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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冲伤指的是头颅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发生减速,导致着地点的头皮、颅骨、脑组织损伤出血,同时着地点对侧位置的脑组织也因惯性作用和颅骨内壁发生撞击,形成损伤出血,但是相应位置的头皮不会有损伤。突然发生的减速运动比如摔跌、磕碰等。

(2) 拉应力就是物体对使物体有拉伸趋势的外力的反作用力。一个物体两端受拉,那么沿着它轴线方向的抵抗拉伸的应力就是拉应力。

(3) 膝后区的菱形凹陷。

第六章 白蛆温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

1

我们凯旋归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程子砚正一脸憔悴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她娴静的脸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几缕头发从扎着的马尾辫中脱落了出来,显得有些凌乱。

“你又一晚上不睡觉啊?”陈诗羽忍不住问道。

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程子砚刚刚加入我们的时候,两个女人之间似乎还有些敌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但除了工作时间,我们很少看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不像我和大宝还经常约着带上各自的媳妇一起吃饭——虽然因为工作太忙,我们也不知道放了对方多少回鸽子了。

“嗯。”程子砚微微一笑,然后有些沮丧地对我们说,“追了两天,追丢了。”

“没关系,追丢了不要紧,在哪里丢的知道就可以。”林涛柔声安慰道,“总不能说破案就靠你们一个专业嘛,对吧?要是我们刑事技术能直接追得到犯罪分子,那要他们做什么?”

说完,林涛指了指陈诗羽,招来陈诗羽的一阵狠瞪。林涛看了一眼,吓得缩回了手。

“说说看。”我走到程子砚的背后,看着她面前的屏幕。

“之前的经过就不说了,反正光是找到她失踪当天的轨迹,就花费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程子砚直接略过了不重要的部分,说,“从侦查部门以及我这边的行动轨迹看,都可以确定汤莲花是在九月十八日那一天失联的。”

“九月十八。”大宝掰着手指头,说,“那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了。”

“是,在我们发现浸猪笼案件后的两天。”我说。

“九月十八日这一天,汤莲花的活动轨迹都没有什么异常。”程子砚说,“但是黄昏的时候,她突然从家里出发了。从步伐来看,显得急匆匆的,显然是去赴约。”

说完,程子砚播放了一段公安天眼探头拍摄的一个女人的背影的视频。这是大路旁边人行道上的探头,看起来这一段人行道上行人很少,镜头里出现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她穿着一套短袖套裙,拿着一个手提包,急匆匆地在人行道上向东边行走。

“可是,我记得侦查部门调阅了汤莲花的通话记录,失联的当天,所有通话都是正常通话,都已经找到了通话人,没有发现疑点啊。”林涛凑得很近看了看,说。

程子砚看了眼林涛,脸微微一红,说:“这我也不知道。”

“你接着说,然后呢?”我盯着屏幕,说,“发现了轨迹,就是可以追踪的吧?”

程子砚在电脑上打开一张龙番地图,指着东边的一个区域,说:“你们看,这里是我们龙番和龙东县的交界处,属于我们龙番市郊区的辖区。这一边有不少大路,但是都没有摄像头。汤莲花先是坐地铁,转了公交车,在这个路口下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频里了。我把这个区域周围所有能够调阅的视频全都看完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她的位置。所以,除非她是又乘车离开这个区域,不然,她应该还在这个区域里。”

“如果她真的有车坐,那就不用地铁转公交这么麻烦了。”我说,“这个区域,大概有多大?”

“估摸着有四五个平方公里吧。”程子砚说。

“这里,有多少住户?”我问。

程子砚摇摇头,说:“这个不确定,但看卫星地图,房子是有不少的,涉及四五个村落。”

“不知道警犬能不能用得上。”我沉吟道。

大宝大概是想到了之前朝他龇牙的史宾格,微微颤抖了一下。(1)

“恐怕不行,这都一个礼拜了,即便咱们有汤莲花的嗅原,在室外开放场所,也是不可能还有气味存留了。”林涛说。

“那也比大宝去找来得快。”我笑了笑,说,“通知警犬队,试一试吧。”

大宝拎着勘查箱,默默地躲在我的身后。不远处,一条德国牧羊犬蹲在训导员的身边,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宝。

“这次,你怎么不去和它套近乎了?”我指了指德牧。

大宝畏惧地摇摇头,说:“这个不行,这个太大个儿了。而且,耳朵太小,不好玩。”

训导员拿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的是我们从汤莲花的住处提取的她平时穿过的鞋子,用来作为警犬的嗅原。只见德牧在训导员“嗅”的指令下,闻了闻鞋筒,又在“搜”的指令下跑出去几步,我们顿感希望大涨。

可是,德牧在跑出去几步之后,就原地转了几圈,然后茫然地看着训导员。

训导员说:“这个时间太久了,肯定是不行了。”

“没事儿。”我挥挥手,说,“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既然只有几个平方公里的搜寻面积,不如就牵着它让它随意找找看,我们也找找看,碰碰运气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六人一狗,在空旷的乡野之中开始溜达起来。

这个区域真的是僻静得很,我们在夜色中,用强光手电照明,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因为视野极差,能见度没几米,一时让我觉得大半夜的来这里“巡山”实在是愚蠢得很。

两座村庄之间,有一条正在修的村村通公路,水泥路面已经浇灌了大半,还有小半的路面已经用沙土和石子堆砌起了整齐的路基,只差停在路边的水泥浇灌车完成最后一步筑路的工程。

我沿着已经干透的水泥走着,走到了成路和路基之间的断层,停下来看着那并不真切的远方。

“搜,搜。”训导员的命令声在我的身后响起。

难道警犬有了反应?我这么想着,转身看去。德牧蹲坐在水泥地面的中央,吐着舌头看着自己的训导员。

我知道,警犬的这个姿势,就是有所发现。

我快步回到了水泥路面上,问道:“有发现?”

训导员摇摇头,说:“看起来它好像是有发现,但是,你看看这周围。”

我站在路面中间,向四周看去,都是田野,一览无余。如果有尸体躺在稻田当中,必然可以在整齐的方块状的稻田当中看到凹陷。可是,恰逢丰收时节的前期,整齐的稻田随风摇摆,并没有一丝被压倒伏的迹象。我又看了看水泥路周围,并没有被翻起的新土,也不像是个藏尸之地。

“那它啥意思啊?是不是累了?”大宝指了指德牧。

德牧应声回头看了看大宝,把大宝吓得跳了起来,躲在我的身后。

我再次环顾四周,又看看脚下的水泥路面,说:“恐怕我们要破拆公路了。”

“这,这你确定吗?村里修一条路可不容易,你破完了,得赔的。”大宝说。

“既用之,则信之,既然它说了在这里,咱们就得信它。”我摸了摸德牧的脑袋,说,“你看前面,这里的路基堆砌三四十厘米高,比一个人的厚度要厚多了,而且这条路刚刚修起来。所以,藏尸在此,不是没有可能啊。”

“它居然不咬你嗨。”大宝惊讶道,也伸出左手跃跃欲试,却被德牧一眼给瞪了回来。

“可是,拆路这个工程不小啊。”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反正我们靠双手也拆不了,所以,回去向领导汇报吧,明天一早就来拆路。”

对于这个决定,我也是心存忐忑的。人家刚修的,整整齐齐的水泥路,即便是公安局赔偿,也一样会有一个“补丁”。在路基里挖出尸体倒还好,要是万一挖不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到那时候,我总不能把责任推在警犬身上。

好在市局对这个案子很是重视,董局长亲自去和镇子里交涉,在最终获得首肯之后,市局借来了破拆机械,开始拆路。

把路面浇灌的水泥层铲除之后,大宝就惊叫了起来。作为一个“人形警犬”,加之对腐败尸体的气味非常熟知,大宝是除了那只德牧以外,第一个从气味上判断出这里有腐尸的人。随着大宝的惊叫声,我也放心了下来。看来,汤莲花果真是长眠于此了。如果不是警犬的敏锐嗅觉,谁能想到这条公路之下居然埋了人?就连腐败气味都发散不出来,等到发现恐怕早已经成了白骨。

我立即让陈诗羽张罗着在道路周围拉起了警戒带,我、大宝和林涛则穿着勘查装备,走上了刚刚被破拆后露出的地基。

尸体就被掩埋在路基之中,好在看破拆器械并没有伤到尸体。因为水泥浇灌的阻隔,腐败气味此时才散发了出来。不过,相对于炎热初秋里死亡一周的尸体来说,被掩埋的尸体并没有腐败得太厉害,还没有巨人观,只是出现了腐败静脉网。

“看起来,这具尸体就是汤莲花了。”程子砚手里捧着的iPad上,有汤莲花失踪前的视频剪影以及她的正面照片。和尸体对比,吻合无误。

尸体呈现出仰卧位,尸僵已经缓解,尸斑因为腐败已经看不清楚。尸体穿着和汤莲花失踪前一样的套裙,只是随身携带的小包并没有在身边。因为失联后汤莲花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我们分析她的随身物品可能是被毁掉了,所以也不可能因为小包不在,而继续破拆公路。

我们用勘查铲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周围的路基泥土石块撬开,然后把尸体从路基里拉了出来。沾满了泥土的尸体此时散发出的尸臭味更加浓郁了。

我揉了揉鼻子,开始徒手清理尸体上黏附的泥土。在清理面部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口鼻腔内全是泥土。

“我去,活埋的。”大宝也看到了此处,惊叹道。

“你说,会不会是工程事故啊。”陈诗羽心存侥幸,说,“我之前就看过一个视频,是铲车司机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在施工作业的时候,把人铲进了沙堆,最后这人窒息死亡了。”

我能理解陈诗羽的心情,毕竟活埋这种行为对于一个成人来说不太容易实现。如果是真实发生了,也是非常残忍,让人难以接受。

“是命案。”我肯定地说道。

说完,我翻过尸体,暴露出她一直压在身后的双手。双手是被尼龙绳捆扎于身后的,因此,显然这就是一起命案。看着陈诗羽苍白的面颊,我又指了指尸体的后枕部一大块血迹,说,“死者的颅骨有骨擦音,应该是有颅骨骨折。这里有一处挫裂创,周围有镶边样挫伤带,说明这一处是被钝器击打而导致的。不出意外,她应该是在不备的状态下被人击打后脑导致昏迷,然后活埋的。”

“难道,是修路的工人作案?”陈诗羽怀疑道。

“不。”我并不完全是在否定陈诗羽的猜测,也是在否定自己的推断。

因为此时,我已经从死者的口鼻之中,挖出了一些泥土。

“你们看,她口鼻之中的泥土,是呈现微红色的,填塞得非常满。这些土比较有粘性,中间还夹杂了草屑。然而修路的泥土,是非常干燥的,而且主要是以沙砾为主。”我说,“也就是说,她口鼻之中的泥土形态和路基的泥土形态是不一致的。而且,人在被活埋的时候,不可能把泥土吞咽、吸入得这么满。还记得我们以前办的案子吗?一个小孩被自己的母亲用沙子活埋,最后也只是在舌根部和气管里发现了些许沙子。(2)那么点异物就足以让人死亡了。也就是说,死者口鼻里的这些泥土,并不是她被活埋的时候下意识吞咽和吸入的。”

陈诗羽的表情放轻松了一些,说:“那,是怎么回事?”

“是她被人用钝器击晕之后,被人为往口鼻里塞满黏土的。”我沉声说道。

陈诗羽的眉头又重新蹙了起来。是啊,这和活埋相比,似乎更加残忍了。

“封嘴?”大宝把他的第一感觉说了出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祸从口出?”

这也是我的第一感觉。

法医的第一感觉,经常就是真相。

毕竟是一周前出的事情,所以林涛在对现场勘查完之后,没能发现任何线索。而程子砚确定了附近确实连一个民用监控都没有。看起来,这个案子又将是比较棘手的。不过这也正常,董局长刚刚上任,连续遇见棘手的命案,这似乎是刑侦界经常遇见的事情。但不管冥冥之中有什么道理,我们还是需要仔细尸检,看能不能尽快破案。

我们在按照尸检流程提取了尸体上的相关检材、擦拭物之后,开始用清水清洗尸体。尸体因为腐败,产生了很多腐败液体,这些液体黏附了身旁的泥沙,改变了尸体的本貌。随着水流的经过,尸体的皮肤慢慢地显现了出来。不过,最吸引我注意的,是死者手腕上捆扎着的尼龙绳。绳子因为腐败液体浸润,也是完全潮湿的,开始我们都以为它的颜色是因为黏附了泥沙,可是经过水流冲洗后才发现,其实这截尼龙绳本身就是黄色的。

黄色的尼龙绳并不多见,除了在那起浸猪笼的案件中出现过。

林涛见此,二话不说,就避开绳结剪断了尼龙绳,用物证袋提着,拿到隔壁的实体显微镜下面去看。

我们似乎也受到了提示,在尸检的过程中,重点注意了死者头部的损伤情况。

“两起案件,确实是有明显的共同点。”我一边解剖,一边说,“最明显的共同点,就是两名死者的头部都有钝器击打的痕迹。虽然上官金凤的尸体被毁坏得比较严重,看不清挫裂口的形态,但是至少两人致伤工具是一种类型的。而且,都仅仅只有这么一处创口。”

大宝没答话,和韩法医一起一边常规解剖,一边报出检验所见,供旁边的实习生记录:“死者颜面部紫绀(3),眼睑球结膜出血点,内脏淤血、心血不凝,颞骨岩部出血,总之,死者有明显的窒息征象,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老秦,你说,她这种口鼻内被塞入泥巴窒息死亡的,算是闷死,还是捂死,还是哽死?”

“这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两起案件的共同点再次显现。虽然两人都有头部损伤,但是都不致死。两人的死因都是窒息。所以,她们的头部损伤的存在意义,就是,致晕。”

“所以,可以串并案件吗?”韩法医问道。

“依据是有的,我觉得是可以的。”我说。

我的话音刚落,林涛走进了解剖室,一脸兴奋地说:“当然可以!我刚才观察了这段尼龙绳,质地和捆绑上官金凤的黄色尼龙绳一模一样!而且,它的断端细节特征,和之前的尼龙绳断端进行的整体分离实验,认定同一!”

简单解释林涛的这个发现就是,捆绑两具尸体的绳子,是从同一卷绳子上面剪下来的。先剪了上官金凤的那一段,紧接着就剪了汤莲花的这一段。所以,两段绳子的断端是可以完全吻合上的。这种证据,是可以串并案件的铁的证据。

“凶手的行为很有意思。”我说,“总有一种,多此一举的感觉。先是将两人致晕捆绑,然后费半天劲做个竹笼去沉尸,要么就是费半天劲用泥巴堵满死者的口鼻,然后再去藏尸。其实,他要是直接把尸体扔水里,毕竟是颅脑外伤所致的昏迷状态,肯定就溺死了;要是直接埋地基里,就是不立即窒息,等铺上水泥,也必死无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你说过,多余的动作,就提示凶手的动机了。”大宝说,“上官金凤是个浪荡不羁的女子,所以浸猪笼。说不定,这个汤莲花是个碎嘴婆,所以泥巴封口。”

“又来个‘天谴者’(4)?”我转头看看大宝,说,“总觉得不太像。这个汤莲花是开女德班的,会不会这两个被害人,是和这个女德班有什么关系?”

“上官金凤是违反所谓‘女德’的,而汤莲花是宣扬所谓‘女德’的。都杀了。那么,这个凶手到底是崇尚‘女德’,还是厌恶‘女德’?”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林涛此时发话道。

2

林涛提出的问题,让我纠结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不过,毕竟我们在汤莲花的课本上找到了“浸猪笼”的描述,所以很难把两个人的死和所谓“女德”完全割裂开来。我们的怀疑目标,还是参加这个夏令营的孩子家长,抑或是和汤莲花在“业务”上有所切磋的人。

所以,专案组先是将两案串并,然后派出精兵强将,对汤莲花的所有学生家长和业务合作伙伴进行全面调查。

在我的提议下,另一组人去摸排在龙番是否还存在教授所谓“女德”的“地下夏令营”。在我看来,如果是汤莲花的一个同行,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既惩戒出轨女子,又惩戒竞争对手呢?

用大宝的话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认为汤莲花教授的“女德”概念有误,所以用泥巴封口呢?这就不是生意上的竞争了,而是学术上的辩驳。当然,当大宝说出这个观念时,他立即被陈诗羽敲了脑门。

“学术?这个能叫学术吗?”

当然,破案是要多管齐下的。除了上述两路兵马,董局长还专门派出了两路兵马去外围调查,一路重点调查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以及可能存在社会矛盾关系的人;而另一路,则是围绕现场提取的两个物证来进行线索搜寻。

一个物证是黄色的尼龙绳,这种尼龙绳并不多见,所以侦查员们调查了所有龙番市的尼龙绳销售代理以及网络上的销售途径。这是一项非常庞大的工作。虽然这种尼龙绳我们不多见,但一调查才知道,从那么多客户中筛选出有嫌疑的,无疑是大海捞针。几名侦查员天天泡在尼龙绳的海洋中,受尽折磨。另一个是林涛在“浸猪笼”的现场提取到的残缺鞋印。这枚鞋印是有比对价值的,所以鞋底花纹也是有一定特征的,可惜在鞋印库里并没有比对上同一的。所以,另几名侦查员们则天天在各种商场、步行街的鞋店里逐一观察鞋底花纹,想寻找出同样的鞋底花纹。知道了是哪一种品牌的哪一种鞋子,也算是能抓住一条线索去查。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时光飞逝,就这样又过了近一周的时间,眼看着十一小长假就要到了,几条调查线路都陷入了泥沼,没有摸出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在“命案必破”的年代,同一个地级市有两起命案未破,而且已经过了“金三银五不过十(5)”的期限,这不得不让刚上任的董剑副局长着急上火,他只能命令市局刑侦部门取消十一小长假的休假,全员继续侦办未破命案。

不过,在十一之前,省厅就下达了全省公安机关进入“一级勤务”的命令。拿到了这个命令,市局的同行们竟然挺高兴,毕竟有全省各警种的同行都陪着他们加班,也算是不寂寞了。

我们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五年来,我们从来没有休息过所谓的十一小长假,所以对眼前的这个“一级勤务”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老早之前就开始祷告今年能够破例放假的大宝,显得很是失望。

“哪怕是二级勤务,保留一半警力在岗,我也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啊。”大宝失望地牢骚着,“我都和梦涵约好了去泡温泉,这又得放她鸽子了。”

“温泉,还是冬天去泡比较适合。”韩亮则一边玩着他的诺基亚,一边说道。

“冬天,冬天也没休假的时间好不好?”大宝扳着手指头说,“年休假,我从来都没休过。而且,《公务员法》说好的,加班一天,可以补休一天,结果呢?那都是浮云好不好?咱们这单位至少得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调休了吧?还不如把加班折算成加班费呢,好歹能看得见摸得着。”

“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对公务员无效。”我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牢骚的。”刚刚从外面走进办公室的林涛,大概猜到了我们在说什么,点评道,“就是所有人放假,我们也放假不了,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啊?来个案子,即便是二级勤务,大宝你能休三天吗?所以啊,干我们这行,还是不要轻易和老婆孩子许诺比较好。”

“干我们这行,别有老婆孩子最好。”韩亮说,“有个女朋友就行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陈诗羽和林涛异口同声道。

“噗,你俩怎么一起怼我了。”韩亮忍俊不禁。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我打开免提,是师父的声音:“明天就是国庆节了,结果今天下午来个案子。你们抓紧赶到汀棠市,抓紧破案,消除这起案件在国庆期间造成的不良社会影响。”

我漠然地挂断了电话,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林涛。

林涛无辜地耸了耸肩膀,说:“你们看着我干吗?”

“出勘现场,不长痔疮。”大宝竖起剪刀手,对林涛说,“欢迎你加入‘乌鸦嘴’大家庭。”

汀棠市位处丘陵地带,除了市区是一马平川之外,周围都被一座座小山给包围了。这些小山分别归属于汀棠市郊区的一些小村落。为了村子里的经济利益,这些小村落会通过村委会把小山的使用权给租出去,从而获取一些租金。有的是租给水果商种果树,有的是租给养殖商养鸵鸟,据说汀棠市周围的这些小山,每年的经济产值是相当可观。

事发的地段,正是连绵小山中最为不起眼的一座。

说它不起眼,是因为它的占地面积最小。但是,论地理位置,它却得天独厚。这座小山,准确说,只能说是一个小土坡,位于汀棠市光明大道的路边不远。从市中心乘坐公交车抵达光明大道南段公交站之后,走路不超过十分钟就能到山脚下。因为路好,即便是不坐公交车,从市中心找一辆共享单车,骑个把小时,也就到了。算是所有郊区小山交通最为便利的一座了。

这座小山在春天的时候,被村委会租给了一个汀棠市的“富婆”。这个女人叫顾风林,五十岁了,一辈子奔波于自己的事业,没有结婚。她在汀棠市开的花园酒店,形成了连锁,甚至在省城都有连锁店。顾风林在汀棠市混得风生水起,交际面非常广,生意也是越来越好。据汀棠市公安局年支队长的估测,顾风林至少身家十个亿,在汀棠这个不大的城市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成功企业家了。

死者叫管钟,四十一岁,本地人,以前是市航运局的职工,一年前辞职了。他虽然不及春秋年间的那个管仲雄才大略,但好歹也算是玉树临风的中年男人。管钟在两年前和自己的老婆离婚,净身出户,唯一一个上初一的女儿的抚养权也给了老婆。他和顾风林不知道怎么发展成了恋爱关系,顾风林为了让管钟有些事情做,就专门把这座小山租了下来,投资成为一个“农家乐”,让管钟一手打理。一方面是他可以自己赚些钱,体现一下一个男人的价值;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不会太无聊。

为了让这个“农家乐”与众不同、高端大气上档次,管钟自己操刀设计,把这个农家乐设计成为一个具有高端私人会所性质——只接待少数人的、可以种菜的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