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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白皙的小脸微微扬着, 弯唇时, 水眸里荡起一丝涟漪, 如山涧的清泉,干净又明媚。

  饶是裴邢一贯冷心冷肺,都觉得她的笑很是招人喜欢。

  他捏了下她的小脸。

  见她迟迟没提首饰的事,他心底又莫名升起一股子烦躁, 无端冒出好几个乱七八糟的念头,脑海中甚至闪现出李洺然和陆衍睿的身影。

  他忍着没说,上榻后,就咬住了少女的唇,久违的咬,钟璃疼得皱眉时,他才放松一点力道。

  钟璃以为他是在外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只觉得他也挺不容易,钟璃正欲开口询问他一二时,就听到了他略显清冷的声音,“今日出去逛街了?”

  他终究没沉住气,主动将话题引到了饰品上。

  钟璃乖乖点头,这才想起给他买了玉佩,她眉眼都弯了起来,右颊上梨涡尽显,恍如春日的骄阳,明媚又耀眼。

  在他面前,她要么是小心翼翼的笑,要么是文文静静的笑,还是头一次笑得这么真心,恍若个淘到宝的孩子,眉眼颇为动人,“我给三叔买了玉佩和玉扳指,三叔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裴邢心跳都不由快了一拍,心脏像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他收过的礼物,数都数不过来,玉佩扳指什么的,自然也收过不少,他向来不会多瞧一眼,今日心中却莫名痒痒的,好似小时候那只小奶猫又偷偷跳到他心口上踩了踩。

  裴邢打开盒子瞧了瞧,两个玉佩,两个玉扳指,成色皆不错,水头很足,入手也很温润,“不错。”

  他其实并不爱戴这些,平时戴的玉扳指,往往都是需要联络线人时,才戴一下,如今却直接戴上了钟璃新买的。

  钟璃共买了两个玉扳指,一个是上等的和田玉,一个则是羊脂白玉,裴邢戴在手上的这个,是羊脂白玉的,钟璃偏爱白色,也更喜欢这枚,本以为羊脂白玉与他气质不搭,谁料他戴上后,还挺好看。

  她弯了弯唇,“挺好看。”

  裴邢眼眸深邃,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没忍住,吻住了她娇艳欲滴的唇,“确实好看。”

  钟璃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她眼睫轻颤,忍不住垂下了眸,下一刻,他便捏着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不觉就到了顾知雅赔偿银子的这一日,钟璃特意说过,只要银子,顾知雅为此卖了好几间铺子,还找昔日好友借了几千两,才勉强凑够这两万两。

  她从未这般一败涂地过,走在府里时,都觉得丫鬟们望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钟璃带着承儿搬走的事,自然引起了丫鬟们的议论,甚至有人觉得钟璃之所以会搬走,是被她和顾霖逼走的。

  顾知雅自然恼火,这三日,她身边的丫鬟皆大气不敢出,唯恐一个不慎,惹恼她。

  顾知雅虽攒够了银子,让她这么上交,她当然不甘心,她想了想,让丫鬟悄悄寻了个小乞儿,去钟府走了一趟。

  钟府,方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小芽刚从府里出来,她正欲上街采买,谁料刚走出门口,石狮子旁却突然冒出个小男孩,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年龄,手里拿着一个纸条,巴巴凑到了她跟前。

  小芽被他吓了一跳,呵斥道:“哪里来的小乞儿?赶紧滚远点!”

  小乞儿有些怕,缩着脑袋躲了躲,想起事情办成后,还能得到几个烧饼,他连忙道:“这里有钟璃的重大消息,一位贵人让我交给方氏。”

  他说完就将纸条塞给了小芽,随后才跑开。

  小芽心中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纸条,她不识字,又怕真有什么大消息,左思右想干脆回了府。

  今日阳光正好,方氏正坐在窗前,给小外孙绣衣服,她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自然疼得不行,如今女儿总算有了身孕,方氏便打算给未出生的小宝宝亲手做几件衣服。

  方氏手上的衣服,才刚绣几针,就见小芽又跑了回来,方氏手上动作没停,顺嘴问道:“不是才刚走?怎地又回来了?又丢三落四了?”

  小芽摇头,连忙道:“奴婢才刚走出府,就遇见个小乞儿,说什么有表姑娘的重大消息。”

  小芽说着,将纸条递给了方氏。

  方氏拿起瞧了瞧,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像是用左手写的:钟璃遭遇刺杀,已从镇北侯府搬到了临安街,镇北侯将其名下价值几万两的铺子已转移到两姐弟名下。

  方氏瞧完,心中一紧,目光在刺杀和几万两上多瞧了一眼,一时不知真假,不论哪个都令她很震惊,她根本不知道钟璃遭遇刺杀的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镇北侯特意叮嘱了府里的丫鬟小厮,不许他们嚼舌根,是以这事,并未传开。

  也不知传纸条的人是何意,方氏本能地觉得对方没说谎。

  她想了想,对小芽道:“你去街上买几盒桃花酥,然后亲自往镇北侯府走一趟,去给璃丫头送去,若见到了她,就说是我亲手做的,她若果真搬走了,你就给婆子塞点银子,打听一下她是否真遇刺了。”

  小芽仔细记了下来,“那采买的事?”

  方氏道:“这个不急,下午再买不迟,你速去速回。”

  小芽应了一声,赶忙出了府,钟府离镇北侯府不算太远,小芽没多久,就到了镇北侯府,等她禀明来意时,守门的婆子便将钟璃搬走的事告诉了她。

  小芽又按主子所说的,仔细打听了一番,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就拎着糕点匆匆回了钟府,得知纸条上遇刺和搬走的事,皆是真的后,钟氏脸色有些难看。

  小芽道:“听说府上的大姑娘、三姑娘和大少爷,还特意去摘星阁给表姑娘负荆请罪了,那几万两银子,说不准真有其事。”

  就算真有其事,钟璃也不该搬走。

  方氏多少有些恼火,圆脸不自觉板了起来,“这丫头当真是个有主意的,这么大的事,竟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眼里哪还有这个舅舅和舅母,当真是糊涂,离了镇北侯府,以后能嫁什么好人家?”

  小芽没敢吱声。

  方氏沉着脸吩咐道:“你去让人备马车,我亲自去瞧瞧她。”

  顾知雅一直让人盯着钟府,得知方氏果真去了钟璃那儿,顾知雅才施施然站起来,道:“走吧,咱们也过去。”

  钟璃昨日又视察一天铺子,今日实在累,就没出门,得知方氏过来看她时,钟璃有些惊讶,她毕竟是长辈,钟璃便亲自出院门迎接了一下。

  “舅母,您怎么来了?”

  钟璃今日穿了雪白色襦裙,头上仅插了一个羊脂白玉簪,宛如枝头上的梨花,清丽脱俗又不失柔美,袅袅走来时,别有一番风情。

  方氏越看越觉得以钟璃这副相貌,若不带拖油瓶,肯定能嫁入高门,她责备道:“还不是昨日梦到了你和你母亲,便亲手做了你们爱吃的糕点,让丫鬟去镇北侯府给你送了点,谁料你竟从镇北侯府搬走了,你这丫头,遇到刺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钟璃赧然道:“我怕舅舅和舅母担心,才没说,舅母,先随我进屋吧。”

  钟璃亲自将她带进了堂屋,堂屋内挂着一幅山水画,摆了一张黄花梨雕螭纹鱼桌,几把椅子,皆是黄花梨木的,每一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一瞧就价值不菲。

  秋月连忙上了茶,桌上的茶具是冰种翡翠葡萄缠枝茶具,色泽温润,成色极好。

  方氏坐下后,忍不住嗔道:“好歹你没出事,刺客的事,不说也就罢了,从镇北侯府搬出来的事,竟也不说,你这丫头,真真是让人担心得慌。”

  钟璃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她亲自拎起茶壶,给方氏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她,道:“我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没敢说,承儿待在镇北侯府实在不开心,我才带他搬了出来,原本还想着,过几日等舅舅生辰时,再好好跟你们解释,谁料舅母竟先得知了此事。”

  方氏依然皱着眉,“侯爷也是,他竟任由你将承儿带了出来?依舅母看,你还是搬回去的好。承儿就算摔坏了脑袋,也是他儿子,难不成以后他要当甩手掌柜?就靠你来养?”

  方氏多少有些埋怨钟璃的鲁莽,也担心镇北侯以后再不过问他们两姐弟的事。

  钟璃脸上的笑不自觉淡了些,正色道:“舅母,我心意已决,断不会再搬回去,侯爷虽是承儿的父亲,却不止承儿一个儿子,我仅有承儿这么一个弟弟,我来养承儿也没什么不妥。”

  方氏这才意识到,一着急说错了话,她连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姑娘家,总要嫁人,你出嫁时,总不能也带着承儿吧?哪个高门府邸,愿意让你这样做?舅母也是担心你的未来,才多说几句,你也别嫌舅母说话难听。”

  钟璃实在不想提这个,正想简单敷衍一下,转移话题时,就听丫鬟进来通报,说顾知雅来了,正在大门口候着。

  清楚顾知雅来,肯定是为了送银票,钟璃对秋月道:“你去见她吧,我就不见了。”

  钟璃给秋月使了个眼色,让她直接管顾知雅要银子,不必让她进来。

  方氏心中动了动,“你该见还是见吧,她毕竟是侯府大小姐,又是英王世子妃,舅母今日来,也就与你说说话,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正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既已搬了出来,说什么都晚了,你若遇到什么困难,就尽管与我说。”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

  钟璃亲自送了送她,两人走到门口时,顾知雅和秋月还站在门口,不见到钟璃,顾知雅自然不肯给她银子,瞧见钟璃跟方氏一同走了出来。

  顾知雅唇边不自觉溢出一丝冷笑,她缓步走到了钟璃跟前,直接将一叠儿银票掏了出来,“喏,这是两万两银票,你且点点够不够,点完,咱们就两清了,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

  她妆容精致,红唇微抿,倨傲地抬着下巴,从头到尾都没看方氏一眼,方氏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这一叠儿银票上。

  想到纸条上,说镇北侯给了钟璃价值几万两的铺子,她多少有些眼热,目光一直黏在银票上。

  钟璃示意秋月接住了银子。

  两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秋月接住后,便当场点了点,等她点完,顾知雅才冷声道:“一张嘴就索要几万两,但愿你有这个福气,一点点花完。”

  她说完,就扬起了下巴,对身边的丫鬟,道:“我们走。”

  秋月对着她的后背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顾知雅脚步微顿,扭头狠狠剐了秋月一眼,眼神冷得瘆人,秋月才不怕她,狠狠瞪了回去,“赶紧滚,我们府里不欢迎烂人。”

  顾知雅险些气死,怎么也没料到,她一个丫鬟也敢如此嚣张,“你!”

  “你什么你!”一想到小少爷成了这副模样,她还想刺杀主子,秋月杀了她的心都有,“若还有点廉耻之心,早滚了。”

  顾知雅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你这贱婢,当真是胆大包天!”

  秋月叉腰道:“你倒是不怕惹事,不若我将你做的那些腌臜事,给大家说说,让众人评评理,看你该不该尽快滚走!”

  她嘴皮子一向利索,板着脸的模样,还挺唬人。

  瞧见路边已经聚了好几个行人,顾知雅咬了咬牙,终究是怕事情闹大,灰溜溜带着丫鬟离开了。

  见方氏的目光始终落在银票上,秋月将银票直接揣到了自个怀里,随后才老实站在钟璃身侧。

  钟璃摇了摇头,对方氏道:“让舅母看笑话了。”

  方氏又看了钟璃一眼,道:“难不成你遇到刺客的事,真是她做的?”

  钟璃正色道:“舅母不可乱说,刺杀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若让顾知雅听到,您也讨不了好。”

  方氏吓得连忙闭了嘴,她可不敢得罪顾知雅,她也没好问银子的事,真问了就跟惦记钟璃那点银子似的,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她笑道:“你快回去吧,咱们改日见了再聊。”

  钟璃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带着丫鬟回府,回去的路上,她难免想的有些多,只觉得方氏来得太巧了点儿,顾知雅也是,竟当着方氏的面,将银票交给她。

  按理说,以顾知雅的骄傲性子,吃了这么大的瘪,她本该好生捂着,不让旁人知晓才对。

  就算让舅母知晓了她有这么多银子,又能怎么算计她?

  钟璃眼皮莫名跳了一下,心中也隐隐有些不踏实,她对秋月道:“你让人盯着点顾知雅身边的丫鬟,别又搞什么幺蛾子。”

  秋月应了下来。

  今日早朝下得有些晚,下朝后,官员们依次出了宫,刚出午门没多久,安三就从身后蹿了出来。

  安三也穿着官服,他依然吊儿郎当的,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邪气的笑,勾住了裴邢的肩膀,“还是不是兄弟了?真不够意思,前几日就发现你不对劲,身上的荷包一瞧就是姑娘绣的,问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还不承认,难不成你真去了春满楼?”

  裴邢拍开了他的手,眼皮都没掀一下,懒得理。

  安三啧了一声,他前段时间,去过一次春满楼,听楼里的姑娘说裴邢也去了那儿,还宠幸了楼里的花魁,若说他单纯去喝了花酒,安三勉强还能信,说他宠幸了里面的美人,他怎么都不信。

  他与裴邢也算一起长大的,自然清楚他眼光有多高,楼里的花魁就算是清白之身,也肯定陪恩客喝过酒,单冲这一点,不论她美成什么样,安三都不信,裴邢会碰她。

  谁料近日,他竟真发现了裴邢的不对劲,身上戴女子绣的荷包也就算了,这两日,还溜得这么早。

  安三心中痒痒的,实在好奇得慌,昨日还试图跟踪他,谁料这个变态,轻功好得出奇,才追一条街,人就没影了。

  安三没法子,干脆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了问,“你老实说,真看上了春满楼的花魁?”

  见裴邢眸中带了点不屑,安三也没再提花魁的事,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金屋藏娇了?养外室了?”

  听到外室两个字,裴邢脚步才微微一顿,“少胡说。”

  安三顿时来了精神,“哎呦,还挺护着,真瞧上了?这天底下,竟还有你喜欢的姑娘,这得美成什么样?你出手倒是挺快啊,荷包都搞到手了,什么时候娶回来?”

  裴邢轻哂了一声,“你管得倒宽,关你什么事?”

  他这态度,跟承认也没什么两样了,哪怕被怼了,安三也不恼,依然笑眯眯的,巴巴跟在他身后,“你可以啊,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竟真钓到一个,怎么坑蒙拐骗的?就你这脾气,人家姑娘愿意跟着你?别好没几天,人就跑了。”

  这话裴邢自然不爱听,抬脚就去踹他,安三飞快躲了一下,屁股逃过一劫,衣摆却被踢脏了。

  安三笑得很欠扁,不怕死地喊道:“日后真将人气跑了,就找兄弟来取经啊,不是我吹,旁的你再厉害,哄女人这一点你还真比不上我。”

  说完,他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若非他溜得快,就冲他嘴贱这一点,裴邢也得再踹他一脚,不就是哄女人,谁说他不会?

  裴邢心中很是不屑。

  想到钟璃给他买玉佩和扳指,肯定花了不少银子,他转身对秦兴道:“你去钱庄,给我取一万两银票。”

  秦兴行动力相当强,午时便将银票取了出来。

  晚上,裴邢便揣着银票,去了钟璃的住处,他依然回得很早,回来时,钟璃仍旧在看账本。

  室内燃着好几根烛火,橙黄色的光芒下,少女露出的那半张脸,说不出的娴静柔美。

  裴邢自然没有不能打扰她的意识,径直抽走了她手中的账本,“怎么日日看?”

  钟璃揉了揉眼睛,道:“最近送来的账本有些多,就顺便瞧瞧。”

  钟璃可不希望再像上一世,被两个掌柜轻易糊弄住,承儿的铺子,也得她好好打理,乍一更换店主,掌柜的对她未必服气,私下肯定会有小动作,她自然需要多花点心思。

  裴邢压根没听她的解释,他将账本丢到了一侧,一如既往的霸道,随后,就从怀中将银票掏了出来,递给了她,“喏。”

  钟璃怔了一下,接住后才发现是银票,他脾气虽不讨喜,不得不说,对人很大方,钟璃自觉欠他很多,自然不肯要。

  钟璃又塞给了他,道:“三叔怎么又给我银子?我不要。”

  裴邢闪身躲了一下,理所当然道:“给自己女人银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52章 心酸

  钟璃对他的这个称呼, 颇为不适应,她又不是小玩意,怎么就归他了?钟璃正色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三叔日后用银子的地方肯定有很多,我如今也有不少钱, 足够我花, 三叔快收着吧。”

  裴邢曾给她买过衣服和首饰,虽说是觉得她戴上好看, 才买的, 总归是送了, 他也懒得再买重复的, 才让秦兴备了银票。

  见她再三推辞, 裴邢不悦道:“给你你就收着,磨叽什么?还怕日后让你归还不成?”

  钟璃:……

  钟璃有些无语, 总觉得他这张嘴, 能将一切氛围都破坏掉,她心中的感激都散了大半。

  等她将银票收起来后,裴邢才将人按在榻上,他神情慵懒, 唇边带着一丝笑, 道:“若真感激, 就用其他法子回报三叔。”

  钟璃:……

  她木着一张小脸, 被他扭成了各种姿势, 亏得她韧性好,饶是如此,到最后,钟璃也有些气喘吁吁。

  裴邢好像格外喜欢她面色滴血的模样, 会不自觉轻啄她,先是小脸,后是唇,再是锁骨,一点点将吻痕,印在她身上。

  钟璃受不住时,眼睫会不自觉轻颤,死死咬住唇,他却很坏很坏,有时甚至会故意坏笑着凑到她耳侧,压低声音,道:“唇都要咬破了,想叫就叫,三叔又不会笑话你。”

  钟璃真想堵住他的嘴。

  今日也不例外,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唇角微微翘着,那张俊美又邪气的脸,凑得很近,汗珠顺着他健硕的肩膀砸了下来,落在了钟璃胸口上,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努力紧绷着一张小脸,权当没听到他的浑话,她若给他反应,他只会得寸进尺。

  见她不吱声,裴邢低笑一声,再次吻住了她,夜色逐渐加深,月亮高高挂起,夜风吹起时,钟璃隐约听到,他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钟璃羞得小拇指都蜷缩了起来,实在忍无可忍,拿起一旁的衣服,就去堵他的嘴,堵是堵住了,堵完,才发现拎起的是自己的小衣,裴邢愉悦笑出声时,钟璃才意识到,他又是故意的。

  钟璃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好想踹他一脚啊,不等她蹬到,小腿就被他抓了起来。

  等钟璃睡着时,夜已深。

  睡醒后,想起他的可恶,她又有些气咻咻的,以至于,秋月瞧见桌上的银票,惊讶的询问是不是三爷给的时,她完全没了将银子归还给他的念头。

  钟璃道:“将银票收起来吧。”

  秋月偷偷估计了一下,觉得肯定又是一万两,她将盛银票的盒子取了出来,道:“像三爷这样大方的男人,只怕整个京城都寻不到一个,依奴婢看,能嫁给三爷,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秋月只觉得自家姑娘哪哪儿都好,只要她愿意,都无需施手段,就能成功嫁给三爷。

  钟璃不想听这些,怕秋月时不时会念叨一下,她很干脆地戳破了她的幻想,“他连郑姑娘都瞧不上,你以为会瞧上我?如今正贪图新鲜,都没娶我的意思,你当是什么意思?在他眼底,我估计连给他当侧妃都不够格,不然又岂会拿银子打发我?日后少白日做梦。”

  秋月闻言,只觉得手中的银票都变得烫手了起来,她将银票搁在了紫檀木盒内,泄气地撇了撇唇,“他不肯娶,是他的损失!看他日后能娶个什么样的!”

  钟璃也没想嫁他,没希望是一说,就算有希望,她也不敢嫁,他日后要登基为帝,凭她的身份,若真入了后宫,也不可能被立为皇后,届时他佳丽三千,单想想那种,被迫卷入争斗的日子,钟璃都觉得窒息。

  她根本不是个有大志向的,只希望后半生,能平安喜乐,与承儿开开心心地生活就行。

  镇北侯府,顾知雅打算今日离开京城,顾霖的病情比之前减轻许多,起码不像随时能丢掉小命的样子,她还有一双儿女留在封地,心中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去养心堂辞别时,张嬷嬷却道:“老太太昨日染了风寒,至今尚在歇息,奴婢就不喊她了,世子妃一路顺风。”

  顾知雅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哪是染了风寒,前日,她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时,丫鬟同样说她在歇息,顾知雅还有什么不懂的,只觉得祖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在她和钟璃之间,选了钟璃。

  她很想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却终究没敢任性妄为,她在养心堂门口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边磕边泣不成声道:“孙女不孝,日后没法在祖母跟前尽孝,望祖母日后保重身体。”

  室内,老太太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她闭了闭眼,仍旧没见她。

  顾知雅被丫鬟劝了起来,随后又去了镇北侯那儿。

  镇北侯的住处在前院,他的住宅是房屋最多的一个,红砖绿瓦,建筑恢弘,院落门口还种着两颗梧桐树。

  此时,镇北侯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短短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鬓角都添了白发,他还染上了风寒,这几日都告病在家。风寒对他来说,其实无碍,让他这般痛苦的,其实是心病。

  得知顾知雅前来道别时,镇北侯本不欲见她,想到钟氏的事,他终究还是道:“让她进来。”

  他说完,才从榻上起来,去了外间。

  顾知雅以为父亲是原谅了她,才肯见她,她眼窝不自觉有些酸,她再骄傲,再狠毒,实际上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她也曾对镇北侯有过孺慕之情,虽然这点感情,早消磨掉了,她却不敢真正跟父亲闹翻,她一个出嫁女,想在王府立住脚,自然需要父亲给她撑腰。

  谁料,她进来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钟氏出事,可是你动了手脚?”

  钟璃也曾怀疑过顾知雅,却没能查出什么。

  顾知雅闻言,气得手都有些抖,根本没料到,父亲竟这么怀疑着她,杀掉钟氏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她忍了又忍,眼泪先掉了下来,头一次觉得委屈,“不是我,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对承儿下手是我鬼迷心窍,都是为了霖儿,对钟璃出手,则是逼不得已,我没理由对钟氏下狠手。”

  镇北侯听完,半晌才道:“你走吧,钟璃愿意饶过你,是她心善,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顾知雅含泪给他磕了三个头,出门后,神情才冷下来,她一步步离开了镇北侯府,风有些大,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红了她的双眼,她依然骄傲地挺直着背。

  坐上马车时,她挺直的背,才稍微弯了弯,后背靠在了车窗上,丫鬟道:“姑娘,可要再去庄子上看看大少爷?”

  自然是要看的,下次回京还不知猴年马月,她不仅需要去探望弟弟,还得交代心腹做点事。

  顾知雅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让方氏知晓钟璃有万贯家财,只是第一步,她要让钟璃一点点将银子吐出来。

  庄子上,有两个小厮,皆是她的人,她最放心他们,才让他们留在了顾霖身侧,这事交给他们来办正合适。

  皇上去天坛祭拜这一日,裴邢天不亮就入了宫,祭祀是大事,前段时间,就开始修葺天坛,祭品也是前几天备好的,需要裴邢亲自检查,祭天陈设讲究,规矩严明,一切都马虎不得,这一日来临时,连裴邢都打起了精神。

  皇上按吉时换上了祭服,祭服上绣日、月、星辰、山等十二种纹样,衣上绣六种,称“上六“章”,裳上绣六种,称“下六章”,花纹异常精美,每一种纹路都富有吉祥的寓意。

  不仅皇上需要穿祭服,裴邢等官员同样要穿冕服,服饰上的章纹随帝王用的递减,裴邢用的是九章。皇上需率先至中层平台拜位,一切事都马虎不得,随祭人员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始终提心吊胆的,唯恐哪个环节出错,就连雩坛祝版上的文字都需要写得工工整整。

  钟璃这一日依旧留在府里,她已教会秋月和夏荷两种解毒药的制法,便打发她们教导丫鬟去了。她倒也放心,只在旁边观望一会儿,就回去看账本去了。

  承儿这几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劲儿撒欢,钟璃也没拘着他,任他将府邸游了一个遍,承儿最喜欢的还是去小溪边捉鱼,还特意让丫鬟给他们做了个小网兜,他们三个小孩,会认认真真地在小溪边网鱼。

  小香手脚最麻利,还真被她网到一条,可把承儿跟小泉羡慕坏了,追着她,让她传授秘诀。

  小香脸上的笑,都比以往多了些。

  见他们野得彻底忘了功课的事,钟璃才给他们立了一下规矩,让他们每日学两个时辰,一个时辰练字背古诗,另外一个时辰则听夫子授课。

  以前,钟璃都是自己教承儿,如今多了两个小孩,她难免力不从心,干脆给他们请了一位夫子,这位夫子,是位五十岁的老人,他曾在翰林院任职,如今年龄大了,便退了下来,因为闲不住,得知钟璃这儿要招夫子时,便登门拜访了一下,前来征聘的自然不止他,钟璃看他脾气好,又格外有耐心,才选了他。

  他长得仙风道骨的,授课时,会因材施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讲一些风土人情,承儿还蛮喜欢他的。

  时间缓慢走着,钟璃这段时间,基本都在看账本,对这三十个铺子,她也逐渐熟悉了起来,这一日,她还特意去客栈瞧了瞧,客栈的修建已经走向了尾声,等到端午节时,应该可以开业。

  秋月也很兴奋,笑道:“等到客栈开业后,主子又能得一笔进项。”

  她是真心为钟璃高兴,笑得脸上好似开了花。

  钟璃不由失笑摇头。

  她们坐上马车,往回走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个成年人正在动手打一个小孩,小孩往这儿跑时,车夫怕撞到他,才猛地拉了一下缰绳。

  钟璃隐约听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小鬼,再来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骂骂咧咧的,又一脚踹在了小孩身上,伸手去夺小孩怀中的包子。他是一旁包子铺的店主,脾气本就暴,见这小乞儿,又来偷他包子,自然不想善罢甘休。

  男人力气大,一脚下去,就将男孩踹倒在了地上,这小孩险些滚到马车下,他死死护着怀里的包子,不肯撒手。

  男人又给他一巴掌,一掌下去,小孩的脸就红了起来,五个巴掌印异常显眼。

  钟璃掀开了帘子,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小男孩,瞧着不过五六岁的年龄,他衣不蔽体,脚上连鞋子都没有,一双小脚满是伤痕,小脸上也有伤,瞧着怪可怜的。

  男人刚刚那一脚,踹在了小孩肚子上,小孩疼得小脸煞白,躺在地上没能起来,哪怕疼成这样,也抓着包子不撒手。

  因为承儿的缘故,钟璃面对孩子时格外心软,她拧了拧眉,见男人还想踹他,她出声制止了他,“别打了,秋月你赔他银子。”

  男人一抬头,就瞧见了钟璃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他整个人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面红耳赤地推辞,“不、不必了,一个包子而已,姑娘不必给钱。”

  秋月翻了个白眼,将银子塞给了他,没忍住嘲讽道:“你也知道是一个包子,他偷东西是不对,不能将人往死里打吧?”

  男人窘得一张脸更红了,讷讷道:“他、他是惯偷,时常在这一片偷东西,晦气得很,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那小孩依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他年龄实在太小,此刻又成了小乞儿,钟璃有些于心不忍,对车夫道:“你将他抱起来吧,带他去医馆。”

  车夫应了一声,将小孩抱了起来,他疼得紧紧闭着眼,小手死死抓着这个小包子。

  钟璃四处看了一眼,在街头还瞧见了其他小乞儿,一共七八个小孩,他们怯生生看着这边,有的垂涎地望着小男孩手中的包子,有的则担心地看着他。

  钟璃怕这小孩被踹出个好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最近一个医馆附近,她没下马车,让秋月带着银子,陪车夫去了医馆。

  秋月也没久留,交了钱,就上了马车,对钟璃道:“大夫已经在为他诊治了,可怜见的,您是没瞧见,他身上全是伤,瘦骨嶙峋的,吃不饱也就算了,一瞧就没少挨打,大夫还说,幸亏送了过去,不然一准儿落下病根。”

  钟璃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微风掀起了车帘,钟璃瞧见了窗外的景色,之前在街上瞧见的那几个小孩,有三个竟是来了医馆这儿。

  他们也不敢进去,只怯怯躲在外面,踮着小脚在往里面看。三个小孩年龄都不大,瞧着也就六七岁那样,他们嘴唇干裂,身上的衣服一个比一个破烂,也不知穿了多久,头发也乱糟糟的,有两个甚至连是男是女都瞧不出来。

  钟璃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给了秋月五两银子,“你去买些包子,给他们送去吧。”

  秋月掀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心中也不是滋味,闻言,连忙道:“成,奴婢这就去。”

  五两银子能买不少包子,等秋月将三大兜包子,塞给孩子们时,三个小孩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直到秋月转身离开时,他们才跪下拼命磕头。

  其中一个嘴巴甜的,连忙感激道:“谢谢恩人,您真是菩萨心肠,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秋月没料到,他们竟还有感恩之心,笑道:“起来吧,这是我们主子吩咐的,要谢就谢她。”

  小孩连忙又冲着马车的方向磕了个头。

  钟璃也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晚,钟璃没歇息好,脑海中一直闪现出小孩们干裂的嘴唇以及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她手中捏着不少银子,便想做点实事,她想了想,打算在另一条街买两处宅子,力所能及地帮帮他们,权当投资,等这些小乞儿长大了,还能保护承儿。

  京城内的小乞儿其实大多都依附于成年乞丐,依附于成年乞丐的,需要上交保护费,相应的挨得欺负会少一些。

  另外却有不少小乞儿,是身体有问题的,要么先天聋哑,要么眼睛瞧不见,要么是畸形儿,抑或脑袋有问题,这些有问题的,连乞丐们都欺负,活的最艰难。

  钟璃将买宅子的事交给了青松,寻小乞儿的事,交给了青叶。青松那边很顺利,跑了一下午,就以相对划算的价格,买了两处两进的宅子。

  青叶这边竟是遇到了挫折,他上次瞧中小香和小泉时,说是让他们去陪小少爷玩,作为报酬,会管他们吃饱肚子,他们两人自然点了头,这次去时,说的是主子可怜他们,想收养他们。

  这些小乞儿,压根不信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只将他当成了拐子,一窝蜂全跑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将他的坏名声传了出去,小孩一瞧见他,撒腿就跑,一天下来,青叶一个小孩都没“骗到”。

  钟璃听后竟莫名觉得心酸,她想了想,干脆将小香和小泉喊到了跟前,问道:“你们俩当时在街上时,认识的朋友多吗?”

  两人点了点头,小乞儿们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一个小团体的人会一起对抗外人的欺负,尤其在夜晚,往往都成群扎堆的一起过夜。

  小香有自己的团体,小泉也有,两人不知道她问这个作甚,钟璃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说,道:“当然,我不是白养他们,需要他们学手艺,等他们长大了,要还我一笔银子,才能离开。”

  小香和小泉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若换成旁人这么说,他们自然不信有这么好的事,白养他们也就罢了,还教他们学手艺,甚至不将他们当成奴隶,日后还能离开,这不是胡扯吗?

  他们对钟璃却有了一定的了解,清楚她是什么性子,两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红,纯粹是为小伙伴们高兴的。

  小香和小泉其实早就想回去看看之前的小伙伴,只是一直不敢提要求而已,这会儿,得知钟璃想做什么后,小香道:“主子尽管交给我们吧,我们帮你将话带到。”

  承儿也跑了过来,见他们要出府,他眼睛眨了眨,小手试探着勾住了钟璃的衣袖,“姐姐,承儿也要出去!要跟他们一起去!”

  钟璃有些迟疑,在承儿的再三撒娇下,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第53章 反天

  钟璃自然不放心他们, 索性陪他们一起出的府,护卫也带了一部分,京城街道上一直有官兵巡逻, 治安尚可,钟璃倒也还算放松。

  马车缓慢行驶着, 钟璃让秋月打起了帘子, 小泉和小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钟璃道:“瞧见你们的小伙伴时, 可以随时喊停。”

  小泉和小香重重点头, 承儿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窗外, 他甚少出门, 这次出来,一点惧怕都没有, 反而异常雀跃。

  瞄到街道两旁的冰糖葫芦时, 他小幅度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扭头提要求,“姐姐,可以给我们买冰糖葫芦吗?”

  钟璃弯了弯唇, “小馋鬼。”

  她让车夫停了马车, 对秋月道:“你下去买吧。”

  秋月点点头。

  小香和小泉还从未吃过冰糖葫芦, 两人悄悄收回了目光, 没敢往冰糖葫芦那儿看, 他们在街上流浪时,见过好多次冰糖葫芦,一想起糖葫芦圆溜溜、红艳艳的模样,就忍不住吞口水。

  秋月上来时, 将三支冰糖葫芦分别递给了他们,轮到小香和小泉时,两人乌溜溜的眸皆睁大了些,小香反应最快,连忙道:“谢谢秋月姐姐,谢谢主子,我不吃,给弟弟们吃吧!”

  小泉挠了挠脑袋,也急急道:“我也不吃,主子吃!”

  两个小孩懂事的让人心疼,钟璃忍不住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说了叫姐姐就行,不必喊主子,本来就是给你们买的,快拿着吧。”

  钟璃说完接过冰糖葫芦分别递给了两人,两个小孩笨拙地将小手藏到了身后,还是不敢接,唯恐给钟璃留下一个贪吃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