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纤纤的丫鬟帮忙将她扶到了魏昳的背上,纪纤纤很是愉悦,双手抱着魏昳的脖子,回头朝徐清婉等人道:“大嫂,我们就先走啦。”

徐清婉笑着点点头。

魏昳就背着纪纤纤先走了。

成家的人要顾忌礼仪,有耐心慢慢走,四爷、五爷、魏杉、魏楹原本也会跟着兄长们,这会儿见二哥二嫂都搞特殊了,四兄妹便也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跑远了,只留魏旸、魏曕两对儿夫妻。

殷蕙、徐清婉的脚上同样套了鞋套,走不快,魏旸、魏曕也只能放慢速度,迁就她们,幸好魏旸很能聊,带着魏曕从家事聊到差事,一副长兄谆谆教导弟弟的画面。魏曕虽然话少,但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还道谢的时候道谢,看起来也很敬重兄长。

终于,大房的颐志堂到了。

道别之后,魏旸、徐清婉先进去了。

从颐志堂到澄心堂还要走一盏茶的功夫,再考虑殷蕙脚上的鞋套,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远处的烟花全部落下,夜晚归于沉寂,只有北风不知疲惫地吹着,吹散所有云,让天上的星更亮。

魏曕吩咐安顺儿、金盏:“你们先回去,叫厨房煮好姜汤,水房也预备起来。”

二人捧着手跑了起来,说实话,这样的冷天,跑起来比慢慢走要舒服多了。

殷蕙手里抱着暖炉,大半张脸都掩在兜帽的狐毛领子中,继续拖着厚厚的鞋套,慢慢吞吞往前走。

魏曕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殷蕙诧异地抬起头,从蓬松的狐毛中露出两只漂亮清澈的眼,以及快要冻僵的红红鼻头。

“走得太慢了。”夜色模糊了魏曕的脸,殷蕙只能听到他冷冷的声音。

殷蕙怔住,旋即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真有做神仙的机会,她不但会抛弃魏曕,还会用仙法狠狠地揍他一顿,把她身为商户女不敢对皇孙发泄的怒气都发干净了再离开。

“那您先回……”

话没说完,魏曕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即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殷蕙僵了一会儿,锋利如刀的寒风将她唤醒过来,忙将脸缩到他的怀里,免得再吹风。

算了,看在他还有点人性的份上,她痛快飞升好了,不揍他。

除夕夜,澄心堂各个院子都挂满了灯笼,金盏、银盏站在屋檐下候着主子们,冷不丁就见三爷抱着夫人从走廊那边转了过来。

银盏呆呆的,金盏反应快些,笑得比年底得了双份赏钱还开心。趁主子们离得还远,她低声给银盏解释道:“刚出勤政殿的时候,二夫人叫二爷背她走了,当时我还羡慕二爷愿意宠二夫人呢,如今瞧着,咱们三爷也是一样的,只是脸皮薄,非得外人都走了才抱夫人。”

更厉害的是,二爷体力不行只能背二夫人,瞧瞧自家三爷,横抱夫人轻松地像她抱花瓶一样,可惜她不会画画,不然非将这神仙眷侣一样的一幕画下来。

可惜,殷蕙并不是神仙,因为神仙不会因为挨冻了一路就流鼻涕。

当魏曕将她抱进内室放到屏风前,殷蕙刚想道谢,就感到鼻子下面一凉,赶紧转过身去。

魏曕没看见什么,抱她走了这么久,他很热,径自脱起身上的大氅来。

殷蕙趁机拾掇拾掇自己。

“三爷,现在就泡脚吗,还是先喝姜汤?”金盏过来问。

魏曕:“泡脚,给你们夫人端一碗姜汤。”

也就是说,他不用喝汤。

两个丫鬟赶紧去传话。

没过多久,殷蕙就一边坐在床边泡脚,一边手捧着汤碗默默地喝起汤来。

身子暖和了,人也泛起困来,又漱了漱口,殷蕙就钻进了里面的被窝。

金盏、银盏放下帘子,熄了灯,端着铜盆汤碗静静离去。

忽然,魏曕掀开殷蕙这边的被子,过来了。

殷蕙只是配合地钻到他怀里,他知道她这几日身子不方便,肯定没有别的意思。

魏曕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寻到她的手,是暖的,再用腿试试她的脚,也还好。

明早还要去各处拜年,她可不能病。

殷蕙明白他动来动去的意思,困倦道:“您放心,我没事,都喝过姜汤了。”

好歹也练过几年剑,她没那么娇气。

魏曕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下次再看戏,专心听戏,少窃窃私语。”

殷蕙咬唇,他是在责怪她与魏楹的神仙之论?

也是,魏曕不喜张扬,她与魏楹的戏言却连累他也承受了众人调侃的目光。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殷蕙闭着眼睛道,只想结束话题快点睡觉。

魏曕果然没再说话了。

殷蕙很快睡去,也不知道他何时回的另一个被窝。

虽然睡得晚,早上殷蕙还是天没亮就醒了,想不醒也难,外面的鞭炮声一户接着一户,大年初一的早上,谁也别想睡懒觉。

一只大手蓦地贴上了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便收了回去。

为了证明自己没病倒,殷蕙笑着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与他说话:“这是咱们衡哥儿出生后过的第一个年,您给他准备压岁钱了吗?”

听她声音欢快,精神十足,魏曕彻底放心了,点点头。

今早衡哥儿也起得比平时早,殷蕙还在梳头,魏曕正要出去看看的时候,乳母抱着衡哥儿过来了,小家伙穿了一件红底绸面的褂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虎头,正应了今年的生肖。

乳母先给魏曕行礼,再教衡哥儿:“五郎快给爹爹拜年。”

衡哥儿扬起小脸看爹爹,笑得眼睛弯弯:“呆呆!”

魏曕眼里也带了笑意,接过儿子,重新来床边坐下。

衡哥儿的目光已经奔向还在打扮的娘亲:“凉凉!”

银盏暂停手上的动作,方便殷蕙转身回应儿子:“衡哥儿乖,等娘梳完头就给你好东西。”

衡哥儿只管坐在爹爹腿上等着。

魏曕也不知道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就见她离开梳妆台后,走到一个衣柜前,不知拿了什么出来放在背后,再走到他们面前,弯着腰逗衡哥儿:“要猜猜看吗?”

衡哥儿抱着小手,给娘亲作揖,这都是乳母提前教的,刚刚小家伙已经给爹爹作了好几个了。

殷蕙笑,拿出一只纯金打造的空心老虎罐来,金老虎胖嘟嘟的,屁股上面盘起的一圈小尾巴其实是盖子,打开盖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金色。

“娘送衡哥儿一个存宝箱,今天衡哥儿收到的压岁钱都放在这里面,留着你长大了再用,怎么样?”殷蕙晃动金老虎逗儿子。

衡哥儿双手抱住金老虎,上嘴就是啃。

魏曕心情复杂。

殷氏不愧是燕地第一富商家的小姐,准备的礼物都如此“贵”气满满,他虽然是王子皇孙,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一块儿金子。这礼物若是传出去,旁人不知道会如何笑她。

只是,这么金闪闪胖嘟嘟的一只老虎,瞧着确实讨人喜欢,很喜庆。

最重要的是,衡哥儿喜欢。

“娘还要再打扮一会儿,衡哥儿先跟爹爹去前面吧,你爹爹也有礼物呢。”

逗完儿子,殷蕙笑着道。

魏曕唇角一抿。

他的礼物是一个封红,还有一对儿金镯。

只是适合衡哥儿戴的金镯……

魏曕看向金老虎的两只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衡哥儿:爹爹,你的镯子还没有我的老虎耳朵大呢!

三爷:送礼贵在心意,不要学你娘。

很久很久以后,三爷过寿,衡哥儿送了一颗他亲自栽的大白菜给老子。

哈哈哈,大年初一,佳人携衡哥儿来拜年啦,祝小伙伴们虎年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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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勤政殿,燕王与徐王妃一起接受了子孙们的拜年。

儿子们都大了,燕王只给孙辈准备了封红,像大郎、眉姐儿、二郎、三郎都可以自己走过去拜年顺便领礼物,四郎、五郎、庄姐儿还得由乳母陪着。

魏昳端坐在左侧的席位上,看到三郎退下,该轮到自家四郎了,魏昳就开始紧张。

纪纤纤也悄悄捏了一把汗,四郎这臭小子,不是她生的子,让她操的心却比亲儿子二郎还要多,一不小心就害他们夫妻俩都挨骂,如果不是今日日子特殊,她真不想带四郎出来。

在魏昳、纪纤纤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四郎的乳母特意训练了小家伙走路,轮到四郎时,乳母只需牵着他的手就可以了。

燕王看着渐渐靠近的四郎,小家伙一脸怕生,看他跟看见老虎似的,不,这么大的孩子看到老虎或许还会兴奋!

不过,四郎与上次见面相比还是有了进步,又是大年初一,燕王就没数落老二两口子,摸摸四郎的小脑袋,递出去一个封红:“新年了,祖父希望四郎多多吃饭,长得又高又壮。”

毕竟是亲孙子,燕王说此话时充满了对小家伙的祝福与期许。

四郎瞅瞅祖父威严的眼睛,转身扑到了乳母怀里。

下面魏昳、纪纤纤见了,脸都白了。

燕王无奈地叹口气,叫乳母抱四郎退下。

澄心堂的乳母马上抱着衡哥儿走上前。

刚刚燕王、徐王妃还没到时,衡哥儿已经给几位伯父伯母叔叔小姑作了一圈的揖,这会儿乳母又带他去见人,小家伙懵懵懂懂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还没到燕王面前,就抱起小手朝燕王晃了起来,看得燕王展颜大笑:“这小子,简直是个小人精!”

徐王妃也笑:“五郎就是讨人喜欢。”

本就是幺孙,再加上讨人喜欢,待遇自然就不一样了,燕王又把衡哥儿抱到怀里,再把封红放到衡哥儿面前,隔了一点距离,看小家伙会有什么表现。

衡哥儿看看封红,视线突然被祖父大手指头上的黄玉扳指吸引了。

黄玉色泽类似金子,略浅一些,但玉色剔透光洁,亮晶晶的更好看。

衡哥儿往前一探,双手抱住祖父的大手,就要把玉扳指往嘴里塞,尝尝味道。

这下子,轮到殷蕙提心吊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

衡哥儿很有毅力,无论燕王怎么往后挪,衡哥儿都紧紧抱着祖父的大手,小嘴巴里发出无人听得懂的声音,但猜也猜得出来是在表达想要扳指的意思。

燕王心情好,真把扳指摘下来,放到衡哥儿的手里。

魏曕猛地站了起来。

没等他开口,燕王瞪过来道:“我给衡哥儿的,不用你多嘴。”

魏曕看看衡哥儿,眼瞅着儿子就要将扳指往嘴里塞,脱口道:“父王拦住他!”

燕王低头一看,背后惊出一层冷汗,猛地将已经快被衡哥儿完全塞进嘴里的扳指抢了出来。

乳母扑通跪下,主要是孩子在燕王怀里,她没敢盯着看。

燕王正要发作,衡哥儿竟抱着他的手啃了起来。

软绵绵的一个小家伙,燕王心一软,点点衡哥儿的脸蛋道:“五郎还小,等你长大学射箭时,祖父专门送你一个武扳指。”

说完,他将衡哥儿还给乳母。

乳母心有余悸地退下。

燕王扫眼魏曕,没说什么。

魏曕也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

魏昳低声道:“老三你行,敢命令父王。”

魏曕瞥眼父王的席位,难道他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命令?其实他只是担心衡哥儿,说得急了。

这边的拜年结束后,殷蕙一家三口去了温夫人的静好堂。

温夫人准备了两个封红,一个给胖孙,一个给儿媳妇。百姓人家,新妇进门前三年都要给压岁钱的,她虽然不是正经的嫡母婆婆,却也想尽了自己的心意。

“儿媳也有啊,娘就是疼我。”殷蕙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

温夫人看了几眼魏曕,笑着对殷蕙道:“娘这还有几匹料子,阿蕙过来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殷蕙猜到婆母有事,跟着进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怎么觉得叔夜不太高兴。”进了屋,温夫人有些担心地问。

殷蕙不禁佩服起来,就魏曕那种挨了刀子可能都不会变色的冷脸,大概也只有温夫人这个亲娘都看出喜怒差别。

她将衡哥儿差点吞了燕王的扳指之事说了出来。

温夫人十分后怕,忍不住埋怨燕王:“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没照顾过孩子,心太粗了。”

殷蕙诧异于温夫人的胆子,忙提醒道:“这话您与儿媳说没事,若父王过来,您可千万别在父王面前说气话,那会儿三爷提醒父王的语气都有点冲了,现在或许都在后悔。”

燕王对于魏曕几兄弟而言,既是父亲也是燕王,得敬着,不像有的百姓人家,儿子顶撞老子乃家常便饭。

温夫人:“这个我懂,咱们娘俩发发牢骚罢了,我哪敢与王爷置气。”

殷蕙笑:“好了,咱们出去吧,我看三爷肚子里憋着气,等着回去朝乳母撒呢。”

温夫人低声道:“乳母也不是故意的,教训两句就是,别轻易换了,衡哥儿可能不习惯。”

殷蕙点点头,为了做样子,她从温夫人这里挑了一块儿布料,应该是燕王之前赏赐的好料子,回头给衡哥儿做春装。

回到澄心堂,魏曕果然斥责了乳母。

他不生气都够吓人了,这一动怒,乳母跪伏在地上,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只不停地保证绝不会再犯错。

“下不为例。”魏曕最后道,让乳母出去了。

他在外间训的人,殷蕙与衡哥儿在内室的床上玩,教衡哥儿将今早收到的各种金叶子小元宝放到金老虎的肚子里。

魏曕走过来,见衡哥儿手里抓着薄薄的金叶子,脸又是一沉。

殷蕙抢在他前面道:“我都盯着的,衡哥儿只是喜欢啃没见过的东西,这些他知道不能吃。”

魏曕:“那也得小心。”

殷蕙默认,继续逗儿子。

衡哥儿稳稳地坐着,乐此不疲地将金叶子丢进去,每当里面传来“当啷”的撞击声,小家伙就仰脸朝爹爹娘亲笑。

魏曕眼中的怒气渐渐散去。

殷蕙这才试着与他说话:“您没撵乳母走?我还以为您再也不想用她了。”

魏曕用提醒的语气道:“重罚了乳母,父王如何想?”

殷蕙反应过来,衡哥儿险些误食玉扳指这事,乳母虽然有错,但燕王的责任更大,如果魏曕重罚乳母,燕王会不会觉得三儿子太在意这事,心里也会怨他?

哎,都说伴君如伴虎,公爹还没登基呢,魏曕几兄弟都这么怕他了。

初一晚上,燕王自然要宿在徐王妃这边。

李侧妃想,她既是王爷的表妹,又是妻妾里第二进府的,按照往年的规矩,明晚王爷便会来她这边。

然而初二傍晚,燕王去了静好堂。

李侧妃白白打扮了半晌,得到消息气得差点晕过去,论年纪,温夫人只比她年轻五岁,怎么就突然得宠了?

殊不知,燕王昨晚才在徐王妃那里交了“公粮”,今晚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果去李侧妃那儿,继续交吧,懒得动,不交吧,李侧妃又得想方设法诱他,直到他妥协为止。温夫人就老实多了,全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不想做,温夫人也绝不会主动邀宠。

温夫人压根就没想那些事,见到燕王,她下意识地看向王爷大手指上的扳指,好家伙,那么大一个,衡哥儿真不小心吞了,命还要不要了?

燕王都准备越过温夫人进去了,忽然发现温夫人在看他的手。

“你也听说了?”

进屋坐下后,燕王转转那枚黄玉扳指,喜怒难辨地问道。

温夫人点头,庆幸道:“还好您及时拉住了衡哥儿,不然我也要吓死了。”

燕王挑眉:“你也?还有谁差点被这事吓死,老三媳妇?”

温夫人恭顺地坐到他旁边,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是咱们叔夜,昨早上他们两口子过来拜年,我一眼就看出他脸色不对,就跟老三媳妇打听发生了什么。叔夜这孩子,平时看着冷冰冰的,跟谁都热乎不起来,其实心里重情着呢,尤其对衡哥儿,衡哥儿真出事,我估摸着,叔夜得比老三媳妇还伤心。”

燕王瞪她:“大过年的,你说什么晦气话。”

温夫人赶紧朝旁边呸呸两声,念叨着菩萨保佑衡哥儿。

燕王摇摇头,转而想到了昨日的老三,忽地又笑了,对温夫人道:“老三不错,虽然年轻,已经有父亲的架子了,知道疼孩子。”

若是换成老二,恐怕四郎已经没了。

“您不怪叔夜吗?老三媳妇还说叔夜很后悔,说他提醒您时的语气太重了。”温夫人打量着燕王的神色道。

燕王:“怪他做何,哪个当爹的不在意儿子。”

温夫人拍拍胸口,笑道:“您没生气就好,回头我也跟老三媳妇说一声,免得他们两口子瞎担心。”

等燕王与温夫人躺到床上时,燕王还没困,又不想做什么,便继续与温夫人聊孩子们的事。

“说起来,老三媳妇把衡哥儿养得不错,燕地有新妇初二、初三回娘家探亲的习俗,明早你顺便告诉老三,让他后日陪老三媳妇回殷家拜年。殷墉那人,能经营那么大一份产业,也是个厉害人物,老三偶尔去坐坐,陪老爷子聊聊,有益无害。”

治国、经商都藏着大学问,燕王对殷墉还是有三分赏识的,否则当初直接找个由头抄了殷家就是,何必联姻。

作者有话要说:蕙蕙:你真敢抄我们殷家,我做鬼也……

燕王:嗯?

蕙蕙:我做鬼也保佑您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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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三一早,温夫人叫身边的丫鬟来澄心堂传递了两个消息。

第一,燕王根本没怪魏曕那声“命令”,反而还夸赞了魏曕对衡哥儿的细心看重。

第二,燕王让小两口明早去殷家探亲。

殷蕙与魏曕一起坐在厅堂北面的红木椅上,小丫鬟说出第一条,殷蕙笑了,等小丫鬟说完第二条,殷蕙心口就是一紧,悄悄拿余光去看魏曕。

魏曕还是那张冰块儿脸,没什么表情,只打发小丫鬟回去复命,就说他们都知道了。

小丫鬟走后,魏曕对殷蕙道:“你预备节礼,我先走了。”

燕王护卫所是父王的卫所,士兵们也要过年,今日父王要去三个卫所巡视,点了他与大哥、二哥分别先带上赏赐过去。

殷蕙送他出门,魏曕一走,她脸上就露出笑来。

以前都是她自己回娘家,徐王妃担心衡哥儿太小受寒什么的,不许她带衡哥儿同行,这次有魏曕作陪,她总算可以抱衡哥儿过去给祖父瞧瞧了。

以防祖父明日出门让魏曕空跑一趟,殷蕙拿了腰牌给金盏,要她回去知会祖父一声。

金盏兴高采烈地穿过燕王府的层层宫门时,殷景善夫妻俩正在屋里合计着如何让老爷子打消过继殷阆给大房的念头。

过年本该是喜事,昨日老爷子却突然提出过继一事,当时殷景善、赵氏都懵了,也就没能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来反对。

“这一听就是阿蕙那死丫头的主意,死丫头从小被老爷子宠上了天,根本不把咱们看在眼里,既不想帮扶蓉蓉高嫁,也不想殷家的钱财日后都落在咱们手中,于是便要扶植阆哥儿为她所用。她是燕王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别说阆哥儿现在只是孩子,就是将来长大了,敢违背她的意思?还不是死丫头要钱他就乖乖奉上,哎,气死我了,怎么有她这么贪婪会算计的人!”

赵氏一边说一边揉着心口,恨不得拿吐沫把殷蕙淹死。

殷景善咬牙道:“我也是没看出来,她野心这么大,老爷子都给了她一百万两的私房钱了,还不够她花?”

一百万两啊,本来都该是他的,就那么让一个外嫁的死丫头分了去,每次想起这事,殷景善都肉疼。

赵氏心中一动,紧张地问:“你说,会不会是王爷又缺钱了,不好意思明着跟殷家要,于是想了这种办法?”

殷景善沉吟片刻,摇摇头:“应该不是,王爷什么身份,不至于为银子绕这么大的弯,直接让人传声话,咱们就得乖乖把银子抬过去。”

赵氏:“那就是三爷?他在算计咱们家的银子?等王爷去了,他就要封郡王建府另住,盖房子最费银子了,三爷该不是未雨绸缪吧?这会儿扶植了阆哥儿,将来要钱理直气壮,否则再过十几年,阆哥儿都大了,他们临时提出过继,既不合适,也没有人偏帮着他们。”

老爷子怎么都不可能活过燕王去,等三爷做郡王的时候,殷家也是他们夫妻俩当家了。

殷景善眉头紧锁,觉得妻子可能猜中了。

赵氏见他这样,急了:“那咱们更不能答应了,王爷都没再算计咱们的银子,三爷恐怕也不希望这事闹大,只要老爷子能站到咱们这边,三爷与阿蕙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

殷景善:“关键是,咱们怎么劝老爷子?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兄弟情分,大哥那支确实没有儿子,老爷子只要请几个族老来,一群老骨头盯着,我敢不答应?”

赵氏心计飞转,有了:“你不反对,那就让阆哥儿反对!他是你儿子,肯定听你的话,只要他咬定这辈子只认你做父亲,老爷子还能硬绑他过去不成?就算老爷子生气,也只会惩罚阆哥儿,你要做的,就是稳住阆哥儿,哪怕许他大好处,也千万不能让他妥协。”

殷景善喜道:“这法子好,我这就去跟阆哥儿说!”

赵氏见他那高兴样子,忍不住又算起旧账来:“都怪你,你当初若不在外面乱搞,也不会扯出这些破事!”

殷景善挥挥手,瞪她道:“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我走了!”

他脚步如飞地来了殷阆这边。

教书先生放年假回家了,最近殷阆都不用读书,不过他无事可做,便还是待在书房。

赵氏在钱财上吝啬,其他方面倒是不怎么管殷阆,再加上殷家的藏书阁包罗万象,殷家子孙都可以借阅,殷阆倒是不缺书看。

“少爷,二爷来了,请您去厅堂说话。”小厮过来通传道,声音里透着喜意,觉得二爷是来关心主子的。

殷阆应了声,继续看本页剩下的几段,讲的是晋献公之子重耳被骊姬陷害,逃至蒲城。

其实他该庆幸殷家有位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长兄,庆幸祖父、父亲都只器重长兄一人,否则,他或许早已丢了性命。

放好书签,殷阆去见父亲了。

殷景善打发小厮退下,单独与殷阆说话:“初一晚上,老爷子梦到你死去的大伯了,醒来叫我们过去,说想把你过继到你大伯名下,你怎么想?”

殷阆抬头,对上殷景善审视的眼,那眼里只有算计,没有任何温情。

殷阆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去世半年后,父亲才趁着来江南做生意之机顺路来了他们母子的宅子。殷阆跟着乳母去见父亲,当时父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货物,不怎么值钱,不想带走,又因为与他有着骨血关系,父亲才勉为其难地带上了他。

“儿子听父亲安排。”殷阆跪下,垂着眼帘道,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殷景善对这个外室子没什么感情,他在外面养外室,图的是在外做生意时有人能伺候他,生了子女也可以交给外室抚养,天南地北的,消息也传不到平城来。谁知道那外室命短,早早没了,丢下一个稚子,到底是亲生的,殷阆总不能随便交给外人带。

如今殷阆给他带来这么一桩大麻烦,牵扯到日后家产的分配,殷景善对殷阆的态度已经从漠不关心变成迁怒怨恨了,只是为了大计,还得摆出慈父的做派来,免得殷阆寒心之下答应过继。

念到此处,殷景善忽然偏过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哽咽两声道:“听我安排,你是我的骨肉,我如何忍心叫你喊我叔父?这么多年我对你不闻不问,不是不关心你,而是怕我越关心,你母亲越恼你,阆哥儿,你可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

殷阆在听到哽咽之声时便抬起了头,然而只能看到殷景善的袖子,只能听到他带着哭腔的话。

殷阆只想笑。

父亲的苦心?真的有吗,若有,他怎么丝毫也感受不到,还是父亲藏得太深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真过继到大房,近了可以摆脱赵氏的苛待,远了可以自己分得一些产业,怎么想都是于他有利的事,父亲真关心他,这会儿该高兴他得了际遇才是。

“儿子明白,儿子不想过继,还请父亲成全。”

殷阆俯身,抱着最后一丝对父子亲情的希冀,朝殷景善叩首道。

殷景善看着跪在那里的少年郎,面上露出笑容来,起身来到殷阆面前,扶起殷阆抱到怀里,欣慰道:“我真怕你一直在怪我,怕你一气之下高高兴兴地去大房,如今我总算放心了。阆哥儿不怕,只要咱们父子一条心,只要你在老爷子面前不肯屈服松口,咱们就永远都是父子,谁也别想分开咱们。”

殷阆闻言,唇角上扬,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嘲讽。

不过,一心演戏的殷景善是看不见的。

稳住了殷阆,殷景善便与赵氏一起去见老爷子了。

没想到金盏竟然也在。

“你不在王府里伺候夫人,来这里做什么?”赵氏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金盏笑道:“明日三爷会陪夫人回来探亲,夫人叫我先来通传一声。”

三爷要来?

赵氏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张年纪轻轻俊美无比却又冷冰冰的脸来,当年三爷来迎亲,一身大红喜袍都没能让他的脸暖和半点,这样的活阎王,竟然要来殷家了?

为何来啊,去年过年两口子都没回来。

赵氏担忧地看向殷景善。

殷景善与她面面相觑。

殷墉扫眼夫妻俩,对金盏道:“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金盏行个礼,走了。

“爹,三爷那等贵人,突然登门,莫非是为了阆哥儿过继一事?”殷景善试探着问。

殷墉笑他:“你当三爷是神啊,我初一晚上做的梦,初二才跟你们提了一嘴,今日三爷就听到消息了?”

殷景善脸都憋紫了。

老爷子您糊弄谁啊,这事肯定是三爷与阿蕙先合计好的,再请您配合,您还在这儿跟我们演戏!

赵氏的脸也发紫,可她是儿媳妇,有话还得让丈夫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