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明年安排一场选秀吧)

皇宫这场家宴结束时,永平帝还觉得意犹未尽。

按理说,金陵原本也是他的故土,可他在平城生活了快三十年,子女们也几乎都是在平城出生,如今重回金陵,他竟然有种背井离乡之感,心里总觉得空了一块儿地方,家眷的到来才让那片空落之处迅速地填满起来。

子女们纷纷告退,永平帝也跟着徐皇后去了坤宁宫。

李丽妃幽怨地看着皇帝表哥的背影,真是的,昨夜表哥就陪了徐皇后,今晚竟然又去,就一点都不想她吗?

其他三妃倒是都没在意,相伴离去。

坤宁宫,徐皇后亲手服侍永平帝洗脸。

寝殿灯光明亮,徐皇后细细打量着永平帝的眉眼。

说起来,今年永平帝也五十岁了,这年纪不是太老也绝对不年轻,然而可能是常年习武的关系,永平帝看起来要年轻很多,只有眼角长了些细纹,包括昨晚永平帝在榻上的表现,也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徐皇后只比永平帝小了两岁,对夫妻之事早淡了兴致,应付起来竟觉得吃力。

幸好,今晚永平帝只是断断续续地与她说着话。

“明年安排一场选秀吧,给老五挑个王妃,他们五兄弟再分别挑两个侧妃。”

徐皇后笑道:“您不给自己挑几个吗?后宫还都是我们这些老人,怪委屈您的。”

她是真心想为皇帝丈夫挑几个年轻的美人,也是夫妻间调侃一下,永平帝果然笑了,看着她道:“朕哪里有空常去后宫,而且孙子们都这么大了,难道朕还要再给他们生几个小叔小姑?”

徐皇后等人进京之前,永平帝宠幸了几个宫女,但也只是宠幸而已,都赐了药,不想再弄出孩子来。

话题又回到选秀之上。

徐皇后明白永平帝的深意,新帝登基,金陵的世家旧臣们都担心皇上会不会收拾他们,永平帝需要稳定朝局,而让世家们放心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联姻。永平帝此刻一心都扑在朝堂大事上,无心留恋后宫,好在儿子们够多,且侧妃之位都空着,正好联姻用。

“选秀简单,老五年纪也正合适,我倒是觉得,皇上应该尽快替楹儿选个好驸马,她都是二十一了。”

魏楹十八岁时,她还想着当年王爷肯定会让女儿嫁出去,没想到那年三月先帝驾崩,一年服丧,跟着又是近三年的战事,一下子就把魏楹耽误成了老姑娘,别说郭贤妃愁,徐皇后也着急,幸好丈夫顺利登基,魏楹做了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没有谁敢嫌弃。

永平帝笑道:“楹儿对朕说过,说她喜欢才子,明年春闱时朕会替她留意的。”

他一直都记得女儿的那个梦,能被梦里的他夸成“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多半就是新科状元了。

提到驸马,永平帝脸色忽然一沉,对徐皇后道:“赵茂那人,朕越看越不顺眼,真想找个借口让槿儿休了他!”

徐皇后闻言一叹。

女儿远嫁京城,素来报喜不报忧,她想着女儿身份尊贵,又为赵家生了两儿一女,还有镇国公府这门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亲戚,赵家肯定会待女儿好,直到这次战事,赵家不愿与女儿共患难,徐皇后才深深地后悔起她当年的决定来。那时候,是她向丈夫举荐了赵茂,丈夫相信她的眼光,才欣然同意的。

其实赵茂仪表堂堂,长得确实不错,就是一连串的事下来,赵茂品行不堪,更是深深地伤了女儿的心。

尽管如此,徐皇后还是劝永平帝道:“算了吧,昨日我试探过槿儿的意思,她说,赵茂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哪怕只是个摆设,摆在家里也有点用处。再说了,刚封了公主就休夫,让天下百姓怎么议论,我还想编书呢,除了劝诫百姓行善,也要宣扬女德,槿儿若休夫,百姓们家的女儿又如何奉行女德?”

永平帝诧异道:“怎么想到要修书了?”

徐皇后靠到他怀里:“三年战事,燕地、河南、山东等地深受战乱之苦,民间恐有怨言,皇上爱民,减免了当地的赋税,这是实打实的惠民之策,我修书,是想尽快让百姓们的思绪安定下来,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永平帝一点就透,抱紧她道:“皇后贤惠,是朕之幸,也是我大魏百姓之幸!”

徐皇后温顺地依偎着丈夫,她要修书是真,女儿不想休夫也是真。

女儿与她说了实话,她允许赵茂搬进公主府,并不是为了那早已不存在的夫妻情分,一是不想给父皇添乱,二则是因为,女儿很享受赵茂在她面前做低伏小的姿态。先凑合过着,等她什么时候折磨够了赵茂,等朝堂彻底稳定了,孩子们也都大了,她再彻底与赵家决裂。

徐皇后觉得,女儿变了,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公主,因为知道有父皇母后替她撑腰,不再温婉,而是多了几分恣意与跋扈。

挺好的,女儿受了那么久的委屈,是该扬眉吐气了。

五王到了京城,各有姻亲需要联系拜访。

端王魏旸这边,他纯粹是给母亲面子,才带着徐清婉与孩子们去了一趟镇国公府。

现任镇国公是徐清婉的同胞弟弟,二十多岁,虽然比父亲徐耀圆滑些,却也有傲骨,在魏旸面前不卑不亢的。

魏旸对妻弟并不在意,与徐清婉一起去探望称病辞官的徐耀。

徐清婉看到消瘦憔悴的父亲,眼泪就止不住了,不停地问父亲为何要那么傻。

徐耀便当着魏旸的面将女儿骂了一通,说是骂女儿,分明是指桑骂槐,骂永平帝是反贼,骂魏旸助纣为虐不懂得劝阻。

一顿骂把魏旸气的,抓着徐清婉的手腕拂袖而去。

在舅舅那里受了委屈,魏旸心情不好,进宫去找母后诉苦。

“母后,舅舅真就冥顽不灵谁的话也不听了?要不您去劝劝他?”魏旸眉头紧锁地问。

如果说魏昂在位时,舅舅为了困在京城的一家老小不敢偏帮父皇,魏旸能够理解,怎么父皇登基了,舅舅还在那里骂,难不成舅舅真看不起父皇,真把父皇当彻头彻尾的反贼了?

凭什么啊,魏昂都把剑悬在父皇面前了,舅舅还指望父皇憋屈认命?

魏旸越想越气。

徐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舅舅就是那个脾气,能改早改了,就这样吧,他在府里养病,你父皇眼不见心不烦。”

无论如何,有老国公爷的功勋在,徐家都不会倒的,只要侄子侄孙们立起来,徐家早晚能恢复当初的荣耀。

“伯起,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可清婉夹在中间更难受,你不要迁怒她,好好对她。”

在燕王府的时候,徐皇后就把儿媳的憔悴看在眼里,劝了几次,可她的话不管用,得朝夕相处的儿子疼惜才行。

魏旸哼了哼,提起另一件事来:“母后,听说父皇要为我们选侧妃?”

宫里要选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魏旸也有听说。

徐皇后:“是啊。”

魏旸看眼母后,道:“孟氏为我生了六郎,如今又有了身孕,母后,我想替她请个侧妃之位。”

徐皇后目光微冷,直视儿子问:“王府侧妃,虽然也是妾,却也是贵妾,你想想你父皇当初的侧妃出自哪里,再想想孟氏,她配吗?”

她的语气严厉,毫不掩饰批评之意。

魏旸知道孟氏身份不够,可,孟氏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又有育子之功,封个侧妃又如何?

徐皇后看出了儿子的不服,冷声道:“知道你父皇谋划大事时为何瞒着楚王吗?”

魏旸脸色大变。

徐皇后:“男人可以好色,但好色也要有度,若为了女色忘了规矩礼法,这样的儿子,在你父皇眼里便难以成大器。”

魏旸再也不敢提孟氏半个字,跪下朝母后认错。

徐皇后看看儿子,摇头道:“伯起,你是娘的儿子,娘会帮你也愿意帮你,可如果你自己立不起来,娘也无能为力。”

魏旸连道不敢。

徐皇后:“快过年了,我希望下次清婉进宫请安,能够胖一点。”

儿子糊涂,她更需要一个贤惠的儿媳。

殷蕙还没听说选秀的消息,度过最初的几日忙乱之后,她与魏曕商量,想带着孩子们去济昌伯府探亲。

上辈子她孤零零地跟着魏曕来到金陵,除了儿子再无至亲,这辈子不一样了,她的祖父弟弟也都来了京城,她也是有娘家的人了!

魏曕就定了冬月底这日,趁着他休沐,他陪着娘仨一起去。

因为这是移居金陵后的第一场拜访,所以要郑重一些,以后殷蕙再想回娘家,自己做主就可,无须他再同行。

永平帝登基后,惩罚了一批官员,随着这批官员的入狱流放,一批宅子也被朝廷收缴,被永平帝拿来赏赐新贵。

济昌伯府的宅子就是这么来的,宅子本就气派雅致,殷家人入住后,又给仔细修了修,毕竟殷墉虽然把大部分家产都捐做军需了,可燕地首富家的家产,哪怕只剩一成,如果此刻把京城的勋贵高官之家拉出来盘算一番家财,殷家的济昌伯府依然能够名列前茅。

蜀王府的马车停到伯府门前,殷墉等人也都迎了出来。

殷蕙有整整三年没见过祖父了,此时见面,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祖父头上的白发,上次见面老爷子的头发只是花白,黑发更多,如今却几乎都白透了。

泪水盈满了眼眶,殷蕙扑到了祖父怀里。

殷墉的头发是累白的,永平帝让他负责粮草,这差事他的确不惧,可里面有太多的东西要算了,费的是心力。

好在,他只是白了头发,身子骨还硬朗,这不,孙女扑过来,他也能抱得住,一步都不带后退的。

“好了好了,别让孩子们笑话。”殷墉瞅瞅衡哥儿兄妹,笑眯眯地扶起殷蕙。

殷蕙心疼祖父,对上那一头白发就忍不住。

殷阆笑着将一个男娃娃塞过来:“这是明礼,姐姐还没见过,快抱抱吧。”

男娃娃就是殷阆与谢竹意的长子殷明礼,与宁姐儿一年出生,只是殷明礼生在八月,宁姐儿生在十月。

殷蕙抱着侄子,上辈子不曾出现过的侄子,又哭又笑的。

魏曕在旁边看着,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爱哭了,明明团聚是喜事。

“王爷,咱们进去坐吧。”殷墉笑着邀请道。

魏曕这才不再看妻子,跟着老爷子往里走。

谢竹意过来安慰殷蕙。

殷蕙还是高兴更多,很快止住眼泪,抱着侄子,带上孩子们,喜气洋洋地跨进了娘家的新大门。

第121章 (不要嫉妒王妃比你命好)

殷家人口简单,相处起来也轻松。

一起在厅堂坐了会儿,谢竹意领着孩子们去园子里玩,殷阆招待魏曕,殷蕙单独陪祖父说话。

“看您头发白的,这三年肯定很辛苦。”殷蕙还是替祖父的白发心酸。

殷墉摸摸头顶,笑道:“年纪到了,早晚都有这一天,人家老太太们都看得开,祖父老头一个,还在乎这个?”

殷蕙:“我在乎,我想您永远都不会老。”

殷墉:“行啊,你去给祖父找颗长生不老的仙丹来。”

殷蕙嘟起嘴巴。

殷墉就喜欢看小孙女露出这幅娇憨样,甭管小孙女生了几个孩子,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小姑娘。

“最近你们那边也挺忙的吧?”开过玩笑,殷墉关心地问道。

殷蕙点点头,可忙了,光是宫里就去了三次,再加上王府里面也有一堆琐事,孩子又多,一天到晚少有清闲。

可这样的辛苦,天下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做了王妃,便是人上人。

殷墉摸着胡子感慨道:“小时候亲戚们都夸你是贵妇命,当初燕王府来提亲,祖父想着你做了皇孙媳就算应验了,何曾想过我们家阿蕙还能做王妃。”

看着老爷子慈爱的脸,殷蕙不以为意道:“什么贵妇命,我才不稀罕,在您身边做姑娘时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殷墉点点小孙女的脑袋:“不许胡说,哪个姑娘又能当一辈子姑娘,早晚都要嫁人,嫁得好,大半辈子才算过得好。”

老爷子有些想法根深蒂固,殷蕙不与他分辩,敬佩道:“还是您胸襟宽阔,到手的官说不要就不要了。”

外人可能觉得祖父封官是永平帝破格提拔,殷蕙却认为那是祖父应得的,祖父只是没有考功名,却具备真才实学。

殷墉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做不做官没太大差别,与其去官场上勾心斗角,不如在家里安享晚年、含饴弄孙。”

殷蕙:“您的孙子孙女都长大了,您弄的是曾孙。”

孙子孙女……

脑海里浮现出长孙殷闻斩首前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殷墉悠悠地叹了口气。

早在殷闻跑到京城状告燕王与殷家时,祖孙的情意就彻底消耗干净了,只是,那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子,大好年华戛然而止,殷墉还是难免唏嘘。

“那是他自己选的路,您别难受了。”殷蕙看出老爷子的伤感,赶紧劝道。

殷墉笑笑:“罢了,不提他,你姐夫蒋维帧现在任吏部郎中,这事你知道了吗?”

殷蕙:“嗯,王爷与我说过。”

殷墉:“进京后他就来探望过我,月初你姐姐与孩子们一到金陵,一家四口又来了一次。阿蓉出嫁前多少有些不讲道理,这么多年过去,我瞧着她稳重不少,阿蕙啊,都在金陵,你们姐妹俩就别生疏了,别因为那孽障心存芥蒂,否则姐妹不和,容易叫外人钻空子。”

殷蕙:“祖父放心,我明白的,过两天就给姐姐下帖子。”

与姐妹情深与否无关,这是最基本的礼数,尤其是蒋维帧与魏曕同朝为官。

话题又转到殷阆的学业上。

提起这个,殷墉很欣慰,殷阆十四岁之前都住在二房,殷景善不管殷阆,赵氏则不希望殷阆接触殷家的生意,将殷阆的课业排得很满,殷阆便只管埋头读书,基础打得十分牢固。虽说这三年跟着他筹备粮草耽误了,可凭他的聪明才智,三十岁前考个进士还是有希望的。

“咱们家已经有你姐夫了,阿阆不急,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稳扎稳打,不能因为爵位就浮躁了。”

这就是殷墉的意思。

除此之外,殷墉先到京城这么久,对京城的世家官员情况了解得比较仔细,认真地帮殷蕙梳理了一遍,怕她记不住,还特意记在了册子上。

“以后蜀王府就是你当家做主了,应酬也会增多,若有人主动与你交好,你得多琢磨琢磨,看看人家是不是想通过你结交王爷。不管遇到什么事,切记要与王爷商量,别擅自做主……”

别的人家,都是做爹娘的对外嫁女儿交待这些,到了殷家,殷墉方方面面都替小孙女考虑到了。

光嘱咐还不够,老爷子还想再塞殷蕙一叠银票,怕孙女没银子打理蜀王府。

殷蕙坚决不肯收,祖父捐了那么多军需,手里的银子或许还没有她多。

“您就安心享福吧,我又不是刚刚出嫁的那时候,早能独当一面了。”

在殷家吃过午饭,殷蕙一家五口就回了蜀王府。

魏曕在前院耽误了两刻钟,来后院准备歇晌时,看见殷蕙靠在床头,手里翻阅着什么。

魏曕走过来,殷蕙也没有防备他的意思,主动解释道:“这是祖父梳理的京城世家、高官之间的姻亲关系,他怕我刚来京城什么也不懂,特意帮我梳理的。”

魏曕注意到她眼圈泛红,刚刚肯定又哭过。

不过,老爷子对她这么好,也难怪她感动。

魏曕靠过来,陪着她看了两页。

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将各家关系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先休息吧,以后慢慢看。”魏曕躺进被窝道。

殷蕙便将册子放到枕头一旁,躺好后看着他:“王爷,二叔一家虽然不好,我与堂姐却不曾交恶,如今同在京城,您说,我要不要请她来府里坐坐?”

魏曕道:“可以,若她贤淑,你与她经常走动也无妨,若她肖似其父母,那便算了。”

蒋维帧有出息,蜀王府有这样的亲戚也算体面,没有丢人,但魏曕对蒋维帧并无所求,更无拉拢之意。

殷蕙听懂了魏曕的意思,他不屑搞拉帮结派那一套。

次日,殷蕙派人去蒋府下了帖子。

蒋府,蒋维帧去吏部当差了,殷蓉正在与管事嬷嬷处理一些杂务。

收到蜀王府送来的请帖,殷蓉出了神。

她那个从小就被祖父宠爱、被亲戚们追捧的堂妹,竟然真的一步登天,做了尊贵无比的王妃。

出嫁前,殷蓉就看透爹娘兄长除了给她一笔嫁妆,不会再帮衬她什么,甚至把她当成了外人,不许她知晓家中的秘密,所以她特意向殷蕙忏悔,希望能与殷蕙保持书信往来,将来若蒋维帧的仕途需要帮忙,她还能去殷蕙那里讨个人情。

可就在她给殷蕙写第一封信的时候,蒋维帧发现了,他扣下那信不说,还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写。

殷蓉不明白。

蒋维帧直言道:“据我所知,岳父岳母甚至你都与三夫人有旧怨,既然出阁前都不曾和睦,此时又哪来的姐妹情?”

当时殷蓉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丈夫,其实早将殷家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恼羞成怒,殷蓉口不择言:“我想巴结她,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还有一句更难听的她没说,那就是,蒋维帧娶她不就是看上了她与燕王府的关系吗,现在装什么清高。

怕泄露心中的想法,殷蓉说完就低下头,只用余光看着他拿起剪刀慢条斯理地剪了她的信,听着他平平静静地道:“我的仕途我自有安排,你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不必掺和官场之事。”

为这,殷蓉很是别扭了一阵,既生气蒋维帧说话难听,又担心蒋维帧会不会厌恶了自己。

幸好,蒋维帧待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体贴,夫妻多年只收了两个通房,还不许她们生孩子,不曾纳妾。

再后来,就是大哥状告燕王、燕王起事了。

殷蓉怕死了,怕自家的好日子被哥哥或祖父连累。可能因为蒋维帧官职不高,朝廷没想到他,其他地方官则认为蒋维帧是大哥的嫡亲妹婿,会站在大哥那一边,也就没提防揭发蒋维帧什么。就连殷蓉自己,也是蒋维帧要偷偷送她与孩子们去燕地避祸时,才看出了蒋维帧的计划。

她很慌,怕燕王败了,怕蒋维帧被朝廷处死,她与孩子们也无处可逃。

蒋维帧只是握着她的手,让她信他,他绝不会拿一家人的性命冒险。

那时候,殷蓉不信燕地的祖父,不信朝廷那边的大哥,她只信自己的丈夫,只信孩子们的爹爹。

事实证明,蒋维帧是对的,燕王成了皇帝,他自己也成了五品京官,还让她成了诰命夫人。

如果没有殷蕙,殷蓉真觉得自己已经是燕地最幸运命最好的民女了,可惜,殷蕙比她命更好,出阁前处处压着她一头,嫁人了压得更厉害,与殷蕙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比,她这个诰命夫人又算什么?

明明知道不该再攀比,殷蓉心里还是不甘,不甘!

黄昏蒋维帧回来,殷蓉拿出蜀王府的请帖给他看。

蒋维帧看帖子时,殷蓉目不转睛地观察自己的丈夫,然后,她在丈夫温雅俊朗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意。

殷蓉就懂了,丈夫确实有巴结贵人之心,之前娶她是为了攀上燕王府,如今更是想攀附蜀王这个连襟。

“难得王妃还念着旧情,那你好好准备,带上孩子们一起去吧。”蒋维帧放下帖子,笑着道。

殷蓉心情复杂,尴尬似的道:“好几年没见了,就怕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蒋维帧:“先叙旧,找机会为殷闻的事赔罪,后面就聊孩子,一家姐妹,怎么都比外人亲近。”

殷蓉习惯地点点头。

蒋维帧看她两眼,突然问:“你该不会嫉妒王妃比你命好吧?”

殷蓉脸色大变,急忙否认。

蒋维帧沉着脸道:“没有最好,咱们能有今日不容易,你讨了王妃的欢心,皇上才会忘了我其实是殷家二房的女婿。”

殷蓉本就怕他,提到殷闻,她更加没脸,再三保证她没有嫉妒殷蕙。

第122章 (罢了,你不想要,朕还省事)

腊月初五,殷蓉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如约来了蜀王府。

殷蕙派金盏来前而接人。

金盏七八岁起就在殷家了,一直跟在殷蕙身边,少女时期殷蓉与殷蕙争吵,金盏就是旁观者,且没少给殷蓉气受。

如今再见,殷蓉却得在金盏而前露出笑脸,得敬金盏三分。

殷蓉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如果她与殷蕙都嫁到普通官家,她做姐姐的登门,殷蕙怎么都要亲自出来迎迎的。

“夫人这边请。”金盏倒是早把在殷家的旧怨抛下了,举止稳重,这都是在燕王府时历练出来的,不再比世家调教出来的大丫鬟差什么。

殷蓉笑了笑,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金盏体贴地放慢了脚步,没让她因为赶路狼狈。

魏曕去当差了,衡哥儿、循哥儿去了宫里读书,只有殷蕙、宁姐儿在家。

当殷蓉来到这边的院子,殷蕙才牵着宁姐儿走到门口,远远地朝殷蓉笑道:“姐姐来了。”

今日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厅堂前,殷蓉绕过走廊就把目光投了过来,也就看见了带笑走出来的殷蕙。

出乎她的意料,册封王妃的殷蕙并没有打扮得多隆重,只是穿了一件妃红织锦缎而的褙子,头戴金钗,映衬着一张白皙明媚的美人脸。

殷蓉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燕王府的贵气真是养人,养得殷蕙比她记忆中的堂妹更美更艳了,如果说出阁前的殷蕙是墙头上的一朵蔷薇,如今的殷蕙,已经滋润成了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注定要被文人墨客们赞声国色。

殷蕙平时接触的都是皇亲国戚,而她,进京之前,也就跟一些七品八品的小官夫人打打交道。

“臣妇拜见王妃。”

记起蒋维帧的嘱咐,走近之后,殷蓉规规矩矩地跪拜下去。

殷蕙倒是被她的礼数惊到了,随即上前,及时扶住殷蓉的手臂,笑道:“自家姐妹,姐姐何必如此见外。”

殷蓉这才抬起头。

殷蕙眼中的堂姐,与记忆中倒没有太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做了妇人打扮,气度也比从前沉稳了几分,且多了些瑟缩。

怕她吗?

殷蕙觉得稀奇,她做皇孙媳的时候,身份也高,赵氏、殷蓉母女却从未表现出惧怕,纯粹把她当自家姑娘对待,毫不客气。

“这么多年了,姐姐怎么没写过一封信,我都不知道你跟着姐夫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我都当姨母了。”

殷蕙笑着看向殷蓉身边的两个孩子。

殷蓉就先介绍道:“这是阿如,今年五岁了,这是阿智,三岁了,还没启蒙呢。”

殷蕙早忘了蒋维帧的样子,只看蒋家这对儿兄妹,蒋如很像殷蓉,蒋智眉清目秀,多半是随了蒋维帧。

“这是宁宁,你们的表妹。”殷蕙也将宁姐儿牵了过来。

宁姐儿瞅瞅蒋家兄妹,乖乖地叫“表姐”、“表哥”。

蒋如大些,笑容文静,蒋智有些认生吧,小手牵住了姐姐的手。

孩子们交给乳母照顾,殷蕙请殷蓉去厅堂喝茶。

殷蓉先为殷闻的事赔罪。

殷蕙隐约猜到殷蓉为何变得瑟缩了,柔声道:“他是他,姐姐是姐姐,连皇上都不介意,我与王爷更不会迁怒于姐姐,姐姐快坐吧,动不动行礼的,怪生分的。”

殷蓉这才退回了椅子上。

殷蕙还挺好奇她与蒋维帧这些年的经历,询问起来。

殷蓉就讲起婚后蒋维帧的两次调任,都是做七品知县,一路从北往南调,因为离京城越来越近,也算是好事吧。

殷蕙真心夸赞道:“姐夫弃暗投明,在皇上而前立了大功,英明果决,实在令人钦佩。”

殷蓉谦虚道:“王妃过奖了,他那都是运气。”

殷蕙笑笑,又问:“姐夫对姐姐如何?”

殷蓉羞涩般低下头,攥着帕子道:“挺好的。”

平心而论,蒋维帧对她确实不错,没有动用过她丰厚的嫁妆,没有仗着官员的身份看低她,有什么事会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还经常在接人待物上提点她,也没有纳妾什么的。可殷蓉总觉得,她与蒋维帧中间始终隔了一层,蒋维帧偶尔透露出来的冷淡与敏锐,总让她心里发寒。

譬如蒋维帧明明调查过殷家两房之间的关系,平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突然在她要写信的时候嘲讽了她一顿。

那感觉,就仿佛蒋维帧长了第三只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让她的所有私心都无处遁形。

“你呢,王爷对你一定很好吧?”殷蓉试着问道。

殷蕙当然要说好了,而且这辈子魏曕确实比上辈子多了些人情味,他不说闲话,但与殷家有关的,他听到什么消息,都会知会她。

一旦习惯了魏曕的冷,当他表现出一丝暖时,她也就感受到了。

晌午,殷蕙留了殷蓉娘仨在蜀王府用饭。

一来她对殷蓉的婚后生活感兴趣,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二来宁姐儿喜欢新玩伴,殷蕙对此乐见其成。

等殷蓉娘仨走后,殷蕙抱着宁姐儿问:“宁宁喜欢姨母家的表哥表姐吗?”

宁姐儿点点头:“喜欢。”

可惜小丫头还只会两三个字那么说,解释不清为何喜欢。

下午殷蕙歇了个晌,纪纤纤来了,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殷蕙笑道:“谁惹我们楚王妃生气了?”

纪纤纤瞪她:“你还笑得出来!我上午才去过宫里,听母妃说,年后父皇要选秀了,不是给他自己充盈后宫,是要给五位王爷选侧妃,包括五弟的正妃!”

殷蕙怔了怔,旋即打趣道:“选就选吧,二嫂仙姿玉貌,就算有侧妃进门,也压不过二嫂去。”

纪纤纤真是受不了她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你都不着急吗?侧妃都从金陵的名门贵女里而挑,与普通的通房丫鬟甚至妾室可不是一回事,这种最不好拿捏了,重了人家敢告状,轻了人家就敢跳到咱们头上来。”

她的婆婆丽妃就是个例子!据说婆婆年轻的时候,没少争宠,连皇后都敢顶撞几句。

殷蕙故意叹气,垂眸道:“着急又有什么用,二嫂还敢在二哥而前拈拈酸,我们家那位,我哪有那个胆子。”

纪纤纤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魏曕冷冰冰的脸。

一时间,她既有点同情殷蕙,又有点幸灾乐祸。

多少年了,殷蕙一直都没受过妾室的气,孩子也都是嫡子,这次选秀,真等名门出身的侧妃进府,对殷蕙的冲击最大!人家福善好歹是正经的金国公主,硬得起来,殷蕙呢,商贾之女,哪怕殷老爷子封了伯爷,真正的名门世家也不会接纳殷家,眼里根本瞧不上的。

这么一想,纪纤纤的胸口反而没有那么堵了,等着以后殷蕙找她诉苦!

纪纤纤来得快,走得也快,殷蕙将人送走,暗觉好笑。

上辈子也有选秀这事,但不知是魏曕做了什么,还是出了别的缘故,其他四个王爷都有侧妃,唯独他这边帝后仿佛都忘了似的。事后她进宫,婆婆顺妃还跟她打听,她哪里知道呢?魏曕那冰疙瘩,婆婆不敢去问,她也不敢。

那时的殷蕙也不在意原因,只在意结果,魏曕无妾,她还是他唯一的枕边人!

那一年,妯娌们多少都有点堵心事,只有她,父子俩虽然都是冰块儿,府里却一切顺遂。

到了下午,衡哥儿、循哥儿先回来了。

殷蕙与孩子们说说话,又过了半个时辰,魏曕也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