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阳骁神色稍稍一顿,如今边关暂时休战,但晟国数十万大军仍未撤离,于边界虎视眈眈,随时可再次发起进攻。阳震手握兵权,军威赫赫,这时内斗确非明智之举。但是…就这么放过害他之人,他如何甘心?更何况,阳震真正目的恐怕不仅于此!

眼见苏漓一番劝诫,阳骁心思有所松动,阳震不禁心念一动,冷声叫道:“阳骁,亏你还是汴国储君,却不如一个女子识大体。枉汴皇对你期望甚高,今日之事,本王不欲跟你计较,你,好自为之罢!”说完,他抬脚就走。

阳骁大急,大叫道:“你不能走!跟我去见父皇!”他欲追去,却被苏漓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糅合乘风与浮云经的功力自是惊人,他一时挣脱不了,红了眼回头恨声道:“你放开我!别逼我动手!”

他的语气,充满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愤怒,焦躁失望伤心,种种情绪在他心里如海浪上下翻涌。自从见她还活着,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他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她,被她当作人质伤害,他也毫不在意,可是到头来…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却始终不及皇叔!

阳骁眼眶冲进一股热意,几乎无法自持。

他的心事,她如何不知?苏漓心口发堵,却只能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

这句话仿佛一根利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阳骁死死地瞪着她,失望到极点,居然笑出来,“你,你凭什么这样笃定?”

“你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我,我没有忘记。”苏漓缓缓道。

“可是他害我!他下毒杀我啊!接下来他一定还要害父皇!你叫我怎么放过他?!”阳骁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

“阳骁,你冷静点!不放他又能如何?就算你能带他回宫,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确实是他所为!”苏漓眼光冷静,提醒着他。

“怎么没有证据?你就是证据!只要你肯帮我。”他握住她的手,眼光浮起迫切的期待。

苏漓心里猛地沉了,盯着他却没有说话。

阳骁忽然用力地甩开她,失望地摇头道:“你不会帮我…你不会…”

“不是我不帮你。”苏漓忽然抬起头来看他,眸子里溢满了哀伤,“阳骁…我娘不在了,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我不希望见到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这样凄怆的眸光一下子击中了阳骁的心,他不由自主地停住动作。

他所认识的苏漓,或聪慧敏锐,或冷漠坚强,何时见她流露过如此悲伤无助的表情?他的心仿佛突然被紧紧攥住,无法再说出一句字。

半晌,他自嘲地笑道,“阿漓,你真是我的克星。”明知他喜欢她在意她,偏偏此时表露出伤感,让他满腔愤怒和埋怨都发作不得,转眼间化作对她的疼惜与不舍。

苏漓见他一脸痛苦的莫可奈何,心却酸楚难明。她主动握紧他的手,低声道:“阳骁。”

她纤细的手指微凉,阳骁心一颤,下意识回握住她,别过头却没说话。

苏漓轻声道:“我这么做,不只是为舅父。”

他转过头来,脸色仍然很不好看,“我知道!你是怕今天让他没了退路,以后孤注一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可是你煞费苦心,给他机会,他却未见得领情,如果将来,他仍然一意孤行,你还会帮他吗?”他目光一瞬不瞬,直直地注视着她。

苏漓眸光微垂,没有答话。将来的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在亲情间取舍,她却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等不到她的回答,失落的情绪再度淹没了他,阳骁神色黯然。

苏漓心头一软,忍不住轻声安抚道:“我不想他有事,更不想伤害你。你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我懂。”阳骁双目微闭,叹道:“阿漓,不管未来如何,我不求你一心为我,只愿你能真正开心快乐。”

苏漓心头微颤,却不知说什么,半晌只得一声轻叹。

一阵猛烈地咳嗽传来,苏漓蓦地一惊,回头一看,夏伏安站在原处,直盯着他们相互交握的手,深邃的眼眸之中,仿佛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痛楚。

苏漓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夏伏安还受着伤,她眼光一转,只见他左肩上的鲜血顺着手臂直淌了下来,将他衣袖全部染红了。苏漓心头一惊,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夏伏安脸色煞白,却轻轻一笑,“死不了…”

阳骁道:“他伤得不轻,伤口急需处理。我必须先回宫一趟,阿漓…”

苏漓忙道:“我明白,你去吧。圣女教的事,我自会处置。”

回到思源楼内,苏漓刚唤了一声夏童,便被夏伏安拉住了手,低声道:“切勿声张。我受伤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漓心微微一跳,眼光盯在他按住她的手掌上,有片刻的怔忡。刚想说话,他却及时地收回了手,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我叫人去请江元来。”苏漓避开他的目光,回身欲走,却被他再一次扯住。

“不可。”他喘息声就在耳边,那样近,他手掌的温度沁凉如水,隔了衣袖依然感觉到,令她皱了皱眉,又强自忍住。

“你伤得不轻,必须马上上药。”她轻轻地摆脱了他,这一次,他没再拒绝,只是缓慢地退回去。

“多谢圣女关心。”他面色如纸,目光却如火一般明亮,直直地看着她,“属下可以自行上药。”

他喘息一声,伸手去除染血的上衣,衣衫剥落,年轻男子健美的身躯暴露在眼前,苏漓下意识地转开了眼,瞥见门窗竟然大开,衣袖一挥,砰地一声将所有门窗关得死紧。

他低了头,唇边漾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忽然站了起来,抽来腰带,长衫便哗地一声跌落在脚下。苏漓不自觉地抬眼望去,眼前的男子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完美得让人脸红心跳,这身体的感觉,为何似曾相识?只是那张脸,那张脸…却不是熟悉的那人?

“圣女…”他轻声唤她,压抑着某种异样的波动。

“什么?!”她猛然回神,不自觉地捏紧了手。

“属下伤在后背,劳烦圣女相助。”他递过来一个药瓶,直塞进她的手里。

苏漓愣住,心底有个声音在拒绝,可是脚下却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

他沉默地转过了身,肩上的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立即呈现在眼前。

苏漓倒吸了一口气,他的伤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她立刻执起药瓶来,仔细处理伤口的血迹,一点一点洒上药粉。恍惚之间觉得,这种情形,在她和他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苏漓轻轻皱眉,极力想忽视掉内心突然而起的异样感觉,却控制不住手微微一颤,尖利的指甲不小心刮到伤口,她立刻感觉到男子浑身一震,皮肤绷紧。

“痛吗?”她慌忙歉意地扭头去看他,却发现他注视着她的眸光深沉,令人不敢直视,苏漓心头一跳,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屋内光线十分昏暗,四周寂静无声,她心思蓦然纷乱。“你有布包扎吗?”她左顾右盼,极力转移自己的视线。

“有。”他的声音低沉,伸手从枕下取过白布,苏漓又一次愣住。他为何会在枕下备有包扎的布?莫非早料想过有受伤的可能?可是她来不及多想,抬眼看到他炽热的眼神,只能接过来,替他一圈一圈地裹伤口。手在他的身体前后,来来回回地纠缠,他身上传来的体温,仿佛也从她纤细的手指直传到心底。苏漓极力平静了心绪,飞快地缠好了伤口,忽然,他后背有一个浅浅的伤疤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伤口看似旧伤,极象箭伤所留,那位置和东方泽在沉门密道救她时所中箭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苏漓心头剧烈一震,双手猛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见她没了反应,夏伏安疑惑问道。

苏漓没有说话,目光像是被定在了某个位置,久久都无法回神。突然,她扔掉手中的棉布,起身大步开门而去。

一路上走得很急,回到圣心殿,她也始终静不下心来。很多事情都不能细想,越想她脑子里就越空白,心里也越乱。

“小姐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发生何事?”挽心问道。

苏漓一言不发,始终坐着望窗外发呆。不觉便到了晚膳时分,沫香进屋来笑道:“今晚饭菜真丰盛!夏管事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我一看啊,全是小姐喜欢吃的!”

苏漓怔住,他身上有伤,居然跑去厨房做菜?

挽心思索道:“这个夏伏安,真是奇怪,小姐从未说过喜欢什么,可他却似乎对小姐的喜好了如指掌!”

苏漓心底一震,腾地起身,快步往饭厅走去。

还未进屋,扑鼻而来的膳食香气勾人食欲,但是这诱人的香气里,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苏漓心底一沉,脚步立时顿住。

夏伏安换了一袭墨色黑袍,负手直立,高大的背影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沉稳如山,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受伤之人。

听到苏漓的脚步声,他缓缓回过头来,深邃的眸光对上苏漓的视线,那张看似平淡的面孔,仿佛在暖黄烛光的照耀下灿然生光,五官渐渐幻化出另一张俊朗无匹的完美容颜。

苏漓心头剧烈一跳,浑身的血液直涌上胸口,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连忙闭上眼睛,睁开再看,夏伏安还是夏伏安,眼前男子的面容仍旧平平无奇,并非她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圣女,请。”夏伏安近前笑道。

苏漓定定看了他一眼,仍心有余悸。绕过他,走到桌旁,桌上八菜一汤,每一道都十分精致,堪比她从前在镇宁王府所用之膳食!

“小姐,我没骗你吧?”沫香在她耳旁低声笑道。

苏漓却半分也笑不出来,心里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喘不上气。她缓缓在桌旁站定,满屋子充盈着饭菜的香气,她却只盯着其中一道菜,心跳加速,不发一语。

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早已淡去,夜幕降临,天色晦暗如许,将周遭的一切都铺上难辨的色彩。苏漓的脸色,就如这晦暗的黄昏,模糊难辨,“这些,全是你亲手烹制?”

夏伏安轻轻应了声“是”,望着她的眸光深了几分,微微笑道:“圣女不喜欢?”

喜欢,她怎么会不喜欢,这些全是她从前喜欢的菜式,尤其那道双酿莲藕,以前她最爱吃的,却也是今日这满桌的美味佳肴里,她唯一不能碰的!

对面的男子,眼睛像是一潭深水,水底光芒闪耀明灭不定,他这样望着她,没有任何言语的表示,她却觉得,他仿佛在望着他藏在心底里的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苏漓忍不住后退一步,看着他受伤的左肩,胸腔内骤然涌起一股难言的痛楚,几乎压制不住。她捏紧双手,极力平静道:“夏管事带伤亲自下厨,本尊岂能不喜?尤其这道双酿莲藕,做得如此精致,想必费了不少心思!不知味道如何?”

她执起银筷,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片莲藕,悄悄瞥向身边的男子,只见他眸光微微一紧,眼底一线光亮倏然绽放又瞬间熄灭。苏漓动作微微一滞,将那藕片又放回盘中,他便神色一松,似乎知道这东西她不能碰。

苏漓的心,抽的一疼,有些答案在她心里渐渐生根,难以忽略。

“来人,布菜。”她忽然沉声令道。

沫香愣了一下,连忙过去拿筷子,却听苏漓道:“不是叫你。”

“啊?”沫香只得又退了回去,奇怪地看向挽心,小声嘀咕道:“圣女今天怎么了?”

挽心的眼光一直盯着那一碟双酿莲藕,空气中一丝几不可闻的淡淡椿花香气飘了过来,她脸色微变。

“夏管事,”苏漓头也不回,吩咐道,“你来帮我布菜。”

夏伏安怔住,只是一刻,他便举步上前,将每一样菜都布放在不同的小碟中,不知是凑巧,还是有心为之,那些菜摆放的位置,恰恰是依照她的口味喜好安排了远近距离。

苏漓定定望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小碟中的双酿莲藕,心如针扎一般疼。记得沫香曾说,她的体质对椿花过敏,只是碰上一碰就会起满身红疹,倘若误食,会发生何事谁也不知!当年苏沁就曾利用她这弱点,将椿花下到药碗里,她巧借药材,方避过一劫,而今日,若真如她所料,只怕她无论用何种方法也都避不过这场试探。

身边的男人看起来镇定如常,心思却莫测难辨,苏漓定定地望着他,他的脸忽然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声音也飘去很远,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和那万年不变沉定如山的高大身影,与她记忆中的那人渐渐融合。

她没有立刻举筷,而是缓缓笑道:“夏伏安,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夏伏安。”说完抬头,目光透着洞察一切的犀利,一瞬不瞬直盯着他的眼睛。

夏伏安眼光微微一怔,却没躲闪,眼底光芒一闪而逝,他直直回视着她,笑道:“圣女说笑了,夏伏安不是夏伏安,还能是谁?”

苏漓心潮骤然起伏,难以自抑。她执起银筷,毫不犹豫地伸向那碟双酿莲藕。

挽心面色惊变,几欲要出声阻止,而就在这时,苏漓的手,被人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

苏漓的心,剧烈一震,她缓缓抬头,视线自他修长却苍白的手指,一分一分挪到他向来镇定此刻却慌色难掩的双目,任何方式的试探,都比不上她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不过是一点椿花,他眼中的惊痛瞬间撕裂了所有的伪装。

她眸光不住地轻颤,面色却冷漠地仿佛在问一个陌生的人:“夏管事这是怎么了?这菜不是做给我吃的吗?”

他抿紧双唇,没有答话,一双眼死死地望着她,缓缓绽出痛怒之色。

“夏管事你做什么?”沫香奇怪问道,欲上前拉开夏伏安却被挽心拽住。挽心见苏漓目光瞬息万变,情绪波动带动胸口剧烈起伏,不由联想到前几次她的异常,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刷地望向夏伏安,有些惊疑不定。朝沫香低声道:“菜里有椿花。”

“啊?!”沫香一听,惊叫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漓跟前,急急叫道:“这菜里有椿花!小…”

一声“小姐”就要脱口而出,苏漓立刻扔掉了银筷,厉声喝道:“你们下去。”

“啊?”沫香还没搞清楚原因,就已经被挽心拖着走了。

外头天幕漆黑,秋风扫入,烛光摇曳,照在屋内或惊疑不定,或惊痛难言的二人脸上,光线陡然黯淡了几分。

苏漓和夏伏安二人沉默对视,不发一语。他目光幽深复杂,沧桑悲痛,仿佛一眼便望穿了万年的时光。她目光一派平静,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空气,无声静寂,膳食慢慢冰凉。

她终是冷冷地挥开他,退开两步,冷笑道:“椿花煮水烹制菜肴,清香宜人,我若不吃,岂不浪费你一番心思?”说着她再度举筷,似是非要将那菜吃了不可。

眼看那莲藕已到嘴边,即将入口,“啪”一声,手中银筷被他一掌打掉了,落在地上叮当脆响。

“苏苏!”他心痛地叫道。明知她这么做是逼他自行承认身份,可他却没办法。她如此胆大,赌得也不过就是他对她的真心!而这一番试探与反试探,最终到底是他输了!

尽管早有准备,但当她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唤,苏漓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第十七章 情究竟有多深?

她跌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话。

东方泽!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不,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他费尽周折送来“乌珍珠”,又怎会不亲眼看着她的反应?

她练功出错,他紧张害怕,唯恐她有个三长两短…

她几乎走火入魔,他悄悄救她,又悄悄隐藏…

她食欲不振,他身为一国之君亲自下厨!

雷鸣电闪,他夜不能寐,默默守在她窗外…

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他…还会有谁?

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男人,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也只有一个男人,会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接近她,试探她!

项离说的没错,他真的是疯了!他不仅疯了,简直越来越疯狂,疯狂得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东方泽!

“真正的夏伏安去哪里了?”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去问一些她本该关心的问题。

东方泽淡淡道:“被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苏漓瞪着他,说不出话。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沉默了半响,她才说出这么一句,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上一回,她已是费尽心思才将他送离此地,他却又想尽办法混入这里。她想忘记他,想埋葬她与他之间的一切,他却不给她这时间和机会!

东方泽轻声叹道:“想不到这么快被你识破,可见易容术如何精湛,声音、身份再如何变幻,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在乎她的始终都能感觉得到!”

他一语双关,她自然听得明白。心头窒息,感觉这个东西,确实奇妙,即便她看到的脸、听到的声音、嗅到的气息,和他往日里全不一样,可是每一次面对他,她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原来他…根本就是他!

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一个不可能回心转意的女人,他竟然屈尊降贵到异国江湖门派当管家,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苏漓微微闭了眼,极力想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可是袖中的手却越攥越紧,“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要带你回去。”他沉稳地,坚定地执起她手,目光紧紧锁住了她的双眼。

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苏漓却控制不住地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如此纠缠不休,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我东方泽行事,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从始至终,我所在乎的,不过你一人而已!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抓紧她的手,即便悲伤,即便自嘲,可那一瞬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强大的令人心折。然而说到最后一句,他眼底透出的温柔,仿佛万缕情丝,将她紧紧缚住,令她无从抗拒,无处可躲。

苏漓的心重重一震,仿佛被钢针碾过,痛得不能自已。手指上他的温度冰凉似水,再不复从前的温暖,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背过身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承认!东方泽眸光一黯,急切地再次圈住她的身子,她意外地没有推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看着她冷漠的眼,他心痛如绞。来圣女教这段时日,他扮成夏伏安日日守护她,细到生活起居一丝一毫,无一不在告诉他,她就是苏漓!当初忽尔都去晟国说她是熟人,千方百计调查她的身世,如今她来汴国,阳震就多了个外甥女,这一切不会是巧合!

还有阳骁对她的态度,阳震唤她阿漓…

东方泽轻轻闭了闭眼,他是那么的希望她能承认自己就是苏漓,承认她还活着,可是看着眼前女子纤细的身形,冷漠的眼睛,他内心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沉默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看起来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漓愣住,刚才她明明看到他目中情绪汹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转眼却只说了这么一句?想他费尽心机潜伏到她身边,多番接近试探,不可能没看出点蛛丝马迹,却为何没有拿来逼问她?反而如此轻易的放过了她!

苏漓微微诧异,有些惊疑不定,不由瞪大眼睛,看着他亲手为她盛饭布菜,以前不知他是东方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再看他这般行为,她心里万般滋味难以言喻。

一国之君,何以屈尊至此?

东方泽将碗筷递到她手里,神色异常温柔,笑道:“我这一生,只为两个女人下过厨,别浪费了。”

苏漓忽地眼眶一热,许多往事顿时浮上心头,难以控制。曾经越是美好,如今回想起来便越是难以承受。苏漓握紧银筷的手指止不住颤抖,周围萦绕着他的气息,脑海里回想的也全是与他有关的记忆,甜蜜的痛苦的,互相撕扯着她的神经,窒息的感觉令她喘不上气。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忽然模糊不清,她飞快放下碗,起身就想逃开。

还没走出两步,却突然被他紧紧抱住。她一挣扎,就感觉到他左肩传来湿意,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漂浮于空,她顿时呼吸一滞,浑身有几分僵直。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突然在她耳边问道。

自从离开晟国,她的生活再无期待和热情,对日子也不太上心,乍然听他一问,她愣了一瞬,才记起,今天是八月初五!

一年前的这一天,是他的生辰。她第一次陪他去晟国皇陵祭奠梁贵妃,第一次品尝他亲手做的糕点,第一次沦陷在他的柔情蜜吻里不可自拔,也是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真的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