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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早在你离开前。”柔嘉抿着唇,并不回答。

  他在外面九死一生,她在宫里联手他的母亲设计他。

  萧凛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等朕,朕离开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

  “等你回来又怎样?不是你先利用太后设计的我?”柔嘉直视着他的眼神,“你根本没想过放我走。”

  “朕是没想过。”萧凛坦然地承认,“你为何要走,留在这宫里不好吗?朕说了会帮你照顾父亲,也帮你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你的弟弟朕也在照顾,还有孩子,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朕一开始对你的手段不光明了些,可后来的这些还不够吗,你若是觉得不够,朕以后可以慢慢弥补,你为何非要离开?”

  “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地安排好一切,为什么你安排了我就一定要接受?”柔嘉回看着他,“你让我留在宫里,我的父亲怎么接受?事到如今,我定了婚,你难道还要强夺我的婚事吗?”

  “为什么不可以?父皇已经死了,朕才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能拿圣旨让谢家娶你,朕也可以再下一道圣旨废了婚事,只要朕让谢家不娶,你以为他敢娶你吗?”萧凛一字一句地逼她认清现实,“便是你嫁了又怎样,你嫁了朕也可以让你回来!”

  “你不能这样!”柔嘉失声。

  “朕为什么不能。”萧凛想起了她方才在大殿上的话,心中忽然一紧,“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姓谢的,还是只是为了出宫?”

  喜欢?

  柔嘉想起那个和曾经的他相似的人,忽然有些失神。

  “你为何不说话?”萧凛掰着她的脸转过来,更近一步地靠近她。

  柔嘉被他这样逼问着,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贵为太子,但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即便对她这个孤女也未尝怠慢过。

  甚至他那时身量尚未长开的时候,和今日的谢二郎有些相像。

  柔嘉不愿再回想,伸手推着他:“你让我出去。”

  可她越是不开口,反倒越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萧凛一伸手又将她压了回去:“回答朕,你是不是喜欢他,喜欢他多久了?”

  后背被粗糙的墙壁一磨,磨的她发疼。

  被这么粗暴的对待,柔嘉咬紧了唇,隐忍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朝他吼着:“是,没错,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了,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他!

  我喜欢他鲜衣怒马的样子,喜欢他温润如玉的样子,就算很久才能见一次,只能在宴席上远远地见一面,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我悄悄地记住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记住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过他,你满意了吗!我不想让你毁了他,你明白吗?”

  她鲜少说这么多话,一开口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萧凛头一回见到她这般热烈的样子,被这灼热的泪一砸,攥着她肩的手忽然有些握不住。

  沉默了良久,他声音已然有了几分干哑:“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柔嘉的眼神一点点滑过他利落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上,最后低下了头,忍住了眼泪:“喜欢,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原来她不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冷淡。

  她也有热烈的时候,只不过满腔的爱意都给了旁人。

  “好,朕知道了。”

  萧凛沉默了片刻,伤口上的疼好像蔓延到了心里,疼的他心如刀绞。

  他慢慢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转了身一步步忍着疼痛离开。

  他转身的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的柔嘉也从墙上慢慢滑了下来,最后跌坐在地上,抱住了膝埋着头小声地哭着……

第84章 吃醋(捉虫) 大约也不只是小满想找她……

  柔嘉公主即将下嫁的消息一传开,京中不少适龄子弟深感痛心。

  从前碍着贵妃的声名,他们虽心痒,却不敢求娶。

  如今这罪名刚洗清,公主却要嫁人了,着实是天意弄人。

  不过圣旨虽下了,婚期却还没定,还有些不死心的暗暗期盼着这桩婚事若是能出什么意外便好了。

  柔嘉自那晚跟萧凛大吵一架过后,也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他虽然对她过分了些,但在政事上一贯清明,谢家又是有名的大儒之家,她倒并不担心他会对谢家动手。

  一连数日,萧凛都在太极殿养伤,闭门不出,柔嘉也慢慢松了口气。

  他大约,真的要放手了吧。

  谢二郎初来乍到,对邺京并不熟识。

  虽是表面夫妻,但柔嘉怕牵扯不清,打算提前跟谢二说清楚,于是二人便借着游园宴的名头到宫外一叙。

  但她不知,萧凛虽表面不关注,暗地里仍是让人通禀着她和谢二郎的一举一动。

  当听到她欲和谢二郎一同游湖的时候,他原本就恶化的伤口愈发疼痛难忍。

  “陛下,您最近需要静养,万万不可动怒。”

  徐慎之给他清理着伤口,每看一眼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握着药瓶的手便多抖动一分。

  齐成泽跪着地上,见他脸色铁青,也不敢再继续开口。

  上完了药,萧凛面色和缓了一些,才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人:“继续说,他们准备去哪里游湖。”

  “大明湖。”齐成泽将拦下的信递给了他。

  萧凛接了信,一行行看着那娟秀的小楷,越看脸色越沉,最后手一松放下了信,重重地咳了一声。

  “陛下您别急。”徐慎之连忙给他拿了止疼的药丸,余光里瞥到那信心里一阵阵地犯苦。

  都到这个份上了,公主怎么还偏要往陛下伤口上撒盐。

  陛下的伤原本并不重,但从兖州匆忙回京的时候恶化了一些,后来在寿宴上陛下又喝了那么多的酒,才愈发严重。

  如今他和公主怄着气,饭不好好吃,药也不好好上,这伤口愈合了又裂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齐成泽觑着他的脸色,犹疑着问了一句:“陛下,需要把这信拦下不发吗?”

  拦下又有什么用。

  她那么爱那个谢二,他拦得住她的人,拦不住她的心。

  一想到她那晚真情流露的控诉,萧凛心里便说不出的发堵。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几个字:“不必了。”

  他越是平静,额上的汗出的便越多。

  齐成泽看着有些不忍,又不敢多劝,只好将信送了过去。

  游园宴一连三日,因着谢二郎远来是客,又对京城的风土颇感兴趣的缘故,柔嘉便也领了他三日,四处游逛着。

  萧凛并未阻拦他们,还是让齐成泽暗地里保护着。

  每每齐成泽说完,他的伤口都要疼上几分,却还是像受虐一样,又让他继续说着。

  “谢二郎性情温和,公主温柔大方,两人志趣颇为相投,在亭中题了不少辞赋,今日谢二郎临走的时候送给了公主一本诗集,公主也回赠了一本棋谱,明日他们又继续在湖畔约见……”

  齐成泽越说声音越低,已经不敢抬头去看陛下。

  已经发展到互送东西的地步了?

  萧凛重重地咳了一声,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当初在庐州他设计她给他刻了一个印章之外,她再没主动给他送过任何东西。

  果然是钟情已久的人,她送起东西来真大方。

  萧凛攥着手中那个摔的满是裂缝的印章沉默不语。

  齐成泽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伤神的模样。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越了本职,劝了一句:“陛下,您若是放心不下,不妨亲自去看看?”

  让他去看他们有情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萧凛背了身深吸了口气,只是攥着印章的手越来越紧。

  柔嘉已经带着孩子搬去西偏殿数月了,内殿里冷冷清清的,隐约间只有几声柔婉的歌声细细长长地飘过来,大约是她在哄孩子睡觉。

  萧凛伤口疼的发紧,枕着这细柔的嗓音才勉强入了眠。

  昏昏沉沉间,梦里,隔着一片浩渺的云雾,他忽然看见了两个人并肩走在湖畔。

  一个身形清瘦,一个亭亭玉立,两人走走停停,时不时相视一笑着。

  他站在了他们前面,他们仿佛也看不见似的。

  他伸手想去拉她,可手刚搭上她的胳膊,不知从哪儿忽然钻出了一个极像她的小姑娘,气鼓鼓地推开了他。

  “不许碰我阿娘!”

  那小姑娘叉着腰,唇红齿白,看着格外神气,萧凛有一瞬间晃了神。

  等他再反应过来,只见眼前挽着发的女人把孩子拉了回来,指着他温温柔柔地说:“叫舅舅。”

  小姑娘闻言立马笑开了花,清甜地冲着他叫了一声“舅舅”。

  舅舅,谁是她舅舅。

  她可真狠心,不但嫁人了,还生女了?

  萧凛被这一声喊的头疼欲裂,汗涔涔地睁开了眼。

  一醒来,内殿空空如也,耳边仿佛还有那小孩子的声音,一声一声听得人发紧。

  萧凛按了按眉心,才将这荒唐的梦抛了出去。

  可再一清醒,耳边却仿佛真的萦绕着小孩子的哭声。

  “怎么回事?”他偏着头问了一声。

  张德胜立马凑了过来,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公主出门了,小皇子醒来找不到她正在哭闹。”

  “乳母呢?就这么任着他哭。”萧凛皱了眉。

  孩子还小,嗓子也弱,这声音听着已经有些哑了。

  “小皇子最近几天都没和公主待在一起,脾气有些大,今日格外难哄,乳母也哄不住他。”张德胜为难地解释着。

  小孩子哭的实在可怜,隔了那么远,声音都毫无阻隔地传进来,萧凛一阵头疼,扔了帕子下了床:“那朕去看看。”

  小满出生后正是萧凛最忙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一直是由柔嘉带着。

  因着他和柔嘉冷战的缘故,他也有段日子没过去了。

  小孩子记性原本就不好,加之他又不常抱他,因此当他伸手过去试图将他抱起来的时候,小满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挥了挥肉胳膊,固执地不让他抱。

  他试图强硬的将孩子抱起来,手刚沾上,小满便哭的愈发厉害,尖细的嗓音绕了整座大殿。

  萧凛一阵头疼,不得已又指了指一旁的乳母:“想办法,让他不准哭了。”

  被点到的乳母一阵惶恐,连忙上前去抱。

  可小满今天脾气格外地坏,任谁都不给抱,一碰便嚎啕大哭。

  乳母怕他哭坏了嗓子,连忙收了手,一脸为难:“陛下,小皇子不要奴婢,小皇子大约是想公主了,平常若是不忙都是公主照顾的他,公主很少让奴婢们插手。”

  他想又能怎么办,他娘这是打算不要他了。

  萧凛站着一旁,看着那摇床里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满是无奈。

  小满仿佛也在较劲似的,等不到娘亲便一直哭。

  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萧凛看着这个只会哭的蠢儿子说不出的烦躁,冷声戳破了他的伎俩:“别哭了,你哭她也听不见。”

  他一开口,小孩子仿佛听懂了似的,忽然止住了声音,含着泪看着他。

  片刻后,他鼻子一皱,委屈地瞬间张大了嘴巴,哭的愈发大声。

  萧凛伤口发疼,昨晚又做了一夜的噩梦,本就没休息好,眼下被他这么一吵,简直头疼欲裂。

  可这么小的孩子,跟他讲道理他又听不懂,更不能打骂。

  萧凛束手无策,走动间看到了床边柔嘉换下来的衣裳,无奈之下一伸手拽了过来,将那衣服丢到了孩子身上:“别哭了,这不是回来了?”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小满嚎啕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挥着胳膊吃力地扯着身上的衣裳。

  可是左扯又扯,衣服拽了大半,也没看到香香软软的娘亲,他小嘴一扁,又要掉泪。

  眼看那眼眶中的泪又摇摇欲坠了,萧凛不得已只好伸手将他抱了起来:“那朕抱你去找你娘亲?”

  被他的大手一抱住,小孩子浑身都硌的不舒服。

  “真麻烦。”萧凛按住他乱舞的胳膊,神情稍有些不自在,“既然你这么想她,那朕便带你去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什么,陛下分明是在自说自话。

  张德胜低着头暗笑了一声,只当没听出来,躬了身出去备了马车。

  因着是微服出巡,所以萧凛并没带太多人。

  一路上,小满哭哭停停,直到马车驶过了宫墙,到了城外,他头一回看到外面的样子,一时间被吸引住了,才渐渐停下了哭声,眨巴着眼睛满是好奇。

  另一边,大明湖畔。

  柔嘉因着早上被孩子缠了一会儿,到的晚了些,她过去时,谢明钰已经到约定好的亭子里了。

  “对不住,我有些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柔嘉擦了擦额上的汗,脸上满是抱歉。

  谢明钰恭谨地朝她行了个礼:“公主不必向臣道歉,这几日原本就是臣叨扰公主了,臣应当谢过公主领着臣游览京城风土才是。”

  “无碍,我原本也没怎么出过宫,又要远嫁了,说是领着你,倒不如说是我自己想看看。”柔嘉轻声开口。

  谢明钰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寞,礼貌地安抚了一句:“南郡地大物博,风气较京城开放一些,公主嫁到那边之后尽可游山玩水,绝不会有人约束您。”

  “多谢二公子体谅。”

  这几日观察相处下来,柔嘉发现这位谢二郎的确如传言所说,温柔体贴,又毫不逾矩,隐约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丝感觉。

  “公主不必道谢,先贵妃对我谢家有大恩,您放心,您若是嫁过去,谢府阖家上下一定听凭您的心意行事。”谢明钰说道。

  “不必如此麻烦了。”柔嘉背过了身,看着亭外大片大片的荷叶淡淡地开口,“我嫁过去不过是为了出宫罢了,给我留一座小院子就行,等过个一两年我们二人和离,到时候于你也不会有什么耽搁,于我也了全了心事。”

  心事?

  这位公主虽然生的美貌,但眉宇间总是笼着一层薄纱般的哀愁,令人见之生怜。

  谢明钰自己是受过情伤的人,知晓她大抵也是,于是体贴地闭了嘴不再问:“一切听凭公主的吩咐。”

  “不说这些了,你快离京了,下次再见大约便是大婚了,这些日子我再领着你四处转转。”柔嘉敛了敛感伤的情绪,领着他四下漫步走着。

  邺京极为繁华,湖边的闹市上一大早的便人声鼎沸,街道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

  正值夏日,香苏汤,荔枝膏水,杨梅渴水处处可见。

  柔嘉鲜少出来,看着街道上琳琅满目的一切,比谢明钰还要新奇。

  到了一处点心铺子前,各色的点心向外铺展开,梅花饼,荷叶饼,如意糕,花花绿绿地看着格外喜人,柔嘉不由得停了步。

  谢明钰见她盯着那如意糕,贴心地凑近问了一句:“公主喜欢?”

  柔嘉这才回神,摇摇头:“只是想起了母亲,未入宫前,我们日子过的清苦,母亲便想着花样给我做吃的,这如意糕,便是她最拿手的。”

  “那便包一份吧。”谢明钰微笑着直接向摊主付了银子。

  “怎好劳烦你,我来便好。”柔嘉叫了染秋上前。

  可染秋还没来得及掏银子,谢明钰便已经付好了:“公主不必跟臣客气,内子爱棋,公主那日送给臣的棋谱极为珍稀,这点银子又算什么。”

  柔嘉见他执意,只是笑了笑,便不再推拒,两人又继续向前走着。

  两人的相互客气,落到了那跟在后面的坐在马车里的人眼里,却成了郎情妾意。

  萧凛看着她唇边的笑,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眼神一扫,落到那了花花绿绿的摊子上,他皱了眉,更是不悦:“粗制滥造,这些东西和御膳房怎能相比?”

  他虽然格外不满,怀里的孩子却双眼放光,挥舞着小手巴在车厢上向外不停地扑腾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仿佛格外喜欢似的。

  “看什么看,真蠢。”

  萧凛一抬手放下了窗帘,将那不停挥着手的孩子一把捞了回来,满脸不悦:“怎么跟你娘一样,识人不清,一点小把戏都勾了你的魂。”

  小满被拉进了父亲怀里,睁大了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再看向车窗,外面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他嘴巴一扁,又要哭了。

  “不许哭。”萧凛黑了脸。

  可他越是凶,小满越不买账,眼看着他张大了嘴巴,萧凛的头又开始疼了,不得不叫停了马车:“停到那点心铺子前面。”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到了简陋的铺子前面,那摊主很有眼力见,擦了擦手,笑呵呵地朝驾着马车外面的齐成泽迎了过去:“这位爷,有什么看上的吗?”

  萧凛掀了帘子,朝外面扫了一眼,只见那梅花糕做的歪歪扭扭,荷叶饼看着毫无食欲,唯一能看的入眼的便是那如意糕了,于是指了指那糕点:“就如意糕吧。”

  他倒要尝尝这外面的东西能有多特别。

  “哎,这就给您装上。”那小贩手脚麻利,那拿着油纸包给他小心地装了一袋子。

  小满好奇地从父亲的怀里挣出来,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外面。

  “你不能吃。”萧凛一伸手将他按了回去。

  被父亲轻轻一按,小满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艰难地从他胳膊肘底下探出了头,好奇地望着那杵在外面的冰糖葫芦。

  萧凛顺着看过去,依稀记得她喜欢吃一切红红的果子,心念一动,又指了指那糖葫芦:“这个也来一串。”

  小贩热情地又给他包了一串,两样一起递了过去:“您收好。”

  糖葫芦一拿进来,小满便扑腾着要去抓。

  “不许动。”

  萧凛将那糖葫芦举得高高的,又塞了块他啃不动的果子过去,他才终于消停了些。

  解开了油纸包,萧凛拈了块糕点出来,尝了一口之后便嫌弃地撂下了。

  又甜又糯,真不知她有什么喜欢的。

  他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便不再碰,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糖葫芦若有所思。

  父子俩折腾了一番,再向窗外看去,只见柔嘉和谢明钰已经走到了渡口边,看着是要泛舟游湖去了。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再泛舟同游,便是定了婚的夫妻,也不能这么招人眼。

  萧凛看着那湖边笑吟吟的两个人心里满是烦闷,当那渡船远远地正从对面驶过来,他们即将要上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踢了齐成泽一脚:“去,把她给朕叫回来,就说她儿子来找她了。”

  “是。”齐成泽低着头没戳破他的心思,快步迎了上去。

  柔嘉正站在树荫下等着渡船,一转头忽然看见了齐成泽过来,顿觉不妙。

  果然,齐成泽一靠近,行了个礼便压低了声音:“公主,小皇子来了,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不光他来了,他还把孩子带来了。

  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柔嘉捏着帕子忍不住有些紧张。

  一旁的谢明钰见她一脸忐忑的样子凑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柔嘉不想让孩子的名声受到影响,因此并未跟谢二说过她跟萧凛之间的事,当下只是含混地回了一句:“有个故人碰巧过来了,我去说句话,你暂且等一等。”

  “正巧那船出了问题,我也去看一看。”谢明钰很识趣地没多问。

  “这样也好。”柔嘉没多解释,匆匆地抬了步过去。

  刚走到马车旁边,那车窗里便忽然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一认出来是娘亲,小满顿时高兴地咧了嘴,咿咿呀呀地朝她挥手。

  柔嘉一看见孩子,心都软了,连忙掀了帘进去,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来:“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一醒来就在找你,哭闹个不停,乳母也没办法,朕只能带了他出来找你。”萧凛淡淡地开口。

  柔嘉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带他出来也就罢了,今天外面有风,怎么连帽子也不给他戴。”

  “他不愿戴,自己扯掉了。”萧凛指了指那落在地上的小帽子。

  “你……”柔嘉许久没跟他说话,一开口便气到无语凝噎,弯身又将那帽子捡了起来戴在了孩子头上,“他扯掉你不会再戴上去吗?万一着凉了该怎么办。他还这么小,你以为都像你?”

  “朕又不知。”萧凛面不改色。

  柔嘉听着他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忧心,孩子未出生前他的态度倒是还好,出生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并不见多亲近,她怎么能安心把孩子交给他?

  两个人一言一语颇不对付,饿了许久的小满久久扯不开她的衣裳,急的眼泪在眼中直打转。

  “好了不哭了。”柔嘉摸了摸他的头,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解衣裳,又有些尴尬。

  这马车太小,萧凛又格外的高大,一人便占据了一半的位置,剩下的无论怎么躲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们已经许久未亲近,在他面前袒露衣裳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如今又定了婚事。

  犹豫了许久,眼见着怀里的孩子快急哭了,柔嘉还是不得已背过了身,悄悄拉开了衣带。

  小满已经快五个月了,吮吸极为有力,声响也很大。

  两人相背坐着,车厢里充斥着孩子吞咽和满足的哼唧声,柔嘉脸色涨的通红,身后的人也松了松衣领,一时间气氛微窘。

  小孩子已经学会玩闹了,卧在她怀里的时候,小手也极不安分,总是扯着她的衣服。

  柔嘉轻柔地斥责了几句,可他却听不懂,仍是胡乱地挥着手,把她的外衣忽然扯了下来。

  纱衣层层坠到了臂弯,只剩细细的肩带松松地挂在肩上,柔嘉肩上一阵发凉,连忙分出手去拉。

  可是还没等她的手落上去,那身后的人便靠了过来,将她的衣服一点点拉了上去。

  虽然是在帮她整理衣服,但那手挑着纱衣时却总给她一种想要撕碎的感觉,落在肩上的呼气也热的灼人。

  柔嘉肩上微麻,屏着气连忙抱着孩子朝里面避了避。

  她一动,怀里的孩子仿佛受了惊,忽然用了力。

  柔嘉猛然刺痛,轻轻啊了一声,萧凛立即凑了过来掰着她的肩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种事怎么好跟他说,柔嘉面皮薄,只是拉了拉衣服:“没……没事,你过去些。”

  她抿着唇格外平静,但眉心却微微皱着。

  萧凛一低头看着儿子用力的额上都出了汗,顿时便明白了,一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轻点。”

  小孩子被他一拍,懵懂地松了口,睁着黑亮的眼神看着他。

  萧凛低笑了一声,双手一拢把他抱了出来,让她休息休息。

  “你看看有没有事。”他抱着孩子背过了身。

  柔嘉脸庞微热,匆匆拿帕子擦了擦,小声回了一句:“没什么事……”

  掩好了衣衫,柔嘉将孩子哄睡后这才交给了他:“小满没事我就走了,谢二还在等着我。”

  又是谢二。

  萧凛透过窗子看了眼外面那个清隽的书生样的人,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一低头,看着吃饱了正昏昏欲睡的孩子,他手腕一动,将孩子晃了醒。

  小满正困,突然被晃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又怎么了?”柔嘉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听见孩子哭,连忙回了头,“不是睡了吗?”

  “朕也不知。”萧凛皱着眉,直着胳膊将孩子递给她,“你看看怎么回事?”

  外面日头一点点地升起来,天气已然有几分热了,谢二大约已经谈好,正站在河边等着她。

  可孩子又哭的可怜,眼巴巴地看着她。

  柔嘉不得已,只得回身抱起了孩子哄着:“别哭了,快睡。”

  小孩醒的快,睡得也快,柔嘉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又拿着帕子替他细细地擦了泪,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才合上了眼。

  终于将孩子哄睡,柔嘉把小满轻轻交给了他,叮嘱了一句便匆匆要走。

  萧凛看着那弯身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又把她叫了回来:“他头上有些烫,是不是发热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热?”柔嘉有些着急。

  外面谢二大约晒的热了,换到了树荫底下站着,眼神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看着,柔嘉怕被他看见孩子,连忙放下了帘子又钻了回来,又探身过去摸孩子的额。

  她大约是着急,弯身直接探了过来,挂在耳边的发丝一滑落,一缕幽香逸了出来。

  发丝轻轻软软地拂着他的手,萧凛指尖微蜷,趁着她摸着孩子的头时候指尖勾着发丝绕了一圈。

  “没什么事,只是刚才哭的热了。”柔嘉替孩子松了松衣领,直起了身要离开。

  萧凛还没收手,柔嘉猛的起身,头上的发丝被扯的一痛,又跌了下去,慌乱中伸手抵住了他的肩,两个人鼻尖相抵着,呼吸交错在一起。

  柔嘉愣了片刻,当他的呼吸越来越不稳,大手扶上她的后颈,慢慢往下压即将碰到他的唇的时候,她才忽然回了神,连忙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