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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邢再次拂袖离开了,钟璃忍不住翻个身,往外看了看,见他果真走了,她竟是悄悄松口气。

  裴邢回到幽风堂时,模样多少有些狼狈,他连外袍都没穿,只着一身雪白色里衣,鞋子上还沾了不少泥,一头墨发也垂了下来,外面刚下过雨,风又很大,晚风荡起了他的发丝,他冷厉的眉眼,不爽的神情,纵使在夜色下也清晰可见。

  整个人犹如鬼魅。

  秦兴心中重重一跳,“主子?”

  裴邢没理他,他径直越过秦兴入了内室,室内铺着酒红色地毯,他嫌鞋脏,一入内室,就退掉了鞋子。

  秦兴连忙帮他将脏鞋子收了起来,心中像是被小猫拿爪子挠了一下,有些蠢蠢欲动,上次,主子归来时,好歹衣衫整齐,这次竟连外袍都没穿,这是气成了什么样?

  难不成是被钟姑娘从床上赶了下来?秦兴明知不该胡思乱想,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恭恭敬敬地迈入内室,“主子可要安置?属下让小厮给您打盆水,泡泡脚?”

  “不必。”

  裴邢隐约记得他十七八岁那年,皇上曾派来过教习嬷嬷,说是教导他房事,他跟大皇子、太子年龄相差不大,教习嬷嬷教导完皇子,也来了镇北侯府。

  她们过来时,还带着两个身姿婀娜的姑娘,裴邢对女人不感兴趣,也不耐烦应付嬷嬷,直接将人赶走了,嬷嬷走之前,留下一本册子,裴邢隐约记得,她好像说过,看看册子,也是可以的。

  裴邢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隐约记得秦兴随手塞到了书架上,室内的摆设一直没有变动,将秦兴赶走后,裴邢就从书架上翻了翻,果真翻到了那本书。

  这是一个很厚重的册子,封面为金黄色,裴邢打开后,才再次刷新了认知,上面的小人是立体版,皆是男女打架的场景,身上半解的衣衫都刻画得鲜艳夺目,小人面上的欢愉也惟妙惟肖,按理说这般精致的小人,男人瞧了都会升起旖念,裴邢却依然冷着一张脸。

  哪怕上面奇奇怪怪的姿势,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依然拧着眉,他的思绪飘得也有些远。

  与她亲热时,他确实得到了欢愉,有时为了顾虑她,才没那么尽兴,她却不一样,好似总在哭,要么难耐地咬着唇,要么小声求着他,要么就是在骂他混账。

  她脸上好像从未像画上的女人,露出那般快活的神情,这个认知让裴邢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怪他吗?

  还不是她太勾人!

  少女无疑是天生的尤物,不论是精致的五官,还是一身细腻软滑的肌肤,抑或扑簌簌掉眼泪的模样,都能轻而易举让男人为她发狂。

  裴邢并不觉得他是例外,他就算有些急躁,没能取悦她,也都怪她,虽是这般想着,他心口仍旧赌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让他异常不爽。

  他一把将册子合了起来,突然将秦兴喊到了跟前,吩咐道:“备马。”

  秦兴有些诧异,都这个时辰了,“主子是要去哪里吗?”

  “春满楼。”

  秦兴更加震惊了,一时呆在了原地,有那么一刻,都以为他是欲求不满到,想去春满楼睡姑娘,秦兴掩住了诧异,本想说,主子不必如此折腾,属下可以将人带来幽风堂,考虑主子相当挑刺,他选的主子未必喜欢,秦兴没再多嘴。

  春满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对春满楼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马车在春满楼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两个漂亮女子,一个丰乳肥臀,面容秀丽,一个身姿曼妙,楚楚动人,每当有客人从楼里出来时,两个美人都会娇滴滴送客,有些个把持的,还会大庭广众之下捏捏其屁股,惹来娇笑连连。

  裴邢一下马车,就瞧见了男人色眯眯的样子,他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安三曾无数次邀请过他,裴邢一次都没过来过,归根到底就是不喜欢这种氛围。

  他转身就想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了钟璃那张嘲讽的小脸,脚步又止住了。他烦躁地扯了扯衣襟,抬脚走了过去,他一靠近,两个美人就瞧见了他。

  他一袭大红色锦袍,姿态慵懒,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半垂着,那张脸当真是从未见过的俊美,她们俩待在春满楼,也见过不少风流俊秀的贵公子,却从未有哪一个,五官昳丽到这般程度,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的气度,当真是矜贵无双。

  桃儿还曾见过大皇子,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大皇子那般尊贵俊朗的人物,站在他面前,都被衬得黯然失色了起来,他若肯来春满楼,就算一分钱不出,姑娘们肯定也愿意争先恐后的伺候。

  桃儿痴痴望着他,眼中再也没了旁人。

  柳儿同样如此,她比桃儿更机灵一些,最先反应了过来,裴邢靠近时,她就娇笑着想往他身上凑,谁料还未靠近,身后的护卫竟是掏出一把剑抵在了她脖颈上。

  外面这等万人骑的,秦兴自然不可能让她们近裴邢的身。

  柳儿委屈地轻轻喊他,“大人。”

  裴邢厌恶地扫了柳儿一眼。这一眼,冷厉瘆人,眸中满是威压,连身居高位的阁老大人过来时,都不如他吓人,柳儿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桃儿也瑟瑟发抖跪了下来。

  裴邢绕过她们,进了春满楼。

  老鸨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她瞧过不少贵人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风头正盛的锦衣卫指挥使,谁不清楚这位主,从不曾踏入烟花之地,若得知他竟来了此地,只怕他们春满楼的名声都能更上一层楼。

  她脸上瞬间盛满了笑,小心翼翼道:“二楼有包厢,贵客随我去包厢吧。”

  一楼没有包厢,好几个美人正在陪着客人喝酒,闹哄哄的,吵得人脑壳痛,裴邢微微颔首,在老鸨的带领下入了包厢。

  直到进了包厢,喧嚣声被隔绝在门外后,裴邢紧蹙着的眉,才舒展了几分。

  清楚以他的眼光,肯定瞧不起胭脂俗粉,老鸨直接道:“今年的花魁,才刚刚选出来,尚未开苞,我这就将她喊来。”

  裴邢没吱声,大致扫了一眼室内的布置,房内摆着几个蜡烛,光线恰到好处的暧昧,最显眼的是室内的大床,床很大,上面摆着大红色鸳鸯交颈锦被,一侧有个小案桌,桌上摆着美酒。

  还算干净整洁。

  室内还燃着熏香,这味道,裴邢仅闻到一些,就蹙了下眉,显然香里有催情作用,秦兴连忙上前,灭了熏香,又打开窗户散了散室内的气味。

  老鸨被他们的举动弄得心中七上八下的。

  她也没再指望裴邢与她搭话,跟他们说了一声,“贵客稍等。”

  就赶忙去了花魁的住处。

  今年的花魁叫鸢尾,她是在上巳节被评选出来的,老鸨原本打算将一个月后的端午节之夜,定为她的开苞夜,往年的花魁也都是在这一晚卖掉初夜,已有不少贵公子在巴巴盼着了。

  鸢尾生得花容月貌,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不少贵公子都心心惦记着她,前几日,还有人为了让她陪酒,一掷千金的。

  她身价早就被提了上来,轻易不见客,陪酒都少之又少。就为了营造神秘感。

  老鸨进来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算卸妆。她五官妍丽,肌肤也嫩得能捏出水来,一双桃花眼更是熠熠生辉,波光流转间,轻易就能勾走男人的心魂。

  老鸨连忙制止道:“哎呦我的祖宗,快别卸妆,今晚有个贵客,需要你亲自招待,你可得打起万分精神,务必将人哄开心。”

  鸢尾是个聪慧的,瞧见老鸨这副急吼吼的模样,美目微动,唇边不自觉就带了笑,道:“难不成来了什么贵人?饶是皇子亲自过来,妈妈也只能这样了,是什么厉害人物让妈妈如此看重?”

  老鸨拍了下她漂亮的脸蛋,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位可是比皇子还得皇上看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若能跟了他,能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银子,今晚务必拿下他。”

  这个拿下,自然是让她献出初夜的意思,鸢尾更吃惊了,往日妈妈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不成竟是韩王?

  她眸中带了点震惊,试探问了出来,老鸨怕她不够上心,微微颔首,“众人皆知,韩王可不是个好伺候的,这次过去,能否讨他欢心皆看命,妈妈疼你,才先选的你,你若没把握,我也可以喊青枝过去。”

  青枝是另一位美人,姿色不比鸢尾差,还擅长音律,是位性情孤高的清冷美人,见过她的,无一不为之神魂颠倒,鸢尾能夺得花魁,是险胜。

  鸢尾是个有野心的,当即道:“女儿定不让妈妈失望,就算使劲浑身解数,也会好好伺候他。”

  老鸨是怕她会端着,才有意这般说,闻言甚为满意。

  鸢尾当即让丫鬟给她取了一件漂亮衣物,这是件海棠色纱裙,胸口开得很低,露出一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一对雪白的兔子也若隐若现。

  裙子是束腰款,将少女的腰肢勾勒的纤细婀娜,裙摆上绣着华丽娇艳的牡丹,她袅袅行走时,水蛇腰轻轻晃动着,端得是魅惑天成,老鸨瞧了自然满意得不行,连忙带着她去了裴邢所在的包厢。

  室内,秦兴刚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才冲裴邢微微颔首,裴邢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老鸨就带着鸢尾走了进来,裴邢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钟璃生得那般美,当初裴邢瞧了都没什么反应,何况一个不如她的女子,裴邢自然不会多瞧。

  鸢尾是个能沉住气的,只羞赧地瞧了裴邢一眼,就红着脸垂下了眸,她没料到裴邢竟这般俊美,一颗心止不住的怦怦乱跳,那副欲语还休的羞答答模样,甚为勾人,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

  裴邢压根没搭理她的意思,这种丢面的事,他自然不想让秦兴知晓,他挥挥手让秦兴退了下去,才冷声对老鸨道:“再寻个技术好的男子过来。”

  他这话一出,老鸨和鸢尾都有些懵,一时没明白他是何意,对上他不耐烦的目光时,老鸨心中一跳,不由打了个激灵,道:“是。”

  老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不明白,裴邢是不会,需要人示范,还是怎样,不过他肯留下鸢尾也算好事一桩,鸢尾这般美,又是个聪慧的,肯定没男人能抵抗得了她的魅力。

  思及此,她心中才稍微安定一些,她亲自下去喊的人,走之前还与鸢尾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房内仅剩两人后,鸢尾就袅袅走到了裴邢跟前。

  裴邢斜靠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他俊美的五官,在烛火下显得立体又冷硬。

  鸢尾鼓起勇气道:“大人,小女子陪您喝一杯吧。”

  声音媚得,让人骨头都能酥掉。

  她说完便伸出纤纤素手,拎起了玉壶。青楼女子的陪酒,自然是有门道的,有的以唇喂,有的将酒倒在锁骨处,有的更为刺激,有好几种喝法。

  她倒完酒,柔弱无骨的身体就朝裴邢靠了去,不等她贴到他怀中,男人手中的白玉杯就飞了出来,被杯子撞倒在地时,鸢尾犹有些懵。

  她整个人都在杯子的冲击下,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酒也洒在了身上,胸口被杯子砸得地方,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怔怔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眶,跪坐起来,楚楚可怜地落了泪,“大人这是何意?若嫌鸢尾伺候得不好,您尽管说,何至这样……这样……奴家的心都要碎了。”

  她声音娇娇软软,说不出的好听,最后一句尾音微颤,道不尽的委屈。

  裴邢嫌她聒噪,冷冷扫了她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鸢尾被他毫无情绪的目光,看得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这一刻,她有种感觉,她若再开口,他真会弄死她。

  老鸨已经下了楼。

  青楼里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打手,这些打手自然不单单是打手,有个别还是老鸨的入幕之宾,有一个甚得老鸨看重,他也会帮着调教姑娘,若是哪个不听话,由他破了身,往往就乖了,他手段相当了得,会让姑娘们欲死欲仙,由此体会到房事的乐趣。

  老鸨很快就带着男子走了进来,瞧见鸢尾红着眼眶跪在地上,老鸨心中一跳。

  男子被老鸨交代过,一进来就恭恭敬敬行了礼,裴邢坐着没动,直冲男子微微颔首,淡淡道:“开始吧,将你最好的技巧展现出来。”

  男子惊讶地看了一眼鸢尾。

  鸢尾有意勾引裴邢,刚刚特意将酒洒在了自己胸前,此刻一对雪胸,彻底显现了出来,活色生香不外乎如此。

  男子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意识到裴邢什么意思后,鸢尾一张脸有些苍白,绝望地看向老鸨,老鸨嘴角也不由一抽,心疼地老脸都扭曲了一下,为了培养鸢尾,她付出了无数心血,早知道她没法勾住裴邢,她就不该带她过来。

  她没发话,男子一时没敢动鸢尾。

  裴邢冷冷扫了一眼老鸨,“怎么?不肯?”

  鸢尾早被他吓破了胆,闻言大气都不敢出,老鸨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心疼,笑道:“怎会?只要爷肯付银子,您的任何要求我们都肯满足,别说只是他们俩,您就是想看双龙戏凤,我们也保准您满意。”

  裴邢隐约听懂了她的意思,轻嗤了一声,眸色寡淡无味,“开始。”

  这是懒得浪费时间。

  老鸨立马冲男子和鸢尾使了个眼色,鸢尾最会审时度势,清楚逃不过后,她就重新换上了一张笑颜。

  这一夜,无疑是个不眠夜。为了诱惑裴邢,鸢尾刻意忍住了疼,叫得又嗲又酥,可惜依旧没能勾引到裴邢,他从头到尾都没瞧鸢尾一眼,目光只落在男子身上。

  为了让他满意,这位男子自然是用尽了手段,裴邢离开时,让秦兴给了他一叠银票,压根就没想到理应赏给鸢尾。

  鸢尾一张脸又白又红,只觉得从未受过这般羞辱。

  老鸨一眼就认出了这银票的面额是一千两,这么一叠儿少说也有七八千两。她心中满是狂喜,送客时,点头哈腰的,身后若有尾巴一准儿摇了起来。

  钟璃晚上则失眠了,她多少有些忐忑,也不知裴邢会不会突然恼羞成怒,跑来报复她,怀揣着这种念头,她也没能睡好,第二日醒来时,眼睛里的红血丝,多少有些吓人。

  不止如此,她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的,这种状态,也不适合跟顾知雅交锋,钟璃便派秋月往养心堂走了一遭,没去请安。

  她又补了会儿眠,才去看了看承儿。

  小家伙正蹲在地上,带弟弟玩游戏,地上摆了一堆小老虎,小老虎脑袋上还贴着大字,有的是“好”字,有的是“坏”字,这是承儿很喜欢玩的游戏,他会乐此不疲地让“好”老虎和“坏”老虎争斗,赢的那一方,晚上可以陪他睡觉觉。

  瞧见钟璃,小家伙才爬起来,姐姐都没起来用早膳,他还记得这事,他小炮仗一样冲到了姐姐怀里,踮着脚尖去看她,“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呀,就是想多赖会儿床,才多睡了会儿。”

  承儿捂着小嘴偷偷笑,“姐姐淘气!承儿都没赖床!”

  钟璃捏了一把他的小脸,承儿笑着倒在了她怀里,小脸依赖地蹭了蹭她,“姐姐快去吃饭,不然肚肚会饿!”

  钟璃嗯嗯点头,一颗心柔软的不可思议,心中烦乱的思绪散了大半,只余心安,“你也不能只玩呀,要记得教弟弟和姐姐识字。”

  承儿有一丢丢心虚,听到让他教,他瞬间挺起了小胸脯,“嗯嗯,承儿听话。”

  钟璃用完早膳,便将秋月、夏荷喊到了跟前,打算教她们制作解毒丸。

  她认真道:“以后一些琐碎事,交给二等丫鬟就行,你们俩就随我一起制作解毒丸,由你们做出的解毒丸,出售后给你们算分成。”

  秋月和夏荷都很惊喜,这可是一门手艺,若能学会,就算主子不给提成,她们也高兴。

  钟璃甚至想多买些丫鬟,等秋月和夏荷学会后,还可以教给她们,到时只让她们制作解毒丸就行,毒药就算了。毕竟贩卖毒药,被查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只打算自己偷偷制作。

  跟她们说好这事后,钟璃就让秋月将青叶请了过来,她将买丫鬟的活儿,交给了青叶。要求很简单,要手脚麻利、安分守己、没有坏心思的,最好简单识几个字,若有在药铺打过杂的可以优先买下。

  钟璃仔细叮嘱道:“挑的时候认真些,有歪心眼的不能要,最好吃苦耐劳,若是有识字的、在药铺待过的,是男子也行,不一定非得是丫鬟。”

  钟璃之所以让他买丫鬟,是因为丫鬟往往比男子心细些,更适合做一些细活,不过男子也有不少心细的。

  青叶恭敬地应了下来。

  她走后,钟璃就带着秋月和夏荷简单熟悉了一下药材,她制作时,就让她们在一边观看。

  她忙了一上午,中间歇息时,密道门竟是再次被敲响了,依旧是敲击了四声,响完停顿了片刻,又响了起来,上次钟璃放过狠话,说了不许让她们再来。

  她便没开,谁料她们竟一直敲个不停,断断续续的“笃笃”声一直回荡在室内。

  连续七八次,依然没停下来的意思。

  钟璃算是服了,清楚必然是裴邢让她们来的,钟璃不由叹口气,终究还是让丫鬟开了门。

  她们竟又将那十箱银子抬了过来,钟璃忍不住扶额,脑海中,却又跳出了裴邢那句别扭的道歉,他说送她银子,并非是想拿钱砸她。

  她不由抿唇,“他为何要送银子过来?”

  这事小六知道,她认真回道:“珞瑜说您喜欢银子。”

  钟璃神情有些古怪,所以,他这是想补偿她?

  钟璃确实缺银子,为了她和承儿的以后,她一直在绞尽脑汁的赚钱,瞧着这么多银子,她不可能不心动,十大箱子,怎么也有一万两,她就算再能赚,也需要几年才能赚这么多。

  想到昨晚已经得罪了他,若再拒绝,他肯定更不高兴,钟璃索性没拒绝,只试探道:“这么多箱,放都没地放,你们能帮忙兑换成银票吗?”

  见她肯收,两个少女松口气,连忙点头。

  她们走后,钟璃才午休了一会儿,下午,钟璃又继续教了教秋月和夏荷,也没陪承儿,放在平日,承儿早巴巴凑来了,因着有小伙伴陪着他,他也没来打扰。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钟璃累了一日,沐浴完,就歇下了,躺到床上后,她并未立马睡着,脑海中又不自觉回忆起昨晚的事。

  她已经说了那种话,也实在拉不下脸求和,就没再管他,她摒除了杂念,正欲睡觉时,就察觉到床前多了一个人。

  眼前光线猛地一暗,阴影将她笼罩了起来。

  钟璃心中一紧,连忙睁开了一双水眸,见果真是他,钟璃松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男人神情淡淡的,从神情看,竟瞧不出是否在生气,钟璃却无端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唇,坐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看他的样子,倒是答应了一年之期的事。

  钟璃也没再矫情,小声道:“我帮三叔宽衣?”

  裴邢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颔首。

  钟璃跪坐了起来,帮他解开了外袍,见他已沐浴过,只让秋月给他端了洗脚水。

  等他上床时,已是一刻钟后。

  裴邢脑海中,又闪现出男子的动作,这才知道,原来有很多前戏,也不能一味横冲直撞。

  他自然不承认自己技术不行,帷幔垂下来时,他就附在她耳侧低声道:“今晚就让你见见三叔的本领。”

  钟璃心中重重一跳。

  下一刻,他就含住了她的耳垂,不再是咬,而是另外一种研磨,钟璃心口怦怦乱跳,只觉得耳朵又痒又麻,呼吸一时都乱了一拍。

  她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双手却被他压在了床头,他低呵一声,压在她耳侧道:“平日没那个耐心而已,你真当三叔不行?”

  钟璃说不出话,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对上他玩味的目光时,莫名有些怕。

第42章 肚疼

  裴邢长这么大, 头一次这般耐心,单她一个小小的耳垂,就被他玩出了花样, 钟璃莫名觉得不适,白嫩嫩的脚趾都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这一刻, 她宁可他在咬她, 可接下来,他都不曾咬她一下, 唯有亲吻, 磨人的吻, 连她可怜无辜的脚背都不放过。

  钟璃一颗心止不住地乱跳, 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像是被人丢到了浪潮中, 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拼命挣扎却逃不过被淹没的命运。

  裴邢只观摩一次, 学到的其实有限, 架不住他会举一反三,钟璃自然招架不住。

  她再次被逼得落了泪,这次却并非疼痛。

  直到这一刻,裴邢才体会到什么叫神魂交融, 他总算有些满意。他凑到她耳侧, 问道:“三叔技术怎么样?”

  钟璃咬着唇不肯吭声, 她眼神躲闪, 脸颊泛着潮红, 整个人似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呼吸也乱成了一团。

  裴邢爱极了她这个模样,心中的憋闷彻底散了下去,有种一扫前耻的畅快感, 他压低了声音,一遍遍问着她,“喜欢吗?看着三叔。”

  钟璃羞耻得厉害,自然不肯看他,他耐心有限,没问几遍,就烦了,下一刻钟璃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他竟是将她放在了他腿上,笑得恶劣又混账,“不喜欢就自己来,让我看看你的技术。”

  钟璃的脸红得滴血,神情又震惊,又无措,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她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是来真的,一时错愕极了,她好想将他踹下床。

  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一个男人可以多记仇。

  她哪里有什么技术,就算有,也不可能那样对他,她羞耻得厉害,泛红的眼尾勾出一抹可怜巴巴的意味,忍不住低低求他,“三叔。”

  翌日清晨,钟璃再次没能爬起来,他像头次尝到野味的猛兽,叼住后,就舍不得撒手,这亲亲,那舔舔,好不餍足。

  钟璃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一想到昨晚的战栗,她一颗心就止不住地怦怦乱跳,甚至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她一张脸红得滴血,忍不住将小脸埋在了枕头里。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能平复好情绪,直到天色大亮时,她才爬起来。

  秋月伺候她穿衣时,忍不住悄悄看了她一眼,昨晚三爷足足喊了四次水,主子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钟璃腰酸得厉害,从面上却让人瞧不出异常来,秋月忍不住道:“昨日奴婢跟老太太说您身体有些不适才没去请安,主子不若再歇息两天吧,只一天就恢复正常,丫鬟们难免背后乱嚼舌根,万一说您是不想请安才懈怠的就不好了。”

  钟璃哪里瞧不出,她是想让她多歇息一下,她身体倒也没那么弱,不过昨晚确实没歇息好,真去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若让顾知雅瞧出异常,得不偿失,她干脆点了点头。

  直到秋月退下后,钟璃才拿镜子照了下后颈,果然瞧见了吻痕,看来下次再见,有必要警告他一番了。

  钟璃特意寻了个高领襦裙。

  昨晚他要的次数实在多,赶都赶不出去,钟璃摸了一下腰间的香囊,也不知单靠这个避孕行不行,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配一碗避子汤,好在她早就留了个心眼,陆陆续续买了许多药草,特意夹杂了避孕的药草。

  这一刻,她不得不庆幸摘星阁有小厨房,要是在大厨房煎熬,保不齐会被人发现异常。

  钟璃亲自煎的药,煎好便服了下去,药渣也仔细处理了一下。她弄好这一切,打算去东厢房继续教秋月和夏荷制作解毒丸时,就听到丫鬟进来通报,说大姑娘前来探望她来了。

  钟璃让秋月将药草收了起来,自己则脱掉鞋子,歪在了榻上,随即才对夏荷道:“带她进来吧。”

  她没下床。

  顾知雅带着章嬷嬷走了进来,她大致扫了一眼。

  钟璃的室内,布置得很简单,博古架上也没几件贵重东西,唯有床头的梳妆台是最上等的梨花木打磨而成,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瞧着价格不菲。

  她房中这点东西,顾知雅自然瞧不上,靠近她后,顾知雅才瞧清钟璃的状态。

  少女粉黛未施,精致的小脸白嫩嫩的,黑眼圈略显严重,一瞧就是没歇好。

  顾知雅本以为钟璃是在装病,瞧见她略显憔悴的模样,心情都略微舒畅了两分,只觉得她是遭到了报应。

  钟璃佯装咳嗽了两声,才做出想下床的姿态来。

  顾知雅让章嬷嬷扶住了她的手臂,道:“妹妹既病了,就好好休养吧。”

  钟璃淡淡道:“谢姐姐前来探望。”

  顾知雅自然不是想探望她,之前她与钟璃碰面时,基本都在养心堂,有些话也不便当着旁人的面说。

  她今日来,其实是有心试探钟璃。不仅是想试探她,是否知晓承儿的事,也想试探一下,顾霖得病,是否与她有关。

  见钟璃如此冷淡疏离,顾知雅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她面上却依然挂着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这次重聚,妹妹莫名有些敌视我?难不成姐姐得罪了你?”

  钟璃只静静望着她,半晌才略显厌烦地移开目光,“雅姐姐不若去问问你的好弟弟都做过什么。”

  钟璃是有意提起顾霖,想以此激怒顾知雅,顺便转移她的注意力。

  钟璃冷笑道:“听闻世子爷英明神武、光明磊落,眼中根本容不下沙子,若让他得知世子妃的弟弟畜生不如,还因报应得了脏病,不知日后会如何待您?”

  顾知雅最在乎的便是世子的看法,也唯恐他得知这些事,钟璃的话,恰恰戳到了她心口上。

  顾知雅指尖轻颤,半晌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她正欲说点什么时,她的一个丫鬟就匆匆寻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姑娘,大少爷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顾知雅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与顾霖自幼没有生母,某种程度上,顾霖算是她亲手带大的,两姐第感情十分深厚。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长话短说,出声安抚道:“璃妹妹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霖儿性格虽顽劣了些,却是个好孩子,断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你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定然帮你出气。”

  她话锋一转,又敲打道:“他好歹是你的继兄,虽无血缘关系,也是你的兄长,若让旁人知晓你一口一个畜生不如,又会如何看待你?”

  钟璃沉默不语,眸中讽刺意味甚浓,显然没将她的威胁听进去,顾知雅也失了耐心,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笑道:“妹妹且想想吧,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若霖儿真欺负了你,你尽管去我的住处寻我,姐姐定帮你出气。”

  她安抚完,就离开了摘星阁。

  坐上马车后,顾知雅率先询问了一下顾霖的情况,“他出了何事?”

  丫鬟如实道:“少爷今日又大发脾气,将房中的东西全砸了,还亲手打死一个小厮。”

  顾知雅拧眉,眸中满是冷意,“好端端的,他为何发脾气?可是这小厮伺候的不尽心,惹他不高兴了?”

  顾知雅忍不住骂了一句,“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如今尚在,他们就如此怠慢,我若离了京城,他们是不是想上天?”

  丫鬟眼神有些躲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顾知雅蹙眉,章嬷嬷斥责道:“还不快禀明一切!”

  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讷讷道:“少、少爷他又犯了病,欲要宠幸小厮,小厮不肯,便被他活活打死了。”

  顾知雅一颗心坠入了谷底,万万没料到,他如今竟如此不成器。她深深闭了下眼,才略显疲倦的抚了下胸口。

  章嬷嬷连忙帮她顺了顺后背,劝道:“世子妃莫气,少爷只是一时走错了路,有您规劝着,他定会改邪归正的。”

  顾知雅难得有些茫然,他当真还有得救吗?

  她脸上满是疲倦,心情也很是低落,章嬷嬷道:“世子妃可不能倒下,您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大姑娘和小少爷还在王府等着您呢。”

  想起她那一双儿女,顾知雅神色柔和了一分,钟璃的话,没有说错,世子确实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顾霖的事决不能传到他耳中。

  钟璃的存在,无疑是个变数。

  她不由捏紧了帕子,心中悄然下了决定。

  马车一路南行,往庄子上的方向行走着,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在飞速往后掠去。

  微风掀起一块车帘,顾知雅这张明艳的面容,透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钟璃并不关心顾霖如何,顾知雅离开后,她便继续教秋月和夏荷制起了解毒丸。

  她们研制了一下午,傍晚时,钟璃才吩咐了一下,让丫鬟们准备祭品的事,明日是清明节,她和承儿需要去给母亲扫墓。

  夜里又落了一场雨,雨水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的水珠砸在窗户上,奏出一股富有节奏的声音。

  春满楼,众人都将鸢尾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裴邢的事,也不知是哪个眼尖的认出了裴邢,一传十十传百,经过两天的发酵,大家都知晓了裴邢过来的事。

  裴邢走后,收拾床铺的婆子,在床上发现了落红,那日除了老鸨,房内仅有鸢尾在伺候,这落红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昨个鸢尾起得也晚,有经验的都瞧出她这朵鲜花,已被采摘了。

  就连妈妈脸上的笑,也比平日真诚几分,可见是得了天大的好处。种种迹象,都说明裴邢宠幸了鸢尾。

  青楼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的,就连那些与青枝交好的,都一个个凑到了鸢尾身侧,奉承话一句一句的,“哎呦,我们鸢尾可真是有大造化的人,这般人物都被你拿下了,妹妹日后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别忘了姐姐。”

  鸢尾一向骄傲,大家的奉承落入她耳中,自然是无比刺耳,一想到,她的初夜,是被那样一个人得了去,她就恨得牙痒痒,失身于打手的事,她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真说了,日后,她的身价肯定一落千丈。

  这会儿,她只是模棱两可道:“你们莫要打趣我,什么拿不拿下的,我可没那般本领。”

  她嘴上确实否认了她与裴邢的关系,可字里行间的推辞,都让众人以为,她是攀上高枝后,懒得帮衬她们。

  与满春楼的热闹不同,钟璃这儿显得异常冷清,她喜欢下雨,每次下雨时,她的心情都异常平静,她站在窗前,静静观赏了许久,不知是站得太久,吹了风,还是怎么回事,她竟隐隐觉得腹部有些坠疼。

  钟璃本以为来了月事,去净室看了看,月事并未到来,钟璃给自己把了下脉,除了体弱气虚,没能把出旁的,她干脆上了床。

  外面下着雨,也不好请大夫,钟璃便没提肚子疼的事,毕竟只是隐隐有些不适,她没太放在心上,只说有些冷,让丫鬟给她灌了个汤婆子,暖暖肚子。

  秋月摸了摸她的手,见她手指冰凉,忍不住道:“这两天风大,就算再喜欢雨天,姑娘也莫要再站在窗前了,万一冻到,身子骨又要不适。”

  她说着,将汤婆子塞到了钟璃被窝里,又让夏荷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暖了暖肚子。

  被汤婆子捂着,腹部确实稍微舒适了一些,钟璃笑道:“我没事,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秋月和夏荷没敢打扰她休息,恭敬地退了下去。

  钟璃抱着汤婆子,睡了过去,然而这种舒适感,并未持续太久,肚子又疼了起来,这次不再是隐隐的不适,不适感很是强烈,比之前痛经时,都要疼。

  钟璃疼得脑袋有些发晕,她咬了咬唇,正想喊丫鬟进来时,就见裴邢走了进来。

  外面的雨才刚刚停下,他一身凉意,靠近时,钟璃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少女小脸苍白,粉嫩的唇险些被咬破,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难受,裴邢眉心一跳,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放在了她额头上,“身体不适?”

  她额头温度正常,没有起热,见她躬着身体,小手也捂在腹部,裴邢顺势在床头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捞了起来,钟璃不得已趴在了他怀中。

  他身上满是凉意,钟璃再次打了个寒颤,裴邢掀起被子,裹住了她的身体,“肚子疼?”

  她雾蒙蒙的眼眸轻轻晃动着,微不可查地点头,她想让他帮忙换一下汤婆子,却因疼痛没能说出口,只是再次咬住了唇。

  粉嫩的唇,被咬得苍白一片,少女还是头一次露出这般柔弱的姿态来。

  裴邢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手伸进了被子里,他的手实在太凉,碰到她时,又收了回来,只圈住了她的身体。

  钟璃疼得厉害,已没了力气去推他,她难受地蜷缩成了一团,小脸可怜巴巴贴在他胸前,光滑的额头上隐隐冒了一层冷汗,纯粹是疼出来的。

  裴邢又瞧了她一眼,吩咐道:“珞瑜,去喊赵大夫,速去速回。”

  赵大夫是裴邢的人,之前钟璃中毒时,服下的解毒丸,便是赵大夫临时研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