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简单,殷蕙刚刚只是太急了,祖父这么一说,她就彻底不管银子了,担心起老爷子的身体来:“筹集粮草可不容易,您吃得消吗?”

殷墉笑道:“祖父都闲了一年多了,巴不得找点事做。”

这时,魏曕换了一身衣裳走了出来。

殷墉朝孙女使个眼色,昨晚孙女婿在城里厮杀一夜,累身又累心的。

殷蕙知道魏曕等会儿就要走了,想了想,她走到魏曕身边,轻声嗔怪道:“这件太薄了,外面冷,您再去换一件。”

说着,她便推着魏曕往次间走。

魏曕脸色微变,殷墉祖孙还在旁边看着,她推推搡搡的成何体统?

穿过次间进了内室,魏曕刚要低声责备她,身后的人竟然紧紧地抱了上来,脸贴着他的背。

魏曕看看腰间她紧扣的手,默默将责怪咽了下去,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前面来。

抬起她的下巴,魏曕就看到了她眼里的血丝,怕是一晚没睡。

“昨晚吓到了?”他低声问。

殷蕙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吃晚饭时就听到动静了,还好孩子们不懂,好吃好睡的。”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跨了出去,不必再隐瞒,魏曕捏捏她的耳垂,道:“平城已归父王掌控,外面还有十五万大军,接下来我们在外征伐,你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用担心。”

殷蕙装出担心来:“十五万,够吗?”

魏曕:“会慢慢多起来的,父王早有筹划。”

殷蕙:“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魏曕:“看父王安排,也可能归无定期,你照顾好孩子……”

“不用担心你。”殷蕙隐含幽怨地打断他,“每次出门都是这句话,我都会背了。”

魏曕似乎笑了下,只是那笑意一闪而逝,瞥眼外面,道:“我还没吃早饭。”

出了一夜的力气,竟然还没吃饭,殷蕙忙松开他,陪他往外走。

即将跨出内室,魏曕突然将她拉到怀里。

殷蕙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年魏曕都回不来几次,她也不在乎了,手攀上他的脖子,脚也踮了起来。

厨房送了早饭过来,丫鬟们怕饿到主子,脚步匆匆。

魏曕松开殷蕙,看到她面色微红,眼中漾起水色,那欲语还休的痴慕,让他想再亲上去。

“我先出去,你,收拾收拾。”魏曕迅速转身,挑开面前的帘子。

殷蕙怔了一会儿,低头看看,衣襟那里最乱,这是时间紧促,否则他肯定会做的更多。

理理衣裳,扶扶发簪,殷蕙这才回到厅堂。

魏曕、殷墉、殷阆坐在一张桌子旁,无声地吃着饭,都有事情要忙,都吃得很快。

殷蕙坐到第四把椅子上,位于魏曕与祖父中间。

一个是她最亲最亲的祖父,一个是她两辈子的夫君,机缘巧合,这二人竟然都陪在她身边。

前生今世在脑海里交织,殷蕙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魏曕看向殷墉。

殷墉笑着逗孙女:“阿蕙是舍不得祖父,还是舍不得三爷?”

殷蕙拿帕子擦擦眼睛,故意道:“我舍不得阿阆。”

殷阆便呛到了。

殷蕙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吩咐站在门口的金盏:“把五郎、七郎叫来吧。”

金盏快步去了。

三个男人吃得更快了,早点吃完,还能多跟孩子们说两句话。

知道爹爹回来了,衡哥儿是跑过来的,循哥儿跑得慢一点,着急地叫哥哥等等他。

“爹爹!”衡哥儿冲进来,一头扑到了魏曕怀里。

别人都怕魏曕的冷,衡哥儿只记得爹爹陪他玩的那些时候,亲近远比敬畏多。

“爹爹!”循哥儿也扑了过来。

魏曕就一手抱起一个。

殷墉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

时间有限,魏曕嘱咐儿子们要听娘亲的话,就要走了,长风抱着擦拭干净的战甲,已经等候多时。

衡哥儿看看长风,问:“爹爹要去打仗吗?”

魏曕:“嗯。”

衡哥儿:“打谁?”

魏曕顿了顿,道:“奸臣。”

衡哥儿还想再问奸臣是什么意思,殷蕙将儿子抢到怀里:“回头娘给你们讲,爹爹他们要出发了。”

跟着,殷蕙一手牵一个,娘仨一起将三个男人送出澄心堂。

晨光照亮了三人的脸,冷的冷,笑的笑,都是她的家人。

第105章

燕王先杀章炳、谢桂,再夺平城,此举在朝廷看来已是宣战,当日正午,燕王便在平城官民与十五万大军面前慷慨陈词,称奸臣黄仁、齐韬蛊惑新帝祸乱朝纲,又有殷家不孝子殷闻颠倒黑白蒙蔽新帝视听,他要奉先帝祖训,举兵南下,替朝廷歼灭朝中的乱臣贼子!

平城的官兵已听燕王号令,十五万大军也拥护燕王,剩下的百姓们,多多少少都听说了殷家分家嫡出的二房因为不孝被赶出家门,殷老太公多好的人,那肯定是殷景善、殷闻父子俩伤透了老太公的心,这种不孝的玩意,竟能在京城搅动风云,可见朝廷里的官员都不行!

所以,城外大军们发誓追随燕王时,城内的百姓们也都跟着喊起口号应和,燕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到此景,露出笑容来。

率大军去攻打平城附近县城之前,燕王留下一万兵马驻守平城,交给徐王妃、魏旸统帅,城中一切事务皆由徐王妃指挥,若母子俩有分歧,魏旸当听徐王妃决策。

“伯起还年轻,你来守城,我才放心。”燕王握着徐王妃的手,夫妻多年,他深知徐王妃的秉性与才智,谋略不输他身边的几员大将。他对四个妾室是宠是怜,对徐王妃则是敬重欣赏,是成亲后三十年的相濡以沫。

离别在即,徐王妃迎视燕王的眼中有温情,亦有沉着冷静:“王爷只管南下,我绝不会让您有后顾之忧。”

燕王握紧妻子的手,大步离去。

魏旸出去送父王,直到站在城墙下,看着大军远去,他又在城里巡视一番,快黄昏才回到王府。

“母亲,父王离开时可有什么交待?”魏旸问。

徐王妃看看儿子,如实道来。

魏旸脸色微变,母亲只是一个女人,守城这种大事,父王竟然让他听母亲的。虽然他也知道母亲不是普通女子,可,这是打仗守城啊,父王宁可相信母亲,也不肯信他,在父王眼里,他这个儿子是多没用?

徐王妃默默地将儿子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等儿子再次看过来,徐王妃才语重心长地道:“伯起,你父王要争那个位子,你的目光也要放长远,只要我们母子守好平城,守城的功劳便全是你的,你又是嫡出,只要你谨言慎行,那个位子也终将是你的,切不可急功近利,越急,越容易露出自己的短板。”

魏旸有所感悟,看着母亲道:“母亲教诲,儿子会铭记在心。”

徐王妃:“嗯,眼下最要紧的是守好平城,剩下的,等大事成了再说,时候不早了,你先早点休息,明早陪我巡城。”

魏旸告退。

他往东六所走,隔了老远就见二弟魏昳、五弟魏暻在所门前站着,大的神色焦急,小的如青竹玉树,一看就是被二弟拉过来的。

“大哥!”

看到魏旸,魏昳跑着赶过来,一连串的问题往外倒。

不怪他慌,从昨日黄昏王府突然有兵戈之声,再到晌午父王率大军出征,这一切他都被蒙在鼓里。魏昳觉得憋屈,老三不提,父王连老四都带在身边商讨大事,只瞒了他与最小的老五,魏昳心里能舒坦吗?这也就罢了,魏昳主要是担心啊,父王能成事吗?万一不成,等待一家人的可不是流放了,都得砍头!

“瞧你这点出息,还怪父王没提前知会你?”魏旸甩开魏昳的手,以长兄之威训了魏昳一顿,然后对魏暻道:“外面有父王,平城有我与母亲,老五该读书读书,有空就帮忙盯着大郎他们的功课,别学你二哥。”

魏暻道是,先走了。

魏昳胆子小,脸皮却厚,挨了数落也不在乎,一直追着魏旸走到颐志堂的门口。

魏旸烦他的纠缠,只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些,最后道:“你不信我没关系,难道也不信父王?今天就罢了,明天赶紧冷静下来,还有差事给你。”

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交给二弟,比交给外人更放心。

魏昳想想父王的十五万大军,想想父王以前的各种战功,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

反了,一家人可能更上一层楼,不反,就算留下性命也要流放穷苦之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父王做得对,是该争一争!

想明白了,魏昳回了二房的畅远堂,纪纤纤一直等着呢,夫妻俩进了内室说话。

纪纤纤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公爹可真是胆大,太胆大了!

不过,知道公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筹备,纪纤纤对公爹的信心就更足了,就像当初太子刚病逝的时候,她不由地做起美梦来,抱着魏昳的胳膊直笑:“等父王坐上龙椅,你们几兄弟就会封王,到时候咱们也修个气派的王府,整个王府都是咱们说了算,再也不用挤在这个小院子了。”

魏昳:“你想得挺美,就不怕父王败了?到时候别说咱们要掉脑袋,恐怕你们纪家也要受牵连。”

纪纤纤终于想到了京城的爹娘。

她皱皱眉头,但并不是十分担心:“我们纪家是千年望族,历经几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父王一反,祖父父亲只要向朝廷表明毫不知情,朝廷最多暂停纪家男人的官职,避免他们与父王勾结,不可能痛下杀手,落下一个滥杀的恶名。父王败了,纪家面上无光,父王成了,自会恢复纪家的荣光。”

魏昳一边听着,一边想四个兄弟的姻亲。

老三那边是殷家,殷闻虽然得罪了父王,殷墉把家底一交,一下子就成了父王这边的功臣。

老四那边是郭家,更不用说。

老五那边虽然没钱没兵,却有个深受父王倚重的崔玉,崔玉那满脑子主意,发挥好了能抵几万兵马。

这么算来,纪家龟缩京城,最没用了,一点都帮不上父王。

至于大哥那边的徐家,现任镇国公徐耀在兵部做事,无论他自己的军功还是老国公的战功,使得徐家在本朝各军里都有一定的威望。如果徐家肯支持父王,朝廷便是腹背受敌,如果徐家像纪家一样明哲保身,那大哥也算跟他作伴了,如果徐家支持朝廷……

魏昳摸了摸鼻子,真那样,大哥的妻族就相当于扯了父王的后腿,还不如纪家。

燕王誓师当日,也派人给京城送了一封折子,内容差不多,痛骂黄仁、齐韬、殷闻是奸臣小人,新帝年轻被他们蒙蔽,那就由他这个王叔替侄子铲除奸佞,才不负先帝册封藩王时留下的“外戍边疆、内讨奸臣”的祖训。

新帝魏昂看了折子,勃然大怒,立即调兵遣将去镇压燕王的造反。

外面派了兵马,京城这边也要严查是否有燕王的内应。

第一波查的,便是燕王府的几家姻亲。

纪家是望族,不但与燕王是亲家,子女也多与京城各世家联姻,如果没有证据便将纪家众人下狱,其他官员恐怕也会心神不安既而生乱。所以,在纪老爷子率领纪家男人主动递上辞呈以证明纪家没有勾结燕王的时候,魏昂就准了,称朝廷会调查清楚,如果确认纪家没有反心,日后还会官复原职,在那之前,纪家众人就安安分分在家里待着,自有士兵监视。

包括燕王长女魏槿所嫁的夫家、李侧妃的母族李家,同样停官幽禁于府内。

郭家亲戚多在北地,还有一个蜀地的蜀平侯。

蜀平侯是先帝朝时的老臣,威望只略逊色于徐家,且蜀地偏远,也许朝廷的兵马能在诏书抵达蜀地前就压制了燕王,魏昂就先没动蜀平侯,只密诏蜀地附近的官员留意蜀平侯的动静。

殷家除了一个殷闻,殷墉已经投靠燕王,留着一起抓便是。

不过,有人提醒魏昂,称燕王三子魏曕的舅舅温成在京为官。

温成没什么根基,魏昂直接将温家众人下狱了,温成有个女儿温如月嫁给了永城侯家的庶子薛七,那薛七抗倭有功,且得知燕王造反时便将温家女儿贬为了妾室,再加上魏昂有位宠妃是薛家女,魏昂就没有再追求温如月的罪状。

这几家都好处理,难的是徐家,徐耀不但是燕王的妻兄,也是魏昂的舅舅。

魏昂将徐耀请进宫,拿着燕王的折子跟舅舅哭了一通:“舅舅,皇祖父尸骨未寒,燕王叔便逼朕至此,还请舅舅替朕主持公道!”

徐耀素来刚正不阿,与徐老爷子一样忠君,忠于先帝,也忠于先帝亲自立下的新帝。

于是,徐耀当着皇帝外甥的面,大笔一挥,面色铁青的写了两份信,一封给燕王,痛骂燕王不忠不孝,严词勒令燕王迷途知返自己来朝廷负荆请罪,一封给徐王妃,说得也很难听,从徐家老爷子的家规讲到女子的妇德,要徐王妃带着燕王府的子孙们投降。

写完信,徐耀对魏昂道:“皇上,若燕王执迷不悟,臣愿领兵亲自去捉拿反贼!”

首辅黄仁暗暗朝魏昂递个眼色,纵使徐耀站在朝廷这边,也不能轻易派徐耀出兵,以免徐耀被燕王拉拢,白送兵马给燕王。

魏昂明白,擦着泪道:“只盼王叔能听进舅舅的劝。”没理徐耀请战那话。

很快,朝廷的使臣分别带着两封信去见燕王、徐王妃。

燕王先收到了徐耀的信,看完脸都黑了。

当年老国公病逝,他写了一封自己十分满意的悼词,徐耀一个字都没回他,现在倒是回了,骂得比什么都难听!

燕王将信丢在地上,一剑扎了上去,足见其心中之恨!

魏昡想知道舅舅说了什么,拔出父王的佩剑,捡起多了一个大窟窿的信纸,看完之后,怒发冲冠!

“舅舅也太偏心了,明明是新帝先对藩王们赶尽杀绝,他真看不见?”

崔玉这才上前看信,其他武将也都围了过来。

对徐家老爷子,武将们是敬重的,连带着也愿意给徐耀几分面子,可徐耀如此辱骂燕王,哪个还把他当回事?纷纷来劝燕王别与这种人计较。

等燕王冷静下来,有人迟疑道:“王爷,徐耀给您写信,王妃那边……”

说话的是燕王手下一个千户,平时也很受燕王赏识。

燕王看他一眼,道:“王妃与我一心,不必生疑。”

平城,朝廷派来的使臣亲自将徐耀的家书交给了徐王妃。

徐王妃看过信,递给儿子。

魏旸看完,气得双手发抖,舅舅啊舅舅,你不帮忙也就罢了,能不能别添乱?

“来人,绑了此人,连信一起送去王爷那里。”

这就是徐王妃给兄长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徐耀:反贼!

燕王:老匹夫!

魏旸: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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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无视徐耀的劝降,燕王先带着大军将平城四周的城池攻占了一番。

因为这一带的守将多为他的旧部,看到燕王大军便主动投降,大军不但没有什么损耗,反而又增加了几万兵马。

燕王于咸宁十二年腊月起事,短短三个多月,便于次年春末进军到了燕地南面的真定城。

与此同时,朝廷也派出先帝朝时的老将耿英,率领三十万大军在真定迎战燕军。

交战之前,耿英单枪匹马出列,叫燕王出来说话。

等燕王来了,耿英倚老卖老,先把燕王骂了一顿,说些先帝明君,怎么生了他这个反贼儿子的话。

燕王冷笑一声,不与他浪费唇舌,直接动起手来。

别看耿英是个老将军,手里的兵马更是燕军的两倍,激战三个月后,耿英被冯谡一枪刺中胸口,当场阵亡。

主帅一死,朝廷兵马大乱,燕王夺了真定城。

不过耿英带兵有方,真定一战燕军损失了五万兵马,可谓惨重。

没等燕军喘过气来,七月,朝廷派定国公吕隆重整兵马阻挡燕军南下,还是三十万大军。

燕王不忧反喜,耿英虽然骂人难听,实则是个将才,如果朝廷继续派个“耿英”,他手里的兵马就真的不够用了。但这个吕隆算什么东西,他父亲老国公是开国元勋之一,老国公死了吕隆凭爹才继承了爵位,自己只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因他与首辅黄仁是姻亲,才被黄仁举荐出来。

那黄仁从一开始就瞧不起燕王能成气候,可能觉得仗着人多就能镇压燕军,所以才把这天大的便宜事交给吕隆,让自己人立功。

凭借战术,燕军以少胜多,吕隆连吃几次败仗,全靠手下兵多才维持着,再加上朝中有黄仁替他找借口,才得以继续稳坐帅位。

燕王吃了人少的亏,虽然能与吕隆打个平手,却难以越过吕隆大军继续南下。

僵持到九月下旬,平城传来急报,辽侯吴剑奉皇命,率领辽东二十万大军围困平城。

燕王召集众武将商议对策。

冯谡:“平城要救,这边也不能退兵,否则吕隆大军与辽东大军南北夹击我军,我军危矣!”

魏曕:“父王,我愿带一队精锐驰援平城!”

他平时是个闷葫芦,燕王身边又有谋士大将,大多时候魏曕都只默默地听从燕王指挥,让他打哪里他就打哪里,今日主动请战,罕见得让燕王与诸位将士都看了过来。

魏昡紧跟着开口,也想回去救平城。

燕王笑了笑,两个儿子到底年轻,都担心王府里面的媳妇孩子。

这时,崔玉道:“我军兵力不足,无论合兵对抗一处还是分兵,都难以维持长久,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增兵。”

冯腾一直看崔玉这种白脸书生不太顺眼,闻言就哼道:“我也知道要增兵,你倒是说说,从哪增?”

冯谡狠狠瞪了一眼儿子,人家敢说自然是已经成竹在胸,只有自己这傻儿子,次次都要冒头,拿自己的傻衬托人家的聪明!

果然,他刚瞪完,崔玉就笑了,看着燕王道:“晋国公李超与王爷乃旧交,先前我奉王爷之命去见李超,他不肯投降王爷,却也承诺不会告发王爷,说明李超重情重义。如今平城遇险,王爷若亲自前往晋地,对李超动之以情,或能拉拢李超以及他掌管的兀良哈三卫为王爷所用。”

杨敬忠:“这太冒险了,万一他趁机抓了王爷……不行,我们绝不能让王爷以身犯险,要去我去!”

魏曕、魏昡也抢着要去。

燕王笑道:“这事还只能我去,没有人比我更懂李超的七寸。”

光动之以情是不够的,他得一举拿捏住李超的七寸,既动之以情,也得逼他一把。

“老四,你带一队人马去金国,让你岳父佯装袭击辽北,吴剑收到战报,定会带兵回守辽边。”

“老三,你与冯谡、杨敬忠、高震继续与吕隆大军周旋,重在拖延,若有分歧,听崔玉决断。”

“郭啸、张锡,各点一万骑兵随我出发!”

“是!”

平城。

辽侯吴剑的二十万大军将平城围成铁桶一般,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不过,燕王就藩平城后,几度修缮平城的城墙,修得比京城金陵的城墙还高还厚,易守难攻,吴剑几次攻城,都无功而返。

一拖就是半月,这日大军本想再攻,北风忽起,裹挟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雪大到人难以睁开眼睛,吴剑只好命大军休整待命。

燕王府内,人心惶惶,辽东大军虽然暂时不能攻城,却叫人轮流叫喊,一会儿劝里面的官民投降,一会儿喊喊杀杀的佯装进攻,声音之大,燕王府里的主子丫鬟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纪纤纤心慌,魏昳在外面做事,她就来澄心堂找殷蕙说话。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怕?”纪纤纤是真的看不透殷蕙了,公爹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外面围了二十万大军,殷蕙竟然还能静下心来做衣裳,这人是胆子太大,还是吓傻了?

殷蕙看她一眼,继续给魏曕缝中衣,他在战场都穿战甲,现在缝外袍也少有机会穿。

“三妹妹、四弟妹都去城墙上帮忙了,她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平城守军太少,徐王妃让各家年轻力强的男人妇人们也都去城墙上帮忙,郭侧妃、魏楹、福善都去了,原本殷蕙也想去,可徐王妃单独给了她差事。自从辽东大军围城,徐王妃几乎没回过王府,要徐清婉主持内务,让殷蕙照顾府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连福善,也把尚未满周岁的八郎送到了她这边。

殷蕙这一天都围着孩子们转,八郎睡了,其他孩子们又去了学堂,她才有空做衣裳。

当然,她不怕,是因为她知道公爹、魏曕他们会及时赶到。

尽管战事比上辈子提前了几个月,但后面的一切又都与上辈子对上了。

纪纤纤不是殷蕙,她根本坐不住,见殷蕙一心做衣裳,她就去找婆母李侧妃。

真定,在燕王离开十日后,吕隆终于知道了消息,于是不再与剩余的燕军周旋,率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平城而去。

三十万大军一旦动起来,魏曕、冯谡只有六万多人,只能在后面追着,准备随时策应燕王或平城,不能冲上去硬碰硬。

在平城的大雪结束后,吕隆与吴剑成功在平城外合兵,共五十万大军。

见到吴剑,吕隆先暗讽了一顿:“早就听闻平城乃北地重塞,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骁勇善战的辽东军都攻不下。”

吴剑眼角肌肉抽搐,回敬道:“国公爷既能来此支援,莫非已经抓获了燕王?想来也是,燕王只有十余万人马,岂是您的对手。”

吕隆胸口一塞,哼了声,摸着胡子望向矗立于满地白雪中的平城:“今日我军稍作休息,明日一早攻城!”

平城一共九个城门,每个城门只有千余人驻守,那他就每个城门派四万多人去攻,九面同时攻击,还能攻不下来?

吕隆素来狂妄自大且刚愎自用,当他说出这个攻城战术,他手下的武将都没吭声,一是觉得说什么吕隆都不会听,二来他们也觉得这个战术能攻下平城,总之最后胜了就行。

吴剑几次张嘴,可想到吕隆的那番嘲讽,他守了平城二十来日都没攻下来,如果吕隆一举成功,更显得他没用,不如让吕隆也先吃吃苦头。

因此,翌日一早,朝廷的五十万大军竟然真的分成九路去攻城门了。

城墙之上,世子爷魏旸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大军,如蚂蚁般从四面八方而来,脸都白了。

徐王妃站在他身边,反而笑了。

如果五十万大军合力攻打一侧城门,无须半日就能破了平城,分兵反而让攻城变难了!

平城守城军虽然只有一万,城内却还有二十多万百姓,在徐王妃的号召下,这些男男女女的百姓,或是拿着朝廷发放的刀剑武器,或是拿着自家的菜刀锄头,与守城军分别守在各处城墙上,朝廷兵马爬上来一个,就被他们打下去一个。

吕隆的第一次攻城,以失败结束。

第二日,吕隆又去攻城,魏曕、冯谡等燕军将领率领三队骑兵来袭,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吕隆分心之下再次攻城失败。

第三日,吕隆专门留了兵马提防燕军偷袭,大军继续分九路攻城,结果将士们扶着云梯跑到平城城下,却见城墙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到处都滑溜溜的,云梯刚搭上去,城墙上的燕军轻轻一推云梯就倒了。

后来吕隆才发现,原来是徐王妃、魏旸叫人不停地往城墙上泼水,此时已经是十月下旬,燕北滴水成冰!

因为这层冰,吕隆大军又被阻了四五日,这日有一支军队终于将平城的一侧城门撞破了,没等吕隆下令全军进攻,有人来报,燕王回来了!

吕隆心中一紧,出于对燕王的惧怕,当即命大军撤兵十里!

燕王此次回来,不但带回了随他前往晋地的两万精兵,还把晋国公李超以及兀良哈三卫共十五万铁骑带来了!

眼看吕隆退兵,燕王想了想,吩咐廖十三先把李超的妻妾子女送到平城去,交由徐王妃好好照看!

廖十三领命,带着一队兵马,护送着几辆马车走在中间。

晋国公李超骑在马上,眼看着马车朝平城而去,他攥攥缰绳,对燕王道:“我助王爷成就大事,还请王爷信守承诺,护我妻儿周全。”

燕王笑道:“贤弟放心,我也是形势所逼才出此下策,幸好你重情义,否则你宁死不降,我也只能放了你的妻儿,岂会真的下手伤人。”

李超扯扯嘴角,就当王爷说的都是真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燕王:贤弟我缺人手,你帮我一把。

李超:抱歉,不方便。

燕王抓住人家老婆:那就请弟妹去我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吧?

李超:……我帮!

哈哈,100个小红包,明天见~

一年又要过去,继续替燕王求营养液补充军饷呀~

ps:再次解释下,燕王夺位线包括这些战事、大将,都是参考了朱棣明史,我再架空一些,嗯。

第107章

平城厚重坚固的城墙之上,徐王妃、魏旸以及跟随他们护城的守军百姓们,都看到了远处归来的燕王骑兵,以及潮水般退去的朝廷大军。

本以为城要守不住了,燕王却如天神下凡救了大家,官民们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振奋?

“燕王”之声,一时响彻平城。

喜悦过后,徐王妃命守城军民迅速清扫战场、修缮城墙,她与魏旸走下来,迎上了进城的廖十三。

廖十三站到母子二人面前,解释了燕王去晋地寻援兵的经过。

说得简洁委婉,其实就是燕王凭借与晋国公李超的私交,这边请李超喝酒,那边派人出其不意地围了国公府,把李超的妻妾子孙都抓了起来。李超本就念着与燕王的交情,并非死忠朝廷,再被这么一逼,可不就乖乖投靠了燕王。

徐王妃暗暗笑丈夫的无赖,不过,生死关头,谁又能计较那么多。

她亲自去向李夫人赔罪。

李夫人坐在马车上,早将城里城外军民一起忙碌的场景看在眼里,燕王有勇有谋又有民心,得了晋地的十五万铁骑后更是如虎添翼,这天下,应该就是燕王的了。

因此,她哪敢给徐王妃脸色看,率领一家老小下车朝徐王妃、魏旸行礼。

宾主和睦,徐王妃随着李夫人一同回了王府,同时也将危机解除的好消息带了回来。

殷蕙继续缝手上的中衣,平城之困解除后,再过一阵子,公爹等人会回来过年。

无论燕王的三个护卫所、郭啸手下的十万禁军还是新增的由晋国公李超率领的十五万铁骑,都是常年在边关历练的悍勇之师,朝廷那边的将士疏于作战,哪里是这三军联合的对手。

吴剑的辽东大军与燕军交战几日,惊闻金国陈兵辽金边界,不顾吕隆的挽留连夜离去。

吕隆在燕王手里节节败退,最后驻兵德州,以期朝廷调遣援军,来春再与燕军大战。

燕军打了一年,也需要休息整顿,燕王便率领大军回到平城外驻扎,他与魏曕、魏昡以及崔玉、冯谡父子等城内武官骑马回了平城。

此时已经是冬月底了,燕王回府,徐王妃带着一家人来端礼门前迎接家主。

天很冷,也有风,可是看着马背上的三父子,王府众人个个都露出了最真挚的笑容,看燕王的目光也更加崇敬。

察觉王爷朝自己看来,李侧妃一边笑一边擦了擦眼角,只是没等她擦完,燕王便移开视线,下马,大步来到徐王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