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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璃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哄道:“秋月已经租好了宅子,你先去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宅子嘛?你乖一些,明日后日还带你来玩,不乖,就不带你出来了,让你天天闷在屋里写大字!”

  最后一句威胁起了效果,承儿连忙急急反驳,“不写大字!我乖我乖!”

  他小嘴都噘了起来,乖乖去扒沙子。

  秋月租赁的宅子,是个两进的院子,一个月租金一两,小院里没种什么花,却种了葡萄,葡萄长势极好,一瞧就是种了多年,一串串圆溜溜的葡萄,单是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如今葡萄已经能采摘了,见孩子们想吃,秋月主动给他们摘了两串,笑着给钟璃解释道:“乡下房租其实很便宜,奴婢之所以给他们一两银子,是将葡萄一并买了下来。”

  她办事向来妥帖,钟璃弯了弯唇,她亲自洗了洗葡萄,承儿还是不习惯她这张脸,吃完葡萄,他就扯着钟璃道:“姐姐去卸妆!”

  钟璃是怕路上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才特意画了很丑的妆容,肤色变黄了,脸上还添了雀斑,如今除了一双眼睛格外漂亮,从外表看,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不止她扮得很丑,秋月等四个丫鬟也特意乔装了一下,甚至都梳了妇人的发髻。

  清楚小家伙这是嫌弃她了,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

  她没着急卸妆,用完晚膳后,打算先将他哄睡,小家伙今日格外亢奋,追着钟璃问了许多问题,譬如:“为何这边的水这么蓝?”“为何京城没有大海?”

  钟璃刚回答几个,他又立马继续追问新的,钟璃被他问得脑袋都晕了,将他按到了被窝里,“快睡,明日等你醒了,姐姐再一一回答你。”

  承儿嘟了嘟小嘴,哼道:“姐姐一不漂亮,也不温柔了。”

  钟璃被他逗笑了,“你懂什么温柔不温柔的?”

  小家伙继续哼,“之前姐姐就很温柔,今日不温柔。”

  钟璃笑盈盈注视着他,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明明是之前承儿很乖,今日不乖。怎么着?想倒打一耙呀?”

  承儿有一丢丢心虚,赶忙往夏凉被中拱了拱,小脑袋都埋了起来,一侧小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钟璃也有些忍俊不禁,等小家伙睡着,钟璃才回到自己屋,这才卸掉妆容。躺下后,钟璃一时没能睡着,赶了几天的路,她其实挺累,放松下来后,她又想起了京城的事,也不知舅舅得知她离开后,会不会埋怨她。

  此刻,德妃有些埋怨她是真的,后日就是女儿的生辰,小宫女将邀请函送往钟璃的住处后,德妃才得知钟璃带着弟弟寻医去了。

  她多少有些意见,“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归来。”

  秦嬷嬷道:“这丫头倒是个重情的,待弟弟都这般用心,日后若能给大皇子当侧妃,想必伺候大皇子时,会更加尽心尽力。”

  德妃却道:“重情未必是好事。”

  她如今反倒觉得钟璃没那么合适了,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心记挂着一个小傻子,事事以他为先的人。

  德妃多少有些埋怨侄女。

  她的嫡亲侄女已与大皇子完婚,成了她的儿媳,她生得明明也不丑,偏偏笼络不住儿子的心,她但凡争气些,儿子又岂会这般风流?这两年,因为官员的弹劾,他的名声显然比不上太子和三皇子。

  德妃思忖了片刻,道:“你让家惠多邀请一些贵女,我到时瞅瞅有没有合适的,若有姿色出众,又有脑子的,就换人。”

  秦嬷嬷赶忙应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裴邢皆在忙公务,他有不少事要忙,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因为想为父王报仇,他需要部署不少事,之前从安王那儿偷走那批弓弩,他让人还给了安王。

  安王是淑太妃之子,与英王的忠心耿耿不同,他手中握有不少兵权,一直有谋反之心,裴邢打算借刀杀人。

  这批武器也成了他的示好。

  安王并不清楚,武器是裴邢让人劫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胆战心惊的,唯恐皇上发现他在私造武器,如今时机并不成熟,他就算有谋逆之心,也不想就这么暴露自己。

  见裴邢将武器归还给了他,安王不由松口气,他甚至将几位心腹,召到了跟前,探讨了一番,裴邢此举是为何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裴邢许是真有结盟之意,裴邢若将这批武器,交给皇上,以皇上对他的提防,肯定会以谋逆的罪责除掉他。

  大臣们皆道:“裴邢为人阴险狡诈,就算他有结盟之心,也不得不防。”

  安王深以为然。

  裴邢想拉拢的自然不止安王,他忙起来时,有时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偶尔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想起钟璃。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其妙的东西,再次想起她时,原本与她一刀两断的念头,也散了个干净,满脑子都是凭什么放过她。

  今日他又想起了她。

  今晚的天气好似格外闷热,室内放了两盆冰,他依然觉得燥热,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襟,很想询问一下,她最近一个多月过得怎么样,可曾打探过他的消息。

  他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他,根本拉不下脸主动询问她的事。当初他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他自然不肯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二日,出府时,他没有乘坐马车,直接步行去的北镇抚司,镇北侯府与钟璃的住处仅挨着一条街,从她的院墙外经过时,裴邢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她的院子内却很安静,他并未听到她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裴邢薄唇仅仅抿了起来,只觉得她太不识趣,竟没有半分认错的自觉。

  裴邢冷着脸,从她的院墙外走了过去,来到北镇抚司时,一张脸更是冷得瘆人。

  秦兴被他调走办旁的事去了,明日才能回京,若是秦兴在,估计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可惜如今他身侧跟着的是个木头人,只会听命行事,根本不会揣摩主子的心意。

  裴邢嫌他碍眼,将人赶了出去。他只觉心中窝着一团火,办事效率都比之前慢了一半。

  翌日清晨,他才刚下早朝,镇北侯府的小厮却气喘吁吁地寻了过来,“三爷,老太太寻您有事,让小的将您尽快喊回去。”

  裴邢闻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最近一个多月,老太太很是嗜睡,裴邢去看她的次数,都少了些,见老太太在寻他,他当即赶回了镇北侯府。

  养心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绕过屏风,裴邢径直入了内室,他进来时,瞧见老太太正在抹眼泪。

  镇北侯则无措地站在一侧,正解释道:“母亲,您别担心,儿子已经派了人去寻,前段时间,已经打听到了他们的踪迹,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他们。”

  原来是钟璃离开的事,被老太太发现了。七月初一时,按理说,钟璃应该带承儿回来看她,他们俩却一直没来。

  丫鬟谎称是承儿患了风寒,才没能过来。

  老太太虽然很嗜睡,时常不清醒,却一直挂念着承儿的身体,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承儿的病好了没。

  她足足被糊弄了一个月,八月初一,他们依然还没来,老太太一张脸当即沉了下来,让人将镇北侯喊了过来,镇北侯见瞒不住,才说了实话。

  得知钟璃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孩子,竟这么离开了京城,老太太顿时担心坏了,她连忙询问了一下,钟璃的下落,问她如今可寻到了薛神医。

  谁料,镇北侯竟一问三不知。钟璃写给他的信中,说是在西北发现了薛神医的踪迹,是以,他的暗卫一直是往西北方向追查的,根本没有找到钟璃他们。

  直到上个月他意识到不对,才又派人换了条路线继续追查,多方打听之下,这才在东南方向发现她的踪迹,毕竟承儿是孩子,找成年人不好找,调查的队伍若有孩子时,难免会令客栈的老板记忆深刻。

  等他的人赶到时,钟璃已经带着承儿离开了港城。

  老太太现在压根就不信他,忍不住凶道:“你可闭嘴吧,人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你都没能查到,他们万一路上出个好歹,我看看你这个当父亲的会不会懊恼一辈子!”

  裴邢淡淡扫了镇北侯一眼,只觉得他够无能的,瞧将老太太气成了什么样,他大步迈了过去,直接在老太太跟前坐了下来,拧眉道:“这是怎么了?谁走了一个多月?让您担心成这样,顾霖那小子,从庄子上逃走了?”

  若是顾霖,老太太也没这么担心,他毕竟是男子,不像钟璃和承儿,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个则是孩子。

  老太太瞧见他,恍若瞧见了救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不是顾霖,是承儿和璃丫头,两人都走一个多月了,你赶紧派人去查,我可指望不上他!”

  她说完,狠狠剐了镇北侯一眼。

  裴邢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瞳孔都不由一缩,“谁?”

  以为他没听清,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是璃丫头和承儿,哎,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今可平安,外面那么多坏人,璃丫头生得这般貌美,万一遇见歹人,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甚至觉得,他们俩已经遇到了拐子!

  裴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时气笑了,眸中戾气横生,胸膛也微微起伏了一下。

  镇北侯还从未瞧见过他情绪这般外漏,还以为裴邢是担心老太太,恨上了钟璃和承儿,才这般生气。

  镇北侯嘴唇动了动,想为他们解释一二,谁料下一刻,裴邢竟是大步离开了室内。

  他这么一走,不仅镇北侯愣住了,老太太也愣住了,她不由连忙出声喊道:“刑儿?”

  裴邢已经绕过了屏风,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停下步伐,他没有转身,只沉声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寻。”

第62章 躲避

  裴邢这会儿不仅仅是恼火, 也相当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钟璃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京城。

  她就这么巴不得与他一刀两断?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裴邢只觉得胸膛中一阵翻滚,整个人都犹如被人架到了油锅上。他径直出了后院, 寻到他那匹汗血宝马后,就径直翻身上了马, 他只给身边的凌五丢下一句, “联系港城的线人,给我尽快去寻, 我要三日内得到结果。”

  他之所以说三日, 是因为从京城赶到港城, 快马加鞭, 最快也需要两日, 等于只给了他们一日的时间去调查。他说完整个人化为一支利箭,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凌五性子闷, 也不知钟璃对他的重要性, 见他竟是骑着马冲了出去,他也连忙寻了匹马,纵身跟了上去。

  两匹马就这么以极快的速度疾驰出了京城,凌五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不妥, 难不成主子要亲自去港城?

  他心中很是着急, 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事, 赶忙喊出一侧的暗卫, 让人给秦兴飞鸽传书。

  秦兴这会儿正在回京的路上, 收到凌五传来的消息,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赶忙加快了回京的速度,两队人马是在京城外遇见的。

  秦兴此时出京是为了悄悄购买良驹, 他一走就是五日,今日才忙完,“主子!”

  被他拦下时,裴邢才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哞”地叫了一声,高高抬起了双蹄。

  裴邢这才想起珞瑜还跟在钟璃身侧,他紧绷起来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刚刚一路疾驰,虽愤怒,后怕却远超愤怒,诚如老太太所言,她一个小姑娘,带着孩子,若是遇到劫匪,后果不堪设想。

  裴邢冷冷扫了一眼秦兴,冷声道:“珞瑜可曾传递过她的消息?”

  秦兴不敢隐瞒,连忙道:“传递过一次,当时钟姑娘正要离京,属下本想禀告给您。”

  剩下的话,秦兴没说,裴邢也想起了当时的事,他因荷包怒火中烧,让他以后都别提起钟璃。

  秦兴小心瞄了瞄他的神色,才道:“钟姑娘若真出事,珞瑜肯定会传消息回来,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您尚有一堆事要处理,暂且留在京城吧,您若实在想去,待属下寻到人,您再去也不迟,她如今未必还在港城。”

  裴邢神色寡淡,不为所动,冷声道:“让开。”

  仔细听他声音里依然夹杂着怒火。

  秦兴没让,依然挡在他身前,他压低声音道:“主子若真出城去寻,对钟姑娘来说未必是好事。”

  裴邢拧了拧眉,这话自然是真的,他这些年,在朝中树敌无数,不少人想要他的命,他每年都要遇到一两次刺杀,因为武力高强,向来谨慎,才不曾遇险,钟璃却不一样,她就算有护卫,人手也有限,若让人知晓,他心中有她一席之地,等待她的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裴邢不由拉紧了缰绳,因为用力,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尽显。阳光直直射了下来,照在了他身上,他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愈发显得轮廓鲜明。

  见他神情有所松动,秦兴不由松口气,又道:“主子再等等,起码需要查明钟姑娘的下落,待您寻到合理的理由,再离开不迟。”

  八月份的天气已不像之前那般闷热,夜晚时分,海风一吹,甚至有些凉快,钟璃赶了一天路,夜晚也没有宿在客栈,而是寻了一个村子,花几十个铜板,租了一个小院。

  这个村庄也临海,村民以打渔为生,在院中甚至能闻到海水潮湿的腥味。他们实际上尚未走出港城。

  护卫去街上查探了一下消息,转悠了一圈,才回来禀告钟璃,“主子,寻咱们的人暂时被甩开了。”

  钟璃颔首,让他退了下去,“你下去休息吧,让旁人继续去街上探听消息,若发现不对,及时来禀。”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港城再住五日,给秋月庆完生再走,谁料,护卫们却在街上发现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钟璃怕镇北侯等人会搜寻她和承儿的下落,一直让护卫小心留意着周围的消息,谁料,护卫在街上真碰到了寻找他们的人,而且还是两拨人,画像上有她和承儿的相貌。

  一方是镇北侯的人,一方则是萧盛的人。

  萧盛原本想等掳获安雅郡主的芳心后,再想法掳走钟璃,谁料安雅郡主那边屡屡受挫,钟璃又一声不吭跑了,他自然有些坐不住,甚至觉得钟璃跑掉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她若留在京城,他想将她掳走,多少有些难度,如今却不同,他特意花重金,寻了一批人,在私下搜寻钟璃和承儿的下落。

  承儿那张脸实在过于精致,客栈的老板,皆认出了他,几番周折下来,萧盛的人也追到了港城。

  钟璃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子。

  承儿也听到了有人在追查他们,小家伙看过许多游侠的故事,最初发现,自己被人追查时,还挺兴奋,见姐姐面露担忧,承儿才有些紧张。

  这不,到了落脚地后,小家伙没去休息,而是巴巴依偎到了钟璃怀里,仰着小脸问她,“姐姐,是坏人在追我们吗?”

  钟璃不想让他担心,笑道:“不是坏人呀,是姐姐的朋友在跟姐姐玩躲猫猫的游戏,被他们寻到姐姐就输了。”

  承儿也爱玩躲猫猫,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承儿也玩!”

  钟璃眨了眨眼,“承儿想玩的话,需要给承儿上妆哦。”

  一对上姐姐这张平平无奇的小脸,承儿一张小脸就蔫了下来,“可承儿不想变丑!”

  “好呀,竟然嫌姐姐丑!”钟璃说着,就挠了挠小家伙的胳肢窝,承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钟璃弯了弯唇,这才道:“姐姐也不希望承儿变丑,把承儿变得更漂亮些好不好呀?”

  承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咦?”

  对方有她和承儿的画像,她已经进行了改头换面,想摆脱对方的追踪,需要在承儿这张小脸上下点功夫,也无需画多久,其实只需要争取几日时间便好。

  对方是在港城跟丢的他们,发现他们在港城住了长达一个多月后,肯定会重点排查港城。

  待他们逃出冀州后,后面可走水路,直抵江南。

  承儿想变美,催着姐姐给他化妆,结果被钟璃敲了一下小脑袋,“先去休息,等睡醒,姐姐再给你上妆。”

  承儿嘟了嘟小嘴,白白嫩嫩的小脸也皱了起来。

  钟璃牵住了他的手,“走吧,姐姐给承儿讲个睡前故事。”

  承儿这才笑弯了眉眼,怕姐姐反悔,连忙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翌日依然是个晴天,海边的天空似乎格外蔚蓝,天边的云层像棉花一样,又软又白,神奇地变换着各种图像,有的像老鹰抓人,有的像双龙大战,一幅幅画面,动态十足。

  承儿惦记着变美的事,一早就爬了起来。

  钟璃不仅给他画了个美美的妆容,给小泉也画了一个,不仅在他们眉心贴了花钿,还给他们梳了个双髻,让他们穿上了漂亮衣裙,两个小男娃摇身一变成了小女娃。

  夏荷最擅长化妆,钟璃又让夏荷给承儿润色了一番,画完,小家伙鼻梁更挺了,眉眼更娇美了,小脸嫩得能捏出水来,完全就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不得不说,这次改头换面相当成功,小泉有些羞赧,扯着身上的小裙子,怪不好意思的,承儿则不,越看越觉得自己美美的,比姐姐都美!他可真是太喜欢啦,还忍不住牵着姐姐的手,笑道:“姐姐,承儿明天也要这么美!”

  钟璃笑道:“好呀,不过现在已经开始玩躲猫猫了,接下来几日承儿要自称小娟,能记住吗?”

  承儿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的女孩名吗?”

  “嗯嗯,承儿喜欢吗?”

  承儿既喜欢又不喜欢,觉得没有小香好听,小香可是个好词,一想起来就香喷喷的,承儿乌溜溜的大眼扫了一圈院子里的小花,眸色又亮几分,“姐姐,我要叫小花!美美的!”

  钟璃有些忍俊不禁,“行,那就小花。”

  她还让护卫去街上买了几身男装,除了秋月扮成了老妪,秋叶和夏荷三人都换成了男装,好在如今,天没那么热了,裹上裹胸,也不再闷得喘不过气。

  夏荷有一手很厉害的化妆本领,画完之后,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便成了毫不起眼的小厮和老爷。

  夏草性情爽利,个头也高,由她扮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钟璃则化成了妇人模样,小香和承儿等人成了她与夏草的孩子。

  等她们上完妆时,承儿等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钟璃捏了捏承儿的小脸,俏皮地笑道:“要叫我娘亲哦,这是你们爹爹。”

  承儿眼眸亮晶晶的,眸中满是跃跃欲试,脆生生喊了起来,“娘亲,爹爹,我们出发啦!”

  小香和小泉有些羞赧,也随着喊了一声。

  钟璃对夏草她们的妆容很满意,唯一遗憾的是,夏草她们虽扮的像男子,开口说话时,声音却会露馅,钟璃干脆让她们在有人的地方保持沉默,需要定客栈时,就让秋月来。

  他们就这么上了路,承儿还怪美的。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上午他们逐渐远离了村庄,午时,也没能寻到吃饭的地儿,毕竟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一家食肆都没有,中午他们只吃的干粮和糕点,也没能给承儿一个自称小花的机会,小家伙还挺失落的,小嘴都不自觉噘了起来。

  今日的天地格外开阔,天气凉快下来后,赶路也没那么遭罪了,一路上看看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再瞧瞧近处茂密的丛林和路边的野花,其实心情也怪美。

  承儿很快就被树上的小鸟吸引了目光,还学小狗,“汪汪”叫了几声,听到这声音,小鸟儿全扑腾着翅膀飞开了,路上传来了承儿咯咯咯的笑声。

  钟璃也忍不住弯了弯唇,心情也很好。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带他离开了京城,如今哪怕在赶路,他脸上的笑,都比在京城多,更别提在海边玩耍时。

  钟璃也从未觉得这般自由过,镇北侯府规矩多,钟璃又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难免挺不直腰板,活得也小心翼翼的,都说老太太疼她,却从未有人想过,她是如何获得她的宠爱的。

  旁的少女幸福睡懒觉时,钟璃却早早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不论刮风下雨,她都会去老太太跟前尽孝,母亲离开时,她才十三岁,却已被迫长大。

  她一直都很累,如果没有承儿的依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现在,她却拥有了自由。

  哪怕需要化成陌生人的样子,她也开心,这种想笑就笑,想睡觉就睡觉的日子,真的太幸福了。她不必瞧人脸色,不必再担心说错话,一切随心即可。

  傍晚时,太阳逐渐下了山,他们又摸黑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总算瞧见一家客栈。

  承儿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客栈到了,小家伙瞬间精神了,下马车时,他都没再蹦下去,而是扯了扯身上的小裙子,冲姐姐伸出了小手。

  钟璃又轻声叮嘱了承儿他们一句,“要喊娘亲,承儿记住你叫小花,小泉你叫小娟。”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承儿眼睛都亮了几分。

  钟璃这才将承儿抱下马车。小香和小泉自己跳下了马车,一行人向客栈内走了去,钟璃和夏荷扮做进京投亲的一对夫妇,身边则跟着几个小厮婆子,一个个瞧着并不起眼。

  一进入客栈,承儿就耸了耸小鼻子,馋得险些流口水,“娘亲娘亲,小花要吃烤鸡!”

  钟璃敲了敲他的脑袋。

  小香也是个聪明的,清楚需要给店家一些虚假消息,哄道:“妹妹乖,娘亲可没这么多银子买烤鸡,咱们和妹妹一起吃馒头好不好?若是银子花光了,咱们可到不了京城。”

  见三个小女娃都生得眉清目秀的,很是讨喜的模样,店家笑道:“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钟璃笑道:“成,那就谢谢店家。”

  店家主动与他们攀谈了起来,“你们是要去京城?”

  秋月回道:“是呀,如今日子不好过,老爷去世后,我们二爷就落魄了,打算去京城投奔我们大爷去,听说他成了武将,肯定威风得不得了。”

  几人闲谈了几句,店家亲自招呼着小二给他们上了菜,他们只喊了三道菜,等他们进去半个时辰后,护卫们才装作另一队人马入住客栈。

  这次给店家留下的皆是虚假消息。

  镇北侯和萧盛的人,查了两日,也没能查到他们去了哪个方向,两方人马都笃定他们还在港城附近,挨家挨户搜查了起来,在一个城市,寻找几个人,谈何容易,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几日,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此刻,钟璃一行人早已远离港城,再过两日就能抵达山东境内,他们选的是官道,中途还爬了一座山,体会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算枯燥。

  今日他们并未歇息,足足赶了一天路,因为护卫探查消息时,说附近百里经常有山匪出没。

  他们一直很小心,速度都加快许多,还特意绕了道。临近傍晚时,护卫们才松口气,以为度过了风险。

  谁料,往前走时,道路两侧却跳出十几个汉子,这些人脸上皆蒙着黑布,个个身着黑衣,腰间还挎着刀,其中领头的那个汉子,狞笑道:“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马车内,钟璃和秋月等人一颗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

  钟璃此次出行共带了二十六个护卫,如今马车两侧跟着六个护卫,其余二十个皆隐匿在后方。

  这帮黑衣汉子,根本没将钟璃身侧的护卫放在眼中,径直道:“小爷们并不想见血,识趣的就将银钱和娘们一起留下,老子们只劫财和色,若不识趣,小爷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这群人是附近山头上的土匪,时不时下山打劫一下过路的行人,今日钟璃他们倒霉,遇见了他们。

  听到威胁,钟璃拧了拧眉,她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对方有十六人,她自然不可能将银子奉上,真交了,他们又哪里能到江南。

  见车上的人,不肯束手就擒,老大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冷笑道:“既然不肯听话,就别怪小爷下狠手,兄弟们上。”

  他声音落下后,这十六个黑衣汉子就将钟璃马车旁的六个汉子包围了起来,钟璃任命的护卫首领叫李来,他抓起哨子响亮了吹了一声。

  这些黑衣人察觉到不对,赶忙动了手,打算趁援兵到来前,将其歼灭,才刚开始打斗,这些黑衣汉子,就听到了马蹄声,一抬眼,才发现后方竟是一阵尘土飞扬,不远处竟奔来十几、二十个持刀的护卫。

  领头人瞳孔不由一缩,原本他们在人数上处于优势,如今一下子,却陷入了劣势,他快速奔向了马车,打算擒住马车上的人作为人质。

  谁料下一刻,就听到了破空声,待他想要躲避时,却已经晚了,一把利箭以势不可挡之势朝他袭来,他胸口直接被射穿了,他“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剩下十几个黑衣人齐齐喊了声,“二当家!”

  又有两人往上扑时,再次被利箭射中,剩下的十几人见势不对,皆心生胆怯,一时生了退却之意,正欲转身逃走时,却被拦了下来,加上赶来的护卫,基本是二打一,很快就将他们制服了。

  钟璃全程捂着承儿的耳朵,打斗结束后,才将小家伙交给秋月,自己则下了马车,下车后,她便瞧见了地上这三个,胸口中箭,生死不知的黑衣人。

  她眸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剩下那十三个汉子,皆跪了下来,其中一个胆子小的,腿有些抖,哭道:“求娘子饶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土匪的话,钟璃哪里会信,若是没有护卫,只怕她和秋月等人皆被掳到了山上,她冷声道:“想让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拿钱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命值多少银子。”

  这十几人,已经抢了四拨人,钟璃是最后一拨,他们打算抢完这一拨,就收工,谁料竟是踢到了铁板。

  他们今日共抢了四千三百五十二两,皆在二当家怀里,最后这四千多两,全被护卫搜刮走了,钟璃怕他们回去报信,给他们喂了嗜睡的迷药,没个两日,他们根本醒不过来,两日后,他们早离开了冀州。

  他们晚上甚至没在客栈歇息,又赶了一日路,彻底避开土匪窝后,才休息一下,进了客栈后,钟璃才喊道:“珞瑜。”

  下一刻,黑衣少女果真出现在了跟前。

  哪怕已经猜到了她还在,真正瞧见她时,钟璃还是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与裴邢结束后,他已经将人调走了,谁料,珞瑜和弓箭手竟还在。

  她心中不自觉涌现出一股不安,不由抿紧了唇,“你往京城传递过消息吗?”

  珞瑜摇了摇头,当初她告诉秦兴,钟姑娘要离开时,秦兴只说,让她护好她,遇到危险时,再求助,他们一直没有遇到危险,珞瑜自然没有传递消息。

  闻言,钟璃悄悄松口气,因为体会到了自由,她根本不想回京,虽然清楚,以裴邢骄傲的性子,应该不会再来找她,钟璃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你若不想走,可以留下,但留下的前提是不许透漏我的行踪,你能做到吗?若是做不到,你和那位弓箭手,现在就离开。”

  珞瑜一时没答,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钟璃道:“你们走吧,以后不必再护着我。”

  她说着将劫来的那四千两银票掏了出来,塞到了珞瑜怀里,察觉到她的决绝后,珞瑜有些慌,她自然不能走,除非死,她只能留下,早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她的命便因钟璃而存在。

  她单膝跪了下来,为难道:“属下可以答应您不主动透漏您的行踪,可若主子万一寻问您的下落,我……”

  钟璃道:“若真到这一步,我可以给他写信,只要你们不透露我的行踪。”

  他们两个皆武功高强,真将他们赶走,他们说不定会偷偷隐在暗处,若非这次遇到土匪,钟璃都不知道,他们一直跟着。

  钟璃这才不得已以退为进,真到了那一步,她自然不可能给裴邢写信,一切不过是想稳住珞瑜罢了。

  钟璃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第63章 落姬

  夜色转浓时, 天上的繁星显得耀眼许多,蛐蛐不知何时也叫了起来,钟璃站在窗前, 望着夜空,静静站了许久, 得知珞瑜依然跟着她后,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裴邢是忘记了将他们召回。

  钟璃几乎不敢深想这个可能性有多低。

  她甚至有股冲动, 研制出一种毒药, 让珞瑜和那位弓箭手忘掉裴邢以及他的命令, 以免他们通风报信。

  “主子, 明日还要赶路, 您早点歇息吧。”夏草的声音拉回了钟璃的思绪。

  钟璃微微颔首。她如今和夏草在假装夫妻,所以晚上要跟夏草住一个屋。

  夏草收拾了一下床铺, 这时, 却突然听自家主子喊了一声,“珞瑜。”

  夏草并不认识珞瑜,正纳闷主子是不是喊错时,一个黑衣少女, 竟是“嗖”地一下从梁上跳了下来, 她身手很不错, 身体稳稳落在了地上。

  夏草眼睛都瞪圆了。

  见她从梁上跳了下来, 钟璃不由扶额, 她都不知晓她何时上去的。得知她和弓箭手也在后,钟璃便在二楼多定了两个房间,房间就在她隔壁。钟璃就是怕她没去休息,才喊了她一声, 谁料她竟真躲在她室内。

  珞瑜本以为她有事交代,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谁料却听到少女软声道:“你去休息一下吧,第二日还要赶路,这样太辛苦了。”

  闻言,珞瑜忍不住怔怔看了她一眼,少女白皙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异常温柔。

  珞瑜接过无数个任务,一度游走在生死边缘,跟着她已是最轻松的一个任务,虽不觉得辛苦,被她这样关心时,她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陌生的滋味。

  珞瑜不肯离开,见钟璃坚持,她跪了下来,“主子吩咐过,属下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见她不肯去歇息,钟璃心中有些复杂,她干脆让夏草去了隔壁,夏草走前,才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珞瑜,以为她是侯爷派来的人,便也没多想。

  钟璃对珞瑜道:“床很大,你睡在外面吧。”

  珞瑜身体有些僵硬,耳根蹭地一下,染上一丝绯红,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不必,我去隔壁。”

  说完,她就丢下钟璃逃掉了。钟璃不由有些茫然,不明白,她突然躲什么,珞瑜不仅有些羞赧,她哪敢跟她睡一张床。

  她觉得主子知晓此事后,定会活剥了她。

  钟璃便也没再管她。

  他们客栈休息了一日,才再次出发。

  钟璃心中藏着事,脸上的笑都不如之前灿烂,承儿年龄尚小,并未发现她有心事。

  他倒是很开心,早上起来时,姐姐给他穿了一身粉嫩嫩的襦裙,承儿本就喜欢亮晶晶的颜色,对漂亮裙子喜欢得不得了,一整日都笑得眉眼弯弯的。

  唯有秋月和夏荷猜出了钟璃为何会心事重重的,昨日钟璃下马车时,她们也瞧见了山匪身上的箭,护卫手中的武器皆是刀,那个会用箭的人,分明是三爷的下属。

  钟璃的担忧并未持续太久,她并非杞人忧天的性子,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如今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裴邢只给了三日时间,秦兴不止派了一队人马去港城调查,还发动了冀州的线人,三日之期截止时,他们的人仅查到一条线索,正是弓箭手射出的那三支箭。

  这三支箭有特殊标记,裴邢的人自然认了出来,他们捉了几个山匪,查出钟璃扮成了一位相貌极其普通的妇人,她具体去了哪儿依然没能查出来。

  裴邢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自然清楚,在她的特意装扮下,想要将人寻出来肯定有一定的难度,他便也没提惩罚的事,只是将舆图寻了出来。

  他仔细盯着瞧了片刻,道:“将重点放在山东境地,别只查小男孩,额外注意一下身边有小女孩的,只要身边有孩子的,不论男女,都留意一下,她很可能乔装打扮,若还是查不出,一个个也不必回来了。”

  秦兴恭敬应了一声,又道:“暗卫们还传回一条消息,他们在冀州调查时,发现有两队人马在搜寻钟姑娘的下落,一批是侯爷的人,另一批是一帮亡命之徒,他们私下接过不少活,只要给银子什么都肯干,咱们的人,捉住了他们的头目,撬开了他们的嘴,是有人重金聘请的他们,他们的目的是寻到钟姑娘,将人劫走。”

  裴邢俊眉微蹙,修长白皙的手,无意识叩了一下书桌,“查出是谁聘请的没?”

  “对方交易时戴着帷帽,也没有自报家门,头目也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他们只说,曾试图跟踪过对方,那人绕了几圈后,最终进了镇北侯府,因镇北侯府守门森严,他们没敢硬闯。”

  裴邢闻言,神情又冷了几分,“那就让头目回京,让人往指定地点传递消息,就说已成事,将幕后之人钓出来。”

  其实顾知雅和萧盛都有嫌疑,见他们胆敢再次动她,裴邢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眸中也闪过一丝杀意。

  因为涉及镇北侯府,秦兴才没敢胡乱下决定,闻言,连忙应了下来,等他退下后,裴邢又看了会儿公务,随即才回府。

  他去养心堂看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的身体愈发有些不好,近来时常昏睡,他过来时,老太太依然在睡觉,裴邢只看了一眼,正欲转身离开时,老太太却突然惊醒了。

  瞧见他,老太太起身坐了起来,裴邢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丫鬟连忙拿靠枕塞在了她背后,“可有承儿和璃丫头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