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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徵有些失望,这才意识到,在席间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原来,他并非特例。

  雯儿拿余光瞄了他一眼,笑得异常灿烂,“太太真真是面面俱到,难怪能将阖府上下打理得这么好,有您在,咱们爷也轻松不少,只管操心朝堂上的事即可,真是辛苦您了。”

  郑菲凌道:“当不起面面俱到,平日也辛苦你们了。”

  以往见妻妾能和睦相处,李徵只觉得省心,这会儿无端有些烦,一直回到锦悦轩,他眉头依旧无意识拧着。

  今晚是大年三十,他自然要宿在郑菲凌这儿,康儿已经睡着了,被奶娘抱了下去。

  郑菲凌朝他走了过去,道:“我帮爷宽衣吧。”

  李徵微微颔首,她上前一步,解开了他的腰封,她靠得不算近,哪怕在替他宽衣,也没什么肢体接触。

  他不由垂眸看了她一眼,她微垂着眼帘,动作轻巧而利索,少了刚成亲时的温情脉脉,一举一动都好似带着疏离。

  他最近时不时就会回忆起刚成亲时的事,印象中,好像就是她怀孕没多久,她才有些变化,他曾怀疑过,她是不是介意雯儿的存在。

  雯儿原本在庄子上养伤,她随他去庄子上时,扭伤了脚,在庄子上,待了三个多月才回府。雯儿回来时,她已怀上康儿。

  他的怀疑没有持续多久,她就主动提拔了婇真,她是他的妻,李徵自然会给她体面,许多妻子为了笼络夫君,都会在有孕期间,给自己的丫鬟开脸。

  “爷先去沐浴吧,妾身已经让人备了水。”

  郑菲凌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颔首。

  他洗完,她才去沐浴,如今两人的话,越来越少,沐浴完,两人就上了床,他翻身覆上来时,郑菲凌的身躯微微僵硬了一下,前几日,她以身体不适已拒绝过一次,今晚,她便尽量放松了一下。

  “夫君,熄了灯可好?”

  她微微偏着脑袋,长睫轻颤,遮住了眸中的情绪,脸上并无羞赧和欢喜。

  李徵没理,他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时,低头吻住了她雪白的脖颈,实际上,他更想亲吻她的唇,每次吻她时,她都会下意识避开,他心中烦闷,发狠似的去吻她的脖颈,察觉到她的轻颤时,他才微微放松一些力道。

  他技术不错,忽略掉他对姨娘的宠幸,单纯地将他当成一个工具,郑菲凌其实也能体会到欢愉,她却没办法忽视掉姨娘们的存在。

  她至今尚记得,雯儿归来那一日的事,她才刚刚怀上康儿没多久,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有通房,他御下严,根本没有乱嚼舌根的丫鬟,从未有人在她跟前提起过雯儿。

  那日下午,她正在做针线时,丫鬟才进来通报,说雯儿姑娘回来了,要来给她敬茶。

  她仔细询问了一下,才得知雯儿已跟着李徵三年半,这些年,他身边只有一个雯儿,他去庄子上时,也将雯儿带了去,这个消息,不啻于一枚惊雷,险些将她砸晕。

  若非宠爱,他又岂会将她带去庄子上。

  那一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身边不仅有人,还是个很得宠的,成亲前夕,他都舍不得将她丢在府中。

  晚上,她提起雯儿时,他道:“她已跟着我近四年,年已二十,已耽误不得,不若将她提成姨娘吧?”

  他为祖母足足守孝三年才议亲,雯儿是祖母赐给他的,跟着他的时间自然久。

  大家族中,有不少男子成亲前都有通房,有的人怕妻子介意,在成亲前,会将通房打发掉,有的人则会将通房提拔成姨娘。他对雯儿的态度,也说明了雯儿的受宠。

  他虽是在与她商量,都已主动提了提拔姨娘的事,郑菲凌又岂会拒绝?她所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她拈酸吃醋。

  正是那一晚,她才清醒地认识到一个问题,他就算钟情于她,才提的亲,也不意味着,他只会守着她。

  他心中可以有她,也可以有旁人。

第127章 番外篇 心怀不轨

  翌日清晨, 依旧是李徵先醒的,因着是大年初一,他没有动,而是朝她看了过去。

  她眉头轻蹙着, 睡着时, 好像都睡得不太安稳, 离他也不是很近, 明明睡着时, 在他怀里,睡醒后, 两人之间却能挤进来一个人,李徵几次想伸手将她拥回来,手指即将碰触到她时,却又怕将她吵醒。

  他又躺了半个时辰,才轻轻坐起来,尽管已放轻了动作, 她还是醒来了,“爷?要起了?”

  她说着,就坐了起来,明明上一刻,还睡着,这一刻,却已清醒了过来。

  李徵道:“时辰还早, 你再睡会儿吧,不必服侍我。”

  她却已经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衣,因刚睡醒, 声音略显绵哑,“服侍您本就是身为妻子的本分。”

  她说着就半跪在他跟前,拿起一侧备好的衣袍,给他披在了身上,李徵只得伸开了手臂。

  外面天色依旧有些暗,室内烛火已即将燃完,他下床时,又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再睡会儿吧。”

  郑菲凌也跟着下了床,温声道:“不睡了,这个时辰也该起来了,还要带康儿给长辈拜年。”

  大年初一,确实需要拜年,李徵道:“现在喊康儿是不是太早?他年龄尚小,晚一会儿也无碍,祖父不会怪罪。”

  他怪不怪罪是一回事,郑菲凌却绝不会失礼,二房两个姨娘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肯定一早就会将孩子喊起来,他们都能起来,没道理让康儿做那个例外,他最年长,又是大房嫡长子。

  她笑道:“小孩子向来醒得早,您不必担心。”

  李徵便也没再多说旁的。

  婇瑕听到动静,便吩咐丫鬟行动了起来,丫鬟们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端着温水,拿着干净布巾等物走了进来。

  她们几个皆是郑菲凌身侧的丫鬟,一个个规矩都极好,伺候李徵时,也不曾抬头偷瞄他,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两人盥洗好,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郑菲凌道:“那妾身去喊康儿起床。”

  李徵道:“一起吧。”

  郑菲凌神情微顿,笑道:“孩子起床,没什么好看的,爷若无事,就看一下书籍,打发一下时间吧。”

  李徵想多与康儿亲近亲近,闻言,坚持道:“我陪你一起吧。”

  郑菲凌无奈,只得随他一道来了康儿的住处,康儿歪着小脑袋,正呼呼睡得香甜,郑菲凌喊他时,小家伙挥了一下小胳膊,闭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她又伸手晃了一下他,“康儿,起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给祖母等人拜年的吗?”

  康儿翻了个身,继续睡。

  李徵这才明白,她为何不让他过来,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郑菲凌略显不自在,她别开了视线,低声解释了一句,“许是昨日睡晚了,睡得沉,才有些难喊。”

  李徵道:“让他睡吧,咱俩过去就行,就说他半夜被炮竹惊醒了,才刚睡着,没能起来。”

  他接受的教育,是绝对不能撒谎,这怕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谎言,不过是想让儿子多睡会儿。

  郑菲凌闻言,眼眸不由动了动,笑道:“不用,再多喊两声就行。”

  这个笑,比之前要生动许多,李徵毕竟是康儿的父亲,郑菲凌自然希望,他能多爱康儿一些。

  她又多喊了几声,小家伙才迷迷瞪瞪睁开眼睛,醒来后,小家伙就自己坐了起来,伸出小手道:“娘亲抱。”

  这副依赖的小模样,令郑菲凌心中软成了一团,她唇角弯了弯,拿起小衣袍给他穿上后,才将小家伙抱到怀中,“康儿真乖。”

  康儿还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蔫哒哒趴在了娘亲肩头,趴下时,才瞧见父亲竟是站在娘亲身后,他瞬间瞪圆了眼睛,呆呆仰着小脑袋看了李徵一眼。

  李徵朝他笑了笑。

  康儿呆呆望着他,反应过来后,赶忙将脑袋埋到了郑菲凌怀里。

  郑菲凌给他穿上了貂毛披风,将小家伙裹了起来,问道:“还记得如何给曾祖父们拜年吗?”

  康儿抱着小拳头晃了晃,也没说贺词,又往父亲的方向偷瞄了一眼,见父亲也在看他,赶忙又往郑菲凌怀里钻。

  一路上,康儿还在偷瞄他。

  李徵道:“父亲抱抱可好?可以将康儿举很高。”

  康儿小脸有些红,又躲到了郑菲凌怀里。

  他们先去的老爷子的住处,李阁老同样起得早,康儿虽然怕他,却按母亲教的,给他磕了个头,双手抱拳,说了几句祝曾祖父寿比南山的话。

  李阁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仅给他发了红包,给郑菲凌也发了一个,郑菲凌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多大了,祖父不必给我。”

  她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将李府管理得极好,康儿虽腼腆,规矩也很好,李阁老对这个孙儿媳自然满意。

  “收下吧。”

  他常年处于高位,儒雅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郑菲凌有些迟疑。

  李徵也道:“收下吧。”

  郑菲凌只得收了下来,这时,二房两个侍妾,也抱着孩子,随着李辉来到了前院,给老爷子拜年来了。

  当初正是李辉的发妻秦氏,险些将郑菲凌害得一尸两命,李辉已将她休弃,他这两个孩子,男娃叫民哥儿,比康儿小两个月,女娃叫朵儿,才刚刚两岁。

  康儿更喜欢民哥儿,一瞧见民哥儿,乌溜溜的眸就弯了弯,民哥儿也笑,对上曾祖父的国字脸时,小家伙才瞬间敛起笑。

  郑菲凌简单与李辉聊了两句,就带着康儿离开了。

  路上,李徵又朝康儿伸出了手,“父亲抱着吧?娘亲都累了。”

  康儿摇了摇头,却又不想娘亲累,他扭着小身体往下滑,“自己走。”

  郑菲凌只得将他放了下来,他穿得很厚,迈着小短腿,往前走时,瞧着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李徵扭头对郑菲凌道:“你将他教得很好。”

  郑菲凌闻言,唇边泛起一个笑,“他很懂事。”

  康儿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小脸有些红。

  来到祖父和祖母这儿时,康儿就活泼多了,一进屋,就往祖母怀里扑。

  郑菲凌一眼就瞧见了雯儿和婇真,身为侍妾,她们等于是半个奴才,无需给老爷子拜年,却要到婆母跟前尽孝。

  最初,她们也会往郑菲凌房中去,郑菲凌不太想应付她们,就免了她们的请安,刚刚她们两个也去了郑菲凌那儿,婇瑕怕她们给主子添堵,才将她们拦了下来。

  两人一瞧见他们,就赶忙行了礼,瞧着一个比一个温顺,康儿已经扑到了祖母怀中。

  赵氏的夫君同样有姨娘,她自己就不大喜欢应付姨娘们,这会儿对雯儿和婇真道:“你们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

  大年初一,虽不必去前院用早膳,李徵和郑菲凌肯定会留下陪赵氏用膳,雯儿本就没机会与李徵相处,这会儿,难得瞧见他,自然舍不得离开。

  她面上满是羞愧,对赵氏道:“您和太太宅心仁厚,也体贴我们,从不让我们伺候,如今大过年的,太太还得照顾小少爷,妾身心中实在难安,干脆留下帮太太布菜吧,这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

  这些年,她倒也安分守己,郑菲凌没入府时,她就时常在赵氏跟前伺候,赵氏对她多少有些旧情,闻言,也没好赶人,而是看向了儿子和儿媳。

  李徵蹙了下眉,“退下吧。”

  雯儿心中黯然,面上却挂着浅笑,笑道:“成,谢爷和太太体恤。”

  落入众人耳中,倒成了李徵心疼她。郑菲凌垂着眼睫,没理他们,康儿又跑到了母亲跟前,伸手要抱抱,郑菲凌将他抱了起来。

  雯儿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徵身上,却发现主子依旧没看她,他的目光仍落在郑菲凌母子身上。

  雯儿掐了掐掌心,又冲他们行了一礼,就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婇真也跟着行了一礼,随着她退了下去。

  走出月门,雯儿才含笑看了婇真一眼,低声道:“爷一心扑在太太身上,咱们倒是省心了。”

  婇真没吭声。

  她对李徵分明已情根深种,也是,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谁会不喜欢?雯儿轻轻笑了笑。不怕她不喜欢,就怕她不动心。

  两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截儿,原本婇真住在郑菲凌的院中,如今已搬到了雯儿所在的院子里,回到院中,雯儿才低声道:“我怎么瞧着太太对爷,好像没那么上心?一连几次见面,她对爷的态度都有些冷淡。”

  自打被提拔成姨娘后,婇真见过郑菲凌的次数,着实有限,次数虽少,她同样能瞧出两人之间存在问题。

  雯儿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她打听过主子的事,婇真并不喜欢雯儿,也不曾告诉过她什么。可如今,爷一心扑在主子身上,她和雯儿就只能守活寡。

  嫉妒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婇真闭了下眼,才匆匆丢下一句,“她曾与皇上相看过,皇上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剩下的话,她没说,其中的暗示却很明显。甭管她如今对裴邢是否有意,若让爷知晓这事。

  试想,又有哪个男人不介意呢?

  婇真心跳快的险些从胸腔中跑出来,也没敢看雯儿,说完就匆匆回了自己屋。

  她清楚雯儿是想对付主子,她根本不想参与其中,每次雯儿刺激她时,她都是能忍就忍。

  可如今……

  她已成了姨娘,本就该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是吗?

  郑菲凌与裴邢相看的事,知情的并不多,也就赵秋婷这般随时关注裴邢动向的人知晓这事,雯儿不过是丫鬟出身,手下也没什么可用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事。

  闻言,她微微眯了下眼,唇边也翘起个愉悦的弧度。

第128章 番外篇 过往一二

  康儿还从未起这般早过, 一顿饭没有吃完,小家伙就泛起了困,小脑袋一点点的, 趴在郑菲凌怀里睡着了。

  赵氏道:“把他放床上吧。”

  郑菲凌颔首, 李徵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伸手去抱小家伙, 郑菲凌将孩子交给了他。

  赵氏自然希望儿子和儿媳能和和美美的,瞧见这一幕, 脸上满是笑, 她对李徵道:“过段时日, 等天暖和些,我想带着菲凌去护国寺上香, 二月十五你恰好休息,不若陪我们一道去吧。”

  李徵应了下来。

  郑菲凌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看了婆母一眼, 没料到她竟会喊上李徵, 赵氏自然也瞧出了他们之间存在问题,就算是为了儿子, 她也希望两人能和好如初, 这才创造了一些机会。

  用完早膳, 他们就提出了告辞, 赵氏本想让他们留下多待会儿,郑菲凌清楚婆母有守岁的习惯,一晚上肯定没睡, 便提出了告辞,“我们还是回去吧,康儿穿得厚, 抱出去也不会冷,婆母好好歇息吧。”

  李徵已自觉将康儿抱了起来,赵氏怕冻着孙子,让丫鬟寻了一条小毯子,将康儿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他身量高,抱起康儿轻轻松松的,尽管如此,走到半路上时,郑菲凌还是低声道:“爷,我来抱会儿吧?”

  “没事,我抱吧。”

  纵使隔着毯子,小家伙的身体仍旧软乎乎的,李徵心中软成了一团,只觉得有些亏欠儿子。

  祖父一直有心培养他,凡事都会交给他,他一直很忙,饶是休沐时,都不得闲,陪伴儿子的时间,自然少之又少,等他意识到时,才发现已错过了小家伙的成长期,也难怪儿子与他不亲近。

  将儿子放在床上时,李徵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儿子白嫩嫩的小脸,他神情异常温柔,郑菲凌瞧见这一幕时,不由怔了一下,又想起了刚成亲的事。

  他虽然忙碌,待她却极好,人也温柔体贴,哪日能早归时,还会给她带裕华街上的小馄饨,郑菲凌并不重视口腹之欲,爱吃那家的馄饨,不过是因为那位大娘做的馄饨,像极了母亲所做的。

  她的母亲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厨艺也不错,捏的馄饨和饺子味道更是一绝,每次逢年过节时,她都会亲自给他们兄妹俩捏上一碗饺子或馄饨。

  她自打嫁到京城后,就不曾回过金陵,自然想家,自打发现,这家的馄饨,与母亲包得一样后,她时不时就会买上一碗,得知她爱吃后,他每次早归时,就会给她带上一碗。

  得知她喜欢画时,还将自己的珍藏都拿了出来,单前朝名画就有十卷,皆出自大家之手,每一幅都价值不菲,他全送给了她,让她赏玩。

  他对她真的很好,好到令郑菲凌一度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实际上,出嫁前,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深深爱上他,不论是母亲,还是姑母,出嫁后,日子都谈不上圆满。

  母亲与父亲同样是盲婚哑嫁,婚后也没有过深的感情,母亲只管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父亲爱往姨娘房中去,她也懒得问,姨娘若老实,就留着,不老实的,母亲自有法子应对。姑母与姑父感情虽不错,后宅也算安宁,与婆母的关系却一般,熬了大半一辈子,才熬出头。

  刚成亲时,郑菲凌以为她很幸运,不仅婆母宽和,连夫君对她也很上心,正因为他的上心,她才彻底沦陷,谁料在她觉得最和美时,却迎来当头一棒。

  郑菲凌一颗心无端有些涩,这两年,她本以为,已将一颗心修炼的无坚不摧,谁料,瞧见他的温柔时,还是会不习惯,她飞快移开了目光。

  李徵回神时,恰好瞧见她眸中的黯然,他不由怔了一下,朝她靠近了些,“怎么了?可是想家了?”

  他生得俊朗,人也风光霁月,瞧着很是儒雅温和,唯独一双眸,漆黑深邃,犹如夜空中的明月,处理公务时,略显淡漠,注视着你时,却异常深情温柔。

  郑菲凌之前最喜欢他的眼睛,每次被他这般注视着,她都觉得心动,此刻,曾经的悸动,皆已成了过眼云烟,她轻轻颔首,以最平静的语气敷衍着他,“是,想家了。”

  她的家乡,远在金陵,也就成亲以及生康儿时,她父母来了京城一趟,其他时间,她都不曾见过家人,三日回门时,回的也是武安侯府。为了给他生孩子,她险些丧命,如今又因为他,背井离乡,有家都回不得。

  李徵自然心疼,每每想起她,心口都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如今在户部当值,户部主要管理全国田地、户籍、赋税、财政等,其实也能外放。

  若能去金陵一年,倒也是件好事,他既能历练,也能让她与家人团聚,不过,这事,肯定得与祖父协商,想说服他需要花不少心思,李徵没有空口承诺什么,只是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你还有我。”

  察觉到她身躯略有些僵硬时,李徵眸色微微暗了暗,他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加大些力道,低声道:“菲凌,可是为夫做错了什么?”

  郑菲凌微微一怔,她眼眸微垂,笑了笑,“爷怎么突然这么问?”

  对上她温软的笑时,李徵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感觉无法作假,她确实与他生疏不少,尤其是生下康儿后,虽然她依然会伺候他更衣,会叮嘱他注意身体,她的言行举止,却更像例行公事。

  李徵握住了她的肩头,正色道:“若是我做错了什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尽管提,你是我的妻,是我一辈子要珍视的人,我不希望因为一些小事,影响咱们的感情。”

  他语气很是真诚,真诚到,郑菲凌很想问问他,若让他将姨娘打发走,他会同意吗?她又想起了,将雯儿提拔成姨娘时,他所说的话。

  他的原话是,她已跟了他四年,耽误不得。

  郑菲凌又想起,雯儿请安时的话,她提起李徵时,眉眼间满是幸福感,四年时间,他身边仅有她,旁的女子,他都拒了,只留了她。

  兴许在他心中,雯儿比她还要重要。

  郑菲凌心中的那点动摇,又熄了下去,就算他愿意为了她撵走雯儿,又能如何?他与雯儿的亲密是不争的事实,婚前他还将她带去了庄子上,若非宠爱,他又岂会如此?

  若在已经动情的情况下,他还肯撵走雯儿,这样狠心的他,真的是能她喜欢的人吗?

  郑菲凌已不想再因为他心绪起伏,早在他将雯儿提拔成姨娘时,她就已经逐渐看开了。

  她可以直将他当成康儿的父亲,将他当成搭伙过日子的人,唯独没办法,再交付一颗真心。

  是以,她只是笑了笑,“爷没有做错的地方,成亲后,你待我已足够体贴,日后你要得闲,多陪陪康儿就行。”

  李徵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旁的,他本想再多陪陪她,虽不清楚她为何待他有些疏离,李徵却清楚,若放任下去,两人只会越来越疏远,平日他公务繁忙,想维护关系也没太多时间,如今难得休沐,他便想多与她待待,奈何贴身小厮又寻了过来,说老爷子有事找他。

  李徵只得站了起来,“我忙完再过来。”

  郑菲凌颔首,她浑身懒洋洋的,也没勉强自己去送他,只含笑道:“那我就不送您了,外面冷,您再加身衣服。”

  她说着就给婇瑕使了个眼色,婇瑕恭恭敬敬将他的披风取了过来,欲要给他宽衣,李徵伸手接住了她手中的披风,没让她帮忙。

  他走后,郑菲凌就靠在了榻上,康儿一向爱黏着她,他年龄尚小,也喜欢被抱着,他醒着时,基本都是郑菲凌抱他,带娃并非易事,她胳膊多少有些酸。

  婇瑕在她身侧跪了下来,边帮她揉捏手臂,边道:“姑爷对您分明有意,主子何必不趁此机会,将姨娘打发走?”

  “七出之一,便是不能善妒,我若提出这个要求,他若不高兴,会怎么看我?就算他今日不会动怒,日后万一厌弃了我……”

  剩下的话,郑菲凌没有再说。

  郑菲凌并不想赌,雯儿至今已跟了他七年,说不准,在他心中,雯儿比她还要特殊,毕竟,当初老太太足足给了选了三个通房,他却只要了雯儿。

  与其因为此事,闹得夫妻不合,他们这样起码维持着和气,她也不想再与他恩爱,这样也挺好。

  “何况,没有妾室的世上又有几人?随他去吧,我顾好康儿就行,他爱怎样怎样。”

  婇瑕明白主子的意思,却还是觉得心疼,她们姑娘这么好,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才对。旁的暂且不提,安侯爷和皇上都能独宠一人,凭什么她们姑爷就不行?

  婇瑕还是气恼得慌,不仅气李徵,甚至气婇真,当时郑菲凌有孕在身,怀相也不太好,雯儿请安时,却时不时刺激她们姑娘一下,郑菲凌实在懒得应付她,才给婇真开了脸,婇真姿色好,对李徵也有意,郑菲凌提拔她,是为了多个帮手,她倒好,成了姨娘后,反倒忘恩负义。

  婇瑕忍不住骂了一句,“婇真那死丫头,真真是个白眼狼,前几日,奴婢在府中遇见她时,还瞧见她与雯姨娘一道逛花园,两人好的跟姐妹似的,反倒与您疏离了起来,早知道,她这么没良心,就不该带她来。”

  婇真原本只是二等丫鬟,之所以能跟来京城,也是因为其中一个一等丫鬟年龄大了,要嫁人,郑母看婇真生得漂亮,有心让她笼络姑爷,才让郑菲凌带上的她。

  谁料她徒有姿色,心却被养大了。成了姨娘后,不仅没帮到主子什么,如今反倒与雯儿亲近了起来。也不知按的什么心。

  她是郑菲凌身边的丫鬟,如今成了姨娘,反倒与郑菲凌疏远了起来,背后自然有偷偷嚼舌根的,觉得是郑菲凌容不下姨娘。

  幸亏赵氏明事理,不曾误会主子。

  郑菲凌嘘了一声,“她如今身份非同一般,哪里是你能骂的?若让姑爷听到,说不准我都护不住你。”

  虽说婇真并不受宠,她终究成了李徵的姨娘。

  婇瑕只得闭了嘴,想了想又道:“她这般狼心狗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坏主子的事,依奴婢看,还是得多盯着她点,免得她兴风作浪。”

  郑菲凌实在懒得操心她们,闻言眉头蹙了蹙。

第129章 番外篇 勾心斗角

  大年初四时, 梅苑一个丫鬟跑来了郑菲凌的住处,欲要求见郑菲凌,说她们姑娘病得厉害。这丫鬟名唤小千, 如今在雯儿跟前伺候, 她也入府多年, 打从雯儿成为李徵的通房时, 就去了雯儿房中。

  郑菲凌此刻正在陪康儿搭七巧板,李徵也在, 郑菲凌闻言, 看了李徵一眼。

  男人长身玉立, 正站在康儿身侧,这几日, 但凡空闲时,他都陪在康儿身侧,如今康儿已不像最初那般排斥他, 他拿起一块七巧板, 帮康儿拼了一下,也不知是否听见了丫鬟的话。

  郑菲凌让她进来回话。

  小千一进来, 就拿余光瞄了一眼室内, 瞄见李徵的身影后, 她心中稍定, 红着眼眶给郑菲凌磕了头,道:“求主母救救我们姨娘。”

  郑菲凌道:“你起来回话,不必下跪, 她怎么了?哪里不适?”

  小千带着哭腔道:“大年初一身体就有些不适,大过年的,她怕徒增晦气, 才瞒着没说,谁料,如今病得越发厉害了起来,温度也高得吓人,她还不让请大夫,奴婢怕她越拖越严重,就求到了您跟前。”

  郑菲凌蹙眉,“都已经生病了,还耽误什么?你赶紧回去伺候着吧,起热时,身边离不得人,你可以先给她擦擦脖颈、手心,降降温,婇瑕你出府一趟,去将城南的柳大夫请来为她诊治。”

  小千赶忙谢恩,离开前,她又看了李徵一眼,男人原本站着,如今则坐在榻上,他将康儿抱到了怀里,依旧在帮小家伙拼七巧板,他轮廓鲜明的侧脸,依旧俊朗沉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染上担忧。

  小千抿唇,只得退了下去。

  郑菲凌也看了看李徵,“她病得这般厉害,爷不过去瞧瞧吗?”

  闻言,李徵才抬头,他澄清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一时没理解,为何要让他去瞧,怕她觉得他过于冷血,他才解释了一句,“我又不是大夫,瞧了有何用?”

  郑菲凌神情微顿,也没再多说旁的。

  这边,小千才刚回到梅苑,雯儿烧得脸颊通红,正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瞧见小千,她眼睫才颤了颤,睁开双眼,“瞧见爷了?”

  小千笑道:“嗯,瞧见了,爷还让姨娘好生休养,爷心中还是有您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唯独留下您。”

  雯儿不由苦笑了一声,他心中哪里有她?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子罢了,旁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当初老太太给他选了三个通房,让他留下,他原本都拒了,他一心扑在政务上,于这事,心思本就淡,是老太太硬让他选一个,他才随手点了她。

  当年他已及冠,亲事尚未定下,老太太一是心疼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二是怕他身边没人,万一应酬时,被青楼女子勾走,才硬是让他留下的她。

  想起往事,雯儿心中满是酸涩,她倒真希望他心中有她,这些年,她一直再乖巧不过,清楚他反感不安分的婢子,她甚至从未勾引过他。

  她等了足足四年,盼来的,却是成婚前夕,他欲要让她嫁给庄子上的管事。她轻轻动了一下曾扭断的脚,无比庆幸当初的选择。

  若真留在庄子上,她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反倒是现在,哪怕他不往她房中来,她好歹是他的姨娘,与他待在同一个府邸中。

  为了让郑菲凌对他彻底失望,她努力了三年,想到郑菲凌的失望和疏离,她心中的难受才逐渐散去。

  就算爷眼中只有她又怎样?郑氏的所作所为,终究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等他与郑氏彻底有了隔阂,她就不信,他仍旧不来她房中。

  她只需再耐心等个几日。

  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小千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忍不住低声道:“姑娘装病也是一样的,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为了生病,她足足洗了两次冷水澡。

  雯儿咳了一阵,轻轻摇头,虚弱道:“戏要做真才行,做不真,爷又哪里会来我房中?”

  之前几次也是,他每次过来,都是她犯了“旧疾”,雯儿眼眸暗了暗,听到脚步声时,她才虚弱地闭上眼。

  婇瑕亲自带着柳大夫来了一趟,她一直觉得雯儿心眼忒多,总觉得她在装病博姑爷的同情,特意随着柳大夫进来看了看,见她真病了,婇瑕才代替主子,关心了她两句。

  *

  锦悦轩,李徵依旧在陪康儿玩,小家伙玩累时,郑菲凌才将他哄睡。

  李徵并未离开,而是对郑菲凌道:“我记得岳父很喜欢秦老先生的画,我恰好新得一幅,等周掌柜回金陵时,你让他帮着给岳父捎回去吧。”

  他口中的秦老先生乃当朝大儒,几十年前已去世,他的画可谓千毫毕现,妙笔生花,不论是景色,还是人物,都画得栩栩如生,他留下的画作不算多,每一幅都价值千金。

  郑菲凌道:“父亲也曾收藏过一幅秦老先生的画,他的画太贵重了,爷还是自己留着赏玩吧。”

  他时不时就会带回来一些东西,刚成亲时,郑菲凌只觉得甜蜜,如今却只觉得有压力。

  李徵眸色微暗,他性子淡漠,也不爱勉强人,放在往日,见她拒绝,他不会再坚持,今日,却没妥协。

  他仅沉默了片刻,便正色道:“这是我特意为岳父寻来的,留在我这儿,多少有些浪费,他们远在金陵,我也无法替你尽孝,这是我一些心意,你当真要与我如此见外吗?”

  话已至此,郑菲凌也不好再拒绝,笑道:“不是与你见外,是觉得这么好的画,您可以自己留着,爷既然不想赏玩,我让周掌柜给父亲带回去就是。”

  李徵脸上这才多一丝笑,“合该如此。”

  夜色逐渐转浓,不知不觉又到了安置的时间,一连几夜,他都宿在她这儿,饶是他不算重欲,郑菲凌也有些不适,她忍不住道:“我小日子要来了,这两日不宜行房事,爷不若去姨娘那里吧。”

  闻言,李徵微微蹙眉,她已不是第一次这般赶他,以为,她是在替婇真邀宠,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揉了下眉心,才道:“菲凌,你若不想,就不做,何必将我往旁人房中赶?夫妻之间,又不是只有行房事时才能睡在一起。”

  他平时繁忙,时常深夜才回来,很多时候,回府时,她早已歇下,怕打扰她,他都是歇在前院,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几日,见她还在赶他,他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郑菲凌自然瞧见了他揉眉的动作,她权当没瞧见,只伸手扯了一下被子,淡淡道:“不是赶您,是怕爷万一来了兴致,我再拒绝,有些不妥,爷若想留下,就早些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李徵在里面躺了下来,她重规矩,刚成亲时,他让她睡里面,她却不同意,说是睡在外面,便于服侍他,李徵没有起夜的习惯,见她坚持,便也随她去了。

  两人皆上床后,郑菲凌才拉下帷幔,室内一下就暗了下来,他伸手将她圈入了怀中,不出意外地,再次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李徵心中微微有些沮丧,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轻拢了起来,身侧很快就传来了她平稳的呼吸声,他却迟迟没能睡着。

  他仅有七日假,这几日,大多时间他都待在锦悦轩陪康儿,孩子对父亲会本能地产生孺慕之情。

  他虽然不会逗康儿开心,不会抱着他飞,却会陪他拼七巧板,给他讲故事,康儿如今已将他当成了新玩伴,一睁眼没瞧见父亲,就开始问,“父亲呢?”

  郑菲凌无法充当父亲的角色,自然希望康儿与他亲近,闻言笑道:“他当值去了,估计要忙一段时间。”

  康儿小脸上满是失望。

  郑菲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他估计到上元节就能闲下来了,等上元节,让父亲陪你赏灯好不好呀?”

  康儿这才打起精神。

  她让婇瑕将康儿的小玩意都拿了出来,小家伙自己玩时,她则做了做针线,赵氏待她极好,郑菲凌已将她当成了母亲,手里这件衣服,便是为赵氏做的。

  她做针线时,婇瑕没忍住,又与她说了说雯儿的事,“也不知一个风寒怎么这般难缠,从大年初一到今日,都七日了竟还没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病,依奴婢看,八成是怕失宠,才使出的这诡计,幸亏姑爷没去她房中。”

  这几日,李徵都宿在郑菲凌这儿,婇瑕自然开心,她一直觉得姑爷温和有礼,人也温柔,与她们姑娘,很是般配,自然盼着两人和和美美的。

  这世道大多男子都三妻四妾,似李徵这般仅有两位姨娘的,算少的,他也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距婇瑕所知,姑爷根本没去过姨娘房中几次,老爷就时常往姨娘房中去,在她看来,姑爷已很好了,自然不清楚,自家姑娘有些意难平。

  郑菲凌性子沉稳,也不是爱发牢骚的,饶是贴身伺候她的丫鬟,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郑菲凌闻言,只道:“管她是不是装病,咱们管好自己就行。”

  她一向如此,总是波澜不惊的,婇瑕有时都替她着急,想到姑爷时常宿在自家姑娘这儿,也很疼康儿,她心中才没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