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都如此,夏日炎热更不可能一起睡了。

魏曕仰躺着,对着黑漆漆的帐顶出神。

他没有急着要别的孩子,可父王都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在大哥二哥的对比下,他这边只有衡哥儿,确实扎眼。

旁边她翻了个身,应该还没睡着。

魏曕便道:“当初你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了衡哥儿,这次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殷蕙一下子不困了,考虑到六郎刚刚出生,他关心这个也是顺理成章。

上辈子好像也是这个时候,魏曕同样问了这个问题,当时她也着急再生一个,于是就请府里的郎中给她把脉。郎中说她气血虚弱,开了药方,殷蕙开始喝起汤药来,喝了大半年也没见效果,最后魏曕嫌她身上都是汤药味儿,干脆让她停了。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殷蕙轻声道。

魏曕:“过两日请郎中来看看?”

殷蕙沉默,看了郎中肯定就会开药,那药苦得恶心,而且她明知喝药没用,还喝什么?

“不想看。”殷蕙往被窝里缩了缩,无论这动作还是她逃避的语气,都让魏曕察觉到,她有顾虑。

他偏头看过来:“为何?”

殷蕙:“害怕,生衡哥儿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其实那次是她没有经验,饿了就吃,没有控制好,现在真怀上,她并不会害怕,只是得找个借口打消魏曕请郎中的念头。

这次轮到魏曕沉默了。

他也记得等在院子里时,丫鬟们从里面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她的哭声也越来越低。

“算了,怀上是天意,不怀咱们也有衡哥儿。”魏曕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感受着他轻缓的安慰,殷蕙怔住了。

原来在这件事上,他这么容易妥协,并不是非要她喝药不可。

那她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殷蕙握住他的手,试着劝道:“三爷,您真想再多几个孩子,我身子不行,咱们院里不是还预备了两个丫鬟?”

魏曕把玩她手指的动作一顿,旋即收了回去,冷声道:“我说过,我不需要。”

他做不来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肌肤相亲,也不会为了那种事情特意花功夫去了解一个陌生女人。

殷氏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新婚之夜他必须与她完成周公之礼,但除了妻子,别的女人再美,魏曕都不想勉强自己去试,他不想碰触外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让外人碰触自己,让外人看到自己私密的一面。

大哥二哥不懂他为何不近女色,魏曕也不懂他们为何能见个美人便发情。

殷蕙听出他生气了,可她不理解。

又想要多生几个孩子,又不想去睡别的女人,却也不强迫她赶紧生,这……

要不是经历过那十年,殷蕙肯定又会觉得魏曕对她情根深种了。

“您是怕我拈酸吗?”殷蕙故意曲解道,然后不等魏曕回答,殷蕙就钻到他的被窝,抱着他笑了出来:“您对我真好,难怪祖父总是夸我有福气。”

魏曕不逼她吃药,这是好事,两人犯不着为纳妾的话置气,不如插科打诨揭过去,明天还是好好的。

魏曕怔了一下,想要解释什么,感受着她的甜蜜,又觉得无需解释,半晌才道:“睡吧。”

再抱下去,还得叫回水。

因为前几天魏曕都是在卫所住的,最近他又连着回王府了。

这日魏曕来到后院,破天荒地没有去哄衡哥儿,而是用眼神示意殷蕙随他去内室。

等殷蕙穿好鞋子跟过来,就见魏曕站在屏风内侧,正宽衣解带。

殷蕙受惊不小,就算他有兴致,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乳母、衡哥儿都在外面,早知道他多暗示一点,她好安排孩子去花园玩。

就在此时,她听见魏曕吸了口气,似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殷蕙登时收起那些花花念头,快步绕过屏风。

此时魏曕已经脱掉了外袍与中衣,露出一片未经烈日暴晒的白皙胸膛来,可在那一片白皙当中,左肋骨靠近后背的一侧却多了一处乌青,像个拳头印。

“您跟人打架了?”殷蕙吸着气道。

魏曕瞪她一眼:“军中切磋。”

打架,当他是二郎、三郎?

“帮我涂药。”魏曕坐到床边,将一个青瓷瓶递给她。

殷蕙装出十分心疼的模样,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埋怨道:“既然是比武切磋,谁下手这么狠?”

魏曕顿了顿,道:“冯腾。”

殷蕙吃惊地抬起头,他还是跟冯腾动手了?

魏曕皱眉道:“据我的观察,冯腾只是好武,并无龙阳之癖,流言止于智者,你以后休要乱传。”

不过,冯腾喜欢纠缠人比试倒是真的,去年冯腾明明答应了将来战场上与他比杀敌数量,没过多久又凑了上来,魏曕不胜其烦,今日终于与他比了一场,不小心挨了冯腾一铁拳。

“冯公子受伤了吗?”殷蕙紧张地问。

魏曕:“我也打了他几拳,应该没有大碍。”

殷蕙松了口气,这场比试换了时间也换了方式,两人没有骑马,冯腾也就没有跌落马下,伤势自然不同。

“下次小心点,他是纯武夫,您不一样。”殷蕙继续涂药。

魏曕看着她专注的眉眼,忽然问:“我如何不一样?”

殷蕙想了想,笑道:“您除了练武,还喜欢看书,文武双全。”

魏曕就被她的笑容勾出了点兴致,就在此时,殷蕙捏了捏他的胳膊,道:“上次你们划龙舟,我都看见了,冯公子的胳膊比您粗了小半圈,您跟他比拳法,肯定要吃亏啊。”

魏曕脸色一沉:“非礼勿视。”

殷蕙朝他撇撇嘴:“父王允许我们观礼,就说明不在乎让我们看几眼,再说了,不光我,大嫂二嫂还有那些官家少奶奶都看了呢,怎么,只许你们天天盯着歌姬跳那不正经的舞,我们看几眼正经的龙舟比赛,都不行?”

这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魏曕突然将她拉到怀里。

殷蕙惊呼一声。

魏曕动作一顿,扫眼外面,他便没有做什么,只看着她道:“下次不许乱看。”

殷蕙眸光流转,索性坐在他的腿上,捏捏他的手臂,一脸神秘地道:“其实我看过比冯指挥使还要健硕的人。”

冯谡乃燕王麾下第一猛将,无论刀法还是身形之魁梧,魏曕都没有见过能超过冯谡的,闻言便问:“何人?”

殷蕙笑道:“明早我让金盏去安排,傍晚城门口,您亲眼见见,便知道我所说不虚了。”

魏曕懂了:“你的伙计?”

殷蕙:“差不多吧,如果您感兴趣,明晚再与您细说。”

翌日黄昏,魏曕进了城门,像上次找她的马般扫视两侧街头,然后他就看见一位穿灰色粗布短褐的壮汉。

城门前百姓们熙熙攘攘,个个都在为生活奔波,唯独那壮汉,鹤立鸡群犹如一棵历经寒霜而不倒的苍松,面容刚毅,目光内敛,仿佛周围发生什么都不会牵动他的情绪。

当魏曕看过去的时候,廖十三也看到了他。

虽然尊卑有别,廖十三也想接受三夫人的引荐去燕王的护卫所里做事,可他并没有像周叔那般卑微地恭迎魏曕,而是维持默立的姿态,只有目光跟随魏曕,随着魏曕的移动而移动。

漫长的对视过后,魏曕朝他点点头,策马离去。

“三爷,那人绝非等闲之辈。”长风也看到了廖十三,对主子道。

魏曕只想快点回府,向殷氏打听此人的来历。

于是,吃过晚饭,殷蕙就坐在床上,绘声绘色地给魏曕讲起廖十三行走江湖的英勇事迹来,譬如祖父遇见廖十三那日,廖十三所在的商队几十个护卫都死了,只有廖十三杀都杀不死,劫匪们不想白白折了人手才丢下廖十三在大漠里自生自灭,又譬如廖十三为了报答祖父的救命之恩,从此不辞辛苦地替廖家商队效力,重情重义。

魏曕默默听着,此时问:“既然如此,你为何向我引荐他?”

她安排廖十三给他相看,不可能只是让他见识对方魁梧的体格。

殷蕙犹豫片刻,道:“内情不好明说,总之是我堂哥得罪了廖叔,廖叔铁骨铮铮,不愿再为我们家效力。哎,通过此事您也能明白我为何要扶植阆哥儿,我那堂哥,真不是什么好人,祖父差点被他气病了。”

魏曕想到了月初她多出的那趟门,大概就是处理殷闻与廖十三的恩怨了。

“他住在何处?明日让长风去试试他的功夫,如果他能打败长风,我会向父王引荐他。”

殷蕙高兴道:“他就住在潼关烤肉馍铺子的后宅,铺子生意忙,前面人多眼杂的,您叫长风去后门叩门。”

魏曕记下了。

次日,长风奉命去廖家走了一趟,比试完了,再去卫所见三爷。

魏曕上下看他一眼:“如何?”

长风惭愧道:“比了拳脚与刀法,我都输了。”

魏曕:“比了多少回合?”

长风头垂得更低:“其人力大无穷,拳法我只坚持了十二回合,刀法他精妙不如我,我坚持到了三十招。”

魏曕点点头,勉励道:“输给他并不丢人,可有受伤?”

长风难掩苦色:“挨了几拳。”

魏曕让他去军营领伤药。

回到王府,魏曕就去找父王禀报此事。

燕王听了廖十三的来历,摸着胡子思忖道:“也不知道殷家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魏曕自然已经派长风查过,结合廖秋娘烧了王家厨房一事,很容易猜到真相。

燕王哼道:“没出息的玩意,殷家迟早败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该多跟殷墉要点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与其糟蹋了,不如充当军需,还能给殷家后辈积德。

魏曕垂眸,妻族家里出了这种事,他面上也不光彩,只是他也惜才,不忍为了面子错过一位猛将,廖十三那人,即便不懂兵法,亦可冲锋陷阵,重挫敌军。

燕王瞥见儿子的神色,咳了咳,道:“你媳妇很不错,纯良明理,且举荐有功,可见殷墉教女有方,只是二房不中用。”

魏曕:“父王谬赞了。”

燕王:“嗯,你先带廖十三去卫所吧,下个月我要去围场秋猎,到时候再看看他的本事。”

魏曕领命告退。

殷蕙从他口中听说“秋猎”二字,眼睛便是一亮。

魏曕道:“你先别高兴,父王并未说要带内眷去。”

殷蕙笑道:“可父王也没说不许我们去,怎么,不如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您再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输了,我……”

她凑到魏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魏曕看她:“你当真会跳?”

殷蕙:“殷家姑娘都多才多艺无所不精,要我给您数数我一共有过多少位女先生吗?”

魏曕从未听过如此自夸之词,顿了顿,同意与她赌。

三日后,燕王准备七月中旬去围场秋猎的消息就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不但他会带上妻妾,还允许儿子们带上媳妇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蕙蕙:开心!

二爷&纪纤纤:开心!

燕王:老三怎么绷着脸,不想去?

哈哈,100个小红包,明天见~

第56章

燕王府其实就是一座规格略小的皇宫,规矩森严。

京城的皇后妃子们基本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燕王府里的女眷亦是如此,只稍微自由点,譬如郭侧妃可以回娘家瞧瞧,纪纤纤偶尔可以拉着二爷魏昳出门逛逛,殷蕙则在燕王的默许下可以每个月出趟门料理嫁妆产业。

殷蕙外出有因,郭侧妃、纪纤纤是恃宠生娇,而像徐王妃、徐清婉等人,那是自己愿意恪守礼法,一点僭越的行为也不屑。

但谁又真的喜欢被关在一座华丽的牢笼里?

所以,燕王要带众人去围场秋猎的消息一传出来,王府后宫各房主子丫鬟都喜气洋洋的,把过年的氛围都比下去了,二郎、三郎更是差不多每日都要把秋猎挂在嘴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撒撒欢。

衡哥儿还不懂这些,他只看到娘亲与丫鬟们说说笑笑地在收拾各种箱笼。

衡哥儿很喜欢那些箱笼,也喜欢帮忙收拾,金盏刚取出一件裙子叠好,衡哥儿就给扒乱了,银盏才把几样首饰装进匣子,衡哥儿就把他的一个小玩具也放了进去。别人都是认认真真地做事,他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捣乱,殷蕙训他,小家伙还开心地笑。

傍晚魏曕来到后院,看见次间里摆了一个箱笼,格外突兀,正疑惑箱笼有何用,箱笼里面的彩缎居然动了,随即冒出衡哥儿的小脑袋。

魏曕差点没绷住笑,走过去要把儿子抱出来。

衡哥儿推开爹爹的手,就喜欢在箱子里待着。

殷蕙对魏曕解释道:“这一整天都在给我们添乱,后来就喜欢钻箱子玩,我干脆给他摆一个在外面。”

箱子有衡哥儿肩膀那么高,小家伙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去。

箱子两边有提手,魏曕叫儿子坐好,他提着提手,将箱笼拎了起来。

衡哥儿就像坐轿子一样,跟着爹爹在屋里转了一圈,魏曕放下箱子,他还不干,还要。

殷蕙坐在榻上,看着魏曕陪儿子转了四五圈,衡哥儿才肯出来。

两辈子,只有与衡哥儿在一起的时候,魏曕才像一个真正的大活人,充满了人情味。

不过,衡哥儿也就这两年能使唤爹爹了,等衡哥儿去书堂读书时,魏曕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严父,开始严格教导衡哥儿的学业与武艺。

各院都收拾妥当,七月十八,天微微亮,王府三代主子们便陆续登上了马车。

松林围场位于北平府属县热河县,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有绵延千里的密集森林,亦有蜿蜒流淌的河流,曾是辽帝狩猎之地。燕王好武,抵达北平府巡视一圈后,觉得这地方不错,便命人重新将松林围场修建起来,方便他以后来此跑马狩猎。

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但在封地内可以畅行无阻。

只是从平城到围场,要走六七日。

这日晌午,车马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息,女眷们带着孩子一块儿用饭。

纪纤纤小声朝殷蕙抱怨:“天天坐在车上,我都要闷死了,浑身也不舒服。”

不知为何,纪纤纤明明看不起殷蕙的出身,却喜欢跟殷蕙说这些琐事,对徐清婉她便只有挑衅。

殷蕙笑道:“二嫂再忍几日,到了围场就好了。”

她可记得,上辈子去围场,纪纤纤像脱笼的鸟儿一样四处游玩,要回去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

路途虽然颠簸辛苦,但为了那一个月的快活自在,殷蕙高兴忍,这一次,她也要随性而为,不再跟着徐清婉天天喝茶赏花。

吃完饭,大家纷纷趁出发前的短暂功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

魏楹来到殷蕙身边,笑道:“三嫂,我看见你也把飞雪带上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跑马?”

飞雪就是殷蕙那匹白马的名字。

殷蕙笑着应道:“好啊,三妹记住这话,别一到围场,你便把我忘了。”

燕王宠爱魏楹,他连纪纤纤跑马都不介意,殷蕙陪着魏楹一块儿跑马,燕王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公爹可能也体谅她们平时拘束,在围场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纤纤插话道:“我也带了马,咱们一块儿比。”

她本来不会骑马,嫁到燕王府后,见魏楹竟然可以学马,纪纤纤便也跟魏昳讨了一匹漂亮的马学起来,这次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徐清婉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仿佛听不见这边的叽叽喳喳。

另一侧屋檐下,李侧妃往这边瞄了眼,对徐王妃道:“清婉是不是太绷着了?您看纤纤、楹楹她们都不喜欢去找她,宁可围在老三媳妇身边。”

徐王妃淡笑道:“清婉是好静一些。”

李侧妃笑道:“也是,纤纤、楹楹性子活泼,老三媳妇这一年来也越发伶俐了。”

温夫人与崔夫人站在后面,听着这话总觉得刺耳,并不像什么夸赞之词。

崔夫人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别掺和。

有宫人跑来通传,王爷要动身了。

女眷们忙止住议论,按照长幼尊卑排好,安静有序地离开驿站。

下午衡哥儿要睡觉的,去了乳母的马车。

魏曕骑了一上午的马,这会儿也钻到了殷蕙的车上,一上车先脱下沾了风尘的外袍放在侧座上。

殷蕙也早备好了一盆水与巾子。

魏曕连着擦了三遍脖子与脸,盆子里的水也变浑了。

“您在卫所里也是这样吗?”殷蕙打趣道,如此讲究的人,天天与一群汗气冲天的士兵待在一处,真不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魏曕没理会这调侃之语,他向来将差事与私事分得很清。

“衡哥儿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魏曕靠到车板上,舒适地出了一口长气。

殷蕙:“他好着呢,倒是四郎,瞧着蔫蔫的。”

魏曕便皱了皱眉:“二哥也真是的,明知四郎身子弱,带出来做何。”

殷蕙:“可能觉得越娇气越难养吧,左右有郎中随行,应无大碍。”

说着,她将一盘切好的梨片端到他面前。

梨片切得薄薄的,晶莹剔透泛着水光,入口甘甜多汁,生津解渴。

夫妻俩挨着吃光了一盘,殷蕙将盘子放到小橱柜里,一回头,就见魏曕闭着眼睛,要打盹了,虽然面带赶路的疲色,眉头却是舒展的。

殷蕙不困,靠在另一边车角,对着魏曕俊美的脸出起神来。

上辈子这时候,魏曕还在因为与冯腾比武间接导致冯家父子双双离开卫所而被燕王迁怒。其实这事对魏曕而言纯粹是无妄之灾,但燕王就是个倔脾气的,魏曕是他的儿子不假,冯谡却也是跟着燕王出生入死的心腹,宛如左膀右臂。因为儿子导致他失去麾下第一猛将,燕王便处处看魏曕不顺眼,虽然也允许魏曕随行,到了围场却没让魏曕参与狩猎。

这种迁怒,一直持续到次年魏曕在战场立功才消失。

而在这期间,魏曕心里窝火,来她这边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在围场的时候,魏曕更是沉默寡言。

那时候的殷蕙,又害怕他,又心疼他。

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一家三口都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

七月二十五,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松林围场。

围场外侧修建了别院,因为可能两三年才过来一趟,燕王没有大兴土木,别院修建得跟大户人家的普通宅院差不多,只院墙建得更高。

殷蕙与魏曕分到了一进小院子,夫妻俩住在上房,乳母带着衡哥儿住西厢房,丫鬟们住东厢房。燕王的其他子嗣分到的都是这样的院子,大家共用一个厨房。

今日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殷蕙进了屋便趴在次间的榻上,懒洋洋不想动弹。

直到水房送了水来,殷蕙才去沐浴。

金盏好好帮她搓了一遍,冲干净了,殷蕙刚坐到浴桶里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一泡,魏曕回来了。

“三爷,夫人在沐浴。”

殷蕙听到银盏的声音,然后就是魏曕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下一刻,门帘挑起,魏曕跨了进来。

金盏识趣地退下,从外面带上门。

魏曕看眼殷蕙,径自宽衣解带,提着一桶水走到屏风后面,舀了一勺从头顶浇下,再舀两勺洒到身上。

这边的屏风没有夫妻俩在平城用的好,料子厚,殷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高大挺拔。

她挪到背朝屏风的一侧,一边享受一边与他说话:“洗完还用出去吗?”

魏曕:“不用,明早再去陪父王跑马。”

殷蕙:“你们跑马,我们做什么?”

魏曕:“听王妃安排吧。”

殷蕙:“王妃若没有安排,我可以跟三妹去跑马吗?”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

她很聪明,知道跟三妹抱成一团,父王偏爱三妹,有时候父王生气,他们几兄弟只能噤若寒蝉,三妹却敢说笑。

又冲了一次水,魏曕也跨进了浴桶,坐在殷蕙对面。

殷蕙看过去,魏曕看过来,目光相对,片刻后,殷蕙垂眸道:“您慢慢泡,我先出去了。”

魏曕却靠了过来。

秋日的阳光明晃晃的,窗纸也无法完全隔绝,浴房里介于明暗之间的光线,更添几分禁忌。

殷蕙被他抱到了怀里。

“连续奔波七日,您都不累吗?”殷蕙吸着气道,一滴水珠从发间滑落下来,落到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魏曕路上觉得累,到了这里便不累了,此刻他只想做这一件事。

毕竟,驿站门墙透声,别说他,那样的地方,二哥也不敢胡来。

这个澡泡得太舒服,殷蕙直接从黄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睁开眼睛,看到魏曕已经起来更衣了,视线相触,冷冰冰的男人似乎笑了下,旋即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三弟精神不错么。

三爷:彼此彼此。

燕王:少嘚瑟!

哈哈,元宵节啦,100个小红包,祝大家一整年圆圆满满甜甜蜜蜜,傍晚再见~

第57章

吃过早饭,殷蕙牵着衡哥儿先去给徐王妃请安。

徐王妃这边的院子宽敞些,但与王府那边也无法相提并论,处处都透露着一股简约质朴的气息。

徐清婉、纪纤纤、魏杉、魏楹也陆续到了,包括李侧妃等四个燕王妾室。

徐王妃笑道:“王爷他们去跑马了,咱们也去外而走走吧。”

纪纤纤闻言,朝殷蕙看来。

殷蕙保持微笑。

她也知道,单独活动会比一群人慢慢吞吞地逛来逛去有意思,但今日徐王妃要大家同游,谁好开口?人家魏楹都没表达任何不满。

走出别院,西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北而是碧绿无涯的茫茫草原,溪流蜿蜒其中,东侧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徐王妃的意思是,大家去湖边逛逛。

二郎、三郎欢叫着在草地上奔跑追逐。

衡哥儿虽然腿短,也喜欢跑,在乳母的陪伴下摇摇晃晃地去追哥哥们。

徐王妃笑着叫大郎、眉姐儿也去玩。

庄姐儿、六郎都留在了王府,四郎因为路途颠簸吐了两场,短时间是不能出来玩了。

“好想去跑马。”

纪纤纤拉着殷蕙走在一起,又引了魏杉、魏楹过来,小声撺掇着,示意魏杉姐妹俩去请示徐王妃。

魏杉:“要去一块儿去。”

魏楹:“明天跑也没关系,今日就先走走也好。”

纪纤纤便问殷蕙:“你怎么说?”

殷蕙笑道:“就当多休息一日吧。”

纪纤纤既怂恿不了别人出头,自己也不愿意去出这个头,只好忍了。

到了湖边,丫鬟们在树荫下铺好锦垫,主子们分开坐下。

殷蕙三妯娌与魏家姐妹坐在一块儿。

殷蕙喝口茶,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孩子们身上,大郎文静,二郎、三郎不停地赛跑着,衡哥儿追不上哥哥们干着急,大房庶出的眉姐儿便陪他跑,每次都故意让衡哥儿赢。

见徐清婉也在看眉姐儿,殷蕙笑道:“眉姐儿这么小就懂得照顾弟弟了,真讨人喜欢。”

眉姐儿的生母是徐清婉的陪嫁丫鬟,乃自己人,所以徐清婉对眉姐儿的教养也算上心,闻言点点头,道:“可能经常跟三郎玩,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纪纤纤似笑非笑地道:“小小年纪,倒挺会巴结人的。”

这时,跑步中的二郎突然绊了一脚,猛地扑倒在地,紧随其后的三郎没刹住,压到了他身上。

纪纤纤花容失色。

二郎果然大哭起来,抓住三郎往旁边一推,三郎盯着嚎啕大哭的二郎看了会儿,自己站起来,拍怕膝盖,去找衡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