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阆:“没有。”

他回答地干脆,说完了才生出担心,姐姐会不会觉得他过于冷漠无情?

殷蕙却只是朝他笑:“没有最好,我真怕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阿阆,咱爹娘去世的早,我也出嫁了,往后你就是殷家大房的继承人,也是这东院的主人,姐姐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除了祖父,你不要向殷家任何其他人低头示弱,你能做到吗?”

殷阆看着新认的姐姐。

姐姐长得很美,明亮的阳光落在姐姐的脸上,那笑容好像也是暖的。

殷阆不自觉地也笑了:“姐姐放心,我能。”

以前他孤零零的,活成什么样都没人在意,现在不同了,他有姐姐,为了姐姐帮他的心意,他也要活成一个人样来。

殷蕙看出了少年郎发自肺腑的感激。

可她受之有愧,她帮殷阆的目的,并非单纯地心善。

“阿阆知道姐姐为何要帮你吗?”殷蕙边走边问道。

殷阆因长期受寒而苍白的脸突然浮现一丝红晕,为曾经被姐姐目睹他的凄惨而窘迫。

殷蕙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东院里的一草一木道:“不单单是怜惜你,姐姐有自己的私心,二叔二婶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殷家的基业靠不了他们,大哥……祖父信任大哥,可我不信,东院是我的家,殷家也是我的娘家,我不想将自己的家完全托付给一些我不信任的人手中。”

殷阆愕然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想过,看似柔弱单薄还要请三爷过来为她撑腰的姐姐,心里竟然装着整个殷家的基业。

殷蕙柔柔一笑:“阿阆,你可敢与大哥一争高下?”

殷阆眼前,便浮现出殷闻那张虚伪的脸。

“敢。”

“那就好,之前有二叔二婶挡着,祖父看不见你,如今你是父亲的儿子,祖父待你也会不同,你要抓住机会。”

“是。”

少年郎的回答简短有力,殷蕙满意之余,想到了魏曕。

魏曕也是个话少的,当起差来却出类拔萃。

希望殷阆亦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的后来,三爷陪蕙蕙回门,殷阆负责招待姐夫。

殷阆:姐夫坐。

三爷:嗯。

过了会儿,两人开始喝茶。

很快,两人的茶桌上都摞起了高高一叠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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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殷家旁支族人的住处都在狮子巷附近,殷闻骑马逛了几家,确定明日上午都谁有闲,便回来向老爷子复命,由老爷子定见证人选。

殷墉才把儿子、儿媳打发走,承受了夫妻俩怨言的老人家,心神俱疲。

听完长孙的回话,殷墉看着年轻人问:“阿闻,你爹你娘心里都不赞同过继这事,你怎么想?”

殷闻笑道:“孙儿觉得挺好的,二弟一过继,既可以为大伯父继承香火,又可以避开我娘的怨怒。祖父,都怪我娘心眼小,为了那点陈年旧醋一直迁怒二弟,不想二弟出息,我爹耳根子软,便跟着我娘一起犯糊涂。总之这事已经定了,您就别想了,回头我再劝劝他们。”

殷墉摇头:“不是,跟阆哥儿无关,你爹他们怀疑三爷想贪咱们家的银子,撺掇阿蕙哄我过继阆哥儿,三爷再通过阆哥儿享用殷家家产。”

殷闻怒道:“这不是胡搅蛮缠吗,此事与阿蕙、三爷何干?真是,还好这话没有传出去,不然咱们一家都得被王爷下狱!”

殷墉其实在故意试探长孙的想法,见长孙气得脸都红了,是真心觉得父母犯了大忌,殷墉心里十分欣慰。

“你看得清就好,请族老的事我来安排,你好好劝劝你爹你娘,我说话他们听不进去,认定我偏心阿蕙。”

“嗯,孙儿这就去,您别气了,保重身体要紧。”

与老爷子道别后,殷闻便回了二房。

殷景善、赵氏还在生闷气,殷蓉默默地在旁边坐着,脸上也布满了戾气。虽然她就要出嫁了,虽然殷家的家产怎么分也轮不到她,可殷家的一切本该都属于她的亲哥哥,如今殷阆变成大房的子嗣横插一脚,一个外室子,凭什么跟大哥抢,又凭什么得到她都没有资格拥有的家产?

都怪殷蕙!

“一个个的,愁眉苦脸做何?”殷闻笑着跨进门,声音戏谑地道。

殷景善瞪他:“你还笑得出来!家产都被人明晃晃地算计了,你还高高兴兴地替人跑腿!”

殷闻坐到殷蓉对面,看眼空荡荡的桌面,对妹妹道:“阿蓉去给我泡壶茶。”

殷蓉皱眉:“你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做何使唤我?”

殷闻笑而不语。

赵氏反应过来,马上撵女儿:“叫你去你就去!”

殷蓉懊恼地跺脚,气冲冲走了。

赵氏期待地看向儿子:“阿闻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殷闻点头,看着父母道:“无论此事是谁的主意,您二老都不用担心,现在二弟还小,等他再大几岁,想做生意都得跟着商队出去历练,商道上盗匪出没,刀枪无眼,二弟能否平安回来,全靠运气。”

这话暗示的十分明显了。

赵氏眼睛一转,笑了出来,见丈夫面露不忍,她立即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你好好想想,他若活着,也只是别人跟你抢家产的一把刀,刀尖是对着你的!”

殷景善的那丝不忍就这么消失了,孽子不孝,就别怪他当老子的无情!

殷闻嘱咐二老道:“我是怕您二老白担心才说出此计的,你们千万保守秘密,连妹妹也不能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殷景善、赵氏连连点头。

殷蓉端了茶水回来,就见先前还愁眉不展怒火中烧的父母,这会儿都没事人似的了。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殷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心寒地问。

她还没出嫁呢,爹娘哥哥就不把她当自家人了?

赵氏看出了女儿的不快,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女儿又如何,嫁出去心就偏向女婿了,这等涉及到几百万两家产的大事,还是瞒着女儿好,免得女儿也学殷蕙,带着女婿一起来盘剥娘家。

殷家东院,锦绣楼的刘曼娘与周叔前后脚地到了。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殷蕙惊喜地问刘曼娘。

刘曼娘瞅瞅殷阆,笑道:“听金盏说您认了个亲弟弟,我当然要过来瞧瞧少爷。”

殷蕙便给殷阆介绍刘曼娘、周叔,两人乃她在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少了谁都不行。

殷阆分别朝二人点点头。

锦绣楼也做成装生意,刘曼娘按照金盏报给她的尺寸,带了八套少年郎的冬装过来。

殷蕙就让刘曼娘陪殷阆去试衣裳,她单独与周叔说话。

“周叔,我有两件事要劳烦您,第一件,请您费心替阆哥儿挑选两个武艺高超的护卫,品行务必端正可靠,只对阆哥儿忠心,不能轻易叫人收买了。”

殷景善、赵氏的贪婪自私摆在明面上,殷闻才是真正冷血歹毒的人,祖父对他那么好,他竟能狠心推祖父出去挡刀。

所以,殷蕙担心殷闻只是表面支持过继,再在暗地里谋害殷阆。

周叔一点就通:“夫人放心,我一定亲自把关。”

殷蕙点头:“第二件,我想请您过两日去亲友家里吃席时假装牙疼,装上半个月左右,将平城有名的郎中都请回家去看,但谁也治不好您,然后您再派可靠之人去河间府静海县找一位名为袁道清的郎中,无论您使什么法子,请务必在二月中旬将人请到平城。”

怕周叔记不住,殷蕙还提前准备了一张纸条,写着“河间府静海县袁道清”等字。

周叔接过纸条,看了又看,还是不明白:“夫人,这袁道清是什么人物?”

殷蕙:“一时讲不清楚,只是此事对我非常重要,希望您帮我,且一定不能透出风声去,最好连婶子也瞒着。”

周叔看着她期许的眼,应了:“好,我一定替您办成此事。”

殷蕙自然信得过周叔。

周叔走后,殷蕙想到了那个她并没有见过面的神医袁道清。

上辈子,燕王在二月初时就泛起了牙疼,王府与平城附近的名医都来诊治过,有的开了汤药方子,管用一两天就又复发了,有的建议燕王拔牙,可燕王那颗牙十分顽固,几位名医轮着来也拔不出,用太狠的招数,既怕牙根断在里面,又怕牵连出其他毛病,毕竟曾有人因为拔牙出过人命。

最后众医达成一致,劝燕王忍着,等牙烂坏了自己掉了,也就好了。

燕王一边继续派人遍寻良医,一边辛苦忍耐。

牙疼拖得越久疼得也越厉害,那段时间,王府里就没有没挨过燕王骂的人,贤惠如徐王妃也被燕王粗暴地掀翻过药汤。

这种情况,三月里衡哥儿过周岁,魏曕也不敢去请燕王,再加上一家之主在承受牙疾痛苦,澄心堂也没有大办。

一直到四月里,燕王派出去的人从河间府带了在当地颇有盛名的袁道清回来。

殷蕙不知道袁道清是怎么为燕王治疗的,反正是治好了,从此留在燕王府做事,一家老小也都被接到了平城。

殷蕙无意去燕王面前邀功,但早点治好燕王,燕王心情好,衡哥儿的周岁宴就可以大办了。

大郎二郎等小兄弟们都有的风光,她的衡哥儿也不能少。

傍晚殷家众人同席吃饭,殷蕙意外地发现,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虚伪笑脸,不但没有怒气泄露出来,还不停地教导殷阆要好好读书学本事,别辜负了祖父与她的厚望。

殷蕙看向殷闻,殷闻察觉了,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温润,像个好兄长。

殷蕙知道,肯定是殷闻用什么法子稳住了他爹娘。

没关系,她提前做好准备,无论殷闻有什么阴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次日上午,在殷家几位族老的见证下,殷阆的名字被正式写进族谱,成了殷家大房的嗣子。

午宴结束后,殷蕙挽着祖父去了藏书阁。

老管事在外面守着,琉璃窗放了明媚的阳光进来,藏书阁里一片宁静。

二楼窗边有书桌,殷蕙让祖父先坐,她在排排书架间走来走去,最后抱了五本书过来。

“祖父,这些书我想拿到王府去看,看完了再还回来,您看行吗?”

殷墉扫眼几本书的封皮,全是文人眼中的宝贝,包括三本孤本,两本殷家祖宗们借阅别人的孤本留下的手抄本。

“是你想看,还是三爷想看?”殷墉调侃道。

殷蕙撇撇嘴:“他想看,可人家堂堂皇孙,哪舍得下脸在咱们家借书。”

殷墉笑眯眯的:“所以你就代他借了?我们阿蕙真会体贴人。”

殷蕙才不是真体贴魏曕,只因魏曕是一家之主,往后她总有需要他通融或帮衬的时候,平时对他好些,要用他了才好开口,不然也似魏曕那般冷冰冰的,魏曕肯帮忙?

“拿走吧,不还也没关系,这种好书放在商户之家,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殷墉摸摸那几本封皮,低声感慨道。再富的人家,都有败落的一日,祖宗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珍宝,迟早也会被子孙们散出,这是定数,谁也逃不过,所以再珍贵的物件,也不会永远只属于一姓人家,不如趁自己还能做主,送给有缘人。

殷蕙却哼道:“他连声祖父都不叫您,凭什么便宜他,大不了我每本都给他誊一份,孤本还是咱们家的。”

殷墉根本不计较魏曕的称呼:“尊卑有别,你为这个赌什么气,他唤你一声阿蕙,比唤我百声祖父还好听。”

殷蕙在心里冷笑。

私底下,魏曕从未唤过她的小名,平时都是直接说话,你啊你的,交待丫鬟时则用夫人、王妃代替。今日当着二叔等人的面,魏曕跟着祖父称两声“阿蕙”,只是给她应有的体面罢了,免得外人猜疑他们夫妻俩关系冷淡。

“不提他了,祖父,如今阆哥儿是我的娘家亲弟,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平时多提点提点他,万一将来我那边的生意遇到什么麻烦,还能叫阆哥儿搭把手。”

“嗯,祖父心里有数,你就别费心了,早点回去吧,别让三爷牵挂。”

殷蕙破天荒地在娘家住了一晚,还解决了两件大事,心满意足,带上那五本书回了燕王府。

正是午后歇晌之际,王府各处都静悄悄的。

澄心堂里,安顺儿候在书房门外,瞧见夫人主仆,他远远地行个礼,再对书房里面道:“爷,夫人回来了。”

殷蕙瞧见安顺儿通报了,便在原地站了会儿,想着如果魏曕出来,两人就说说话。

谁知道,书房里面并没有动静。

殷蕙轻嗤一声,领着金盏朝后院走去。

书房,魏曕继续看了两刻钟的书,猜测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歇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后院。

金盏、银盏趴在厅堂的桌子上打盹儿,听见脚步声匆匆起来,迎了出去,齐齐向男人行礼:“三爷。”

魏曕嗯了声,越过二女进去了。

到了内室,就见床前的纱帐垂落,魏曕不疑有他,站在屏风前脱了外袍。

等他掀开纱帐,才错愕地发现床上只有两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魏曕抿唇,坐在床边,摇了摇铃铛。

金盏、银盏心慌意乱地跑了进来。

纱帐模糊了三爷的脸,只有三爷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何在。”

金盏战战兢兢地道:“夫人在书房。”

魏曕:“刚刚为何不说。”

金盏吓得不敢吭声,银盏咽掉口水,跪下道:“夫人,夫人交待我们的,说如果您不问话,便不许我们擅自多嘴。”

魏曕沉默片刻,叫二女退下。

金盏、银盏如释重负,赶紧走了。

不敢再打盹儿,两人紧张地注视着内室门口,仿佛里面住着一只猛虎,叫人提心吊胆。

没过多久,那猛虎,不,三爷出来了,衣袍齐整,面无表情地去了后院的书房。

两个丫鬟躲在厅堂门后偷看。

金盏:“夫人故意捉弄三爷,三爷会不会惩罚夫人?”

银盏已经慌到说不出话了,脑海里全是夫人跪在三爷面前落泪乞饶的可怜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蕙蕙:你把我想得也太没有出息了。

银盏:那您跪了没?

蕙蕙:……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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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魏曕走到书房前,试着推了推,门便开了。

殷蕙坐在窗边的书桌旁,闻声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她面前除了纸笔,还摆着一本纸张暗黄的陈旧古籍,魏曕站在她一侧,看了看,正是昨日他在殷家藏书阁翻阅过的一册兵书孤本。

“怎么拿回来了?”魏曕问,视线落到她脸上。

殷蕙头也不抬:“我喜欢。”

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她是殷家的姑娘,又深受老爷子宠爱,拿些孤本算什么。

可魏曕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书桌对面还有一把椅子,魏曕坐过去,再看她,垂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旁若无人。

魏曕又看了眼那陈旧的孤本:“为何誊写?”

殷蕙认认真真地写着字,还是那句话:“我喜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乎只是回答问题,并无什么情绪。

但魏曕何时被她如此对待过,哪怕最近这几个月她变了性子,只单独两人时,她也不敢将他单独晾在一边,爱答不理。

联想她在内室摆的空城计,弄得他白脱一回衣裳,魏曕皱眉,道:“你在与我置气?”

殷蕙终于又看了他一眼,漂亮的桃花眼清清澈澈地对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

魏曕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想猜:“有话便说。”

殷蕙偏不说,继续写自己的。

魏曕起身就走,跨出书房时拿余光扫了眼,她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

前院,安顺儿也准备趴着打会儿盹了,三爷真的只想歇晌,不会去后院,这会儿去了,便不是为了歇晌,少了也得逗留半个时辰才回来,再加上最近三爷放假没什么事要忙,也许三爷会一直在后院待下去。

刚找到最舒服的打盹儿姿势,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安顺儿蹭地跳了起来,小跑几步跨出门,歪头一看,果然是三爷,沉着脸的三爷。

安顺儿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不应该啊,三爷为那事而去,还能出岔子?

“备茶。”魏曕越过他,去了里面。

安顺儿“哎”了声,忙去泡茶,泡三爷最爱喝的茶。

只是等他将茶水端到三爷面前,三爷却接也不接,安顺儿斗胆抬眼,就见三爷冷着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安顺儿不敢提醒,规规矩矩地端着茶。

在他的双臂开始颤抖之时,魏曕终于接过茶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看着安顺儿问:“夫人回府时,神色如何?”

难不成她在娘家受了委屈,跑回来朝他撒气?

才发生没多久的事,安顺儿记得十分清楚,道:“夫人好像挺开心的。”看见他还朝她笑了呢。

魏曕脸色更沉,既然开心,为何没事戏耍他?

安顺儿见主子露出思索状,再品味一番主子刚刚的问题,安顺儿犹豫片刻,低声补充道:“我给夫人行礼时,夫人的确在笑,跟着,我不是知会您夫人回来了吗,夫人见了,就在原地站着等了您一会儿,您……夫人离开时,瞧着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天啊,难道夫人为了这个跟三爷置气了?

安顺儿都替夫人捏了一把汗。

魏曕反而怔了下。

当时他在看书,猜到她刚回来还要收拾收拾,便没着急过去,谁知道她竟然在外面等他。

“为何不告诉我?”魏曕看向安顺儿。

安顺儿心想,我也以为您会出来,一直盯着门,等我意识到您不会出来时,夫人也气上了。

脑袋里这么想,安顺儿扑通跪了下去,懂事地直接将错揽在了自己头上,没有任何辩解:“都怪我办事不力,您罚我吧。”

魏曕:“扣三个月月钱。”

安顺儿叩首:“谢爷宽恕。”

只罚月钱,真的不算什么。

处置了身边人,魏曕又想到了书房里默默赌气的小女人,见多了她或谨慎或恭敬或奉承或温柔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公然朝他摆冷脸。

“爷,要不我去跟夫人解释一下?”安顺儿小心翼翼地问。

魏曕:“去将书房桌子上的书拿来。”

殷蕙其实并没有很在意这事。

魏曕不就是冷淡吗,她早习惯了,不值得生气,只是她也不想再做魏曕心中那个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柔顺女人,所以她来到书房,再让丫鬟们放下纱帐演了一出空城计。

她也太了解魏曕的做派,认定她会在床上乖乖等着的他,一定不会询问丫鬟们她在不在,只要一想象魏曕不紧不慢地脱了外袍钻进纱帐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错愕脸色,殷蕙都要笑出来。

门板再次被人推开,殷蕙惊讶地抬起头,嘴角还残留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魏曕拿着书走了进来。

诧异过后,殷蕙继续忽视他。

魏曕关上门,径直坐在她对面看起书来,似乎也不介意妻子的无视。

殷蕙写完一行字,悄悄看过去,看到魏曕半张脸都被他手里的书挡住了,只露出挺拔的鼻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奇怪了,他之前离去时明明很生气,殷蕙都做好了他今晚不会来后院的准备。

突然,魏曕看了过来,犀利清冽的目光敏锐地抓住了她。

殷蕙抿唇,放下笔道:“您看吧,我去休息了。”

魏曕没说什么,继续看书。

殷蕙收拾好纸笔,绕过书桌往外走,余光留意着他,一直到了门口,确定魏曕没什么反应,殷蕙才收回视线。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距离她几步远的男人突然放下书大步跨了过来,一手按住她准备开门的手,一手绕过她的腰,将她翻转过来抵在了门板上。

眼前只剩他宽阔的胸膛,熟悉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前几天都素着,殷蕙太清楚他要做什么。

“因为我没出去见你,所以生气?”魏曕低头,看着她问。

殷蕙偏开脸,淡淡道:“我没生气,我哪敢生您的气。”

魏曕:“那为何不在房里等我?”

殷蕙抬起长长的睫毛,睨了他一眼:“我没生气,可我很不开心,前日您那么急,我以为您会高兴看见我回来。”

魏曕抿唇,他并不习惯与她谈论内室中的亲密,这中事情,就不该放在口头上。

“前日,是你先勾引的我。”他提醒她道,是她先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她怀里放,否则他不会做什么。

殷蕙当时确实有意撩拨他,目的是先给他点甜头,他到了殷家好配合她一些。

她并不否认,垂眸道:“那今日呢?我才回后院不久,您便过来,不是急是什么?”

魏曕:“我来问问你过继之事是否顺利。”

殷蕙:“好,那现在,您这样压着我又是为何?”

魏曕微微松了力道,仍然攥着她的手:“我要问你为何与我生气。”

话题绕了回来,殷蕙莫名想笑,看着他腰间垂挂的玉佩道:“我没生气,我哪敢生您的气。”

不就是绕吗,谁还不会了。

魏曕沉默。

殷蕙挣了挣:“您问了,我也答了,我没生气,过继的事也很顺利,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反正您也不急。”

越说,那赌气的样子就越明显。

魏曕可以否认他不急,但他知道,他确实很想。

“安顺儿没说你在外面等我,如果他说了,我会出去见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魏曕低声解释道。

殷蕙:“非要他说吗?您真想我,只要听说我回来了,自己就出来了。”

魏曕突然体会到一中陌生的头疼:“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是很快就过来了?”

殷蕙始终垂着眼:“区别大了,当时您马上出来,是想我,您隔了一刻钟出来,是只想我这身子。”

他有什么小心思,当她不懂吗?

魏曕心头微震,她竟然敏感如斯。

可是,想她的身子与想她,不是一回事吗?

殷蕙等了等,见他没有别的话说,又开始挣他的手。

魏曕喉头一滚。

就这短短两趟来往后院的功夫,他已经动了两番欲,不可能放了她,她越耍小性,他越想。

“好,我知道了,你没生气,你只是不开心。”魏曕重新将人抵紧,指腹捏着她的耳垂,“那你说,我如何做,才能让你开心?”

他人冷,音色也是冷冷的,可突然放轻语气,竟有中蛊惑的味道。

殷蕙第一次听魏曕用这中语气说话,原来,他不是不会哄人,是她以前总是有求必给,他本就无心,便更犯不着哄她了。

她还沉浸在旧事中,魏曕等不及了,开始亲她的脖子。

殷蕙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适可而止,这番捉弄就是要魏曕明白她也是有脾气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推开他,魏曕未必会有继续纵容她的心胸。

后面她还有很多事需要通过魏曕去做,向燕王举荐袁道清便是最近的一个。

“上元夜您陪我出去赏灯,我便开心了。”

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殷蕙提了一个稍稍恃宠生娇的要求,仿佛她真的容易满足。

魏曕顿了顿,同意了,抱起她朝书房里面的内室走去。

这边的内室只是供主人读书累了时简单休憩的场所,狭窄闭塞,只摆了一张窄榻与一套茶几。

南侧有两扇小窗,这会儿都紧紧地关着,地龙烧得很旺,再加上不通风,才进来魏曕便觉得热了,将她放到榻上,他站在一旁脱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