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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特意挑出来的,不爱吃的东西。

  林折夏直接松手,把东西放他桌上:“我爱吃的你又不爱吃,而且重要的也不是礼物本身,是我的一片心意。”

  她说完,又问:“今天你们班外面怎么都没人啊?”

  迟曜:“你不是人么。”

  林折夏:“除了我。反正总感觉,他们都在绕着你们班走……你就靠窗坐着难道没注意吗。”

  迟曜身上披着的外套顺势往下滑,他抬手抓了下头发,轻描淡写地说:“我懒得管。”

  可以。

  很符合这人的作风。

  林折夏从一班回去的路上,发觉很多人都在看她,她有点不解和尴尬,等她回到七班,才有几名不熟的班级女生欲言又止地问她:“你刚刚去一班了么。”

  “……”

  林折夏以为又是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

  想说,你要不去找唐书萱吧。

  但看了一圈发现唐书萱现在不在班里,她只能自己应对。

  “啊,”她说,“不过他……”他不太爱加陌生人。

  林折夏话还没说完,那几名女生又说:“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吗?他放学之后喜欢去学校后面那条街打架,昨天放学一个人打了三个混混?”

  她不知道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但能传出来,似乎也不奇怪。

  而且……具体地说,这好像也不全算“谣言”,有很大一部分是事实。

  “私底下传开了,”等林折夏回座位后,陈琳小声说,“迟曜本来关注度就高,昨天打架的事情一传,现在都以为他是什么暗藏的不良少年,以前还有人想要个联系方式,这下连靠近都不敢了。”

  林折夏:“怎么会传得这么夸张,我刚刚跟她们解释了都没用。”

  陈琳:“你跟迟曜关系好,你说话她们当然觉得你是在帮忙掩饰。”

  迟曜的出名,从这一架之后变了味儿。

  打架和翻墙性质不一样,一个会在放学时候打架的男生,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

  关注的人更多但敢上前的人少了。

  之后林折夏几次去一班找他,总能发现其他班同学打量的眼神。迟曜有时候拎着水往外走,去办公室途中,很多人会小心翼翼避开他,但又在跟他擦肩而过之后,回过头偷偷张望。

  鬼使神差地,她登录学校论坛,点进关于迟曜的讨论帖。

  最近发言千篇一律都是:[他,好,帅,但我现在连看都不太敢看他。]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

  [虽然说这话不太好,但我还挺想看帅哥打架的……]

  [散了吧散了吧,远远看一眼得了。]

  ……

  林折夏难得注册了一个小号,匿名在楼里留下一句回复:他其实真的是见义勇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这句评论压根没人理会,很快石沉大海。

  -

  夏天过去,天气渐渐转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蝉鸣声彻底消失,树叶泛黄,气温不断骤降。

  很快学校里人都越穿越厚,换上厚重的二中冬季校服,冬季校服只有一件大红色的加厚外套,裤子可以穿自己的。

  在林折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迟曜却跟不怕冷似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整个人依旧显得清瘦,下身穿了条牛仔裤,腿又长又细。

  “你不冷吗?”上学路上,林折夏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说,“在大家都穿得那么臃肿的时候,为了耍帅,故意穿少。”

  迟曜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孩子因为怕冷,大半张脸埋进米色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我有病?”

  “……说不准,你可能确实有病呢。”

  林折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其实你已经冻得不行了,但是为了面子,你在强忍寒冷,故作姿态。”

  回应她的是迟曜的一声冷笑:“这天气,你还是先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冻坏脑子。”

  林折夏想亲手验证一下:“你脑子才容易被冻坏,你把手伸出来。”

  迟曜觉得她无聊,但还是将一只手伸向她。

  林折夏碰了碰他的手背,发现居然真的不冷。

  她难以置信地又碰了一下。

  这一下停留地更久一些。

  足够她留意到迟曜手上留下的那道很浅的疤痕,以及少年温热的手背温度。

  这温度莫名让她想起之前给迟曜上药的片段。

  “……”林折夏收回手,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打在羊绒围巾上,掀起一阵热气,热气一路窜到耳根,“那什么,车来了。”

  期末考前的时间过得很快。

  学习课本,复习知识点,期间夹杂着一次月考,很快就迎来期末考。

  天气太冷,林折夏打着喷嚏,感着冒,考了三天试。

  她考完试领寒假假期作业,昏昏沉沉地到家埋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林荷进她房间说:“夏夏,我和你魏叔叔明天要去趟隔壁市。”

  她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

  魏平要去隔壁市出差几天,林荷也请了假跟他一起去,两个人难得出去“旅游”一次。

  “你自己在家里待着,我给你包了饺子,自己下着吃,还有面条什么的,冰箱里都有。”

  “注意安全,门窗关好,出门记得带钥匙,不然没人给你开门——千万记得。”

  林荷不断说着注意事项。

  林折夏应了一声。

  等她一觉睡醒,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打开冰箱,对着那几排包好的饺子,沉思许久,然后掏出手机给迟曜发消息。

  -滴滴滴。

  -你吃过晚饭了么?

  -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十分钟后。

  林折夏坐在迟曜家餐桌上,拿着筷子,望着厨房。

  厨房里,只穿着件毛衣的迟曜在往雾气翻腾的锅里下饺子,那只抡过三个人的手,正捏着饺子往锅里放。

  他其实长着一张不太居家的脸,也不像会进厨房的样子,更像那种被人伺候的——

  林折夏正想到这里,就听那张脸的主人问:

  “要醋还是酱油。”

  “醋!”

  “辣椒油要吗。”

  林折夏点点头:“要的。”

  “你还敢要,”迟曜说,“嫌感冒的时间不够长,咳嗽咳得不够狠?”

  “……”

  那你还问。

  吃饭中途,林折夏说:“要不,等会儿我洗碗吧。”

  迟曜没什么反应。

  林折夏提醒:“我只是客气一下,你要拒绝我。”

  迟曜:“我为什么要拒绝。”

  林折夏慢吞吞地说:“因为我来你家做客,我就是客人,你不能真的让我洗碗。”

  “不好意思,”迟曜说,“我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拦着客人洗碗。”

  林折夏闭上嘴,不想和他继续聊下去了。

  她吃东西速度很慢,等她细嚼慢咽吃完,抬头看眼时间,已经快八点半。

  两人吃饭时,客厅电视在播天气预报,只不过声音被调弱,沦为背景音:“……上述部分地区夜里可能伴有短时强降水,局地有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望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当天夜里一点半。

  林折夏被一声雷响吵醒。

  “轰隆——”

  雷声像一把利刃,劈开浓墨似的天空。

  所经之处电闪雷鸣。

  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依稀记得刚才似乎做了个噩梦,睁开眼,在听到雷声的刹那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

  但这战栗并不是因为刚才的噩梦。

  而是雷声。

  林折夏想着,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竟然打雷了。

  随后她又想到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

  她很少有特别害怕的东西,唯独怕打雷。

  “轰隆隆——”

  雷声一道接着一道,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林折夏耳边似乎有好几道雷声在不断循环播放,记忆深处那几道雷声也在她脑海里劈了下来。

  那也是一个雷雨天。

  孩童四五岁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喊:

  “爸爸。”

  “……爸爸,不要走,爸爸。”

  记忆里琐碎的声音接着一转,出现林荷故作坚硬的声音。

  “你想走就走吧,以后你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必联系,也别再出现了。”

  “——带着你的东西,滚!”

  头很昏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在被子里发抖。

  林折夏伸手想去够床头的开关,想开灯,却怎么也摸不到。

  最后她垂下手,掌心压到枕边的手机。

  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紧手机,借着屏幕荧亮的光,点开那个熟悉的猫猫头头像,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迟缓地打着字:你睡了吗,没睡的话我能不能……

  能不能来你家找你。

  她还没把这句话打完,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迟狗’邀请你进行通话……]

  “我在门口,”电话接通后,少年熟悉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盖过了窗外的雷声,“开下门。”

第15章

  如果不是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过于真实, 林折夏几乎要以为,现在才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她上一秒想到迟曜。

  下一秒, 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林折夏, ”在她愣神之际, 对面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说, “听得见吗。”

  “……”

  “听得见就回一句。”

  林折夏坐起身,按下灯源开关,卧室里一下亮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 对着手机说:“听见了。”

  林折夏拿着手机, 开门就看到倚在电梯口的人。

  迟曜出来得匆忙, 连外套都没穿, 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整个人似乎沾着寒气,手边拎着一把透明雨伞, 伞尖朝下,正滴着水。

  见她开了门,他指尖微动, 挂断通话。

  进屋后,林折夏问:“你穿好少, 冷不冷啊,喝热水还是喝茶。”

  “水。”

  她转身去厨房,又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迟曜:“来看看某个胆小鬼是不是正躲在被子里发抖。”

  作为被说中的胆小鬼本人, 林折夏凝噎了一秒。

  她把水杯递过去:“虽然你说的是事实, 但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迟曜接过:“怎么给。”

  林折夏:“比如说找点其他理由,反正不要这样直接说出来。”

  迟曜泛白的指节搭在玻璃杯上, 林折夏都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却见他微微偏过头,思考两秒:“那我重新说?”

  “可以。”

  林折夏点点头,重新问了一遍:“迟曜,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迟曜语调平平:“我失眠,睡不着,半夜起来散步。”

  林折夏:“……”

  迟曜:“有问题吗,法律规定不能在半夜散步?”

  林折夏:“凌晨一点半散步,好像有点牵强。”

  今天晚上的迟曜似乎格外好说话。

  他沉默两秒,又重新找了个理由:“其实我也很胆小,我被雷声吓醒了,我特别害怕。”

  “这理由可以,”林折夏很自然地顺着说:“你别害怕,既然你来找我,我会罩着你的。”

  迟曜微微颔首:“谢谢。”

  林折夏:“不客气。”

  “既然你那么害怕,”林折夏把被子从卧室抱出来,“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客厅睡吧,我睡沙发,你睡地上,这条毯子给你。”

  迟曜倚着墙看她忙活,语气很淡地说:“你家规定客人不能洗碗,却能让客人睡在地上,待客之道挺独特。”

  正在往地上铺垫子的林折夏:“……”

  “这都要怪你,”她铺完后把枕头放上去,“我其实是很想把沙发让给你的,但是你太高了,你过于优越的自身条件,导致沙发对你来说可能有点不合适。”

  迟曜还没张嘴,她又把自己贬了一通,让他彻底无话可说:“而我,我只是个矮子。”

  迟曜最后只能说出一句:“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林折夏:“应该的。”

  客厅开着暖气,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觉得冷,但林折夏还是把自己裹了起来,蜷缩在沙发上准备睡觉。

  迟曜暂时不睡,曲着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

  窗外依旧电闪雷鸣,雷电时不时劈下来,有一瞬间将苍穹点亮。

  可能是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林折夏忽然觉得雷声离她远了很多。

  客厅中央的灯已经关了。

  只剩下一盏微弱的小灯还亮着。

  林折夏睁着眼睛,透过光线,看到少年削瘦的脖颈。

  “迟曜。”林折夏喊他。

  迟曜“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除了窗外的声音,只余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声音。

  “你在干嘛。”

  “徐庭找我,在回他消息。”

  “他这么晚也不睡觉。”

  “嗯,他有病。”

  林折夏提醒:“我们也没睡。”

  迟曜说:“不一样。”

  林折夏:“……怎么就不一样。”

  迟曜:“因为我双标。”

  “……”

  安静了会儿。

  林折夏又小声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她补充:“我有点饿了,明天早上我想吃小笼包。”

  “那你得先睡觉。”迟曜说。

  “噢。”

  林折夏闭上眼。

  外面没有再继续打雷了,她闭上眼,听到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想起第一次在迟曜面前暴露自己害怕打雷,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早到她都记不太清具体年份了。

  似乎是搬到这第二年的时候,那年夜里有过一场雷雨。

  那时候林折夏还是打遍小区的“母老虎”,迟曜也依旧是她单方面认的“小弟”。

  那天林荷和魏平去参加同事的饭局,吃完饭又去唱了歌,往家里赶的时候已过十二点,当时雨势加大,因为天气原因两人被堵在路上,手机也没了电。

  林折夏怕打雷的毛病没有在林荷面前显露过,因为只要家里有人,她其实就没那么害怕。所以林荷只知道女儿不喜欢雷雨天,并不知道她对雷声的恐惧,想着这么晚了她应该也已经睡了。

  但那天晚上林折夏没有睡着。

  她捏着手机,浑身紧绷,不断给林荷打着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请在嘟声后留言……”

  “……”

  林折夏唇色惨白,在心里想着:

  为什么打不通。

  哪怕只是接个电话也好。

  让她听见一点声音就够了。

  接踵而来的恐惧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伞都没打,冒着雨蹲在迟曜家门口,迟曜开门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你大哥我刚才出门,”她哆嗦着找借口说,“忘记带钥匙了。”

  “……”

  缩小版的迟曜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你大半夜出门?”

  “不行吗,”她哆嗦着说,“我就喜欢大半夜出门。”

  最后迟曜放她进屋,给了她一套没拆过的衣服和毛巾。

  林折夏那会儿还是短头发,换上男生的衣服之后看着像个小男生。

  起初迟曜以为她是因为淋了雨太累才会止不住发抖,可进屋半小时后,林折夏依旧缩在沙发角落里哆嗦。

  迟曜似乎问了她好几句“冷不冷”,但她都没回应。

  直到迟曜站在她面前,伸手试探她的体温,她才回过神来。

  “小时候,”林折夏感受到贴在自己额前的那点温度,这份温度将她拽回来,她忽然压抑不住地说,“我爸爸就是这样走的。”

  “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孩子。”

  “雷声很大,我求了他很久,他还是走了。”

  这几句话,一直藏在她心底。

  她怕林荷担心,从来没说过。