”

  提起顾霖,镇北侯满满的失望,见女儿眼中又含了泪,他才又有些心软。

  养不教父之过,说起来,顾霖歪成这样,是他没教好,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哪里怪你?你勿要自责,真要论责任,也该怪我,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救,罢了,不说这些,他最听你的,你既回了京城,就多去看看他,你教一句,兴许比我说十句都管用,你多上上心。”

  从父亲那儿出来后,顾知雅眸中的疲倦和脆弱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丫鬟已经掌了灯,院中灯火通明,这是她身为姑娘时所住的院子,她出嫁后,院中的一切都保留了下来,一直有丫鬟精心打理着,瞧见她,丫鬟皆恭敬地跪了下来。

  顾知雅淡淡颔首,“都起来吧。”

  她缓步走了进来,望着小院的目光显得疏离又清冷,一别四年,小院瞧着变化并不大。

  她格外喜欢葡萄,还特意让丫鬟在小院中开辟出一块地方种了葡萄,如今天气已然回暖,葡萄藤悄悄爬满了架子,有的地方,已结了一串串的小葡萄。

  顾知雅没有多瞧,扫了几眼,就转身入了室内,章嬷嬷屏退了丫鬟,扶着顾知雅靠在了榻上,温声道:“世子妃肯定累了,先靠在榻上歇息一下吧,等会儿再沐浴。”

  顾知雅微微颔首,想起席间,裴邢的态度,她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不是说她跟三叔没什么接触吗?他为何替她出头?你再让人仔细查查,务必不要放过一丝细节。”

  章嬷嬷点头,清楚主子心情不太好,章嬷嬷也没敢多说什么,她亲自点了熏香,准备退下时,却被顾知雅喊住了,“你说,三叔有没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顾知雅了解裴邢,他向来薄情,不可能短时间内,对谁动情,他掌管着锦衣卫,手下的情报网十分可怕,连世子爷都说,他说不准连哪个官员身上有什么胎记都清楚。

  她出发时,世子爷还一再叮嘱她,务必代他向裴邢问好。他对裴邢的看重,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止世子爷,连公爹都很忌惮裴邢。

  顾知雅记得,未出嫁前,裴邢从未这般落过她的面子,难不成他真发现了什么?她又想起了他那句“手伸得倒长,一个出嫁女,管这么多,不怕折寿?”

  顾知雅越想越觉得,他是在敲打她。

  章嬷嬷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凑到顾知雅耳旁,压低声音道:“主子勿怕,就算他真知道了什么也不必担心,事发时,他既没有多管闲事,这会儿更不可能插手,再说……”

  她比了一个砍脖子的手势。

  顾知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不会庸人自扰,更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淡淡道:“你下去吧。”

  清楚她心情不好时,喜欢一个人待着,嬷嬷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顾知雅又想起了死去的母亲,想起了父亲对钟氏的宠爱,想起了自己在王府的艰难。

  初到英王府时,她满心期待,以为自己定能举案齐眉,夫妻恩爱,谁料成亲不过几个月,他就迫不及待迎娶了侧妃,她这才得知,他一直想娶青梅竹马的表妹,奈何她的身份不堪为王妃。

  他不过是看在镇北侯府的面子上,才给她几分尊重,被他问到父亲为何不请封世子时,顾知雅多少有些慌,父亲那般宠爱顾承,说不得是在等他长大,她几乎能够预料到,若是顾承被封为世子,李侧妃定然会压她一头。

  那段时间,她时常失眠,不仅担忧顾霖,更担忧自己,为了赢得他的宠爱,她费尽了心机。

  她终究还是对顾承下了手,谁料他却是个命大的,从假山上坠落后,也没能摔死。

  好在上天眷顾她,让顾承成了傻子。她本以为这次回京,定能劝动父亲,将弟弟立为世子,不曾想,弟弟竟是得了脏病。

  顾知雅满心的疲倦,几乎无法想象,世子爷若是得知这事后,会如何看待她。

  钟璃则直接带着承儿回了摘星阁,小家伙懵懵懂懂的,总觉得坏女人欺负了姐姐,可他又说不清她怎么欺负的,三叔来到后,见坏女人哭了,他才开心。

  回到摘星阁后,他就扬起小脸夸道:“三叔厉害!”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含笑逗了他一句,“哪里厉害?”

  承儿果真卡壳了,小脸皱了皱,他已经忘记三叔具体说了什么,自然想不出哪里厉害,他乌溜溜的眸眨了眨,机灵道:“能气哭坏女人就是厉害。”

  顾知雅哪里是气哭的,她之所以落泪,分明是以退为进,也是有意示弱,可惜对手是裴邢,泪自然白流了。

  他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这一想,三叔虽气人了些,气旁人时,倒也挺爽,就是不知,顾知雅怎么得罪了他,让他这么不给面子。

  承儿孩子心性,小黑猫蹭到他身边时,他就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伸手抱起了小猫儿,“姐姐,小黑又重啦。”

  小黑长大不少,钟璃抱着都觉得沉了许多,何况承儿,他只抱了一会儿,手臂就酸了,他将小黑放在了榻上,还不忘凶巴巴威胁它,“再重下去,不要你啦。”

  小猫儿舔了舔爪子,神情很高冷。

  又陪它玩了一会儿,承儿就累了,钟璃让夏草抱走了小黑,将他哄睡,钟璃才回自己的寝室。

  她进来时,才发现裴邢竟然已经来了,他踢掉了靴子,正斜靠在床柱上,垂眸看书,他一条腿自然伸长着,另一条微微曲起,哪怕姿态放松,从侧面看,依然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钟璃走近后,才发现,他看的竟是她放在床头的那本医书。钟璃没管医书,眼眸落在了他泛着潮意的发丝上,他显然是沐浴完才过来,竟又不擦头发。

  钟璃小心看了一眼褥子,见没弄湿,她才微微松口气,她正欲转身去取布巾时,却被他勾住了腰肢,他长臂一挥,就将她勾到了怀中。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手中的书早掉了下去,裴邢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双犹如墨色一般漆黑的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今日怎么舍得穿这身衣服了?”

  钟璃脸颊有些烫,抿了抿唇,才笑道:“三叔不是喜欢我这么穿吗?”

  她笑靥如花,一双眼眸似泉水洗过的葡萄,干净得不可思议,裴邢只多瞧一眼,手指就来到她脸颊上捏了捏,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极美,饶是裴邢向来不在意相貌,都觉得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他拍了拍她的后腰,“坐下,让三叔咬咬。”

  钟璃有些不自在,考虑到他的出面,也算帮她解决了难题,钟璃红着脸,跪坐在榻上,稍微离他近了一些,他俊美的脸,靠近她时,她忍不住小声道:“三叔轻点咬好不好?”

  他好像格外爱咬她,时常拿牙齿研磨,小巧的耳垂,柔嫩的唇,精致的锁骨,都没能逃过一劫。

  钟璃怕疼,时常被他咬得眼泪汪汪的,见他心情挺不错,忍不住提了要求。

  裴邢的心情确实不错,他难得丢下公务,跑来偷闲,她不仅乖乖穿了海棠色襦裙,还戴了他买来的耳坠,他所料不错,她戴上果真好看。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雪白的牙齿叼住她的唇瓣咬了咬,“要怎么轻?这样?还是这样?”

  他的力道确实放松了些,钟璃只觉得唇瓣酥酥麻麻的,她不禁抿紧了唇。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她脸颊上,低声道:“不若你来给三叔示范一下?”

  钟璃哪会示范,脸颊红得几乎滴血,红着脸往后躲了躲,她害羞的模样,太过有趣,裴邢没再咬她,他移开唇,再次靠在了床柱上,眸中都含了一丝笑,道:“赶紧的,给三叔示范一下。”

  见他竟是来真的,钟璃心跳都不自觉快了几分,她想躲开时,被他捏住了下巴,“乖一点。”

  语气俨然多了分不耐烦。

  钟璃没敢再躲,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为了以后好过点,她硬着头皮,凑近了他,贝齿微启,随即碰了碰他,因为紧张,她的牙齿根本没碰到他,唇瓣在他唇上贴了贴,就赶忙拉开了距离。

  少女的唇很是柔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就跑了,裴邢只觉得唇瓣有些痒,他伸手兜住了她的腰,没让她彻底跑开,望着她的目光,也多了丝意味深长,“哦,原来小阿璃,是想让三叔亲亲你。”

  他头一次这般喊她,钟璃脑袋懵了片刻,脸颊轰地红了起来,这下连脖颈都羞红了,她连忙反驳,“才、才不是。”

  他却已经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唇。

  他平日总是很凶残,又是咬又是舔的,活似一只八百年没开过荤的猛兽,还是头一次这般温柔,没有咬她,也没撬开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欺负,只是单纯地在吻她。

  这般磨人的温柔,令钟璃的呼吸都不由一窒,心跳也疯狂跳动了起来,好怕他下一刻就化身为猛兽,一口吞了她。

  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别开了小脸,小声喊了声,“三叔”。

  裴邢没有乘胜追击,神情也淡淡的,直到少女怯生生看过来时,他才勾了勾唇,这样的吻,别说他不适应,她也不会习惯。

  他淡淡道:“本不是情人,何必让我装温柔?”

  他也根本装不来。

  这话落入钟璃耳中,何尝不是敲打?她小脸不由一白,也是,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改变,他想咬,她便只能受着。

  钟璃从未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一瞬间只觉得难堪,她狼狈地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逃走。

  裴邢伸手拉她时,被她躲开了,她声音低不可闻,“三叔,我先去沐浴。”

  少女声音有些发颤,裴邢有种错觉,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哭出来,他拧了拧眉,再次伸手去抓她,这次抓住了她的腰带,他伸手一拉,终究是将她拉到了身侧。

  少女紧绷着小脸,眸中虽含着笑,神情却比哭了还要难看,“三叔还有什么事吗?”

  裴邢总觉得是哪句话戳到了她,他根本没耐心哄人,扫到她这个模样,眉头都拧了拧,半晌才略显暴躁地妥协道:“我努力轻点。”

  他人生中何曾有过妥协一词,说得不情愿极了。

  钟璃眸中依然含着笑,很想冷声回他一句,“大可不必。”

  她终究还有理智,笑盈盈道:“好呀,那我先谢谢三叔。”

  裴邢盯着她的神情瞧了一眼,见她并没有哭,脸上的笑也一如既往的甜美,便点了点头,“先帮我擦头发。”

  他松手后,钟璃就站直了身体。说实话,他每次早来时,钟璃都很不自在,也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

  见他这般要求,钟璃只得取来了布巾,来之前小厮简单给他擦过,他没耐心多等,才就此作罢,这会儿换成钟璃来擦,他才稍微多点耐心。

  室内一时安静极了。

  他的头发又密又长,并不算好擦,钟璃擦着擦着,心中的难堪才逐渐消化掉。

  她与他在一起,有大半目的是为了偿还他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他的解药,她此刻定然是缠绵病榻的命运,如今只是被他咬几下,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何必要在乎他的言辞?

  钟璃擦完,就收起了布巾,裴邢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态度有了点转变,他有些烦。

  她欲要离开时,他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臂。

  对上她清澈的双眸时,他又不知说点什么,干脆转移了话题,“顾知雅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谨慎些,最好别让她接触顾承。”

  他提醒完,就松开了手。毕竟,顾承只是摔坏了脑袋,未必没有治愈的可能,如今顾霖一病,顾知雅难免不会狗急跳墙。

  钟璃微微一怔,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眸中也满是震惊,在见识过人心的肮脏后,她其实怀疑过承儿的受伤是否只是意外,可惜当初跟着承儿的丫鬟都被处置了。

  钟璃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她呼吸有些急促,紧紧抓住了裴邢的手,“三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片刻功夫,她身上就出满了汗,手心也有些潮湿,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刺激有多大。

  裴邢拧了拧眉,没答。

  钟璃依然紧紧抓着他,见他不肯说,直接就要下跪,裴邢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下一刻,少女眼中的泪,就坠落了下来,“三叔,阿璃求你。”

第35章 惹哭

  裴邢头一次生出强烈的悔意, 他本来只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提醒一句。

  在转移注意力这一点上,确实成功了, 他却忘了她对承儿的在意,忘了她是个多敏锐的小姑娘。

  裴邢伸手抹掉了她的泪, 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 他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顾霖的事, 她许会怀疑到你身上, 谁知道她会做出点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

  钟璃不信, 他向来不是个爱解释的, 此刻的解释反倒像极了在掩饰。

  也是,若真是顾知雅做了什么, 他不说才正常, 毕竟,顾知雅才与他有血缘关系,钟璃逐渐冷静了下来,身上的虚汗也在一点点退去。

  这一瞬间, 她冷得厉害, 不止身上冷, 脚底也升起阵阵凉意, 她别开了脸, 没再让他碰她。

  裴邢的手僵在了空中。

  钟璃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冲他福了福身,本想扯出个笑, 却没能成功,“阿璃今日心情不佳,三叔改日再来吧。”

  她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内室。

  秋月和夏荷皆在外面候着,隐约听到了她的哽咽声,因着裴邢也在,两人才没好进来,见主子走了出来,两人连忙凑了上去,“姑娘?”

  钟璃已经擦掉了脸上的泪,只是眼眶有些红,神色很平静,“我没事,备水吧,我要沐浴。”

  钟璃在浴桶里泡了许久,她一直在思考承儿的事。

  仔细算起来,承儿摔伤那日已是四年前的事,那段时间,母亲旧疾复发,也没法照看承儿,都是奶娘和丫鬟在带承儿,四岁大的小男娃,正是淘气的时候,他喜欢去花园摘花,去池塘看小鱼,去二房找顾津。

  总之就是很少待在小院中,丫鬟、奶娘也跟着他满园子的跑,他出事那天,也是三月份。

  当时他身边跟着奶娘并四个一等丫鬟,据丫鬟所说,是承儿自己想去山上玩。

  侯府的后花园里,有一个人造假山,假山面积不算小,山顶上栽了不少花花草草,上面还有凉亭,春日,姑娘们很喜欢在凉亭内赏景。

  承儿年龄尚小,往日奶娘们根本不曾带他上过假山,平日他也很乖,想玩什么时,若不让他玩,好好商量一下就行,那日他却一直嚷着想去假山看星星,还说爬得高了,能瞧见很多很多星星。

  奶娘没能哄住他,只得带他上了假山,后来他就失足从山顶上摔了下来,当时奶娘在给他取水囊,是丫鬟照看着他,后面三个丫鬟走在他身后,牵着他的丫鬟叫雪霞,他摔下去后,雪霞脸颊惨白,她又怕又自责,也跟着跳了下去。

  承儿命大,只是摔伤了脑袋,腿断了一只,雪霞却撞在了石头上,当场毙命,另外三个丫鬟险些吓死,奶娘直接吓晕了过去。

  镇北侯得知此事时,很是震怒,他怪丫鬟护主不力,直接杖毙了她们,唯有奶娘,逃过一劫。

  钟氏奶水不足,基本是奶娘将承儿喂大的,镇北侯顾念旧情,最终只将她撵出了府。

  听说她和丈夫回了老家,可惜遇到饥荒,粮食被人抢了个干净,最终活活饿死的。

  如今想来,奶娘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不止奶娘,雪霞的畏罪自杀也透着一股诡异。

  只要肯查,未必查不出来,丫鬟和奶娘虽死了,却有人活着,她们生前见过什么人,是否有可疑之处,都有可能成为线索。

  等钟璃从水中出来时,她乱成一团的思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如果承儿的出事,不是意外……

  钟璃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穿好衣衫,转身入了内室,室内的蜡烛燃了大半,烛火明灭不定,一滴滴蜡油滴在了台架上,发出轻微的“扑哧”声。

  裴邢竟还在,他依旧靠在床头,傢獨口勿车巠又捡起了那本医书,钟璃走过去时,他才放下医书。

  钟璃红唇微抿,神情有些疲倦,望着他没有说话。

  裴邢丢掉了手中的书,道:“以后再想用毒,室内最好别放医书,药草一类也少碰,起码明面上别让人瞧出来。”

  一个“再”字,令钟璃心尖颤了颤,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果然,顾霖的事,他都瞧在眼中。

  钟璃点了下头,却又忍不住去想,当年,承儿的事,他是不是也瞧在眼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钟璃不由攥紧了拳,静静看了他半晌,哑声道:“三叔,今晚让我静静好吗?”

  见她依然在赶他走,裴邢眉头紧蹙了起来,今日的事,说到底也怪他,裴邢没走,他伸手脱掉了外袍,直接搭在了衣架上。

  钟璃站着没动,也没有上床的意思,裴邢没再管她,他径直躺到了床上,随后伸手一弹,熄灭了蜡烛,室内一下暗了许多。

  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地上是淡淡的银辉。

  钟璃依然站在床前,黑暗中单薄的身影显得孤寂又倔强,裴邢虽未看她,却始终留意着她的动静,见她转身离开时,他才坐了起来,长臂一挥勾住了她的腰,径直将人抱到了床上。

  钟璃眸中闪过一丝深恶痛绝,这一刻心中满是憎恨,不知是恨上天的不公,还是恨他的袖手旁观,抑或恨他的肆意欺辱。

  他的怀抱带来的不是温暖,反而像极了禁锢,她并不想跟他亲近,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已经霸占了她的床,竟还不许她离开。

  她早没了以往的镇定和从容,拼命挣扎了起来,见他压着她不放,她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她几乎用尽了力气,闻到血腥味时,也没撒手,只想让他松手,让他滚得远远的。

  裴邢拧了拧眉,他已经熄了灯,也没打算碰她,不知道她又闹什么,裴邢莫名有些烦。

  手臂上的疼对他来说虽不算什么,他心中却好似窝着一团火,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移开了唇。

  他正欲质问时,却瞧见她再次落了泪,少女神情木然,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儿,一颗颗坠落了下来。

  她每次落泪,都很安静,这次竟是哽咽出了声,哭声那样委屈,那样压抑。

  裴邢一下子就熄了火,一时有些愕然。

  他怔愣时,钟璃伸手推了他好几下,她声音发颤,甚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出去。”

  裴邢被她推得往后仰了仰,也没在意她的恶语相向,他顺手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闹够了没?是不是想将旁人都引进来才满意?”

  钟璃的哭声一窒,下一刻就难受地咬住了唇,她哭得那样委屈,像是将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都哭了出来,饶是裴邢一贯的冷心冷情,这一刻,都有些心疼。

  他笨拙地去擦她脸上的泪,半晌才道:“哭什么,欠了你的,一一讨回来就是!再不济还有我护着。”

  钟璃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了,只是一个劲儿掉眼泪,根本没去听他说了什么,反正他那张嘴,也说不出好话来。

  她低声啜泣了好久,甚至都不知何时睡着的,哭了一场,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直到她睡着后,裴邢才点亮蜡烛,他脸上满是嫌弃,不知道女人怎么有那么多泪,他拿了块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少女衣襟都哭湿了,他看得直皱眉,又伸手扒了她的外衫,随即才帮她脱掉鞋子,将人往里抱了抱。

  他长这么大,何曾这般伺候过一个人,做完这一切,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他垂眸看了看她。

  少女哭得很狼狈,眼皮、鼻子都红红的,发丝也有些乱,瞧着可怜巴巴的,裴邢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少女不悦地蹙起眉时,他才撒手。

  他将人抱到了怀里,又想起了顾承的事。

  顾承出事时,他手中的情报网,远不如现在厉害,直到钟母去世时,他才被提拔成锦衣卫指挥使,顾承摔伤的事,他记忆并不深刻,他每日一堆事要忙,府里的事基本不怎么关注,只记得,镇北侯发了很大的脾气,好像还杖毙几个丫鬟。

  他之所以让钟璃小心顾知雅,是因为自打得知顾知雅要回京时,他便让人留意着顾知雅。

  他虽长顾知雅一辈,两人年龄却差不多,裴邢自然清楚,她一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她得知,顾霖的事,另有隐情,她肯定不会放过钟璃。

  他这才派了一个暗卫盯着顾知雅。昨日顾知雅与嬷嬷的对话,皆被暗卫听了去。

  他这才怀疑顾承的事另有隐情,他昨日说顾知雅手伸得长,何尝不是一种敲打?一个出嫁女,竟也敢对府里的子嗣下手,就是不知这事镇北侯知道多少。

  裴邢没再多想,证据没出来之前,一切都不好说,他正打算闭眼时,就察觉到少女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许是怕冷,睡着时,她总会不自觉往他怀里钻,猫儿似的。

  想到她之前冷着脸赶他离开的模样,裴邢啧了一声,只觉得她胆子越发大了,他本欲捏一下她的小脸,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时,却仅是轻轻刮了一下。

  翌日清晨,钟璃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眼睛有些酸涩,想到昨日哭了许久,她连忙照了照镜子,见眼睛没肿,她才微微松口气。

  秋月和夏荷皆有些担心她,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姑娘可是和三爷闹了矛盾?”

  想到昨晚的事,钟璃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失控。

  她咬了他,还打了他,不管不顾地开口赶他,她本以为就他那个暴脾气,肯定会拂袖而去,谁料他却没走,钟璃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向喜怒无常,脾气也怪得很,钟璃没再为难自己,毕竟,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怕她们担心,她才放软了声音,安抚了一句,“已经和好了,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忧心忡忡的。

  钟璃笑道:“夏荷帮我上妆吧,秋月,你去给我选身漂亮衣服,选紫色吧,哪件好看选哪件,收拾妥当后,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见她神情自然,两个丫鬟才稍微松口气。

  说是去给老太太请安,钟璃却清楚,今日过去,她肯定会遇到顾知雅。

  顾知雅跟顾知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身为姑娘时,曾十多年如一日地给老太太请安,就连刮风下雨都不曾懈怠过。

  她的规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跟她过招,钟璃必须打起精神才行。考虑到无需出府,她让夏荷给她画了一个淡妆,随后便换上了秋月选出的衣裙。

  她来到养心堂时,老太太也才刚起,平日这个点她早起了,因着昨晚在想顾承的事,有些失眠,老太太才又睡了个回笼觉。

  瞧见钟璃时,她笑道:“这么打扮真好看,你年龄尚小,以后就该多穿色彩明艳的服饰,瞧瞧,这气度,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