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差点把钟晴的三魂七魄吓丢了一半。

她说现在是…大宋?!

真的是大宋?!

他们居然掉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中国?!

钟晴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得直叫唤,不是做梦啊。

“大宋…”相形之下,KEN要镇定得多,只呓语般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进去吧,没事别乱跑。”

女子对他们两个的反应熟视无睹,淡淡扔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哎…小姐等一下…”回过神来的KEN叫住了她,“请问怎么称呼啊?”

女子放缓了脚步,微微侧过脸,道:“连天瞳。”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连天瞳…”KEN饶有兴趣地低声重复着女子的名字。

“你…你听到她说的了?!”钟晴呆看着女子的背影,亦梦亦醒地拿胳膊肘捅了捅KEN,“她说我们,说我们回到了宋朝?!”

“听到了。我们,掉回一千多年前了。”KEN点头,不惊不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穿梭时空…太玄了…”喃喃片刻后,钟晴一把抓住了KEN的手臂,怒目圆睁地质问:“是不是你的那个什么时间迷宫的搞的鬼?!”

KEN无辜地耸耸肩膀:“很明显是啊。还有,那可不是‘我的’时间迷宫!”

“遇到你我真是倒霉透了!!”钟晴又恨又恼又无奈,重重地甩开他的胳膊,“身受重伤都不说了,居然还被你连累掉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一千多年前啊!我坐火箭也回不了家了!这下要怎么办?!”

“你别急啊,这次的事故的确因我而起,我很抱歉。”KEN耐着性子又赔礼道歉一次,言之凿凿地说:“放心,既来之则安之,能来就能去,肯定会有办法回到我们的时空的。”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回不去,哼,反正这外头是乱葬岗,我就地把你活埋了泄愤!!!”钟晴狠狠剜了KEN一眼,事已至此,无计可施的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行行,随你处置!”看着这个生理年龄跟心理年龄差了N大一截的男人,KEN虽头痛无比但又必须满脸堆笑,实在辛苦。

“反正这事交给你了,你把我弄来,就得把我弄回去,否则…”

“还在外头?!”

听不出情绪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二人并不和谐的交谈。

钟晴他们扭头一看,刚刚已经离开的连天瞳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原地。

“哦,我们这就进去休息了。”KEN迎上前去,“小姐,哦,不是,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连天瞳左手轻轻一摆,一个小东西划了个抛物线后,稳稳落到了KEN的手里。

“这是…”他不解地看着手中泛着幽幽光泽的细瓷小白瓶。

“药膏。对外伤有益。”说罢,她盯了钟晴一眼,似笑非笑:“尤其身上已是千疮百孔的。”

“原来是治伤的药。”KEN恍然大悟,然后连连道谢,“太好了,我朋友他正需要这个呢!姑娘有心了!”

“嘁!多——谢——姑——娘——的好意!只不过这药什么牌子啊,没包装没生产日期,怕是不能放心使用呢!”钟晴走上前,从KEN手里抢过药瓶扫了两眼,眼珠一翻,故意放大嗓门作出没心没肺的模样。

“早些休息,明日事情不少。”

连天瞳丝毫不为钟晴成心气人的伎俩所动,还是淡淡嘱咐一句,转身离开。

“走吧。是该休息了,明天任务繁重呢。”KEN看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连天瞳,推了推钟晴。

“哼,见过怪人,没见过这么怪的人!装酷给谁看呢?!”钟晴捏着药瓶,叽里咕噜地跟着KEN走进了茅屋。

老实讲,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是提醒了钟晴,自己身上除了刚刚恢复的脚伤外,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想到这儿,已经被忽略的疼痛突然又钻了出来,似乎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进得屋内,二人马上发觉这栖身之所还不算太差,虽称茅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肮脏。两大捆茅草绑得扎扎实实,跟长长短短的木板木条一起,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房间正中摆着一套简朴的黑木桌椅,纤尘不染;一张厚而干净的草垫铺在墙边,上面摞着一方叠得很端正的棉被和一个浅绿色的小方枕;木材和着枯草散发出的独特味道漂浮在空气里,嗅上去不仅不难闻,反到是质朴纯和得令人舒心,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安神的药草。

“没想到,这里头置得真还不错。”KEN把烛台小心搁在桌上,满意地了下来,顺手提起摆在上面的茶壶,晃了晃,水声作响,“连茶水都有,果然周到。”

“你当心茶水里有毒!”钟晴白了KEN一眼,坐在了他对面,周身难忍的疼痛让他再也没力气罗嗦下去。

他有气无力的搭白引起了KEN的注意,借着烛光,他这才发现钟晴的脸色越发苍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还有他露在外头的脖子上,又有细小的血丝从方才已显凝固的伤口里渗出。

“啊呀,你伤口又裂了。”KEN眉头一皱,忙拿过被钟晴随意扔在桌子上的药瓶,边拔开堵在瓶口处的红色塞子边说:“赶紧擦药,这么下去可不得了。一定是你刚刚又跳又叫,把本来都快愈合的伤口又弄裂了。”

“这些小伤口,刚才我是真不觉得怎么疼了。”钟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沾染在指上的鲜血,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双手紧紧抠住桌沿,断断续续说道:“不知怎么搞的,现在难受得很…好像疼到骨头里了一样…”

“别说了,先擦药。”

KEN把瓶口一斜,白色半透明的药膏缓缓流出,带着一股类似青草的淡香,落在他的指尖。

“那东西有用吗…真像牙膏…”钟晴怀疑地打量着,对那个连天瞳的偏见,让他始终无法信任她给出的任何东西,哪怕她刚才治好了自己的脚。

“试了就知道。她给的东西,应该不会错。把头偏一偏!”KEN由头到尾都很偏向这个收留他们的怪异女子,对她似乎没有半点戒心。

“你到是挺容易相信人的…”

“你别动!头再偏一点!”

沾着药膏的手指,小心翼翼落在钟晴脖子上的伤口上面,均匀地涂抹着。

钟晴身子一抖,倒抽了一口气:“好凉!跟冰块一样!”

KEN收回手,凑上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伤口的状况,脸上渐渐出现了惊喜的神情。

凡是沾到了药膏的伤口,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血肉模糊”的状态转而缩成了一个小小红点,包括那些还扎在里头的小刺在内,统统化掉般慢慢隐去,任何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真是灵药啊…”KEN把药瓶举到眼前,由衷地赞叹,“没见过疗效这么惊人的外伤药!”

钟晴摸了摸刚才上了药的地方,果然只触到了一片完好无损的平滑皮肤,也不由吃了一惊:“真的好了…刺没有了?!伤口也完全消失了?!”

“神奇。”KEN放下药瓶,又不放心地问道:“还觉得疼吗?”

钟晴摇头,夺过他手上的药,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疑惑不已:“她还真给了我一件好东西…这女人…”

“这里的女主人,的确不简单。”KEN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对这个连天瞳越来越好奇了。”

“你先别好奇,我脖子好了,身上还没好呢,快给我擦药!”钟晴一面享受着留在脖子上的畅快凉意,一面敲了敲KEN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上。

“哦,好的好的,我一高兴就忘了你身上还有伤。”KEN抱歉地笑笑,接过钟晴递来的药膏,掀起他的上衣,细心为这个倒霉鬼上起药膏来。

疼痛的及时缓解顿时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闻着药膏的香味,他不期然地联想到了那赐药之人,这女人的态度虽然怪异得让人讨厌,不过单就她对自己的实际行为来看,心肠似乎还不坏。

刹那间,他对连天瞳的看法有了一丁点的改变。

KEN的动作还算熟练,没多大功夫就把钟晴身上剩余的伤口收拾得妥妥当当。

“真是太舒服了!”钟晴穿好衣服,噌一下站了起来,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活了二十八年,我现在才算真正体会到这点。”

铛一声脆响,刚刚被KEN盖好的药瓶从他手里滑了下来,砸在桌子上,咕碌碌滚向一边,幸亏旁边的钟晴眼明手快地一接,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险。”钟晴吁了口气,宝贝似的捧着药瓶,“好东西,摔碎了多可惜,以后还能用得着呢!”

“呵呵,现在不说是毒药了?!”KEN翻便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可以擦手的纸巾,只好勉强牵起衣角蹭了蹭,“这药膏还真滑溜。”

“不说了,累死了。我先睡去了。”一身轻松的钟晴打了个呵欠,经过这连番的体力跟精神上的双重折腾,不可抗拒的倦意终于爬了上来。

说罢,他走到草垫前,鞋也不脱便躺了上去。

虽然只是草垫子,可是又厚又软,还隐隐散发着清新的谷草味道。钟晴对这张“床”非常之满意,顺手抓过枕头垫在脖子下,手脚一伸,摆了个大字,准备舒舒服服地跟周公开会去。

“你已经28岁了吗?”仍旧坐在桌边的KEN转过头,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唔,上个星期才刚过完生日。”钟晴侧过身子,懒洋洋地睁开眼,“然后就遇到你这个扫把星。我就纳闷儿,28岁也不是本命年啊,真是老天不长眼。郁闷。”

“28岁了…看来…”KEN回过头,出神地看着已燃去一半的蜡烛,两簇火焰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上跳跃,“回到这里未必是坏事…”

“你一个人唧唧歪歪说什么呢?精神还真是好。”钟晴强撑起已经快粘在一起的眼皮,翻了个身,瓮声瓮气地丢了一句:“也是怪人一个。还有,你可欠我好些问题,等睡醒了再来审你。”

KEN一动不动,装作没听见。

很快,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噜声。

“粗神经的家伙。”KEN苦笑着摇摇头,吹灭了蜡烛,“你若永远这样就好了…”

黑暗里,一声叹息,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