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寝舍走的路上,他问:“刚才你说水的问题,你这木鱼脑袋想到了什么?”

“少诋毁我行不行。”古灵夕一挑眉,认真地说,“如果我没推断错,那天我帮表姐去开水房里打开水的时候,赵大婶已经死在锅炉里头了。但是我就奇怪,那个水的味道那么臭,颜色那么混浊,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还喝得下去?难道他们都不长眼的么?”

“原因只有一个。”钟晨煊竖起一根手指,“他们根本闻不到那个味道,也看不到那一炉被污染的水的真实颜色。”

“不可能吧?!我当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水又脏又臭。”古灵夕不相信。

“在校门口时,你我都闻到从尸体身上传出的特殊恶臭。”钟晨煊提醒着她,“可是你看我们周围的人,有哪个像是闻到这个味道的样子?!”

古灵夕细细一回想,双眼一瞪:“对啊,他们好像都闻不到一样。”

“在医院的时候我说过,有些味道,只有身有灵力的人才能闻到。”钟晨煊的眉头渐渐锁紧,“不过,闻不到尸味,没道理他们连尸水的颜色也看不到啊。一个个还傻不拉几地抱着水猛喝,怪哉怪哉。”

“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古灵夕根本不指望自己马上想出答案,问,“那你爹给我们的头发,难道是赵大婶的?”

“极大可能。”

不多时,他们在寝舍前停住了脚步。

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古灵夕低声问:“有人守门呢,恐怕现在不好进去吧。”

钟晨煊走上前,还没靠近,两支手枪已经横在他面前。

“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警察粗暴地呵斥。

唰!

两沓大钞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两个警察面前。

“我是学校的老师,只想进寝舍去拿点自己的东西。只要五分钟,长官可否通融?”

两支发亮的目光贪婪地对接在一起,短暂的“商量”后,高个警察四下看看,然后一把抓过钞票,说:“就五分钟,快去快回!”

“多谢。”钟晨煊满意地笑笑,回头对古灵夕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说完,他快速跑进了已空无一人的寝舍,直奔开水房而去。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六章 神父罗德5

“小心点!”

古灵夕双手拢住嘴巴冲他喊。

两个警察挨在一起,手指忙不迭地沾着唾沫,飞快地数着手里的钞票。

古灵夕鄙夷他们的丑态,站在离他们远远的树下,焦急地望着寝舍的出口。

没过一会儿,钟晨煊神态自若地出了寝舍。

走到古灵夕身旁,他摸出兜里一块怀表看看,笑:“刚刚五分钟,我是守信之人。”

“发现什么线索了么?”古灵夕无法从他的表情里获知答案。

“一切看似正常。”他举步朝校门走去,说,“不过,还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

“不要卖关子了。这事解决不好,辅诚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姨父的心血很可能毁于一旦!”古灵夕几步跨到他面前,急地攥起了拳头。

钟晨煊的目光越过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校门,说:“着急是最没用的行为。既然这件事把我爹都牵扯进去,我自然会尽心解决,你大可放心。”

“好吧好吧,我不急不急。”古灵夕竭力装出已经平静下来的样子,问,“那你到底发现什么疑点了?”

“我看了那个锅炉,发现它的盖子内侧有一个被撬坏的插销。”他回答。

“插销?”古灵夕不解,“你说盖子里头有个插销?谁会把插销做在盖子里头,不是该在外头吗?”

钟晨煊挠了挠鼻尖,说:“我想,当初铸造它的工人本来是要用这里子来当面子的,所以把插销做了上去,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好,还是拿它当了里子,所以这锅炉盖子内外都有插销。”

“这么说来,里头的插销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根本不可能用到。”古灵夕想了想,问,“既然这样,怎么会被撬坏掉?”

“因为有人从里头把锅炉给锁上了,而后头你表姐叫人来开锅炉,如果不硬撬,肯定是开不了的。所以,插销会坏。”钟晨煊有条不紊地猜测并分析,“在锅炉里的出水口,我还发现了一缕残留的头发,查验之后,我确定这缕头发和我爹交给你的,属于同一人所有。”

“这…这不对啊!”古灵夕越想越觉得事情有古怪,“难道赵大婶是自尽?!不然谁能从里头把插销给插上再脱身?”

“你这个笨脑袋呀。”钟晨煊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凡是需要我出马解决的事,你还可以用常理来衡量吗?告诉你,赵大婶绝对不可能是自杀,没有人会选择跳进开水锅炉里来结束生命,那种密闭的绝望与痛苦,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如果是谋杀,那凶手不知道跟赵大婶有多大的仇怨,居然会下这样残忍的手段。”古灵夕一想到一个活人在滚烫的开水锅炉里挣扎的情景,全身皮肤便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

钟晨煊摇摇头:“杀人者与被杀者,不一定只存在有仇无仇的关联。能干下这桩命案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凶手,跟震碎你家双仪宝镜的人,会是同一人吗?”古灵夕突然想起了还躺在医院里的钟岳霆。

“只有等我爹清醒之后才能问个清楚了。”钟晨煊叹口气,“只是他没那么快醒过来。”

“要不我们现在先回医院,等你爹醒了,问清楚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古灵夕知道他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反正人命案子已经摆在那里,于是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不过,她的建议马上就被否决掉。

“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看看。”钟晨煊走出校门,停下,对古灵夕说,“你还是先去医院探望一下你表姐吧。”

听出他话里有撇下自己的意思,古灵夕马上问:“你呢?你要去哪里?”

“警察局的裣房。”钟晨煊若无其事地回答,又径直走到汽车前,拉开车门,“进去吧,先送你去医院。”

古灵夕不肯上车,不高兴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去?我要跟着你!”

“你这丫头,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那么想近距离看一具被开水煮过的尸体?”钟晨煊不答应,“你还是乖乖留在医院陪你表姐。”

钟晨煊的话听来虽然恐怖,但是丝毫没有吓唬到古灵夕。

“我不介意!这事既然出在辅诚中学,我就有责任跟你一起去查清楚!谁让学校是我姨父开的!”她振振有词,“表姐我肯定会去看,但是看完之后,我要跟你一起去裣房!”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最末一句,惹得刚好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投给他们异样的眼光。

“先进去!”

钟晨煊摁下她的头,强行把这口无遮拦的丫头塞进车里。

“我可是要在今天深夜才去。”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而且还是偷偷潜入。你确定你不害怕,你确定你不会成为我的包袱?那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古灵夕不屑地哼了一声,回敬道:“意识界那么凶险的地方我都敢去,小小裣房还能难得了我?钟晨煊,你既然在你爹面前夸下什么下月成婚的海口,今后就休想扔下我!说话不是放屁,要负责任的!”

话一出口,她却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唰地红了脸。

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今后休想扔下我”这句话,简直是自取灭亡啊!

果不其然,钟晨煊立即抓住了她的“小辫子”,拿出惯有的坏笑神情问:“这么说,你是彻底赖上我了?那,如果我在我爹面前说了要娶你,但是我又不娶你的话…”

“你…”古灵夕又羞又气,狠狠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大声喊,“鬼才要你娶我!谁稀罕嫁你!我…我刚才只是顺口胡说而已,你少拿这个做文章!就算你想娶,我也不会嫁!老牛!!”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一听到他说不会娶自己,心里就像针扎了一下般不舒服?!

又想起初识他时,他曾那么认真地说“放心,我是不会娶你的。”,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存着怎样的念头?!口口声声不娶,却又应了这门亲事,就算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父亲才这么做,可在跟他相处的朝夕之中,她却能清楚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切与保护,有了那种时不时令她的心怦然一动的经历之后,试问如何还能让她回到最初,把这个男人视为一个根本不愿意接触的讨厌家伙?!

既然不喜欢自己,既然从没有打算娶自己,既然一切都只是演戏…

钟晨煊,你又何苦做出那些暧昧之举?!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孩童一样逗耍么?!还是只拿自己当个工具,可以帮他进意识界,可以帮他蒙骗他爹?!

过分,真的很过分。

不娶就不娶吧,你娶别人好了,谁在乎?!

然,一想到他将来可能会背着另一个女人去看大夫,跟另一个女人抢包子,在厨房里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做饭,古灵夕的心脏就像翳上了一层暗淡的雾,阻止了跳动。

不觉间,豆大的眼泪,从她脸上滴滴落下。

刹车声响起,车子停在了路旁。

“怎么哭了?”钟晨煊有一丝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不用你管。”她也不擦眼泪,发泄一般地继续哭,鼻子塞住了,淌着难看的鼻涕,也不擦。

钟晨煊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孩子气的小丫头。”

“不要!”古灵夕赌气地挡开。

钟晨煊脸一沉,一手勾住她的脖子,硬把她扳到自己怀里,拿起手帕擦去她的眼泪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