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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欢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理应给他点甜头。

  她的这个举动,令裴邢眼眸更深了些,他吻住了她的唇,更深地攫取着她的甜美,少女无意识发出细微的低喘。

  裴邢呼吸彻底乱了,接下来的亲吻也变了味。他将少女抱在了书案上,欺身压上去时,才听到她小猫似的恳求,“三叔,去榻上好不好?”

  裴邢早已失控,却依然依着她,将少女抱了起来,来到榻上时,两人鼻尖都出了一些汗。

  他很爱出汗,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过坚硬的下巴,砸在她心口时,钟璃心跳都快了几分,这已不是她首次觉得他很俊美。

  对上他汗津津的俊脸时,她却是首次有些口干舌燥,不论是他强悍有力的手臂,还是他如谪仙似的俊脸,都令她有些眩晕。

  钟璃不懂这是怎么了,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令她以为,心脏出现了问题,她忍不住攥住了他的衣襟。

  待一切风平浪静时,钟璃的心口依旧在怦怦乱跳,被男人抱入浴室时,钟璃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她几乎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进入汤池后,就抱膝坐在了一侧,红着脸让他出去。很怕他又在汤池里胡来,最后澡都洗不成。

  裴邢没忍住,又将人捉到了怀中,吻了吻她的眉心,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她的唇,“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少女的唇瓣娇艳欲滴,触感也异常柔软,里面似是藏着世间,最甘甜可口的琼浆玉液。

  他目光炽热,钟璃身上又烧了起来。裴邢又吻住了她的唇,边亲边问她,“吃了什么好东西?怎地如此甜?”

  他们明明吃的一样,饭后只加了柑橘。

  钟璃只觉得他又在逗她,不由咬唇,嗔了他一眼,下一刻,他托住她的后腰,再次吻住了她的唇,肌肤相贴时,钟璃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腻在一起时,时间好似格外快,又好似无比漫长。

  阿鲁真回到鸿胪馆时,才从王兄那儿得知黄公公的原话是什么,她神情又难看了几分,黄公公是裴邢身边的贴身侍从,钟璃若能使唤动他,足以说明,她有多厉害。

  若是裴邢所为……阿鲁真闭了闭眼,只觉得彻底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接下来几日,阿鲁真都不曾出去过。

  钟璃倒是落了个清闲,反倒是李洺倩入宫了一次,将安翼的调查告诉了她。

  柳姑娘背后竟真有人,安翼费了不少功夫,才在她小院中,发现一个密道,那密道通向另一条街,最后竟是查到了安翼的某位族叔头上。

  说是族叔,其实他与安国公府的关系不算远,他的爷爷,跟国公爷的爷爷,是同一个父亲。

  竟是他帮着柳姑娘赎的身,那一晚,安翼的酒水之所以有问题,也是他陷害的,宠幸柳姑娘的也是他,为了让柳姑娘怀上他的孩子,他走密道往她院中,去过不少次。

  好在柳姑娘肚子争气,一个月后就有了身孕,他觊觎安国公府的钱财,想混淆安国公府的血脉,才盯上了安翼,安翼带人将他抓起来时,他还在沾沾自喜着,根本不知道,柳姑娘已被关入了大牢。

  钟璃得知此事后,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家贼难防。

  好在安翼没有真正上当,若是帮对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才得知这事,真真是能气死过去。

  经此一事,李洺倩的性子也沉淀了下来,与安翼的感情也好似更和美了。

  阿鲁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再入宫,也不知是怕了裴邢的敲打,还是想以退为进。

  直到两国正式谈判时,阿鲁真才代替自己的兄长,坐上了谈判之席,她本以为能与裴邢正面交锋,谁料,裴邢竟将谈判的事,交给了秦王,竟丝毫不怕秦王暗中勾结鞑靼。

  他这份用人不疑、知人善任的气度,令秦王佩服地五体投地,心中对裴邢最后一点怨恨都消失了。

  直到谈判进入尾声时,阿鲁真都没能见到裴邢。饶是她再对自己的相貌有信心,此刻,都有些怀疑自己。

  她并未沮丧,甚至有种越挫越勇之感。

  谈判步入尾声时,也意味着使者团即将离京,只待饯别宴结束,他们就要启程回草原。

  阿鲁真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大晋的富饶繁华令她十分向往,她思忖了片刻,关起门时,便与自己的兄长,吐露了自己想留在大晋的想法。

  她将自己的打算也说了出来,“我想在饯别宴上,为大晋皇帝献舞。届时,哥哥再说一下我仰慕大晋文化的事,顺势提出,愿意将我留在大晋,以结两国之好,求大晋皇帝成全。”

  按照阿鲁真以前的性子,这番话她肯定会自己说出来,在大晋待得久了,她才明白,大晋人更喜欢女子的温柔贤淑,她若主动提出想留下,会被认为不矜持。

  阿鲁木与她虽是双胞胎,却始终读不懂她,闻言,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父王提出和亲时,都已被拒,我若再次提出让你留下,被拒后,你还要不要做人?留在大晋有什么好的?没了父兄的帮衬,你不啻于羊入虎口,你再聪慧,我也不放心。”

  阿鲁真却道:“王兄,我心意已决,求王兄准许。”

  她说完,竟是单膝跪了下来。

  阿鲁木瞳孔不由一缩,万万没料到妹妹会行此大礼。他沉默了半晌,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你当真要抛弃家人,留在这里?”

  阿鲁真面色不变,正色道:“何为抛弃?王兄以为我愿意背井离乡吗?可唯有留在这里,我才能更好地帮助王兄。”

  践行宴同样是在宫里举行,有了上次的经验,钟璃这次显得轻松许多,没花多少精力,就安排妥当了。

  晚上,整个保和殿灯火通明,裴邢携带钟璃入场后,大殿内才奏起礼乐。

  钟璃的目光淡淡扫过阿鲁真,阿鲁真今日竟穿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袍,长袍将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失去健美的身材后,她的姿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妖娆了。

  裴邢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开场白,敬使者和大臣们喝了一杯酒,就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这副坐没坐相的模样,哪像一国之君?

  反观皇后娘娘规矩礼仪让人丝毫挑不出错,这就越发衬得裴邢,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模样。

  不少大人都觉得刺眼,很想就礼仪问题,给他上一课,只觉得他这般下去,偌大的国家,只怕会毁在他手中,毕竟,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钟璃与裴邢一起坐在上位,自然察觉到了老臣们隐晦的目光与眸中的不满,她趁给裴邢斟酒时,瞄了他一眼,只见男人靠在椅背上,手臂柱在龙椅的扶手上,单手支撑着侧脸,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比在坤宁宫吃饭时,还要放松。

  唯有一张脸,神情淡淡的,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时,他唇边才溢出一丝笑,稍微坐正了些,身体往钟璃这儿倾了倾,压低声音道:“也无聊了?”

  钟璃都觉得,只要她点头,他就能拉她回去。她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皇上,好歹有使者在,您且注意一下形象吧。”

  她声音虽低,裴邢一侧的武将却有好几个耳力出众的,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以为皇上会动怒时,谁料,他竟真坐直了,比熊孩子都要听话。

  规规矩矩做好后,他还压低声音问了一下,“皇后可满意?”

  钟璃鼻观口,口观心,装作没有听到。

  裴邢低笑了一声。

  饯别宴临近尾声时,阿鲁真才站起来,冲上首盈盈一拜,含笑道:“最近这段时间,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盛情相待,我才在大晋学到不少东西,前几日突发奇想,将蒙古舞与大晋舞结合在一起,独创了一支祈福舞,我愿将这支舞献给大晋,祝愿两国在日后,能够和睦相处,永结秦晋之好。”

  她以两国邦交为借口说要献舞,于情于理都不便拒绝。裴邢略微颔首,准了她献舞的请求。

  大臣们听闻她堂堂一国公主要献舞时,眸中都露出一丝诧异,毕竟,在大晋,唯有舞姬才会抛头露面当众跳舞,莫说贵女,就是寻常百姓的女儿,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

  她愿意跳,大臣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阿鲁真这才行至殿中央,她这支舞,需要击鼓伴奏,她调选的鼓手是她其中一位侍女,她打小跟着阿鲁真学过各种乐器,伴奏自然不成问题。

  阿鲁真又恳求地看向了裴邢,让他为自己寻了一面鼓。毕竟,使者入宫时,每个人都被搜过身,不可能带一面鼓进来。鼓被抬上来后,阿鲁真就解开身上的长袍丢在了一侧。

  她身上金灿灿的服饰,一下就露了出来,比起那日的肚脐装,不遑多让,胸部虽包裹得很严,修长笔直的腿和纤细的腰肢皆露了出来。

  大臣们都未曾料到,她胆敢如此,皆看愣了眼,几个年龄大的老臣,顿时面红耳赤地移开了目光,在心中骂了一句伤风败俗。

  阿鲁真随着鼓声跳动了起来,她的动作既有草原女儿的连绵干脆、又有中原姑娘的柔韧娇美,从躯干到指尖,都透着说不出的美感。

  接下来,是跳跃、转身、横摆,她的身体灵活的像一条水蛇,既表现出了百花绽放时的娇媚,又展现了海浪翻滚的壮观。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视觉享受,连钟璃都看得有些入神,跳到最后,阿鲁真才分出心神,看向裴邢,她的目光火辣辣的,满是挑逗之意。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险些吐血,她瞧见的并非,是想象中,男人的痴迷沉醉,他漆黑的眸反而直勾勾盯着钟璃,压根没有看她。

  裴邢确实在看钟璃,目光中还满是不悦,他怎么也没料到,旁人跳舞,她竟看得津津有味的,眸中还满是惊艳,她甚至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

  此刻,他别说欣赏,连杀了阿鲁真的心都有。

  阿鲁真一舞结束,大臣们眸中也满是惊艳。

  她的舞当真很美,美中还带着一股磅礴的力量,将女子的韧性和柔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一些武将望着她的目光都火热了起来。

  阿鲁真漂亮的桃花眼,再次朝裴邢看了去,见裴邢没有开口表扬的意思,钟璃笑道:“公主的舞姿,当真是天下一绝。”

  这夸奖不可谓不高,不过,钟璃觉得,阿鲁真倒也当得起,她出自草原,本就善歌善舞,这首舞曲,又融合了大晋的优点,相当新颖。

  听到她对阿鲁真的夸奖后,裴邢眸中的不悦,都要溢了出来,直到此刻,才冷冷对阿鲁真道:“公主这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不会真以为自己天下一绝吧?皇后玲珑剔透、宅心仁厚,才不会说难听的话。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公主当有自知之明。”

  这话说得相当狠,阿鲁真根本就不曾沾沾自喜,她的舞姿虽吸引了不少武将的欣赏,这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想吸引的,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裴邢,谁料此刻,被他无视个彻底也就罢了,竟又被他如此数落。

  她一张脸火辣辣的,神情都露出了一丝屈辱,她向来冷静,甚少有这般情绪外漏的时刻。

  擅长大晋语的使者,脸色也不由有些难看,阿鲁真不仅生得美,人也聪慧睿智,一向得可汗的宠爱,几位使者也很敬重她,自家公主放下身段,为大晋献舞时,他们心中就不太舒坦,如今大晋的帝王又如此贬低她的舞技。

  这不啻于,将他们鞑靼的脸面,踩在脚下。

  阿鲁真最先恢复了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笑道:“我的舞姿,在草原也不是多出色,本就不该班门弄斧,不过是希望两国交情永存,才前来献丑,您的警告,阿鲁真日后定当铭记在心。”

  使者们清楚,不能节外生枝,也一一压下了怒火。毕竟,如今连他们的公主,都低了头,他们又哪敢冒然出头。

  阿鲁木听不太懂,见妹妹刚刚的神情有些难堪,便叽哩哇啦问了一下使者,大晋皇帝说了什么。

  使者哪敢说实话,四王子向来冲动鲁莽,万一大闹宴席可如何是好?

  他再次弱化了裴邢话中的讽刺,说:“大晋的皇帝说他们大晋,也有不少舞姿像公主这般出色的,公主这才有些不高兴。”

  阿鲁木清楚自家妹妹有多骄傲,她不仅是草原第一美人,她的舞更是闻名整个草原,大晋的舞女,就算有舞技好的,又哪里配跟她相提并论?

  他想了想,正欲站出来,打算替妹妹完成心愿,岂料,却瞧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

  阿鲁木愣了一下,他自然希望妹妹能跟着自己离开,便没再提“和亲”之事。

  直到晚宴结束,也没几个人瞧出裴邢为何突然“讽刺”鞑靼的公主,了解裴邢的大概只有安三。

  他唇边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只觉得裴邢是彻底栽了,谁能料到,他吃起味来,连女子都不放过呢。

  回到坤宁宫时,钟璃依然能察觉到他的不悦,自打两人成亲以来,他还是首次这般冷着一张脸。

  钟璃隐约猜到了他为何生气,却又有些不敢置信,不明白,他何时这般小心眼了,她不过夸旁人一句,他都生气?

  钟璃眨了眨眼,心中无端有些想笑。

  她正思忖着,该怎么哄他时,就见他冷着脸,道:“帮我宽衣。”

  他说完就在衣柜中,扒扒捡捡,选了一件雪白色的锦袍,这件锦袍,还是钟璃给他选的,钟璃很喜欢他穿白衣的模样。他五官冷厉,平时又总要笑不笑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戾气,显得有些吓人,唯有穿白衣时,那种邪里邪气的气质,才会被压下,显露出谪仙的俊逸隽永来。

  平日这个点都该沐浴了,见他一脸的不高兴,钟璃也没好忤逆他的意思,乖乖给他换上了白衣,她小心翼翼夸了一句,“皇上穿白衣真好看。”

  她夸得自然,眸中却没有惊艳。

  裴邢不屑听,他将钟璃拉到了正殿,将宫女和太监们都屏退后,才道:“今日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天下一绝。”

  钟璃心中不由一跳,有那么一刻,还以为,他要为她跳舞,钟璃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疯了。

  好在下一刻,就听他道:“凌六,给我寻把宝剑来。”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凌六就寻了一把宝剑出来。

  裴邢伸手接住了宝剑,冲钟璃抬了抬下巴,“上首坐着。”

  男人一张脸依旧紧绷着,他五官俊美,板起脸时,依旧出奇的好看,钟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才乖乖在上首坐下。

  “瞧清了!”他冷冽的声音落下后,就抽开了宝剑,剑鞘被他随手抛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寒光闪闪的剑影从眼前闪过时,他的身姿也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许是为了照顾她,步伐并未快到让她什么都瞧不清,他招数多变,时而豪气冲天,时而潇洒似仙,时而气定神闲,身姿也甚为优美。

  除了转身时,无暇看她,旁的时候,他始终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钟璃根本没料到,男子舞剑竟如此俊逸。烛火打在他身上,他俊逸非凡的舞姿,极好地诠释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她一颗心都被他吸引了去,眸中也满是震撼,她看得如痴如醉,神情比看鞑靼公主时,还要专注,毕竟一个是她不甚喜欢的公主,一个则是她的夫君,是她要携手共赴终生的人。

  直到瞧见,她眸中的惊艳,裴邢唇边才总算溢出一丝笑,也懒得再舞了,他收剑的动作,都甚为潇洒,收起后,就将剑随手丢到了一侧的椅子上,随即就朝钟璃走了过去,“怎么样?”

  钟璃心跳很快,直到走到跟前时,她才恍然回神,她怔怔望着他,像是首次认识他一般。

  没等到他的夸奖,裴邢才蹙了下眉,“怎么?朕都亲自上场了,竟还比不上那劳什子公主?”

  钟璃没忍住,唇角弯了起来。

  “笑什么?”裴邢不悦地攥住了她的下巴。

  以往钟璃很不喜欢被他捏住下巴,每次被他这般对待时,她率先感受的都是他的霸道与蛮横,让她本能地心生不喜,这次她感受到的,却是他不悦下的赤诚和委屈。

  钟璃弯了弯唇,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笑盈盈道:“皇上舞得这么好,还不许妾身高兴一下吗?”

  她的动作,成功地安抚住了裴邢,他心中的不悦都散了大半,仍绷着一张脸,继续质问道:“有何可高兴的?”

  钟璃巧笑嫣然,“高兴妾身有个这般厉害的夫君。”

  这是她首次主动称他为夫君,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满是骄傲,裴邢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心中总算痛快了,却又不忘警告了一句,“下次记得擦亮眼睛,什么破舞姿,哪配天下一绝的称赞。”

  钟璃虽观看了阿鲁真的舞姿,其实也一直留意着裴邢,怕他万一如下面的大臣一般,轻而易举就被阿鲁真勾走心魂。谁料,他压根就没看。

  见他还在贬低阿鲁真,钟璃才眨了眨眼,“难道皇上认真看了?妾身还以为,皇上不会瞧旁的女人跳舞呢。”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裴邢的嘴。他没答,只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说是咬,实则动作很轻,少女的唇柔软甘甜。

  每次吻到后,他都舍不得离开,裴邢又亲了好大一会儿,少女脸颊绯红,耳根、脖颈也透着淡淡的粉,瞧着异常诱人。

  裴邢亲了许久,才将人放开。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耀眼的阳光普照大地之际,使者团便离开了京城。

  走出城门时,阿鲁木才回头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问道:“妹妹,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鲁真坦诚道:“大晋的皇帝,比我想象中的还难搞定,连我跳舞时,他的目光都落在皇后身上,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不是靠手段就能得到的,我就算侥幸留在了他身侧,日后也不会有什么恩宠,既如此,不若放手。”

  她每次下决定时,都相当理智。

  阿鲁木闻言,佩服道:“妹妹英明,那就跟哥哥回去吧,草原那么多好儿郎,欣赏妹妹的,能从阿塔排到北境,妹妹总能寻到如意郎君。”

  阿鲁真唇边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她已见识过这世上,最俊美、桀骜又最深情的男子,旁的男子,真能入得了她的眼吗?

  她生平从未羡慕过什么人,这一刻,竟由衷地羡慕起了钟璃,她何德何能,能被那样一个男子深情以待?

  使者团离开京城后,大臣们又盯上了龙嗣问题,每日上朝,都重要的就是提一下子嗣。

  裴邢已然二十七岁,像他这个年龄,膝下尚且无子的,整个京城,只怕不出百人,其中大多,还是穷的娶不起媳妇的,他堂堂帝王,竟至今没有子嗣,有的大臣愁得觉都睡不着。

  不论他们怎么催,裴邢都没有选妃之意,大臣们心中自然不满,若非清楚,钟璃不是那等祸国妖姬,他们只怕要认为,是钟璃拦着,不许他纳妃了。

  如今有不少大臣对钟璃印象很好。

  随着福佑堂的扩大,越来越多的大臣,注意到了福佑堂的存在,原本只是一部分大臣,知晓福佑堂是钟璃筹办的,如今连武将都知晓了这事。

  不得不说,钟璃已办了好几件漂亮的事,给穷苦百姓减轻赋税,带领贵妇给官府捐款,如今得知国库亏空后,她又带头削减起了宫中的用度,原本的八荤八素,四汤四主食,也被她削减成了两荤两素一汤一主食,一年四季的服饰、首饰一类,更是减了大半。

  连寻常普通官员,每次用膳时,都是四荤四素,因为她和裴邢的以身作则,大臣们自然不敢太铺张浪费,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刮起了节俭之风。

  许多大臣都觉得她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如今宫中没有太后,劝皇上选妃又劝不通,大臣们便将主意打到了钟璃身上,想让她劝一下裴邢。

  官员们毕竟是臣子,却也是外男,自然不好入宫求见钟璃,他们想了想,便瞄准了钟隐。

  这日下朝后,三位阁老并四位尚书,竟一起寻了一下钟隐,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帮忙的意思。

  钟隐险些被这个阵仗吓到,神情也很无措,弄懂大臣们的意思后,他脸上才带了一丝愁容,“不是下官不肯帮忙,皇上什么性子,众位大人心中有数,万一皇后娘娘被迁怒……”

  李阁老拍了拍钟隐的肩,“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皇上待皇后娘娘,再尊重不过,之前皇上因皇后娘娘,欲要搬出乾清宫生气时,皇后娘娘不过寥寥数语就平复了他的怒火。”

  “对,听陈大人说,在饯别宴上,皇后娘娘提醒皇上注意礼仪时,皇上也照做了,可见,在皇上心中,皇后娘娘的分量之重,足以能令皇上压下脾气,依我看,选妃一事,还得皇后娘娘亲自来劝才行。”

  钟隐心中依旧没底。

  赵阁老却板起了脸,“难道钟大人,不希望皇上选妃?想让他独宠皇后娘娘一人?这是您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钟隐冷汗都掉了下来,连忙道:“怎会?不论下官,还是皇后娘娘,都希望皇上能广纳后宫,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

  赵阁老这才笑眯眯道:“这就对了,正是清楚钟大人和皇后娘娘,皆是明事理之人,我们才特意跟你说了此事。”

  李阁老也附和道:“我们几位老臣,今日时特意一道来的,钟大人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这几位大臣私底下未必这么和睦,几个人分为了三个阵营,平日在朝堂上,时常因为一件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如今,他们正是为了给钟隐施压,才一道过来的,毕竟龙嗣问题,乃头等大事,足以让他们放下对各自的成见。

  钟隐能怎么办,只说会入宫一次,帮忙转答大臣们的意思。

  赵阁老又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恍若一只千年老狐狸,“我就猜钟大人同样操心龙嗣问题,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又蕙质兰心,肯定会应下此事,那我们就等皇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钟隐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当即给了他半日休息时间,摆明了想让他今日入宫。

  等众位大臣离开后,钟隐面上才表露出一丝担忧来,他当天就往宫里递了信,就算不想劝她应下此事,各位大臣的意思,也合该禀告她一声,让她心中有个谱。

  这还是钟璃出嫁后,舅舅首次求见,以舅舅的性子,若非遇见了大事,根本不会入宫打扰她。

  钟璃一颗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很是担心他,她当即让人回了口信,说随时都有时间。

  钟隐很快就入了宫。他进入坤宁宫后,就要跪下行礼,钟璃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舅舅无需多礼。”

  他重规矩,坚持行了一礼,钟璃根本拉不住他,多少有些无奈。

  钟隐性子闷,简单询问了一下钟璃和承儿,在宫里的情况后,就将大臣们今日寻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钟璃闻言,一颗心不自觉坠入了谷底,唇边也泛起一丝苦笑,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第86章 反胃(两章合一)……

  没哪个女人想将自己的夫君往外推, 钟璃也不例外,然而她若不劝,大臣们又要怎么想她?

  她既然处在国母这个位置上, 就理应担起职责,在大臣们眼中, 一国之君没有子嗣, 就是最大的罪。

  钟璃只觉得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想离开皇宫的心思, 也强烈许多。

  怕舅舅担忧, 她笑道:“舅舅不必担心, 我不会有事。”

  钟隐多少有些羞愧, 只觉得自己有些无能, 根本帮不上外甥女半分。

  他道:“不一定要听大臣的,万一得罪圣上, 失了恩宠, 得不偿失,我如今入宫实属无奈,并非过来劝你,你在宫里, 处境定然艰难, 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主。”

  能让一向刚正不阿的舅舅, 说出这等话, 可见, 他有多担心自己,钟璃鼻子有些发酸,笑道:“舅舅不必担心阿璃,我会照顾好自己。”

  钟隐颔首, 他虽是钟璃的长辈,也不好多待,说完正事便起身站了起来,“那臣就不打扰娘娘了,若是方便,臣去瞧一眼承儿。”

  钟璃笑道:“就猜您也想他了,您一来,秋月就去了毓庆宫,承儿应该快到了。”

  钟璃话音落下后,就听到了小家伙们说话的声音,承儿率先跑了进来,因为姐姐时不时就会提起舅舅,承儿并未忘记他,他如今已不怕生,瞧见舅舅后,还弯了弯唇,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主动喊了一声,“舅舅!”

  这还是自打小家伙摔伤脑袋后,首次这般亲热地喊他,钟隐眼眶都红了,“诶诶。”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笨拙,模样又激动又高兴。

  承儿这个小促狭鬼,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舅舅的手足无措,他咧开小嘴笑了笑,突然小炮仗似的朝舅舅冲了过去。

  钟隐毫无防备,被他撞得向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承儿搂住舅舅的腰,扬起小脸笑了起来。

  钟隐心中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又软又堵,鼻子也酸的厉害,他略显粗糙的手,揉了揉承儿的脑袋,不知不觉小家伙又长高许多,以前直到他大腿处,如今都过了他的腰。

  钟隐问了一下承儿的学业,承儿正愁没人炫耀呢,小嘴叭叭个不停,“承儿现在学完了三字经、千字文和弟子规,书上的字,也会默写啦,夫子夸承儿聪明好学,姐姐一高兴,还让秋叶姐姐将小黑抱进了宫里,舅舅见过我的小黑吗?”

  小黑是那只裴邢抱到摘星阁的小黑猫,钟隐自然没见过,见小家伙眼眸亮晶晶的,他脸上也多了丝笑,“不然舅舅现在随你去看看?”

  “好呀好呀!”承儿顿时更开心啦,他这个年龄,正是贪玩的时候,原本他正在上课,秋月姐姐过去后,直接让夫子给他们放了一个时辰的假,小家伙自然高兴,拉着舅舅就去看他的小黑。

  钟璃也没什么事,带着秋月,一并去了毓庆宫,小黑窝在院子里,正眯着眼睛晒太阳。

  他们离开京城时,没带小黑,一直是张妈妈在养它,张妈妈将它养得膘肥体壮的,身上的毛发乌黑发亮,远远瞧着就肥嘟嘟的。

  承儿牵着钟隐的手,走到了小院中,随即就将小黑抱了起来,“它现在可沉啦,再长长承儿都要抱不动了!”

  钟隐也抱了抱小黑,附和地点点头,“确实沉。”

  “是吧是吧,吃这么胖,嘴巴还馋,每次想吃小鱼干时,就往我们跟前凑,是只小馋猫!”

  钟璃含笑注视着他们。

  阳光透过枝叶洒了下来,钟璃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情都放松了些。

  钟隐并未多待,陪承儿看完小猫,就提出了告辞。

  他走后,钟璃才思索了一下选妃之事。她多少有些烦,以裴邢的性子,她若开这个口,他一准儿不高兴,可她若不开口,大臣们肯定又要多想,说不准,她苦心经营的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形象,会立马崩塌。

  钟璃正在思忖两不得罪的对策时,就听小宫女进来通报,说郑菲凌身侧的大丫鬟婇瑕,入宫求见。

  钟璃记得,郑菲凌还有十来日,就要生产了,见她的丫鬟求见,钟璃连忙让她进来了。

  谁料,婇瑕一进门,就抖着腿,跪了下来,哭道:“娘娘,求娘娘救救我们姑娘吧!”

  她显然哭了一路,眼睛红得厉害,钟璃连忙道:“她怎么了?你赶紧说重点!”

  婇瑕没敢耽误,哽咽道:“姑娘摔了一跤,产期提前了,她胎位有些不正,情况十分凶险,奴婢恳求娘娘开恩,为我们姑娘选个合适的太医和稳婆。”

  宫里有最好的稳婆,以往专门为各位娘娘接生,裴邢虽遣散了宫妃,接生嬷嬷却留了下来。

  钟璃闻言,心中一紧,她对安涟道:“你亲自往太医院跑一趟,将妇科圣手秦太医寻来,别寻来了,直接带着他去李府。”

  “秋月,你去喊接生嬷嬷,也将人直接带往李府,告诉嬷嬷,务必让她们尽心,若是大人孩子都平安,我这儿重重有赏。”

  秋月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婇瑕感激万分,一连磕了三个头,“谢皇后娘娘,您乐善好施,菩萨心肠,上天定会保佑您。”

  刚刚李徵也想入宫面圣,求皇上开恩,请太医为她诊治,想到自家姑娘与皇后娘娘交好,皇后又温柔敦厚、平易近人,婇瑕才自告奋勇跑了过来,毕竟,她心中清楚,有姑爷陪着,姑娘应该能好受些。

  来到宫门外时,她才有些紧张,唯恐皇后娘娘不见她,直到此刻,她才稍微松口气,腿一软,险些瘫那儿。

  钟璃让宫女将她扶了起来,这才问道:“她好端端的,怎会摔倒?”

  她不问还好,一问,婇瑕的眼眶更红了,“都怪奴婢等人,没看好姑娘,才让贱婢推了她一把。”

  钟璃没料到,其中竟还有阴谋,秀眉微微蹙了起来,“谁推的?为何推她?”

  婇瑕道:“她原本是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名唤小彩,主子有孕时,给婇真开了脸,身边伺候的少了一个,姑爷怕她身边人手不够,就让小彩调了过来,她已在主子跟前伺候了几个月,主子看她是二爷房中的人,对她还算重用,谁料,她竟包藏祸心,主子已命人将她绑了起来,奴婢过来时,大夫人正在审问。”

  她口中的大夫人是李徵的母亲,李府的当家主母。

  钟璃没再多问,“你赶紧回去守着点,若还有我能帮的上的地方,你尽管过来。”

  婇瑕又跪下谢了恩,这才匆匆离开,她走到一半时,却又见皇后娘娘身侧的宫女追了出来,小宫女跑得气喘吁吁的,道:“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取的千年灵芝,关键时候能够救命,婇瑕姑娘一并拿回去吧。”

  这么贵重的灵芝,婇瑕自然明白其价值,她眼眶又红了,也没敢推辞,朝坤宁宫的方向又重重磕了三个头,才接住宫女手中的灵芝。

  灵芝入手后,她只觉得手中犹如千斤重,她没敢耽误,赶忙回了李府。

  钟璃多少有些担忧郑菲凌,她摔了一跤,又胎位不正,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她也没心再想旁的,干脆去了书房,将祈福的经文取了出来,一笔一划抄了起来。

  郑氏和李洺倩也得知了她难产的消息,郑菲凌的父母都在金陵,根本没法赶来,郑氏和李洺倩得知消息后,都赶往了李府,她们过来时,婇瑕恰好回来。

  见她既带回了章太医,竟还带回了宫里最好的两位稳婆以及一颗千年灵芝。李徵心中松口气,赶忙让两位嬷嬷进了产房,至于章太医则是备不时之需。

  钟璃足足抄了一整日的经书,临近傍晚时,她命秋月出宫看了看郑菲凌,她依然待在产房内。

  秋月回来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秋月道:“奴婢回来时,嬷嬷在帮郑姑娘进行推拿,说要试着给她调整胎位,还需要时间。”

  调整胎位并不容易,若提前个十几天,肯定好调整,可如今她摔了一跤,羊水已破,留给她和孩子的时间,根本不多,只是想想,钟璃就觉得凶险。

  她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继续抄写祈福的经文,晚上裴邢归来时,才得知,她一直泡在书房内,清楚她什么性子,裴邢也没好劝她。

  她抄写经文时,他也没闲着,将剩下那一部分奏折也搬到了书房,陪了陪她。

  钟璃一口气写了一大半,临近尾声时,手和腰都有些酸,她站起来活动时,才注意到他竟然也一直没去休息。

  夜色已深,不知不觉已临近子时,钟璃走到了他跟前,低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吧。”

  裴邢揉了一下眉心,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折,“已抄完?”

  钟璃道:“还有一个多时辰,皇上先去休息吧。”

  裴邢却道:“你也先睡会儿,精神了再抄。”

  钟璃睡不着,她仅有李洺倩和郑菲凌这两个好友,难得性情相投,一想到她生死不知,她心中就慌慌的,“我抄完再睡吧,皇上先去休息。”

  裴邢也没再劝,“那就赶紧抄,等会儿一起睡。”

  钟璃心中暖暖的,也没再多说旁的,用心抄写去了,她足足抄写了大半宿。

  抄写完时,才发现裴邢已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男人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透着一丝疲倦。

  钟璃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皇上,去歇息吧。”

  裴邢并未睡着,只是眼睛有些发酸,才闭目养神片刻,闻言,舒展了一下筋骨,起身站了起来,“抄好了?”

  “嗯。”

  钟璃本以为,按照他往常的性子,他许是会吃味,会不悦,谁料他什么都没说,牵着她回了寝室,直接将她按到了榻上,“歇息吧。”

  钟璃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大亮,秋月进来伺候时,脸上挂着笑。

  她这才得知,秋月一早又往李府走了一趟,大约辰时,郑菲凌平安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钟璃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秋月道:“婇瑕说,昨晚郑姑娘的情形着实有些凶险,还好胎位只是有一点不正,在两位嬷嬷的帮助下,缓慢调整了过来,她疼得晕厥了两次,多亏其中一位嬷嬷懂医术,会施针,加上有千年灵芝吊着一口气,她才平安产下一子。”

  钟璃笑道:“平安就好,两位嬷嬷累了这么久,让她们赶紧歇息吧,你让人赏给她们十匹布并十两银子,一人再赏一套头面。”

  秋月应了一声,笑道:“李公子也赏了她们不少东西,他还说,等郑姑娘做完月子,他带郑姑娘亲自过来谢恩。”

  钟璃笑道:“人平安就好。你去挑选一对金手镯,再选一个长命锁,给宝宝送去。”

  孩子出生,她身为郑菲凌的好友,理应给宝宝送见面礼。

  秋月应了下来,“需要奴婢打听一下,郑姑娘被推的事吗?也不知谁这么丧心病狂,竟害一个孕妇。”

  按理说,一个丫鬟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秋月这是怀疑,她背后有人。

  钟璃道:“不必打听,你将东西送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