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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邢这才打破之前的状态,他将信和银票随便塞进了抽屉里,认真看起了密报。他近来一直在调查父王遇袭之事。

  其实裴邢早就有了猜测,一些证据指向的是皇宫里那位。

  当今圣上与裴邢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唯一的弟弟战死沙场后,皇上对裴邢一直很宠溺,这种宠溺体现在各个方面,哪怕当年,小裴邢打断了太子的腿,问过缘由后,皇上也不曾责备过他一句。

  朝中的官员要求他严惩裴邢时,也被他驳了回去,他关心弟弟,疼爱侄子,一度因仁心仁术深得大臣的赞誉。甚至有不少人说,裴邢这个臭脾气是被他惯出来的,好在长大后的裴邢能力出众,才不曾愧对皇上对他的委以重任。

  没怀疑他之前,他曾是裴邢一心一意要效劳的人,如今裴邢瞧见他却只觉得虚伪,见事情果真是他一手策划的,裴邢只觉得整个人如赘冰窖。

  秦兴也瞧见了密报上的内容,他一颗心不自觉收紧了些,这一刻,他竟无比希望,钟姑娘能过来陪陪主子。

  不知何时,窗外又起了风,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树枝也晃动了起来,影子不甘寂寞地轻舞着,花瓣也被吹得颤颤巍巍的,使劲儿释放着自己的芳香。

  秦兴那颗心也七上八下的,时不时就要偷瞄自家主子一眼,以往,他杵在这儿碍眼时,裴邢早不耐烦地将人赶了下去,今日却没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后半夜风才停,裴邢在书案前坐了许久,久到秦兴都以为他会一宿不睡时,他却径直站了起来,这才瞧见秦兴,再开口时,除了嗓音哑一些,语气竟温和许多,“回去歇息吧。”

  他说完,便转身入了内室。

  秦兴应了一声,待他上床后,他帮着熄了灯,才退下。

  时间一寸寸流逝着,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怕热的室内都添了冰,转眼就过去十几日。

  这段时间,钟璃一直在为离开做准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客栈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轨,无需她操心,镇北侯和二太太给她的铺子,经营得也不错,她已经见完每一个掌柜,日后只需定期查一下账就行。

  连丫鬟那边也有了收获。青叶前前后后,共买了五十个丫鬟,这五十个丫鬟皆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都很机灵,这段时间,在钟璃和秋月、夏荷的教导下,她们如今已经学会了四种解毒丸的制作。

  第一批丫鬟制作了十多日,已制作出五十瓶药丸,月底时,钟璃让青叶将解毒丸拿去了“神秘药铺”。

  丫鬟们制作的,虽然品相比不上钟璃制作的,药效倒也过关,依然是以十两银子一瓶出售的,单盈利就有二百两。下个月,让五十个丫鬟全部开工,如果不出岔子,净赚六七百两不成问题。

  这段时间,钟璃还让青叶跑遍了京城的药铺,共寻出三家愿意合作收解毒丸的。他们给的价格比神秘药店低了四成,尽管如此,钟璃也应了下来。

  她不喜欢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扩大规模势在必行,日后完全可以靠解毒丸,维持福佑堂的日常开销。

  目前,她最缺少的便是人手。就在钟璃思索着,怎么快速寻到合适的人手时,福佑堂竟是又主动来了一波人,他们皆是慕名而来,不仅小乞儿来了,连许多十五六岁的流浪儿也主动跑来了福佑堂。

  婆子将这事告诉了钟璃。

  之前买宅子开福佑堂,花了钟璃近七千两银子,将裴邢的银票归还给他后,钟璃手头只剩一万五千多两。

  原本她还想拿出一万多两交给青松,让他去江南置办宅子和铺子,如今最多给青松一万两,她带着承儿一路上,怎么也需要几个月才能到江南,肯定得留一笔银子。

  这就意味着,虽然多了小孩,钟璃已经没了余钱去置办宅子。毕竟解毒丸的收益,短时间内也收不回来,好在郑氏对福佑堂的事,也很上心,她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此事。

  她手头余钱虽不多,名下却有不少铺子,宅子也有两处,她直接将宅子贡献了出来,这两处宅子面积皆不小,再收二百多个孩子,不成问题。

  这二十几个少年少女的到来,也解了钟璃的燃眉之急,完全可以将他们招下,教导他们制作解毒丸,不过他们皆已长大成人,品行良莠不齐,不像孩子还能好好教导,选人时,必须得慎重。

  钟璃让青叶仔细考察了一番,最终只留下十八个品行尚可的,又选了一个丫鬟教导他们,姑且给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同时,顺便给福佑堂创造价值。

  招人一事和售卖药丸一事,钟璃皆交给了青叶。

  晚上,钟璃又将青松喊了过来,打算让他提前出发去江南,先让他置办一下宅子,如今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酷暑近两个月时间,承儿年龄小,又怕热,钟璃打算等两个月后,再带承儿离开京城。

  青松如今跟着李掌柜学了不少东西,将置办宅子和铺子的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听完钟璃的吩咐,青松才得知,她竟有离开京城的意思,他委实被这一万两银票震惊到了,好在他一向沉稳,面上才没露出多少慌张,只跪了下来,道:“奴才定会为您办好此事。”

  钟璃道:“在我眼中,你与兄长无异,快起来,不许动辄下跪,离开京城的事,除了秋月和夏荷,我只给张妈妈提了一嘴,你先别声张,跟张妈妈道完别,你悄悄启程,走时带上两个护卫。”

  这些护卫与钟璃同生共死过,倒也忠心,有他们在,也能护着点青松。

  青松点头,一一记在了心上。

  他离开后,秋月和夏荷才看向她,秋月率先道:“姑娘,您当真要离开京城吗?”

  钟璃点头,她之所以想走,不仅有母亲和承儿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皇子对她的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她心中清楚,上一世,大皇子没真正动她,是因为有萧盛苦苦周旋,这也是她重生归来后,虽厌恶萧盛,却仅跟他撇清关系的原因,不管他有多虚伪,她都承过他的情。

  这一世,则是因为有裴邢,正因为有裴邢在,大皇子才投鼠忌器,没对她怎样,如今她搬出了镇北侯府,大皇子若是想起她,又发现裴邢不再护着她后,很可能使一些手段。

  她必须得走,去了江南,没那么多得罪不起的权贵,她和承儿的安全才有保证。

  钟璃道:“你们若不想去,也可以留在京城。”

  秋月和夏荷闻言,“扑通”一声,皆跪了下来,夏荷眼眶都红了,秋月则急急道:“主子这是什么话?您去哪里,奴婢自然是去哪里!您可不许抛下奴婢们。”

  夏荷也一个劲儿点头。

  钟璃有些好笑,“你们这是作甚?赶紧起来,我又不是不愿要你们,你们若想跟着,自然是一起去,若想留在京城,也是可以的,可以帮我照看京城的铺子,日后青松肯定是要调回京城的,有青松在,他也能护着你们。”

  京城的铺子地段都不错,自然是经营下去,比较好,钟璃没打算卖掉,日后青松可以坐镇京城,她们若想留在京城,也能帮衬着青松。

  两人依然摇头,坚持道:“您去哪儿,奴婢们也去哪儿。”

  钟璃亲自将她们拉了起来,对夏荷道:“多大点事,值当红眼睛?”

  夏荷有些赧然,连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钟璃笑道:“既然想跟着我,那就跟着,等天凉快些,咱们就出发,也不必着急赶路,可以顺便游山玩水,将路上途径的美景,都玩一个遍。”

  秋月和夏荷都有些欣喜,尤其是秋月,眼睛亮得恍若天上的骄阳,她笑嘻嘻道:“小少爷若是知晓此事,一准儿高兴。”

  承儿在庄子上,都玩得乐不思蜀,能到处玩,肯定开心。

  钟璃也是怕赶路太枯燥,他受不住,才想带他们边走边玩,顺便长长见识。

  “你们俩也不要声张,这事暂且保密。”

  她们俩还以为,钟璃这是在防着镇北侯,毕竟“拐走”承儿,可不是一件小事,镇北侯若是不同意,他们估计还真走不成,两人皆郑重颔首。

  六月初五时,老太太又病倒了,这次病得很严重,晕睡了三、四日,才清醒过来,据太医说是身体器官退化,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昏厥。

  有位陈太医很擅长治疗这类病症,连他都忍不住摇头,她确实年龄大了,根本不是喝药就能调养好的。

  上一世,老太太这个时候也病了一场,自此便缠绵病榻,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

  钟璃带着承儿回镇北侯府看了看她。他们过来时,老太太尚在昏睡,承儿这个年龄,其实不太懂生老病死,见祖母一直在睡觉,便以为她是累了,才身体不适。

  他很乖,姐姐让他不许吵闹,他便紧紧闭着小嘴巴,唯有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忍不住东张西望着。

  钟璃在养心堂待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才醒来,瞧见钟璃和承儿,她浑浊的眸中,闪现出一丝光彩,挣扎着要坐起来。

  钟璃连忙道:“祖母,您不必起身,快躺着吧。”

  钟璃没让她起来,只将承儿喊到了跟前,承儿一双大眼眨了眨,扬起小脸道:“祖母累,再睡会儿。”

  老太太眼睛有些发酸,虚弱地笑了笑,“好好好,祖母听承儿的。”

  瞧见她这个样子,钟璃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如今她每日还能清醒一阵,再过两个月,清醒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钟璃之所以想两个月后再离京,不单单是因为承儿怕热,也是考虑到老太太的身体,日后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归京,不若在老太太清醒时,再多陪她几次。

  钟璃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精神疲倦,便给她盖了一下夏凉被,“祖母再睡会儿吧,阿璃改日再来看您。”

  老太太微微点头,她很是嗜睡,点完头,便沉沉睡了过去。钟璃这才牵着承儿走出她的寝室。

  张嬷嬷瞧了一眼日头,道:“快要午时了,钟姑娘和小少爷留在养心堂用午膳吧。”

  钟璃婉拒了,“左右离得近,我下次再来一样的。”

  张嬷嬷便也没再挽留。

  小玫亲自将她们送出了养心堂,见她想送到大门口,钟璃制止道:“又不是外人,不必送了,老太太最习惯你的伺候,你在一侧守着吧,别万一一会儿醒来,寻不到你人。”

  她总能这般体贴,小玫便也没跟她客气,回去前,她才压低声音道:“钟姑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她说完这话,又四处看了一眼,才凑到钟璃耳边说了一下这事,“武安侯府的郑太太,有意去钟府提亲,兴许这几日,就会让人过去。”

  小玫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身边有不少能用的人,她在府里耳目众多,这消息,便是二房的丫鬟告诉她的。

  郑氏原本打着让李洺然与钟璃多接触的念头,可几次三番,两人总因各种原因错过,至今都没能多接触,她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听说陆衍睿对钟璃也有意。

  郑氏是怕陆衍睿万一也提亲,才想先下手为强,她原本想找镇北侯府的老太太帮忙提亲,老太太毕竟是承儿的嫡亲祖母,教导钟璃多年,身份也贵重,由她提亲,再合适不过,谁料她才刚跟二太太提了这事,还没来得及找老太太,她便病倒了。

  小玫并不清楚,郑氏如今打算找谁提亲,她既有这心思,总归不会一直拖着,恰好钟璃今日过来了,她便说了说此事。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这事,上一世自然不曾发生过,当时她名声已毁,所有人都将她与萧盛绑在了一起,想来是这一世,与郑太太接触较多,才让她升起这个念头。

  钟璃感激道:“谢小玫姐姐提醒。”

  她说着便让秋月给小玫塞了赏银,小玫推辞了一下,见钟璃坚持要给,便收了下来。

  秋月离得近,自然听到了小玫的话,小玫离开后,秋月才惋惜道:“郑太太性子纯良,又难得没什么架子,李公子也温文尔雅,姑娘若肯嫁,倒真是一桩好姻缘,出嫁后,起码不会有恶婆婆的磋磨。”

  钟璃斜睨了她一眼,秋月这才连忙闭住嘴。

  然而已经晚了,承儿已经听到了这话,小家伙瞬间竖起了小耳朵,一双大眼也瞪得圆溜溜的,无端有些心慌,“谁要嫁,姐姐要嫁人吗?”

  钟璃连忙道:“别听秋月胡说,姐姐不会嫁人的。”

  承儿不自觉松口气,他其实并不明白嫁人是怎么回事,却很怕有人抢走姐姐。

  话虽如此,钟璃却不由蹙了蹙眉,眉宇间不自觉染上一丝惆怅,如今方氏算恨上了她,之前她交代过方氏,让她不要应下任何人的提亲,她暂时不想嫁人,当时方氏虽答应了下来,如今却不知,她会不会反悔。

  钟璃一直让人留意着方氏的动静,自然清楚,前几日,她与舅舅大闹了一场,还闯入秦姨娘房中,险些抓花她的脸,她如今情绪颇有些不稳定,钟璃还真没法确定,她会做出什么事。

  她打算明日去钟府一趟,与舅舅说说这事。

  钟璃正在思索事情,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两个人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袭大红色锦衣卫服饰,他身姿挺拔,眉眼冷厉,正是裴邢。

  他身后的则是秦兴。

  两人都瞧见了钟璃。

  少女今日一身浅白色襦裙,她肌肤如玉,身姿纤细,眉宇间染着一抹清愁,瞧着竟像是有什么苦恼,真真是我见犹怜。

  裴邢脚步微顿,见少女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掉头就走,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想再见到她,可实际上,他那双夹杂着怒火的双眸却始终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承儿率先瞧见了他,小家伙很喜欢裴邢这张脸,也还记的三叔送给他的玉佩,一瞧见裴邢,他就“哇”了一声,挣开了钟璃的手。

  小家伙像只出了笼的小鸟,欢快地朝裴邢跑了过去,“三叔!”

  钟璃心中重重一跳,抬头时,恰好撞入裴邢深邃的目光中,钟璃眼睫轻颤,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一礼,“三叔。”

  裴邢没回应,只在承儿即将扑到他跟前时,往一侧移了移,伸手拎住了承儿的后领,没让小家伙扑到他怀中。

  承儿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扬着小脸,开心道:“三叔也来看祖母吗?”

  小家伙的相貌有一半随了钟氏,另一半随了镇北侯,与钟璃也像个四五成,被他眼巴巴注视着,裴邢冷厉的神情险些维持不住,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不自觉在小家伙脑袋上揉了一下。

  像承儿这么大的小男孩,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啦,很排斥长辈揉他们的脑袋,承儿却不一样,他时常被姐姐揉脑袋,甚至会主动将小脑袋蹭到姐姐手下,见三叔在亲近他,他心里美得直冒泡,小脑袋主动动了动,依恋地蹭了蹭他。

  裴邢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手僵在了半空,瞧见小家伙黏人的小模样,他心中才动了动,神情不自觉就缓和了一些,对着这样一张肖似钟璃的小脸,裴邢终究没能维持住他的冷酷。

  钟璃快步走到了裴邢跟前,牵住了承儿的小手,“承儿,不得对三叔无礼。”

  承儿撅了撅小嘴,“承儿才没有无礼,三叔很喜欢承儿的!是不是呀三叔?”

  最后一句,他是望着裴邢问的,小家伙眼巴巴看着裴邢,眸中好像含着许多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裴邢没答,他再次看向了钟璃。

  对上他的目光后,她下意识弯了弯唇,“三叔,承儿是孩子心性,你别嫌他烦人。”

  她又是这么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分明是让他别冷落了承儿,裴邢本该狠下心,不理她,让她明白,惹恼他的后果,对上她的笑脸时,他心中的火却莫名熄了大半。

  动作比思维快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捏了一下承儿的小脸,好像在说,确实喜欢他。

  承儿瞬间笑弯了眉眼。

  裴邢收回手,冷冷扫了钟璃一眼,钟璃冲他弯了弯唇,眸中带了点感激。

  裴邢轻哼了一声,越过她,朝养心堂走了去,走出一截儿后,他才看向秦兴,“她笑成那样,什么意思?”

  秦兴摸了摸鼻尖,不就是笑一下,难不成有什么意思吗?

  他偷偷瞄了主子一眼,专捡好听的说,“钟姑娘许是后悔与您闹了别扭。又拉不下脸道歉,才如此?主子是男子,不若主动些。”

  他顺势给裴邢递出了台阶。

  裴邢沉默不语,那日她的态度分明是想与他一刀两断,他又有些烦,径直进了养心堂。

  他今日归府,是特意探望老太太的,他来到时,老太太还在睡,裴邢便也未作停留,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榻上有个荷包。

  这荷包,他曾在钟璃那儿瞧见过,是她绣的。

  张嬷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暖榻,也瞧见了这个荷包,她“呀”了一声,“肯定是小少爷在榻上玩时,蹭掉了,奴婢这就给他送去。”

  裴邢神情有些冷,又不由想起了钟璃哄他的那番话,说什么他更适合黑色,再给他绣一个。

  分明是不想将这个给他。

  裴邢又有些不悦,他伸手捡起了荷包,沉声道:“嬷嬷照顾好老太太就行,我让秦兴跑一趟,他才刚走出养心堂没多久,兴许尚未出府。”

  张嬷嬷也没多想,毕竟三爷对老太太的事,再上心不过。

  裴邢转身离开了养心堂,走出养心堂后,他才摸了摸荷包上的纹路,突然对秦兴道:“我的荷包呢?”

  秦兴就猜,他不是真心想丢掉,真想丢掉,也不会往窗外丢,他小心回道:“属下收了起来,放在别院的暗格内,主子想戴时,属下可以随时取出来。”

  裴邢自然不想戴,都已经丢了,再戴像什么话!

  他打开荷包瞧了瞧,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玉佩,正是他之前顺手塞给承儿的那枚,这玉佩其实不单单价值不菲,他的属下也都认识,凭借此玉佩,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他给的不止是一枚玉佩。

  他心中有气,直接将荷包中的玉佩取了出来,冷声道:“你往她那儿走一趟,将玉佩还给承儿。”

  这是摆明了想将荷包扣下。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公务,也没那个时间去想她,今日瞧见她后,各种不痛快,却又冒了出来,他不管钟璃是真想跟他分开,还是仅一时冲动。

  他不可能放她走。

  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主动找她,如今扣下荷包,恰好给钟璃传递一个信号,让她识趣些。

  秦兴隐约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他不敢多言,老实收下了玉佩。

  裴邢还有事要忙,径直去了大理寺。

  秦兴则去了钟璃的新住处,他将玉佩交给了护卫,并未亲自进去,他实在没脸见钟璃,只觉得自家主子,昧下荷包的举动实在有些不道德。

  咳。

  秦兴连忙收起了这个念头。

  回到府邸时,钟璃才发现承儿的荷包不见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去探望老太太时,荷包尚在,难不成是掉到了养心堂?

  她正打算让丫鬟去寻找,就听护卫进来通报说,秦大人让人送来一枚玉佩。

  护卫说着就呈上了玉佩,赫然是裴邢送给承儿的那枚,见只有玉佩,没有荷包,钟璃不由抿了抿唇,脸上不自觉闪过一丝无奈。

  裴邢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也不管是否于理不合,荷包毕竟是她亲手做的,按理说女子的东西,不该落到外男手中,钟璃却又怕索要荷包时,平白惹出麻烦来。

  她干脆当做荷包丢了,打算闲下来时,再给承儿做一个。

  如今最要紧的是郑氏何时会提亲,她将秋月喊到了跟前,道:“你去郑府打听一下,看看郑夫人今日是否出了府,可曾拜访过哪个贵妇。”

  秋月应下后,钟璃才仔细思索了一下此事,与其去钟府,让舅舅拒绝此事,倒不如从源头上打消郑夫人的想法。

  钟璃想了想,干脆给李洺倩和郑菲凌送了一张邀请函,邀她们明日来府里赏花,新府邸景色很美,花圃里也种了许多花,她们恰好没来过,这个邀请不算冒昧,她可以趁赏花之际,透漏一下,她想带承儿离京寻医。

  钟璃写好邀请函后,就让夏荷亲自往武安侯府走了一趟。

  她这边刚松口气,小厮却进来通报说,外面来了位宫女,这位宫女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

  钟璃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接待的她,宫女脸上挂着笑,也没拐弯抹角,笑道:“德妃娘娘听闻钟姑娘会双面绣后,很是惊喜,这才想邀您入宫,找您讨教一番,钟姑娘近两日可有时间?”

  钟璃一颗心不自觉沉了下来,上一世德妃娘娘可不曾找她探讨过什么双面绣,她也从未听说,德妃喜欢绣品,宫里唯一喜欢绣品的反而是淑妃。

  德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钟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德妃的召见,与大皇子脱不了干系。

第61章 跑了(两章合一)

  不得不说, 钟璃确实猜对了,德妃之所以想见她,是听说大皇子身边多了一位极为宠爱的美人, 德妃早查清了婷儿的来历,一个扬州瘦马, 他百般宠爱, 若被人弹劾,他的名声哪里还保得住。

  得知婷儿肖似钟璃后, 她才想见见钟璃, 钟璃若是个安分的, 她可以让大皇子将她纳进府, 钟璃好歹出身清白, 若她能笼络住儿子,让他不再花天酒地, 给她个侧妃当当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一切,都得见过钟璃,才能确定。

  钟璃确实会双面绣。

  她学会后仅绣过两样东西,一个是送给顾知晴的生辰礼, 另一个则是给承儿绣的荷包。她无比庆幸, 没告诉过旁人她会双面绣, 就连给顾知晴的生辰礼, 也没亲口承认是她绣的, 这倒方便了她的行事。

  钟璃笑道:“德妃娘娘怕是弄错了,我这般年纪,女红都不出色,又哪里会双面绣?当初晴妹妹生辰时, 我确实送了她一幅双面绣不假,不过却是张妈妈亲手绣的,张妈妈这两日随时都有时间,干脆后日上午让她入宫吧,既然德妃娘娘喜欢双面绣,这两日我让她为娘娘绣一条锦帕。”

  钟氏的双面绣其实就是张妈妈教的,张妈妈祖籍江南,她外祖母是名很厉害的绣娘,钟母之所以对江南心生向往,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张妈妈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过江南。

  见钟璃落落大方,言辞真切,宫女信以为真,笑道:“成,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娘娘,后日张妈妈直接入宫就行,奴婢会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她并非德妃娘娘的心腹,并不清楚,娘娘喊钟璃入宫的真实目的,见钟璃应下了让张妈妈入宫的事,她便以为完成了差事,欢欢喜喜回了宫。

  钟璃送走丫鬟后,让护卫骑马出了府,速速召回了夏荷。她随即便喊来了青叶,让他带上银子和户帖,去户所帮她办了路引。

  她扭头对秋月道:“你去收拾行李,咱们今日就离开京城。”

  秋月有些诧异,不明白怎么走得如此突然。钟璃没有解释,道:“去收拾吧,让夏草将承儿、小香他们的东西也收拾妥当,你再通知一下护卫,让他们也尽快收拾,争取一个时辰收拾好。”

  秋月颔首,赶忙应了下来。

  张妈妈刚刚也在,她隐约猜到了什么,道:“姑娘早日走也行,老奴一会儿便去绣帕子,您放心,京城有老奴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德妃娘娘若是问起您的下落,奴婢就说您带着承儿寻医去了,过段时间,才能归来。”

  钟璃只说想带承儿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尚未将具体地点告诉张妈妈,倒不是不信任她,她是怕万一有人过来询问,什么都不知道对张妈妈来说,反而是好事。

  钟璃颔首,她先给舅舅写了封信。随后又给镇北候和老太太写了封,信中内容一致,说她的人发现了薛神医的下落,她想带承儿去治病,她并未提起离开多久,只说给承儿看完病,再回京,还说等见到薛神医,她会尽量将人请回京城,让他为老太太诊治。

  随即,她又给李洺倩和郑菲凌写了封信,信中提了一句几年内兴许不会回京,让她们照顾好自己。

  最后是写给郑氏和二太太的,她将福佑堂拜托给了她们,在信中又提及了福佑堂扩展的事,她先提了一下,自己能大致供应的银子,旋即又不经意提起了京城那些贵妇,说那些与她们交好的,日后若愿意参与此事,随时欢迎她们的加入。

  目前福佑堂没开几家,有她和郑氏、周氏参与,尚能维持住开销,若是再扩大规模,仅靠她们三个,肯定不行。毕竟京城的小乞儿不可能只有几百人,只靠她们只是杯水车薪。

  钟璃想开福佑堂的心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一是同情他们,二则是想做好这事,借此与贵妇们打好关系,她势单力薄,只能努力经营人脉。

  她本想徐徐图之,福佑堂尚未成立时,就让贵妇们加入,根本不现实,怎么也得等作出一定成绩,她们才可能参与。京城这些贵妇,确实是有心地善良,愿意投资的,更多的却是高高在上,只在乎名声和利益。

  写给郑氏和周氏的信,是最长的一封,等钟璃写完时,小宫女已回了皇宫。她回宫后,将此事禀告给了德妃娘娘身边的秦嬷嬷,出宫跑腿的事便是秦嬷嬷交代给她的。

  闻言,秦嬷嬷不由蹙了下眉,清楚主子等着回复,她连忙进了永和宫,永和宫正殿内,德妃正在抄写祈福的经文。

  过段时间,是太后娘娘的忌日,她为表孝心,才亲自抄写的经文,毕竟皇上最重孝道,不得不说,德妃能一步步爬到这一步,靠的便是揣摩帝心的本领。

  瞧见秦嬷嬷,德妃才放下狼毫笔,“钟璃何时入宫?”

  秦嬷嬷赶忙跪了下来,请罪道:“是奴婢没说清,小宫女只以为您是喜欢双面绣,才召唤的钟姑娘,得知会双面绣的是张妈妈后,她便邀请的张妈妈。不若奴婢等会儿亲自跑一趟,再寻个旁的理由将钟姑娘喊来?”

  德妃拧了拧眉,道:“罢了,再去一趟,难免引起旁人的怀疑,再过几日,是家惠的生辰礼,让家惠给她递封邀请函吧,到时我再见她。”

  德妃膝下一子一女,家惠是德妃的亲生女儿。

  秦嬷嬷道:“成,奴婢一会儿给公主说一声,让她给钟姑娘递个邀请函。”

  德妃微微颔首,随即斜靠在了榻上,她五官甚为明艳,饶是已三十多岁,依然美得别有一番韵味,这副慵懒妩媚的模样,就连小宫女,都不敢多瞧。

  秦嬷嬷笑道:“听说之前淑妃娘娘还有意让侄子娶她为妻,陆家那位公子也曾向钟姑娘示过好,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没成,大皇子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她若能给大皇子当侍妾,也是她的福气,待淑妃知晓此事,一准儿气死。”

  宫里的妃嫔,没几个能相安无事的,淑妃与德妃多少也有些过节,闻言,德妃脸上的笑都真了些,“本宫先见见吧,只要不是个狐媚子,让她当侧妃都成。”

  德妃自然不清楚,钟璃正筹划着离京,不仅她不知道,裴邢也不知道。

  此刻,裴邢在正忙公务,中途休息时,他又不自觉摸出了她给承儿绣的那枚荷包,摸得次数多了,他便发现了不对,两个荷包虽同样精致,细微处却有区别。

  他甚至将荷包反过来瞧了瞧,一瞧就发现了不对,给承儿的这枚荷包,显然更高级,背面也有一只憨态可掬的麒麟。

  裴邢一张脸,不自觉又冷了几分,心口也一阵堵得慌。为了求证,他甚至让秦兴将别院的荷包取了回来,找绣娘鉴定了一番。

  答案令他无比扎心。亏他还以为,她心中有他一席之地,所以才送他玉佩和荷包,一想到自己当宝贝戴着的荷包根本不是她绣的,裴邢心中就升起一股邪火。

  因为掏了银子进行打点,路引很快就办了下来,青叶将官府下发的路引递给她后,她还让青叶去城南买了两份假造的路引,这是以备不时之需,路上他们肯定要隐藏踪迹。

  待护卫收拾妥当后,钟璃就让他们将行礼放在了马车上,吩咐他们隐在了暗处,前段时间,钟璃就曾私下寻问过这些护卫,可愿随她离开京城,有二十多个护卫,都立马回了“愿效犬马之劳”,那些个迟疑的则被钟璃留在了京城。

  待一切都吩咐完毕,钟璃才去看了看承儿,小家伙正趴在凉席上,与小香、小泉玩七巧板。

  钟璃也坐到了凉席上,跟他说了一下需要提前离京的事,当初在庄子上时,钟璃便跟他提起过日后有机会要带他游遍天下,承儿早就盼着了,听说能早点去,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要去玩吗?”

  “嗯,会去不少地方游玩。”

  钟璃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她,连累的他大热天跟着她奔波,可若不走,她怕德妃娘娘那儿万一又有后招,真等大皇子出手,一切就晚了,到时怎么周旋都是个事。

  钟璃没办法坐以待毙。

  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届时天高皇帝远,大皇子也不可能到处追查她,他身边那么多美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忘掉她。

  想到路上承儿若是觉得热,还可以临时寻个落脚地避暑,钟璃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她贴了贴承儿的小脸,耐心又问了一遍,“承儿愿意随姐姐离开吗?”

  承儿小鸡啄米般点头,“要带上小香姐姐和弟弟!”

  钟璃本就打算带上他们,“承儿的珍藏,没办法都带上哦,只能带一个最喜欢的。”

  承儿小脑袋耷拉了下来,“跟去庄子上一样吗?”

  “对。等到了地方姐姐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承儿想要什么都成,只要姐姐买得起,都买给你。”

  承儿这才高兴起来,“拉勾!”

  钟璃弯了弯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到了窗外,珞瑜隐约明白了她想离开京城,她有些摸不清,她是单纯地游玩一段时间,还是永不归来,迟疑了半晌,她还是给秦兴递了封信。

  今日离京,对钟璃来说多少有些仓促。

  钟璃其实已经派人去了英王的封地,想救出玄清的妹妹,原本想的是,等救出她后,再与玄清谈条件。因着要离京,对玄清的处置便成了一大问题。

  他毕竟武功高强,钟璃也不放心带着他,将他留在京城,又不便日后行事,钟璃左思右想,只得暂时给他下了毒,将他一并带走了,她也明确与他说了会想法救出他妹妹。

  太阳逐渐西斜时,钟璃带着承儿他们上了马车,她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分别是夏荷、秋月、夏草、秋叶,行礼也一切从简,算上护卫的行礼,以及干粮、糕点一类,仅有两辆马车。

  此番出城,还算顺利。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离开京城时,钟璃又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想走。

  此时,秦兴才刚收到珞瑜的信,见钟姑娘竟是不吭不响离开了京城,秦兴有些诧异,他没第一时间通知裴邢,而是又给珞瑜去了一封信,得知是德妃娘娘的到来,才令她离京时,秦兴心中才大致有数。

  他这才进去禀告裴邢,“主子,钟姑娘今日……”

  不等他说完,裴邢就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她的任何消息都不必告诉我!”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公文上,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一想到,她竟随意拿个荷包敷衍他,裴邢心中就怒不可遏,若非不屑对付一个弱女子,他肯定将人喊来,将荷包砸到她脸上。

  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敷衍过,险些气得七窍升天,只觉得她当真是可恶!

  秦兴退下时,他又将人喊了回来,冷声道:“将荷包丢到火盆里烧掉。”

  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他神色虽寡淡,捏着公文的手,却用力到有些泛白,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一刀两断。

  秦兴清楚,他这是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动情,短时间想忘掉她,自然不可能,秦兴也聪明,他只烧掉了丫鬟绣的荷包,钟璃给承儿绣的那枚,却留了下来。

  皇上因忌惮老主子竟是不惜对其下手,主子已生复仇的心思,将来势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他看来,钟璃暂且避一下风头,也是一件好事。

  翌日,太阳高高挂起时,张妈妈才按钟璃的吩咐,将信笺一一送了出去,给镇北侯和老太太的排在最后,一并送到了镇北侯的院子。

  见她要带承儿去寻医,二太太和李洺倩等人都没多想,唯有郑氏惋惜得不行,她好不容易瞧中一个儿媳,竟是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何时归来,提亲的事,只能就此作罢。

  镇北侯今日有公务在身,直到夜色已深时,才回府,他回到寝室时,小厮才将信呈上来,“老爷,今日钟姑娘送来一封信。”

  镇北侯拆开信,看了一眼,扫到内容时,他先是一喜,毕竟若真能寻到薛神医,承儿说不准还真有恢复的可能,随即,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一个小姑娘,带一个孩子,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他捏着信,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将身边的暗卫,寻了出来,“你带上十个人,即刻出城,等寻到钟璃和承儿后,暗中保护他们。”

  暗卫应了一声,待他领命退下后,镇北侯紧蹙的眉,才舒展开。他对钟璃的性子也算有几分了解,清楚未必能将人劝回来,才派了暗卫。

  那封给老太太的信,则被镇北侯拦了下来,他打算先瞒着,等瞒不住时,再告诉老太太,以免她挂念。

  钟璃此刻已经入了冀州境内。

  这时赶路,确实有些遭罪,她打算先带承儿去港城游玩一番,港城有瑰丽的海岛、蔚蓝的海水、柔软细腻的沙子,不仅景色宜人,也适合夏季避暑,钟璃打算带承儿在港城住一段时间,再赶路。

  又花了几日时间,钟璃才来到港城。

  路上赶路时,无疑是枯燥的,直到来到一望无际的海边时,承儿才一改之前蔫哒哒的小模样,他扭着小身体跳下了马车,拉着小香和小泉跑到了沙滩上。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色,震惊地无以复加,沙滩上人不多,只有几个孩子在海边玩,他们就住在附近,显然时常过来,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下了海,在海边畅快地游着泳,还有三个八、九岁的孩子,则在玩沙子。

  他们将沙子挖成了一个又一个坑,有一个在搭城堡,有一个则将自己埋在了沙子内,仅露出一颗小脑袋。

  承儿和小泉玩疯了,也将自己埋进了沙子内,小香刚开始还能矜持一下,后来没能忍住两个小家伙的诱惑,也跑去加入了他们。

  钟璃含笑注视着他们,眸中满是笑意。

  夕阳西下时,橘黄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海,将蔚蓝的大海都染成了暖色,一切美得有些不真实。

  钟璃一颗心都不由平静了下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放松过,只觉得连呼吸都是自由的,这让她眉宇间不自觉就添了一丝笑。

  天逐渐黑下来时,承儿依然舍不得回去,小家伙头一次这般耍赖,将整个人都埋入了沙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