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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处咔咔声直响,他握紧了双拳,最后看一眼冰冷的宫门,面无表情,挥袖而去。既然求之无用,唯剩最后一条路可走。

“赵旬,都准备好了吗?”离开皇宫,他才停步问道。

赵旬立即回道:“禀王爷,属下昨日已遵照王爷的吩咐,召集了所有心腹精锐,已埋伏在法场附近,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若非时间仓促,他绝不会被逼到如斯境地!东方濯恨极咬牙,翻身上马,正要纵马离去,却听身后一人道:“你要劫法场?”

清冷的声音仿佛玉击冰面,清脆冷冽,惊裂一地。

赵旬霍然回头,刷地拔出剑来,厉声喝问:“谁?”

苏漓自宫墙内缓缓走出,她步履滞重,眸光复杂难辨。果然东方泽所料不差,东方濯真的要去劫法场!

无视赵旬的腾腾杀意,她径直走向坐于马背上被冰霜洗礼过的男子,语气淡淡道:“我奉劝王爷,别以卵击石,枉送性命!”

东方濯目光一瞬复杂难辨,盯着她道:“我的死活,如今苏苏还会关心么!”自从他认定她是黎苏,便恢复了这个称呼。

苏漓眼光一冷,面无表情道:“恩怨自有报,静安王早该明白。”

“恩怨?”东方濯苦涩笑道,“我对你何曾有恩?”

“王爷曾在磷石谷救过我一次。”她面色未改。

“所以你今日劝过我之后,我的死活就再也与你没有关系了是么?”他的声音,透出了彻骨的凉意。

“不错。”她答得坚决肯定,毫不迟疑。东方濯却凄凉地放声大笑。

“为什么?”他痛苦地质问。

苏漓没有回答。他曾经负她伤她,害她枉死,现今她助东方泽将他最亲的人送上断头台,前世伤痛,恩怨纠缠,早已经无法理清。

然而东方濯却用力捶了一下胸口,眸光痛得像是要碎裂开来,悲声说道:“我伤你欠你,你恨我,要怎么折磨我报复我,我都毫无怨言。即便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但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是罪有应得!”苏漓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迎上他溢满痛楚的双眼,冷声又道:“是她害人在先,满手血腥,自然要用血来偿还。你救不了她。”

“救不了也要救!”东方濯厉声嘶吼,握住缰绳的手,指节苍白泛青。他神色激动道:“在你们眼里,她或许狠毒,罪该万死,可在我的心里,她只是一个母亲!高墙深宫之地,有几个干净的人?哪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手上,不曾染上血腥?!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我,纵然千错万错,她却是这世上,我真正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看着她死而置之不理,否则我枉为人子!”说罢“驾”的一声,他掉头纵马疾驰,尘土飞扬,满腔悲痛随着烟尘渐渐远去。

苏漓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而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他说得没错,皇后再狠毒,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全心付出。他若真为一己安危而置之不理,她倒要看不起他了。

东方濯重情易怒,不喜阴谋算计,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至情至性,爱憎分明!她甚至有些羡慕他,至少他还有机会为自己母亲拼命一搏,而她当初,却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雪,毫无预兆的,突然下了起来。如鹅毛一般,纷扬天际,仿佛要覆盖整座京都。

风冷得刺骨,直透肌肤,如此冷的天气,来法场观刑的人,仍是围了一层又一层。人人都想看看,这位曾经母仪天下尊贵无比的女人,究竟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死在刑场?

已废的皇后顾沅桐,身穿白色囚衣,孤零零地跪在断头台上,从前的荣耀显赫都已化作背后的一块罪名牌,终究是棋差一着!不必回头,她也知道,那坐在监斩席上面容冷峻深沉的男子,正用垂视的眼光冷漠地盯着她,虽然从来没有小看过那个人,却也没料到,关进了暗牢,他还能翻天覆地!

面容憔悴的罪妇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痛苦。

“时辰快到了,顾沅桐,你可有何话,要本王带给你的儿子?”东方泽缓缓起身,面无表情,走下监斩台。

他今日身着团龙亲王朝服,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势,较平日更强盛三分,路过之处,人皆垂首。

顿住脚步,停在一直以来他最痛恨的人的面前。他面色冷漠,语气无波。以前想过无数次,这个女人被砍头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刻,他也没觉得多痛快。无论这个人死多少次,他的母妃也不会再活过来。

顾沅桐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屑地冷哼道:“你用不着再装模作样,想一箭双雕,用我的死,逼濯儿做些出格的事,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既然罪已昭世,我死有余辜,没什么好说的。”

“真是一个伟大的好母亲!”东方泽轻轻击掌,蹲下身去,看着她眼底的愤恨,他压低声音,笑道:“不过有件事本王可以告诉你,如果他能放任你就这么被砍头,他就不是东方濯!静安王府上百精锐,已离法场不远了。”

“你!”顾沅桐立时睁大双眼,怒瞪着他,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不由痛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他毫无干系,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我蒙在鼓里!你们毕竟是兄弟,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东方泽冷酷笑道:“杀母之仇,本王放过他,你觉得他会放过本王?”

“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早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却没料到他竟冷酷至此。

“相信会有人劝他别擅意妄为,但本王想,他一定不会听。所以…今日就让本王送你们母子,到地狱团聚吧!”冷酷的笑意骤然加深,他冷沉的双目,迸发出浓烈的怨恨,对于敌人,他东方泽从不会心慈手软。

顾沅桐看着他的脸,心底顿时涌上阵阵寒意。

“东方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厉声叫起来,目眦尽裂,眼中一片燥红。

东方泽却大笑出声:“我等着!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谁敢阻拦,本王就送他与你同赴黄泉!”说罢拂袖,他站起身来,锐目一扫周围人群,刀子般的眼神,冰冷凌厉,所到之处,人皆胆寒,仿佛那漫天大雪一下子落进了人的心里。

“时辰到。行刑!”大步走回监斩台,他抽取令牌,毫不犹豫往台下一掷。

持刀的刽子手面容顿时一肃,立刻做好准备,只待令牌一落地,便可拔了木牌,砍下罪犯人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之外,一个人影,凌空飞起,如鹰一般直掠而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被镇宁王掷出的令牌,尚未落地,已被人握在手中。

来人着一袭深青色团龙大氅,暗金色的四爪龙纹将他张扬的气势染上几分邪恶的色彩。他身形高大,眉目英俊,好似刚从地狱冰窟里走出来的夺命阎罗!立在断头台上,轻轻一震袍袖,衣衫上结满的薄薄一层霜雪顿时如碎冰弹开,带出满身戾气,慑人心魄。他微微用力,握在掌心的木质令牌转眼化做碎屑扬空而起,冲天的煞气,一瞬间铺天盖地。

众人惊愣,守护在刑场周围的官兵手不自觉都握上了剑柄,只听顾沅桐失声叫道:“濯儿!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来人正是东方濯,连蒙面乔装都不屑为之,真不知说他胆大狂妄还是此举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仿若不闻,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母亲,只握紧手中宝剑,双目紧盯在监斩席上,那个血亲手足,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恨的仇人!

苏漓站在人群之外,沉默地叹息一声。

东方泽面无波澜,冷冷问道:“二皇兄持剑而来,毁监斩令牌,这是要劫法场吗?”他语气沉稳,听不出情绪。

东方濯目光如刃,浓眉紧锁,冷冷扬头,冷哼答道:“不错!只要本王还活着,谁敢杀本王的母亲,本王就让他身首异处!”手臂一震,青色宝剑登时出鞘,声若龙吟。剑刃雪亮刺眼,寒芒激荡,碎雪飞扬。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有人惊声叫道:“碎雪宝剑!”

人群一阵骚动,世人皆知,天下绝世宝剑有二,一名“流光”,二为“碎雪”,皆为习武之人梦寐以求。

东方泽眯了眯眼睛,轻声笑道:“这可是父皇的旨意,难道你要抗旨?”

东方濯瞳孔一缩,剑尖低垂之处,剑气凝聚,蓄势待发。皱眉冷道:“谁敢动她,先问问本王手中之剑!”冷目如刃,射向一旁拿刀的刽子手。那刽子手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大刀几乎掌握不住。

“哦?”东方泽凝眸冷笑,淡淡扫一眼面色发白的刽子手,沉声问道:“时辰已过,犯人尚有命在,是要等本王亲自动手吗?”

他声音不大,冷厉锋芒,令在场之人神魂俱颤,刽子手额间已冒出冷汗,看了眼东方濯手中的宝剑,却仍然不敢举刀。

东方泽双目骤然一沉,猛地朝台上挥出一掌,猎猎劲风,仿佛利刃呼啸而过,顾沅桐背后的木牌登时四裂飞散,满头青丝飞向半空。

刽子手悚然一惊,知道今日若不斩此罪妇,他日被斩之人将会是自己。于是横下一条心,大喝一声,举刀就朝顾沅桐头颈砍落。

东方濯面色遽沉,众人只见白光一闪,犯人还未能人头落地,那刽子手却已然身首异处。血溅半空,尚是温热,化雪如雨,落在看热闹的人群的头脸之上,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人群中惊叫声四起,纷纷向四周逃散。这时,埋伏在刑场附近的上百条黑色身影,腾空掠起,一跃上了断头台,个个手持利剑,面色肃穆,视死如归。将东方濯与顾沅桐护在中央。

杀气破空而起,死亡气息登时笼罩了整个法场!

早先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抱头鼠窜,逃了个干净,雪地里唯有一个人影,一直没有动。她的表情很平静,眼光看向那场中欲生死相搏的二人,忽然间悲从中来。

东方泽看了眼台下遽然出现的上百名黑衣人,想必静安王府最精锐的力量都在这里了。他微微冷笑道:“静安王违抗圣旨,劫法场,来人,将所有逆贼全部拿下!”他声音一沉,一声令下,埋伏在刑场后方的两队禁卫军登时拔剑冲出,将刑台上的人团团围住。

东方濯眼光一变,从来只听命于皇帝的禁卫军,竟然埋伏在此,可见父皇已经铁了心要他母后断命于此。当真无情!他心头大痛,眼见已毫无退路,他仰起头来,用力地闭上眼睛,执剑向天,怒喝一声——

“杀!”

血腥瞬间扬空,视野所及,杀声震天,将来不及化开的冰雪染成鲜红的颜色。

剑光闪耀,杀气铺天盖地,鲜血四溅而起,偶有断肢残臂从战场内飞射而出,无数鲜活温热的活人,转眼间变成冰冷的死尸。

苏漓仍然没动,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监斩席上高高在上的人,投来复杂的一瞥。

她的心,微微一跳。刚一转过身,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声音:“郡主,王爷有请。”盛秦态度恭敬有加。

苏漓轻轻地摇头,举步欲走。

“苏苏。”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冰凉的寒意立刻被驱走了大半,他的手,一如往昔,宽大,温和,仿佛寒冷中永远为她保留的那份暖意,令她的心,不自觉地颤动。

他拉着她,快步朝一旁走去,似有意要将她拉离这残酷血腥的杀戮之地。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下意识回过头去看,扑天盖地的血雨,令她心惊。

黑衣护卫队不愧是静安王府的精锐力量,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足可以一敌十。将他们誓死效忠的主子牢牢护在中间。

东方濯飞快解开顾沅桐身上的绳子,顾沅桐一把抓住他的手,手心传来的冰一样的温度让她一阵心惊。

抬头抚摸着爱子眉间的冰霜,母性的慈怜神情终于流露殆尽,忍不住心痛道:“你是不是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你这傻孩子,到现在还不了解你父皇!”

他不是不了解,只是对多年的父子之情还心存希望,期盼父亲能念及一点骨肉之情,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带着母亲走这条不归路。亡命天涯,他从前做梦都没有想过。东方濯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一抬眼,就看到重重厮杀的人群之外,苏漓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是他魂牵梦萦的情愫,如今已成了胸口剧烈的苦痛!

“苏苏!”他在内心疯狂地呐喊,颤抖的双唇,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是他亲手休弃了她,是他害她枉死!是他将她推向了别人的怀抱!一切都是他的错!

一错定终生!

他混乱痛楚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她,苏苏,原谅我,如果能给我一次机会…给我机会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仿佛听到了他的呐喊声,那清华无双的女子,忽然间顿住了脚。她怔怔地看着他,清冷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手执利剑来此大开杀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护在周围的数十名黑衣护卫仿若牢不可破的坚实人墙。禁卫军层层进攻,死伤无数,竟未能冲破一人防线。禁卫军统领萧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王爷。”盛秦有些耐不住了,东方泽却只是微微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他的眼睛,此刻只看着身旁这个一言不发面色波动的女子。

第三十四章 放手吧!

台下激战愈演愈烈,东方濯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揽住母亲的身子,纵身一跃,欲飞上一侧茶楼,逃离此地,但他身形刚刚拔起,密集的箭矢,陡然从那楼里激射而出,如天网一般朝他们母子二人当头罩下。

东方濯面色登时一变,挥剑挡开迎面而来的箭矢,被迫退回原位。

“东方泽!”他咬牙切齿,朝监斩台恨恨看了一眼。却是看到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护。而伊人的目光望向他,竟毫无反感。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痛不可挡,他踉跄一步,几欲窒息。

东方泽俊颜无波,目光一闪,转头去看身后静立不动的萧放,淡淡笑道:“萧统领,你麾下的禁卫军是整个京都最精锐的军队,为何如此多的人,却连静安王府的区区几十名侍卫都奈何不了?”

萧放目光一沉,当即拱手答道:“镇宁王责备的是,卑职这就亲自下去拿人!”说罢飞身跃下,煞气惊人。

萧放是皇帝一手栽培起来的,能坐到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自然有过人的本事。他一加入战斗,形势立刻发生变化。

一名黑衣人被刺中左胸,血噗的一下涌出来,左右二人都吃了一惊,慌忙过来帮忙。人墙便因此出现裂口,禁卫军一拥而上,那些黑衣人顿时乱了几分。

眼看有人要突破人墙,顾沅桐连忙抓住东方濯的手,焦急道:“濯儿,你快让他们都住手,别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东方泽早有部署,就盼着你来劫法场,这样他就可以将你一网打尽,你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否则母后死不瞑目!”

东方濯收回视线,极力平复心头剧痛,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神色异常坚定道:“不,儿子一定会带母后离开这里!”

顾沅桐着急叫道:“离开这里又怎样?母后宁愿死,也不愿和你一起亡命天涯!你到底懂不懂母后的心啊?”她突然激动起来,有些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来都是她一心为儿子筹谋,可到头来,她却成为儿子的负累。数十年来,她从未如此沮丧害怕过!

东方濯道:“儿子知道,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看着你死!”

他永远是这样倔强,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顾沅桐急火攻心,竟然推开他,厉声叫道:“你真是…愚不可及!我顾沅桐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周围的人被她这一叫,都愣住了,手上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东方濯脸色变了几变,只听她嘲弄又道:“为了权势,我可以泯灭良心,不择手段,杀人越祸,无所不能!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你吗?你错了,我是为我自己!你是我的儿子,只有扶你上位,我才能永享尊荣!如今荣华富贵都没了,要我跟你亡命天涯,隐姓埋名做乡野村妇,我宁愿一死!”

“你!”东方濯脸色顿时煞白如雪,瞪眼看她。趁他不备,顾沅桐突然伸手抓起地上散落的剑,往脖子上抹去。

东方濯大惊,眼疾手快,迅速夺下剑来。蓦然红了眼眶,他定定望着母亲表面冷漠实际隐忍着巨大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也许天下间所有人都相信,但我…绝不相信,你爱权势多过爱我!”他的眼神悲哀沉痛,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生命中最亲的人。

顾沅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像要碎了,所有欲再出口的残酷狠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或许东方濯曾经怀疑过他比不上权势在她心里的位置,但此刻,他却坚定地相信,母亲心里最爱的,只有他这个儿子。否则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话来伤害他!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看着你死,除非我死了!”他咬牙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将母亲一把推给身旁的赵旬,命令道:“保护好母后!”

执剑投入激战当中,对着迎面杀来的禁卫军,一剑一个,毫不迟疑。疯魔般的姿态,见人杀人,遇佛杀佛。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不由自主往后退去。唯有萧放眉头紧皱,在他一剑刺向一名禁卫军心口的时候,执剑阻拦。顿时火花飞溅,真气翻涌,两人各退一步,转瞬又迎了上去。

东方泽冷冷看着这一幕,头也不回地道:“盛秦盛箫,去帮忙清人。”

“是。”盛秦盛箫异口同声,飞掠而下。越过潮水般的禁卫军,将剑芒直接插入黑衣护卫队的心脏。此二人是东方泽的得力臂膀,武功都是一流,一出手从不落空。

眼看着黑衣护卫一个一个不断倒下,顾沅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噗地一声,利剑透胸,她惊惶地张开眼来,只见盛秦盛箫二人的剑刷刷解决了她周围的几人。

唯有赵旬还在护着她,以拼命的方式,浴血奋战,完全不顾他自己的生死,又仿佛不知疲倦,在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涌来的禁卫军面前,狠下杀手,招招毙命。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可负主子所托。

盛秦盛箫一时难以近身,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缠斗。

东方濯被禁卫军萧放缠住,无暇顾及这边,心焦如焚。顾沅桐哽咽叹道:“濯儿停手吧!别管母后,回去向你父皇认个错,求他原谅…”

“不!”他倔强地从齿间逼出这一个字。心痛如绞,双目仿佛被鲜血浸染,一片赤红。今日母亲是真死了,他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再向那个高高在上却冷漠无情的帝王低头。一个闪神,萧放的利剑,已刺至眼前,来不及挡开,他索性伸手一把抓住。

利刃划破肌肤,鲜血奔涌,顺着指间缝隙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坠在坚硬的断头台上,血珠迸溅,不片刻便汇成一道浅浅的血洼。

十指连心的痛,他连吭也没吭出一声,平常冲动易怒的男子,此刻冷静得可怕,双目狠厉,面无表情,仿佛那只手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濯儿!”耳边传来母亲颤抖的惊呼,东方濯眼中狠意一闪,单手握住剑身猛地用力一折,只听“锵!”的一声,长剑坠地,断成两截。

萧放顿时怔住了,低头惊讶地望着手中残留的剑柄,似乎难以置信,这柄剑乃皇帝所赐,虽比不得“碎雪”坚硬锐利,但也算得是上等宝剑,非比寻常,竟然就这样轻易被他折断了!

东方濯看也不看萧放,怒喝一声,飞身而起,剑尖直指东方泽而去。

迎面而来的剑气,迅疾势猛,尖锐凌厉,带有破天之势。在这个世上,能抵挡东方濯豁出性命的致命一击,恐怕没有几个。

台下众人被这惊人的气势震慑住,许多人不自觉停下了手上的功放动作,纷纷回头,朝这边望过来。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甚至连惊叫都忘记了。

苏漓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提醒道:“小心!”

东方泽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面然无波,袖袍一挥,一道强烈的劲气仿佛贯注了千斤力道,将东方濯手中的夺命宝剑扫向一旁。

“王爷!”盛秦盛萧见状立刻抽身上前相助,东方濯剑势一偏,失了准头,竟往苏漓肩头滑去。

两人脸色惊变,东方泽毫不迟疑长臂一伸,将苏漓揽进怀中,滚倒在地。

东方濯已来不及撤力,宝剑去势迅猛,“铛”地一声刺入青石板中,溅起火花无数!锋利的剑气,仍然扫到苏漓的发梢,满头青丝顿时如瀑布飞扬,唯有一张丽颜,清冷无波,星子般的眸光,望向他惊悔交加的眼底。

就这一怔之间,盛秦盛萧双剑已经破空扫来,东方濯厉喝一声,避过一剑,左臂却被盛秦的剑锋划过,鲜血如注涌出。他连连后退三步,屹立在一旁,目光仍然紧紧看着那个让他心痛的女子。

东方泽已经扶着苏漓站起了身,黑发素颜的女子,此刻也看着他,目光说不出的复杂难辨。

忽然,剑光一闪,当今世上排名第一的绝世宝剑“流光”软剑一经出鞘,刹那间,风云色变,天地万物皆被笼罩上沉沉的死亡气息。

东方濯脸色控制不住变了一变,他们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却是第一次用天下两大名剑生死相搏。

流光软剑的威力,本就无可比拟,何况用它之人武功高绝,没有了情花之毒的顾虑,东方泽的武功,强大到惊世骇俗,不可想象。

“你差点伤了她!”东方泽的声音冰冷,毫无半分温度。

“王爷!”盛秦盛萧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这样的杀气,即使是在当初被暗杀时,他们也不曾见过。

东方濯惨然笑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被她伤千次,也不舍得再伤她分毫!

剑光闪动,两人已缠斗一处。东方泽身形快如鬼魅,苏漓几乎已看不清他如何出招。终于,东方濯肩头中剑,血噗的一下,喷涌而出,将深青色地外袍染成鲜红的颜色。东方泽目光一厉,一掌拍出,东方濯一个不稳,蹬蹬后退几步,勉强站稳。

数柄利刃,立刻架上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住手!”苏漓心惊叫道。

东方泽眼光一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