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皇亲国戚过来,并不是因为县主这名号多尊贵,而是各有原因。

纪纤纤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大公主离得近,也过来坐坐。

徐清婉那是与温如月有些同住燕王府的旧时情分,为了礼数而来,来之前再与福善打声招呼,福善就跟着来了。

魏杉、魏楹这两位公主更是与温如月一起长大,既然听说了消息,怎么都要来见见故人。

只有桂王妃王君芳没来,她就要生了,没必要来探望一个毫无交情的小县主。

这等盛况,温如月再为自己的处境难堪,也得出来待客。

魏杉、纪纤纤都很好奇她在绍兴经历了什么,殷蕙能拦一次,架不住这二人穷追不舍,总能将话题绕回来,温如月没办法,只能透露些内情。

大公主很是气愤,说起来,她与温如月都是受了永平帝起事的连累,只是大公主身份尊贵,驸马赵茂一家不敢欺人太甚。

眼看温如月拿帕子拭泪,大公主出言安慰道:“如月不必伤怀,薛焕与那汪氏都得了报应,而你已经贵为县主,以后只管扬眉吐气,自有锦绣良缘等着你。”

徐清婉也说了类似的话。

她们姑嫂俩一开口,纪纤纤、魏杉都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风凉话。

福善与温如月没有旧情,基本上就是坐在旁边,一边吃糕点一边听热闹,只是,看着坐在那里潸然泪下的温如月,福善很是替温如月窝囊,好好一个正室,竟然被一个小妾欺负成这样,换成她,拼了命也要逃出那狼窝,实在逃不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薛焕与那小妾也别想善终。

众人陆陆续续地来,走得时候哗啦啦一起离开了。

殷蕙刚休息没多久,衡哥儿、循哥儿回府了。

自家亲儿子,不必客气,殷蕙继续在次间的榻上躺着。

昨晚魏曕折腾得太狠,下午又坐着陪客陪了好久,她腰酸。

因此,衡哥儿一进来,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母亲。

以前每次他们回府,母亲都会笑容温柔地等着他们,今日竟然都没精神下地了。

衡哥儿让弟弟带妹妹出去玩,再打发走金盏、银盏。

殷蕙见儿子似有大事要说,稀奇地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衡哥儿站在榻前,酷似魏曕的挺拔眉峰深深皱起,低声问:“娘是不是有心事?”

殷蕙错愕地反问:“我有心事?”

衡哥儿直言道:“自从父王带表姑母回来,娘好像就不太高兴。”

殷蕙脸色微变,她招待温如月招待得满面春风,连魏曕都没看出来她对温如月有芥蒂,儿子居然发现了?

“为何这么说?”殷蕙迅速收起异样,还笑了笑。

衡哥儿不满母亲的敷衍,抿抿嘴,提出证据:“您早上都没起来,现在还如此精神不振。”

殷蕙:……

原来儿子是这么误会的,可她又不能跟儿子说他老子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跟表姑母无关,娘就是身子不大舒服,怕你们担心,才推脱贪睡赖床。”殷蕙笑着道,“再说了,表姑母先前那么可怜,父王带她回来照顾是应该的,娘为何要不高兴,你这么猜,真是冤枉娘了。”

衡哥儿既然有了怀疑,便觉得母亲说什么都只是狡辩,看眼窗外,衡哥儿冷声问:“娘尽管与我说实话,父王想纳表姑母做妾,是不是?”

殷蕙愣住。

衡哥儿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顿了顿,他低声安慰母亲:“娘不用难过,我会劝父王打消此念。”

殷蕙看着儿子煞有介事的小脸,眼眶竟然隐隐发热。

这辈子魏曕没想纳温如月做妾,上辈子他确实那么说了,如果第二日醒来她说服不了魏曕改变主意,魏曕依然坚持,得知此事的衡哥儿,也会如此维护她这个娘吗?

“衡哥儿要怎么劝呢?”殷蕙擦擦眼角,招手让儿子坐到身边。

衡哥儿白日在学宫已经想好了说服父王的说辞,甚至还因为走神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差点挨罚。

母亲提问,衡哥儿就振振有词地说了起来。

十岁的孩子再懂事,又哪里明白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衡哥儿列举的那些理由,在殷蕙听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可这是她的儿子,一个出于对母亲的关心,有勇气去找冷面父王理论的好孩子。

殷蕙将已经有她肩膀高的衡哥儿搂到怀里,又是掉泪又是笑的:“傻衡哥儿,娘真的只是不舒服,不是你猜的那样。上午祖母才收了你表姑母做养女呢,与你父王更多了一层兄妹关系,你父王怎么可能纳自己的妹妹做妾。”

衡哥儿呆住了。

殷蕙亲了亲他的脑顶,一边抱着一边轻轻地晃着:“不过衡哥儿这么关心娘,娘很开心。”

衡哥儿早在母亲亲上来的时候,小脸便红了个透。

傍晚魏曕回来,衡哥儿一直不敢正视被他冤枉了的父王。

魏曕察觉了长子的异样,只是表妹也在,他先没问。

殷蕙笑着提起那道圣旨,这种喜事,温如月自己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宣扬。

魏曕在刑部待了一天,也是刚知道此事,问殷蕙:“宅子在哪?”

殷蕙朝温如月使个眼色:“看王爷多关心你,表妹快把圣旨跟舆图拿来给他瞧瞧。”

魏曕看着妻子灿烂的笑脸,心中一紧。

他就是随口问问,她莫非又误会了?

魏曕正要说不必多此一举,温如月已经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了。

魏曕只好喝茶。

小丫鬟很快取了两样东西回来。

魏曕看过圣旨,对温如月道:“明早随你表嫂一起进宫去谢恩。”

温如月点头,隐隐期待地看着表哥拿起另一份县主府的舆图。

什么县主府,她若是哭泣一番暗示表哥给她买栋宅子,表哥买的或许都比皇上赏赐的好。

魏曕展开舆图,看过房屋格局再看过文字标注的地段,魏曕暗暗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地段,因为他与母亲的私事,又让父皇费心了。

收好舆图,魏曕对温如月道:“这宅子很好,我看格局也不用再改,让工部原样翻新吧。”

赐封县主已经是恩赐,哪能再给工部添其他麻烦,而且这宅子的布景确实也够雅致。

温如月看眼表哥冷峻的脸庞,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饭后,温如月走了,魏曕照旧检查衡哥儿、循哥儿的功课。

破天荒的,向来对答如流只有在父王出难题时才会冥思苦想的衡哥儿,今晚连最简单的背书都卡了几次。

他卡一次,魏曕的眉就皱一次。

殷蕙替儿子解释道:“早上我没过来,衡哥儿以为我病了,担心了一日。”

衡哥儿再度涨红了脸。

魏曕瞥眼殷蕙,既然起因在他,他也不好追究儿子的过错,淡淡道:“到了学宫就专心读书,少胡思乱想。”

衡哥儿恭敬应是。

魏曕再考循哥儿,循哥儿有点紧张,也卡了两下。

魏曕又看向殷蕙,虽然妻子没有继续给小儿子找借口,可他已经放过了长子,也不好再多批评小儿子。

“好了,回去休息吧。”

衡哥儿、循哥儿放松下来,叫上妹妹一块儿告退。

魏曕跟着殷蕙去了后院。

殷蕙本想继续缝香囊,可想到从女儿口中听说的魏曕早上编的那个理由,殷蕙就瞪了魏曕一眼,直接洗漱躺下。

到了床上,魏曕才抱住她,低声问:“饭前,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殷蕙挑眉:“什么多想?”

魏曕:“我只是随口问问表妹的宅子位于何处,你却说我很关心她。”

殷蕙反应过来,哼道:“我知道你就是随口一问,那么说是想让表妹高兴,免得她也被你的冷脸吓到,以为亲表哥不关心自己。”

魏曕审视她的眼,确定她真是这么想的,才道:“从小就如此,她应该习惯了,以后再有这种时候,你不必替我粉饰。”

殷蕙:“行吧,我替你照顾表妹的情绪,还照顾错了。”

她的嘴嘟起来,魏曕轻轻按了按,道:“那宅子工程不大,表妹很快就可以搬走了,不劳你再费心。”

到时候,王府里便仍然只有他们一家五口。

第152章 (终于搬走了)

次日殷蕙带温如月进宫去谢恩。

永平帝日理万机,没时间见一个小小的县主,两人直接去了顺妃的咸福宫。

这次见面,顺妃与温如月总算没有再抱头痛哭了,因为侄女有了封号与宅子,顺妃很是欣慰,此刻就主要关心温如月的身子。

魏曕确实从宫里请了御医去替温如月看诊,御医与王府郎中的说词一致,道温如月只是身体较虚,慢慢调理三五个月便能彻底恢复,没有大碍。

顺妃递给儿媳妇一个复杂的眼神。

殷蕙看懂了,婆婆是在问子嗣方面,她笑着摇摇头,叫婆婆不必担心。

顺妃彻底放下心来,侄女今年才二十五岁,养个半年,明年再嫁,也来得及再生一儿半女。

“你那县主府,工部有没有说何时能修缮完毕?”顺妃又问温如月。

温如月不太好意思地道:“说是最早也要五月中旬,我还得再叨扰表哥表嫂半个多月。”

殷蕙笑道:“表妹太客气了,半个月算什么,我与你表哥巴不得你一直住下去。”

温如月在心里撇嘴,当她看不出来吗,除了最小的宁姐儿,表哥一家都不怎么欢迎她。别人也就算了,她竟然只有吃早晚饭的时候才能与表哥见上一面,那时候殷蕙与衡哥儿三兄妹都在,她想与表哥说点私事都难,更甚者,表哥似乎也没有兴致与她过多来往。

顺妃却对儿媳妇的热情毫不怀疑,她这个儿媳妇,待她比儿子还亲昵孝顺,一点都没有巨富家娇小姐的架子。

“安心在你表哥表嫂那住着,不用多想。”顺妃笑眯眯地拍着侄女的手道。

温如月笑了笑。

五月初一,桂王妃王君芳顺利诞下一位皇孙,排行十一。

洗三这日,殷蕙带着宁姐儿去桂王府做客,温如月毕竟是刚丧夫的寡妇,这样的日子殷蕙不带她,谁也不会议论什么。

她与大公主、纪纤纤同路来的。

到了桂王府,下了马车,纪纤纤走到殷蕙身边,幸灾乐祸地调侃道:“三弟妹终于舍得出门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留在王府招待那位楚楚可怜的表姑娘呢。”

殷蕙笑道:“天越来越热,本来也不想出门,莫非二嫂有什么好去处?”

纪纤纤哼了哼,她有什么好去处,家里两位侧妃的肚子都大起来了,她看着心烦,便经常出门去逛铺子,全都走公账,花银子买痛快,魏昳也不敢说什么。

“聊什么呢?”大公主也走了过来。

纪纤纤抢着道:“我在感慨,咱们三弟妹终于舍得出门了。”

大公主看向殷蕙,不得不承认,这个商户出身的三弟妹运气还真好,家里刚来个可能会变成麻烦的表妹,宫里就给温如月赐了县主府,过阵子搬走了,殷蕙又能舒舒服服地做她的王妃。倘若顺妃没在父皇那里求了恩赐,温如月就算没变成三弟的屋里人,总在蜀王府住着,也够殷蕙闹心的。

“进去吧,咱们估计是来得最晚的。”大公主揭过这茬道。

殷蕙、纪纤纤都点点头。

桂王魏暻出来迎接大公主与两位嫂子。

“五叔,我好想你啊。”宁姐儿一看到五叔,便跑过去撒起娇来。

还在燕王府的时候,魏暻因为年纪小,陪伴一群侄子侄女的时间最多,尤其是后面出生的八郎、宁姐儿。

现在魏暻也当差了,住得又远,宁姐儿可不就想了。

“宁宁越来越漂亮了。”魏暻熟练地抱起侄女,笑着夸道。

宁姐儿就亲了五叔一口。

纪纤纤打趣道:“现在五叔也有自己的孩子啦,以后可没时间陪你们这些侄子侄女了。”

魏暻不好接嫂子的话,文质彬彬地请众人入内:“大嫂他们已经到了。”

女眷们就去了王君芳的院子。

王君芳靠在次间的榻上,因为坐月子,不好用太多的冰,屋里味道比较重。

殷蕙等人都生过孩子,能体谅,并不在意,王君芳却很窘迫的模样,笑也笑得牵强。可能平时越清高骄傲的人,越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十一郎刚出生三天,小小的一个,除了吃就是睡觉,没什么可逗弄的。

宁姐儿很快就对这个堂弟失去了兴趣,与眉姐儿、庄姐儿去外面玩了。

福善家的九郎、宝姐儿尚未庆周岁,只能在各自的乳母怀里干看着。

“这边热,嫂子你们去花厅喝茶吧。”

屋子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王君芳听得头疼,实在难以忍受,她强撑出笑容来,劝道。

大家看得出她难受,交待她好好休息,这便移步去了花厅。

到了花厅,妯娌姑嫂们又按照亲疏分别挑地方落座。

殷蕙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纪纤纤、福善、魏楹就都凑过来了,纪纤纤因为慢了一步,没能抢到殷蕙左右两侧的席位。

纪纤纤懊恼地瞪眼睛。

魏楹笑她:“二嫂离三嫂那么近,平时走动方便,怎么现在还与我们抢。”

福善:“就是就是。”

纪纤纤哼了哼,去魏杉身边坐着了。

大公主朝徐清婉笑:“这几个,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徐清婉柔声道:“一起在平城住了那么久,早都情同姐妹了。”

姑娘们出阁前,与家里的亲姐妹们玩耍的时间最久,感情就深。一旦出嫁到了夫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则变成了妯娌们,而且除非分家,妯娌之间共同生活的时间更久,动不动就是整个下半辈子。

大公主瞥眼殷蕙,用眼神询问徐清婉:你这个做大嫂的,人缘怎么还没殷蕙好?

徐清婉回以苦笑。

她是大嫂,嫁过去最早,孩子生得也最早,又因为是世子夫人,要协理姑母管家,每天都很忙,哪还有时间与妯娌们交际。而且,这几个妯娌各有各的性情,纪纤纤骄傲跋扈一直与她针锋相对,殷蕙处事圆滑却自有傲骨,不跟着纪纤纤沆瀣一气,也不会主动来巴结奉承她。福善呢,一进燕王府就与殷蕙投缘,天天往澄心堂去。

算起来,只有王君芳最对她的脾气,可惜王君芳嫁过来的太晚,直接跟着五弟分府单过,根本没有五妯娌同居一府的时候。

徐清婉有徐清婉的理由,大公主却觉得这样不好。

父皇是个很注重亲情的人,殷蕙能被两个妯娌、一位公主同时喜欢,会让父皇更欣赏三儿媳的性情。

太子未立,谁也不知道父皇在考虑什么,这时候,大哥就要力争方方面面都比下面的弟弟们强。

据大公主的观察,四个兄弟当中,给大哥威胁最大的,其实是三弟蜀王。

吃完桂王府的洗三宴,跟着就是端午了。

端午官员们也放假。

如果没有温如月,魏曕会带着妻子与孩子们去郊外看民间的龙舟赛,可是表妹也在,真出门,还要妻子时时刻刻地与她应酬,徒添麻烦,魏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如月也很识趣,吃过早饭,陪表哥一家坐了会儿,她就以抄经静心为由,回了竹风堂。

“父王,我想赛龙舟。”宁姐儿撒娇道,腰间佩戴着娘亲早上送她的粉色香囊。

魏曕依次扫过去,衡哥儿、循哥儿腰间也有,殷蕙也戴上了,一家五口,只他戴的还是去年端午的旧香囊。

“龙舟太小,咱们比赛划船,如何?”魏曕提议道。

宁姐儿:“好!父王,船在哪?”

魏曕就吩咐长风,去寻两条乌蓬小船来。

长风领命而去。

殷蕙看向魏曕:“怎么比?”

魏曕答应女儿的时候就想好了:“我带着宁宁划一船,你与衡哥儿、循哥儿划一船。”

殷蕙:“三人怎么划,不如让衡哥儿、循哥儿跟你们比,我与表妹在水榭观赛。”

大热天的,她才不想做那力气活儿,再说了,温如月在王府住着,他们一家五口撇下她自己玩,传出去可不好听。

父王母亲意见出现分歧,衡哥儿、循哥儿都不太习惯。

以前,好像都是父王说一不二,母亲很少会反驳父王。

兄弟俩默默地观察着,然后,就见他们的父王妥协了,对母亲道:“也好。”

衡哥儿暗暗地松了口气。

长风动作迅速,很快就弄来两条崭新的乌篷船。

殷蕙叫魏曕带着孩子们先去准备,她在这里等温如月。

小丫鬟请了温如月过来。

殷蕙再与她一起前往王府花园。

波光粼粼的湖畔,衡哥儿、循哥儿在练习划船,魏曕抱着宁姐儿上了一条船,他还让金盏找来一条纱带,将宁姐儿松松地绑在自己腰间,免得划船时小丫头不慎落水。

殷蕙看得出来,魏曕是真的喜欢家里这三个孩子,无论让他教书还是陪玩,他都没有半点敷衍之心。

这也是魏曕最让她满意的一点,如果魏曕对孩子们也是那么冷冰冰的,她就真不想跟他过了。

温如月也是第一次看到表哥露出如此不正经的一面。

倘若,倘若她当年留在燕王府,趁表哥还没有被殷蕙迷住之前做了他的妾,现在是不是也为表哥生了儿女,她的孩子们也会被表哥如此宠爱?

孩子……

一滴眼泪从温如月的眼角滑落。

殷蕙正好看过来,却不知道温如月在伤感什么。

大过节的,殷蕙只当没看见。

到了五月中旬,工部官员来请温如月去验收县主府。

殷蕙陪温如月走了一趟。

别看殷蕙瞧不上这座三进院的县主府,可是修葺一新的宅子,还带着一个精致的花园,温如月就算成亲生子,一家四口住这样的宅子也很舒服了,否则温如月就算嫁人,还是嫁得世家名门,在那样的大家族里,温如月与丈夫大概也只能分到一座小院子,平时还要孝敬公婆应酬妯娌,哪有做县主逍遥自在。

温如月虽然不是那么满意,可这是完全属于她的家,在表哥家里受了那么多冷脸,她迫不及待地想搬出来。

御赐的宅子,既然已经完工,本就没理由耽搁,越早迁居,越显得她对永平帝感恩戴德。

五月十八正是一个宜迁居的黄道吉日,温如月就决定这日搬了。

十七这晚,魏曕与殷蕙商量,要赠表妹百两迁居礼钱:“母亲给的百两,咱们也就这个数吧。”

他现在是亲王,年俸五千两,跟着母亲随礼百两还随得起。

魏曕只想表妹快点搬出去,其他的都懒得再费心。

殷蕙笑道:“你我一起算,还是我这个表嫂也再给一百两?”

魏曕皱眉道:“自然是一起算。”

知道她银子多,但也不是这么随便破费的。

翌日,魏曕特意告了一日假,与殷蕙一起帮表妹操持迁居事宜。

温如月默默旁观,然后发现,与表哥重逢这么久,今日表哥看她的眼神最有耐心。

第153章 (甜樱桃)

在温如月那崭新的宅子里用了一顿午饭,殷蕙与魏曕就带着宁姐儿告辞了。

殷蕙先上的马车,魏曕再把宁姐儿抱上去。

小丫头一进车厢,便挑开窗帘,甜甜地朝出来相送的温如月道:“表姑母,改日我再来看你。”

温如月笑道:“好,到时候表姑母给宁宁准备好吃的。”

宁姐儿满意了,却依然趴在窗边,很是不舍地打量表姑母身后的宅子。

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去新鲜的地方玩耍。

温如月本想再与表哥说两句话,被宁姐儿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只能把话咽回去。

“外面晒,进去吧。”

魏曕与表妹客套一句,这便上了马车,坐到坐榻另一头。

只有宁姐儿热情地与温如月告别。

温如月就一直笑着,直到马车出发,殷蕙将女儿拉回怀中,窗帘才落下,温如月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车内,殷蕙让魏曕看着宁姐儿,她取出鲤鱼戏水绣面的团扇,轻轻地扇了起来。

魏曕的余光投过来,看到她姿势惫懒地靠着车板,白里透粉的脸微微朝着另一侧车窗,长睫轻阖,不知是在思索什么,还是只是应酬累了闭目养神。

窗边光线强烈,她白皙的脸仿佛也散发出一层柔光,红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午后的慵懒。

她拿扇的手越放越低,最后轻轻垂在腿上。

车里虽然摆了两座小冰鼎,在这炎热的午后,依然潮闷。

宁姐儿更是靠在父王的怀里,眼皮打起架来。

魏曕左手托着女儿,右手伸过去,捏住团扇扇面,轻轻将细细的扇柄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殷蕙还处于浅眠状态,手上的异样让她挑起眼帘,见魏曕挥动团扇替她们娘俩扇风,她朝他笑了笑,继续睡了。

那带着浓浓困意的短暂笑容,却让魏曕放松下来。

表妹在家里住了多久,他的心就悬了多久,总觉得自己一句话说错或是一个举动不对,都可能引起她的误会。

魏曕自然不会怕她什么,只是想到她默默地计较了十年,他就不想她再有一点不必有的伤心难过。

娘俩都睡着了,只有魏曕不停地扇着扇子。

马车停到蜀王府门前,宁姐儿睡得沉沉没有发觉,殷蕙醒了,就坐趟车的功夫,后背竟多了一层汗。

这就是金陵的夏天,闷热闷热的。

魏曕看她一眼,抱着宁姐儿先往外走去。

宁姐儿的一双鞋袜都被他脱掉了,就为了让女儿更凉快些。

殷蕙收拾好女儿的东西,跟在后面下了车。

金盏马上撑了伞靠过来,替主子隔绝头顶耀眼的阳光。

“你走得快,先送宁宁回去吧。”

见魏曕回头看过来,殷蕙轻声道,眼睛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那团扇挡着。

魏曕就先走了。

殷蕙也与金盏加快脚步,一路回了后院。

“备水吧。”殷蕙吩咐候在旁边的银盏,她喝口凉水,直接去浴室等着了。

金盏去内室取王妃的换洗衣物。

王妃专门留了一扇衣柜放寝衣,夏季衣料薄,一下子就能挂二十多套。

下面基本都是长达脚踝的丝质裤子,触手顺滑清凉,上面的样式就多了,有小小一片肚兜,有轻薄的对襟襦衣,更有最常穿的薄衫。这些都是与裤子分别成套的,还有几条长达膝盖的丝裙,都是王妃还是少女时期,贪图凉快,让锦绣楼的绣娘专门按照她的意思缝制而成,肩上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穿上后前胸后背露了大半,若是拿到外面,定要被人说成伤风败俗。

可是真的很凉快,王妃也曾赏赐过她与银盏这种丝裙,金盏都舍不得穿,当成宝贝收藏着。

今天这么热,金盏就拿了一条浅碧色的丝裙给主子。

等魏曕送完女儿过来时,就听浴室那边已经有水声了。

看眼候在廊檐下的金盏、银盏,魏曕关上厅堂的门,直接朝浴室走去。

殷蕙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里。

魏曕进来了,因为长时间抱着女儿,冷俊的脸微微发红。

殷蕙瞥他一眼,转了过去。

她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雪白。

穿着衣裳的她,娇艳明丽,脱去衣物,反而有种不染尘埃的清灵,尤其是此刻这般隐在水中时。

魏曕去屏风另一侧冲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