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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邢点头,“已经寻到了,人在冀州,他们正在寻找薛神医的下落,不肯回来,我干脆派了一队人马,正暗中护着他们,有护卫在,他们不会有事,母亲不必担忧。”

  闻言,老太太才松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她对裴邢的能力,自然是认可的,他掌管着锦衣卫,眼线遍布整个天下,手下高手如云,有他护着,承儿和钟璃的安全起码有了保障。

  放松下来后,老太太才忍不住道:“这丫头太大胆了,就算是为了承儿,她也不该如此冒险,真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裴邢自然清楚,她根本不知道薛神医的下落,她此次出京,虽有躲避大皇子的意思,未尝没有从他身边逃离的意思。

  不,应该不止这些,毕竟在她心中,承儿显然更重要一些,想起薛神医,裴邢突然想起,他祖籍江南,裴邢眼眸微动。

  在老太太面前,他并未表露出异常,只是劝道:“您不必担心,她若真能寻到薛神医,对承儿来说也是好事。”

  将老太太劝好,他便回了幽风堂,随即将舆图取了出来,将山东的运河圈了起来,对裴邢道:“派人去守着这几处。”

  秦兴有些惊讶,他对裴邢的命令向来是无条件服从,当即应了下来,“是。”

  等他退去后,裴邢幽深的目光,才再次落在了山东这块版图上。每年,各地都有不少命案会呈向京城,山东自然也不例外,今年山东便有两桩案子闹得有些大。

  此时,钟璃已进入了山东境地。

  她没有急着赶路,打算带承儿等人去趵突泉看看,泉城的趵突泉一直闻名天下,素有天下第一泉的美称,既然来了,自然要去观赏一番。

  他们又用了好几日,才抵达泉城,泉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听说用趵突泉水泡茶喝,味道很是醇厚甘美,他们抵达泉城后,便宿在了趵突泉附近。

  当天下午,钟璃便带承儿等人过去看了看,虽然一路上,已见识过不少美景,瞧见泉水喷涌的奇景时,孩子们还是惊喜极了,眼眸也亮晶晶的,钟璃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彼时,山东的人才刚收到全力追查钟璃的消息,见老大将命令下达后,就亲自带人去运河处瞧了瞧,落姬不由拧眉,落姬与珞瑜一样是孤儿,皆是被秦兴收养的,她原本也在京城执行命令,因犯了错,才被秦兴撵到了山东。

  她三年前离京时,钟璃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哪怕只偶然瞧过钟璃两次,落姬依然清晰地记得钟璃的相貌。

  头一次瞧见她时,落姬就被小少女昳丽的容颜震慑到了,她那张脸实在太美,十三岁的她,五官和身段都尚未长开,已有了倾城之姿,如今又会美成什么样?

  见主子竟这般大动干戈地寻找她,落姬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问了问凌八,“主子为何让人追查钟璃的下落?”

  凌八冷声道:“忘记当初为何被撵出京城了?不该问的莫问,你只管执行命令即可。”

  落姬闻言,心中不由一窒。

  她被赶出京城,其实是因为,她对裴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因为想勾引裴邢,她才刻意穿了身衣着暴露的服饰,谁料不等裴邢上钩,秦兴就将她打发到了山东。

  想起这事,落姬心中就一肚子火,她若是被主子拒绝的还好,她甚至没能来得及表明心意,就被逐出了京城,她自然有些不甘,越是见不上裴邢,她那点不甘越是强烈。可她又不敢违抗秦兴的命令。

  这三年,她时常盼着能被调回京城,等来的却只有失望,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见主子一面都难,她多少有些郁闷。

  虽被凌八训斥了一番,落姬依然有些介意钟璃的存在,她想了想,还是往京城去了一封信,想打听一下钟璃的消息。

第64章 排斥

  泉城不仅以趵突泉闻名, 还有许多旁的美景,他们游玩了两日,打算出发时, 护卫却在港口发现了不对劲。

  每一艘船只即将出发时,都会有一队人马认真检查船上的孩子,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 都会被对方仔细查看,哪个小孩若是脸颊上蹭了灰还会要求洗脸, 然后一一比照画像进行对比。

  他们将画像保护的很好, 护卫也没能瞧见画像上是不是承儿, 得知这个消息后, 钟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有种预感, 画像上的孩子,肯定是承儿。

  可对方又怎会知晓他们会走水陆, 难道猜到了她的最终目的地?会是裴邢在找他们吗?

  钟璃眼皮跳了两下, 当即下了决定,“我们兵分两路,夏荷、秋叶、秋月你们带着小香和小泉走水陆,直接去江南。”

  不管是第一拨人还是第二波人, 追查他们时, 重点都在承儿身上, 夏荷她们想脱身很容易, 等他们走后, 她和承儿也方便躲藏。

  夏荷想留在她身边,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口,毕竟她也清楚, 分开的话,对主子其实是有利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好,奴婢定将他们平安带到江南。”

  薛神医的家乡在杭州,钟璃特意留了个心眼,让青松在会稽置办的府邸,届时她只需让人盯着杭州即可。

  她在夏荷掌心写下了会稽两字,又写了怎么联络青松,随即让他们带十个护卫,夏荷和秋月连忙道:“奴婢们无需护卫,让护卫跟在主子和小少爷身侧就行。”

  钟璃却很坚持。

  她们三个弱女子就这么上路,说不准会遇到危险,钟璃最信任的便是她们,自然希望她们平平安安的。

  坐船去江南,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将路费和伙食费给她们后,钟璃又给了她们三个一人一百两银子,让她们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赶忙推辞,钟璃正色道:“收下吧,用不着最好,就怕万一遇到什么事,有银子傍身总比没有强,咱们到时再见。”

  三个丫鬟含泪给她磕了个头,小香和小泉也磕了个头,两个小家伙眼睛都有些发红,承儿其实不太懂他们为何哭。

  他不由扬起了小脸,“姐姐,咱们不走吗?”

  钟璃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脑袋,“咱们走另一条路,好不好?那条路虽然绕远了些,不过路上有很多漂亮的景点,姐姐带你去玩两个好不好?”

  承儿更想跟小伙伴们一起,他嘟了嘟小嘴,“姐姐也带他们玩好不好?”

  钟璃耐心哄道:“承儿忘了吗?咱们还在玩躲猫猫呀,人越多目标越大,很容易被发现,难道承儿想输掉吗?”

  承儿连连摇头,小脑袋快摇成了拨浪鼓,忍不住提醒道:“要赢!姐姐得喊小花!”

  钟璃忍不住弯了弯唇,“嗯嗯,小花既然想赢,那就暂时跟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了。”

  “很快是多久呢?”

  钟璃也没法保证,“小花自己数一下好不好?等见到后,姐姐给你们买冰糖葫芦吃。”

  承儿总算又开心起来,小鸡啄米般点头。

  夏荷他们便直接去了港口,果然,轮到她们时,对方查得并不认真,重点在小香和小泉身上,他们反复看了看小香和小泉,还让两人洗了洗脸,仔细询问了一下他们从何而来,秋月早就编好了说辞,一一回答后,几人并未被扣下。

  钟璃这才松口气,她发现港口附近查得格外严,旁的地方倒一切正常,钟璃便带着承儿出了泉城,许是对方人手有限,一路上,他们还算顺利,出泉城时并未遇到拦截者。奈何山东很大,想赶到中州,路上怎么也需要十几二十天。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个中秋节,对钟璃来说,过得很独特,他们甚至没能寻到客栈,只能在马车里待一晚,好在他们一早就买了月饼和好吃的糕点、水果。

  承儿很乖,哪怕赶了一天的路,一点儿抱怨都没有,待在马车上时,只听姐姐给他讲故事,都很满足,马车停下时,小家伙就欢快地从车上蹦了下来。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夜色都被驱散了些,道路两旁的杨柳,在月光下,懒散地舒展着枝条。

  承儿一跳下马车,就陶醉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在地上欢快地蹦跶了几下,瞧见路边有小花时,他还欢快地跑到了小野花跟前,“姐姐,姐姐我可以摘一朵吗?”

  钟璃没阻拦,“摘吧,选朵最喜欢的。”

  承儿开心地摘了一朵,摘完就冲钟璃招手,“姐姐你弯腰。”

  钟璃不明所以地弯腰,下一刻,小家伙就将粉嫩嫩的花朵,插在了她发髻上,“哇!姐姐戴着真好看!就是脸难看了些!”

  钟璃有些哭笑不得,“有那么难看吗?”

  其实她的装扮,也不算丑,她一路上,换了好几种妆容,无一例外,都是个肤色蜡黄的妇人,脸上不是有麻子,就是有雀斑,因为底子好,就算刻意在扮丑,也谈不上丑,顶多相貌平平。

  承儿看惯了她那张倾城倾国的脸蛋,自然不喜欢这个模样的她,他眨了眨眼,诚实道:“有的。”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故意逗他,“如果以后姐姐都这个样子,承儿还喜欢姐姐吗?”

  “不要不要,不让姐姐这样。”

  “如果姐姐真长这么丑呢,承儿还喜欢姐姐吗?”

  他小眉头都皱了起来,最后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当然喜欢姐姐,算了,姐姐喜欢这样就这样吧,承儿美美的就好了。”

  钟璃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说话间,护卫已经点燃了篝火,还有人去小溪边抓了几条鱼,钟璃将珞瑜和弓箭手都喊了出来,随即让夏草给大家发了月饼、糕点、干粮。

  烤鱼的香味,蔓延开来时,承儿忍不住有些流口水,小家伙蹦蹦跶跶来到了护卫首领跟前,围着他转悠了起来。

  李来将鱼烤好后,放在一侧晾了晾,才递给承儿。

  鱼儿不算大,只有成年人巴掌这么长,承儿吃得满嘴流油。

  望着他满足的小脸,钟璃唇边不由泛起一丝笑。

  落姬特意让人快马加鞭给她传递的信。

  她在京城待了十二年,当初一起参加训练的姑娘共有二十个。最后被分到了全国各地,留在京城的只有四个,除了她,剩下的三个分别是珞瑜、小六和小七。

  她待在京城时,时常跟珞瑜别苗头,两人关系自然一般,落姬一向瞧不上珞瑜,倒不是珞瑜不出色,恰恰相反,单论战斗力,珞瑜比她还要略胜一筹。

  说起来,其他姑娘的姓名都是以年龄次序称呼的。唯有她和珞瑜,因战斗力不比男子差,屡屡出色地完成任务,秦兴才为她们起了名字。

  这一直是落姬引以为傲的地方。

  她不喜欢珞瑜,是觉得珞瑜无趣,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自然不止珞瑜,小六和小七,其实也一样,一个个眼中只有任务。

  落姬信奉的却是,不想当将领的兵不是好兵,她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拿下裴邢,得知她觊觎自己的主子时,珞瑜等人却皆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在看她。

  她被撵出京城时,唯有小七给她求过情,因为她曾救过小七一次,这次落姬,也是找小七打探的消息。

  她本以为,小七多少会透漏一些,收到信时,她一张脸不自觉冷了下来,信上只有寥寥两行字,“她的消息不是你能打听的,你既已离京,当断则断,且好自为之。”

  落姬不由将纸团揉成了一团,欲要丢掉时,却又拆开看了看,目光落在了第一行字上。

  钟璃的消息为何不是她能打听的?难不是她与主子,当真……落姬不由咬紧了唇,无论如何也不敢信。

  记忆中的主子,总是冷淡孤傲,何曾将任何女子放在眼底过?理智却告诉她,答案近在眼前,他若不在乎钟璃,又岂会大费周章地去寻她?想起钟璃那张至纯至欲的脸蛋,她眸底浮起一丝烦躁。

  此时,凌八才刚收到消息,说主子已踏入山东境地,最多半日,就能抵达泉城,他匆匆赶回了总部,见落姬竟还杵在院中,他眉头不由一拧,“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不带人去寻找钟姑娘和小少爷,杵在这儿作甚?”

  他如今是落姬的上级,落姬自然需要听他的,每次他板起脸时,落姬都不敢造次,她连忙应是,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裴邢来了泉城。

  裴邢赶到泉城时,已经是八月十六日,他一路疾驰,那匹汗血宝马途中都累得吐了白沫,他不得已更换了马匹,一路上风餐露宿,单是马匹就更换了三个。

  赶路的这几日,裴邢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囫囵觉。

  抵达泉城后,他率先召见了凌八,得知尚未寻到钟璃时,他眸底是藏不住的厉色,“这么多日连两个人都寻不到?你们一个个就是这么办事的?”

  凌八腿一软,跪了下来,明明已是秋季,额前却不由冒了汗,他没有辩解,“请主子责罚。”

  整个山东这么大,他们人手又有限,在钟璃刻意装扮躲避的前提下,寻人自然需要时间。

  裴邢冷冷扫了他一眼,他亲自随着凌八去港口处瞧了瞧,见属下竟在大张旗鼓地搜查时,裴邢气得踹了凌八一脚,“愚不可及。”

  凌八被他踢得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他并非每一个港口都亲临了,并不知道底下人是怎么调查的,这会儿瞧见后,心中也不由一慌。

  裴邢还算了解钟璃,她一向谨慎,瞧见有人堵着港口后,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即刻改道,她一准会率先出城。

  他冷声道:“各个港口只留一个人就行,将大半人手调往城外,重点放在山东边境。”

  再拖个几日,她说不准已经逃出山东,裴邢神情冷得瘆人。

  他吩咐完,就去见了泉城都指挥使司,以通缉犯出逃为由,管他借了兵,城内也开始戒严。

  直到晚上,落姬才得知裴邢竟来了泉城,她得知消息时,裴邢已离开了泉城,她一颗心不自觉跳动了起来,饶是清楚,他此次前来,是为了钟璃,她也完全控制不住她那颗心。

  她带着一队人马,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追出泉城后,她才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的,她不擅长追踪,望着地上的马蹄印,咬了咬牙,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追了一段距离后,她依然没能追到,落姬没有再追,好在经过三年的经营,她在泉城培养了好几个只效忠于她的线人,她回到泉城后,就将这几个线人调了出去,让他们去查裴邢的下落。

  接下来的时间,好似过得无比煎熬。

  裴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得到钟璃的消息时,已是三日后,她已经跑到了东昌府,再过几日,便能逃到中州。若非他调动不少兵力,说不准她还真能逃走。

  被人拦下时,钟璃一颗心就不自觉跳动了起来,钟璃的护卫,挡在了马车前。

  暗卫抱了下拳,对几个护卫道:“我们奉命在追查通缉犯,还请车内的配合一下,若没有窝藏犯人,我们不会为难,还望几位行个方便。”

  他们态度虽好,钟璃一颗心却有些不安,她掀起帘子往外瞧了瞧,对方足足有二十个人,她不想硬碰硬,便抱着承儿下了马车,道:“车上除了我的夫君,就只有我和我女儿,没有旁人,官爷若不信,可以自行检查。”

  对方的目光落在了承儿那张小脸上,随即又盯着她瞧了半晌,承儿被暗卫瞧得有些怕,躲在了姐姐身后,只偷偷露出一颗小脑袋,紧张地盯着他们。

  暗卫道:“这位姑娘想必上了妆吧,可否卸掉妆,让我们瞧瞧真面目?”

  这批暗卫正是裴邢的人,他们清楚承儿是镇北侯府的小少爷,与主子有血缘关系,是以,这会儿态度还算不错。

  钟璃不由捏紧了帕子,“我若不肯呢?”

  “那就只能请姑娘随我们走一趟了。”

  护卫挡在了她身前,一个个拿起了弯刀,护卫首领率先动了起来,他在暗卫手中仅过了四招,就被制服了。

  钟璃抿紧了唇,她等了片刻,见弓箭手没有动手的意思,一颗心便沉了下来,珞瑜和弓箭手都认出了暗卫们的身份,他们身上的服饰是特制的,纹路既是暗号,这也是避免自己人打起来。

  是以弓箭手并未拉弓射箭。

  钟璃怕自己人受伤,沉声道:“李来,你们住手,不必打了。”

  他们本就只有十六人,寡不敌众,就算硬闯也闯不出去,钟璃一向识趣,暗卫和珞瑜皆松口气。

  暗卫道:“请姑娘随我们来。”

  钟璃被他们就近安排在了一处宅子里,承儿有些害怕,小身体紧紧贴在了她身上,钟璃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抚道:“承儿别怕,是三叔要来了,咱们躲猫猫失败了,所以只能在这儿等三叔。”

  听到是三叔要来,承儿的不安才慢慢散去,惊喜地“哇”了一声,“三叔要陪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吗?”

  钟璃心情有些沉重,只道:“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她其实也拿不准裴邢什么意思。她等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一些马在院外停了下来,其中一匹却径直冲进了小院。

  坐在马上的正是裴邢,他一袭火红色衣袍,逆光而来,那张俊美的眉眼藏在阴影下,异常冷厉。

  不,不仅是冷厉,许是赶了许多路,他双目赤红,面容还带着一丝倦意,四目相对时,钟璃被他眸底的戾气,惊到了,不由搂紧了承儿。

  承儿也好奇地抬起了小脑袋,一时竟没敢喊三叔,只觉得马上的男人瞧着有些陌生,不太像三叔。

  裴邢翻身下了马,他扫了承儿一眼,冷声对夏草道:“将他带到侧卧。”

  承儿有些怕,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姐姐?”

  小家伙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根本不敢离开姐姐。

  他甚至怀疑,面前的人不是三叔,是坏人扮的!他伸出小手连忙抓住了姐姐的衣袖,小身体挡在了姐姐跟前,狠狠瞪了这个坏人一眼。

  钟璃心尖一颤,连忙捏了捏承儿的小手,“承儿乖,你随夏草姐姐去隔壁等一下姐姐,姐姐有事与三叔说,说完,就能见承儿啦。”

  她的语气很是温柔,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承儿逐渐放松了下来,“好吧,那姐姐快点。”

  钟璃说完,就给夏草使了个眼色,夏草有些懵,不明白三爷怎么找了过来,可她又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得满腹疑问地带着承儿去了侧间。

  承儿离开后,裴邢就一把攥住了钟璃的手臂,将人扯进了里间,这里只是个临时落脚之地,面积不算大,不过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将她扯进室内后,裴邢便攥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再跑,腿给你打折。”

  饶是顶着一张泛黄的脸,少女的肌肤依旧细腻温软,触碰到她的肌肤时,裴邢有片刻失神。

  钟璃被他捏得有些疼,不由偏开了脑袋,“放手!”

  少女神情冷淡,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排斥,裴邢不仅没放,还箍住她的下巴,将少女这张丑了吧唧的脸,摆到了跟前。

  钟璃冷声道:“还请三叔自重。”

  为了寻她,裴邢这几日都不曾合眼,好不容易找见了,谁料她竟这般态度,裴邢被她气得胸口一阵疼。

第65章 逃走

  裴邢神情阴鸷, 眼神有些危险,身上满满的压迫感,“自重?”

  钟璃努力忽视着他的冷脸, 伸手拍开了他的手,她后退一步, 与他拉开了距离, 沉声道:“我与三叔如今没有任何关系,望三叔以后勿要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几个字, 再次将裴邢气笑了, 他甚至想拂袖而去, 偏偏又怕走了之后, 她再次跑开。

  他胸膛微微起伏, 手上青筋直跳。

  钟璃在暖榻上坐了下来,指了一下一旁的位置, “三叔坐下说吧, 不知三叔寻我何事?”

  裴邢居高临下盯着他,并未坐下,他实在拉不下脸,说什么想让她留在京城的话, 只冷声道:“老太太担心你, 才让我出去寻你, 你一走了之时, 可曾想过她?”

  钟璃不由抿唇, 其实这也是她觉得有所亏欠的地方,老太太对她和承儿毕竟一片真心。

  可那又怎样呢?

  她不走,难不成留下任大皇子等人算计吗?

  钟璃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她实在太累了, 她闭了闭眼,低声道:“回去后,继续当你的暖床工具吗?还是去给大皇子当侍妾?我受够了这种日子。”

  不等裴邢开口,她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拿出匕首的那一刻,钟璃指尖有些发白,她努力控制住了颤抖,目光从纹路上滑过,将匕首塞到了裴邢手中,面色如常道:“三叔,您可以将我带回去,但只能是我的尸体。”

  她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裴邢怔怔望着手中的匕首,眸中的戾气都化为了茫然。

  直到她走出内室时,他才猛地转过身,咬牙切齿道:“钟璃,跟我在一起,就这般令你痛苦?你宁可去死?”

  过往那些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闪过,其实,他除了嘴巴狠一些,行为恶劣些,谈不上多坏,正因为他没那么坏,钟璃才不曾恨过他,才有胆子将匕首塞给他,算计他。

  说她是恃宠而骄也好,不识好歹也罢,她只想自由自在地活着,也不肯再与他绑在一处。

  少女声音虽软,语气却很坚定,“是,我宁可去死。”

  在港城的那一个多月,她才真正体会到何为自由,每日睁开眼睛,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觉得顺心,只是想想回京后的日子,她就无法忍受。

  与其那般活着,她宁可去死。她唯一的牵挂,仅有承儿罢了,不论是舅舅也好,老太太也罢,身边都有一堆人陪着。

  死并不怕,许是已经历过一场死亡,于她来说,不过是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罢了。

  也许,这样就解脱了。

  裴邢指尖轻颤,蓦然抬头朝她看去,少女微微抿着唇,眼神麻木而空洞,眸中没有半分光彩,就好像这世间,没有半分令她留恋的事物。

  裴邢遍体生寒,心中的愤怒和不甘,早化为了焦躁和畏惧。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生出一丝畏惧。他只觉得手中的匕首重若千金,胸腔中涌起的惊骇,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握紧了匕首,因为用力,刀鞘磨破了掌心,一滴滴血液顺着指缝落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又涩又哑,“我哪里对不起你?”

  钟璃有片刻的怔愣,怔愣过后,神情又有些复杂,以他的立场,他确实待她仁至义尽,给她银子,给她首饰,给她庇护。

  于她来说,她不过是他的笼中鸟,想逗弄时,逗弄一下,想羞辱时也可以任意羞辱,如今,他尚有几分新鲜感,才不甘心放手,待新鲜感散去,她只怕会被弃如敝履。

  她闭了闭眼,才道:“三叔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识好歹,不肯当金丝雀。”

  她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匕首顺着他的掌心滑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裴邢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钟璃径直寻到了承儿,瞧见她时,承儿挣脱了夏草的手,迈着小短腿,猛地扑到了钟璃怀里,“姐姐!”

  他力道很大,像个小牛犊,将钟璃往后撞得踉跄了一下,钟璃稳住步伐后,将他小小的身体拥入了怀中,直到这一刻,她眸中才再次有了神采,“咱们走吧。”

  她带着承儿和夏草走出来时,暗卫们没敢阻拦,直到她快要走出大门口时,裴邢才从内室走出来,他神情很淡,眸中没有半分情绪,温暖的阳光洒在了他身上,衬得他清隽的眉眼,如大海般深邃,他冷冷盯着她的背影,再次开了口,“你笃定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少女的身影微顿,她微微偏了一下头,似是在思索一般,露出一截儿纤细的脖颈。

  她向来谨慎,连上妆时,都不忘遮挡脖颈,纵使遮住了容颜,身上的粗布衣却没能藏住她曼妙的身姿。

  她没答,只轻轻摇头,径直带着承儿走出了院门,承儿虽小,却也明白杀人不是好词,他气呼呼转过了头,狠狠瞪了一眼裴邢,他再也不喜欢三叔了!坏人!

  钟璃怕他惹怒裴邢,连忙攥住了他的小手。

  裴邢轻呵了一声,冷声道:“我不动你,是顾及老太太,并非舍不得。”

  钟璃这才转过身,眸中带了丝认真,“我知道,我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不开口还好,这么一开口,裴邢只觉得心肝肺都是疼的。

  下一刻,少女就走出了院门口,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裴邢气得眼前发黑,一拳砸在了身侧的院墙上,这一下力道很大,墙壁都好似轻轻颤了颤。

  钟璃的护卫赶忙跟了上去。珞瑜和弓箭手,皆从暗处走了出来,两人神情都很严肃,尤其是珞瑜,她无端有些忐忑,早在瞧见港口的人时,珞瑜就清楚主子在寻找钟璃的下落。

  她生了私心,才对弓箭手扯了谎,让他没主动跟主子通风报信,可惜,搜寻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仅仅给了他们十几日的喘息时间,终究还是被主子寻到了。

  珞瑜认罚地跪了下来。

  弓箭手依葫芦画瓢,也跪了下来,秦兴抽了抽嘴角,给珞瑜使了个眼色,珞瑜怔了一下,忐忑站了起来,她试探着往门口追了追,主子好似从头到尾都没瞧见她,也没制止她。

  弓箭手也瞧见了秦兴的神色,跟着珞瑜追了出去。

  等他们的身影,同时消失在院门口时,裴邢这才转身,狠狠剜了秦兴一眼。

  秦兴抬头望天,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扫见他冰冷的神情,暗卫有些迟疑,他只当珞瑜和弓箭手拦人去了,因为摸不清主子的态度,他不得已问出了声,“主子,我们要追上去吗?”

  下一刻,裴邢冷冽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短短一瞬间,他后背布满了细汗,直到裴邢翻身上马,他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骑到马背上后,裴邢却一阵气血翻腾,眼前也一阵发黑,几日不吃不喝,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他勒紧了缰绳,才没从马背上跌下去。

  明知强扭的瓜不甜,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般,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手,这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彻底栽了。反应过来时,他已强压下翻腾的气血,骑马向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时间好似变得格外漫长。

  裴邢纵马疾驰,朝她的方向追了去,马儿挡在马车前时,他薄唇抿成了一道线。

  下一刻,他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暗卫从一侧跃了出来,及时接住了他。

  钟璃掀开帘子时,恰好扫见这一幕,她眼眸微微动了动,沉声对及时赶来的秦兴道:“还不赶紧带三叔去歇息!”

  秦兴也只当裴邢是几宿没歇息的缘故。

  望向钟璃时,他却有些迟疑,他不清楚主子是不是后悔了,他往暗处瞥了一眼,瞧见珞瑜和弓箭手后,心中才稍定,他带着裴邢,翻身上了马,冲珞瑜的方向比了个手势,这是让珞瑜记得主动联络他。

  之前他没下命令时,珞瑜选择了不主动联络,瞧见他的命令后,珞瑜自然不可能无视,她朝着秦兴的方向跪了下来,微微颔首。

  秦兴没拦钟璃,只拱了拱手,“钟姑娘,咱们有缘再见。”

  钟璃微微颔首,拉了帘子。

  说完,他就将裴邢带回了小院。

  承儿心中则有些不安,原本他还打定了主意,不要再搭理坏三叔,见他倒了下去,承儿却又担心上了,他悄悄瞄了姐姐一眼,忍不住掀开一点车帘,探着小脑袋往后看了看。

  承儿只瞧见秦兴的背影,没能看到三叔,小家伙瘪瘪小嘴,放下了帘子。

  钟璃手心湿漉漉的,不知不觉出满了汗,她对车夫道:“加快速度,等会儿改道前行。”

  许是秦兴下了命令,没再让暗卫搜查,接下来一日,他们都很顺利,没再遇到裴邢的人。

  秦兴将裴邢放到了床上,见他呼吸平稳,脉搏正常,便以为他是太过困倦,这几日,为了搜寻钟璃的下落,他根本不曾合过眼,从京城赶过来时,也风餐露宿,几乎没怎么休息。

  秦兴没喊他,让他好好睡了一觉,他一连睡了十几个时辰,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依然没能醒来。

  秦兴不由拧了拧眉,再次为裴邢把了下脉,他的脉象依然正常,秦兴的医术只懂皮毛,他冷声道:“去喊大夫。”

  过了一个时辰,战战兢兢的大夫才被暗卫拎来,他小心把完脉,又翻开裴邢的眼皮瞧了瞧,他眼皮上全是红血丝,大夫沉吟了片刻道:“公子脉象极弱,瞧着像疲劳过度,才昏睡不醒,让他暂且睡一下吧。”

  秦兴不放心,又喊来一位大夫,对方同样说,从脉象看,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好好歇息就成。

  秦兴只得又让他睡了一日,裴邢足足睡了三日,依旧没有醒来,秦兴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他将凌七招了过来,冷声道:“主子昏迷的事不得泄露,去将山东最有名的大夫喊来。”

  凌七退下后,秦兴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主子昏迷前只接触过钟姑娘,难道是她私下动了手脚?

  秦兴不想怀疑她,但钟璃的嫌疑确实最大,毕竟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令主子不设防,非钟璃莫属。

  他一张脸不由沉了下来,将暗卫召到了跟前,三日时间,足够钟璃逃去中州,也不知珞瑜何时传来消息,他沉声道:“速去中州!务必将人寻回来!”

  钟璃此时,却带着护卫改了道,她不仅没往中州行驶,前往的反而是泉城的方向,她一连赶了六日的路,估摸快到附近一个港口时,她才租了一个小院。

  她足足租了一个月。

  珞瑜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要停留这么久,钟璃笑道:“之前一直在赶路,太累了,既然三叔同意我去杭州,我也不必赶路了,下江南前,我干脆再带承儿在附近玩一段时间吧。”

  珞瑜没怀疑什么,当天下午,钟璃亲手做了糕点,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珞瑜已经吃过她好几次糕点,被钟璃喊出来后,她也没客气,顺手拿了三枚。

  她做的糕点,软糯香甜,十分可口,珞瑜很喜欢。

  钟璃笑道:“给你那位同伴也吃点吧。”

  珞瑜点了点头,又拿了几枚。

  钟璃让夏草将承儿带回了室内,她在心中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一刻钟时,只听前后“扑通”两声,两人皆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钟璃无比庆幸,出发前,她将全部的毒药都带在了身上。好在,两种毒药都使在了刀刃上。

  钟璃让护卫将两人抬到了室内。又让护卫去茶馆寻了一个小二,给了他几十个铜板,让他七日后帮忙退房。

  钟璃给他们喂的这种毒并非没有解药,可若长时间不吃不喝,身体很容易衰弱下去。等房主来收房时,瞧见昏迷不醒的两人,肯定会报官,届时,她早已离开了山东。

  安排妥当后,钟璃没有耽误,带着承儿以一日时间赶到了最近一个港口,山东境内的人基本都被调到了中州,港口附近根本没人,她轻而易举就带着承儿,坐上了离开山东的船只。

  承儿并不知道珞瑜和弓箭手被留了下来。他喜欢大海,能够坐船,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小家伙脸上都是笑。

  钟璃也不由弯了弯唇,若能活着,谁不想自由自在地活着,直到这一刻,她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裴邢足足昏迷了六日才醒来,醒后,才得知自己中了毒,听大夫说是匕首上有毒时,他再次气笑了,这次眸中只余戾气。

第66章 思念

  明月高悬, 夜凉如水,小院的夜晚,格外寂静, 不知何时起,蛐蛐的叫声逐渐停了下来。

  裴邢在房内枯坐许久, 久到秦兴都以为他要化为了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